第57章 心明燈
又是突如其來的情話,小碗這幾天聽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謝謝你。”江知酌突然說。
“謝我?”小碗不解,“謝我什麽。”
“謝你讓我心動。”,讓我還有愛一個人的能力。
“不客氣,我沒做什麽。”小碗快速地眨了下眼睛。
“我一直懷疑自己有問題,母妃和父皇都不喜愛我,”江知酌說,“無論是宮裏宮外,我看到別人與父母相處甚歡時,我覺得自己像個人群中的異類,我不知道別的小孩做了什麽,才能得到父母的喜愛和關注。”
德妃自小教育江知酌要收斂鋒芒,不能跟別的皇子公主爭奪什麽,更是在江知酌隻有八九歲時就交給宮人們撫養,甚少與其見麵。
江知酌何嚐不知道明德帝給他的這個太子之位,隻是在為江慕安鋪路而已。
江知酌一直活在江慕安光芒的陰影裏,小心謹慎地觀察著為什麽江慕安從小走到各處都被人追捧疼愛。
甚至後來還得到了那縷曾經是他的月光。
可是江知酌太傻了,他哪裏知道一個小孩兒根本不需要做什麽,天生就可以得到父母所有的疼愛。
被規矩束縛,笨拙地自己成長,時間太長了,長到江知酌已經習慣了父親的偏愛,也習慣了跟母親甚少見麵的狀況。
可這種習慣讓他有些麻木,漸漸不懂得跟人親近,所以他察覺到自己對明德帝已經幾乎沒有了烏鳥私情,會非常無措和難過。
“我好像懂了,”小碗說,“別難過,不是你的錯。”
小碗想了想,竟然坐起來了,她說:“如果現在我的父親現在突然出現在我麵前,你說我該怎麽樣?”
江知酌也坐起來把被子攏到小碗身上,防止小碗著涼,雙手在小碗脖子下麵攏著被子,說:“不知道,別太激動就是了。”
“我不會激動的,”小碗說,“這個世上沒有莫名其妙就出現的感情。如果他需要我,我也會為他做我應該做的。我相信你也是一樣的,完成一個皇子應該承擔的責任,做到無愧於心就好了。”
小碗從被子裏探出手來,摸著江知酌的心口,說:“沒有人檢查你的內心,不用為此困惑或者歉疚。”
江知酌嗬笑了一聲,雙手帶著被子猛地躺倒**,小碗還被攏在被子裏,猝不及防地砸到江知酌身上。
“知道了,謹遵妻訓,”江知酌笑著說,“我真是撿到寶了,長得如此討人喜歡就罷了,還這麽能說會道的。”
小碗用自身的情況勸解江知酌,深夜裏兩隻本該抱頭取暖的小獸,因為互相的愛意和依偎,都能滋長出柔軟的鎧甲。
“放我下來,”小碗手抵著江知酌的肩膀,“說完了就睡覺。”
“不放,”江知酌扣住小碗的後背,把小碗壓到自己身上,“你溫暖了我的心,再溫暖一下我的人,天怪冷的,今晚給我當被子蓋吧。”
*
薛府,薛新匆匆跑去前院找其父薛中。
薛中看了眼下人,叫他們出去了,屋內隻有薛氏父子二人,薛中道:“這麽晚了,有何事。”
“父親,”薛中焦急地說,“宮中來信,說皇上今晚吐血暈過去了。”
薛中皺了皺眉,說:“情況如何?”
“暫時無大礙,”薛中說,“可是皇上的身子,明顯已經……,就算皇上撐過一兩年,可太子那邊根基不穩,皇上和政事堂怎麽會讓太子順利繼位,且楚楚那邊還沒有動靜。”
薛中從座位上起身,緩緩地說:“不急,才半月而已。”
“父親!”薛新忍不住說,“如何能不急,我們的指望全在楚楚和太子身上了。我始終不明白,您為何要把希望寄托在太子殿下身上,明明三皇子才是最有可能登上榮登大寶之人。”
薛中搖搖頭笑了,道:“你們都太小瞧這位太子殿下了,他絕不是之前人們說得那樣是個泛泛之輩。他能在兩年時間裏把越州和越州軍營攥在手裏還不被人起疑心,太子殿下的野心才是真的大,你以為他會甘心做三皇子的墊腳石?”
薛新終於平靜下來,尋個座位坐下,隨即又說:“可是劉青峰那邊脫離了政事堂的管控,中書令已經要對他下手了,太子殿下怕是也保不住他了。如果皇上真的撤了劉青峰,政事堂肯定會派自己的人過去,局麵就會回到如當初一般了。北省掌權,皇上也無可奈何。”
“且看太子殿下如何應對吧,”薛中歎口氣,“叫楚楚明日回來一趟,就說她母親身體不適,回家探親。”
薛新點點頭,道:“撤職劉青峰的奏折不是還沒批嗎?皇上這幾日病重,怕是要耽擱,不如我們跟太子殿下先通個氣?”
耽擱?薛中看著自己的兒子說:“最晚後日,政事堂就能批了折子。”
哪裏還需要皇上醒了再批。
*
這個近日難逢的晴夜,薛楚楚收到薛新派人帶給她的消息,心裏堵得難受,不知道母親現在身體如何,有沒有人照顧,姨娘們有沒有為難母親。
薛楚楚左右睡不著,挑燈去了後花園的池塘邊。
沒人跟她做過這個約定,可薛楚楚總是遇到難過的事情就不自覺得想去那個地方,興許能碰到那個樹上的少年。
提燈走在石板路上,即使有月光,薛楚楚也看不到池塘邊有沒有人影。不過她看到了一個亮光,似乎是一盞燈籠。
薛楚楚疑心有別人在附近,可等了半天,燈籠也沒動過。
薛楚楚想了想,還是過去了,四下無人,樹上也沒人。一棵核桃樹上,半腰的一個樹枝被沉甸甸的即將成熟的核桃壓彎了枝條。
一人高的樹枝上掛了一個金魚燈籠,薛楚楚看看自己手裏的,又看看樣式新奇的金魚燈籠,忍不住拿下來比較一番。
這大概是集市上新出的花樣,金魚的眼睛和尾巴栩栩如生,魚肚裏的燭火透出明黃色,襯得金魚更好看了,薛楚楚看了好半天還是打算把金魚燈籠掛上去了。
“嘖-,我剛買的燈籠,剛掛上沒一會兒,”秋驚葉在背後突然出聲,“怎麽就招人惦記上了,我要晚來一會兒,估計就沒了吧。”
薛楚楚轉身,急忙說:“我沒有!”
可薛楚楚手裏分明一左一右提著兩個燈籠,似乎沒什麽說服力,薛楚楚又說:“我隻是拿下來看看。”
“不拿下來也能看啊,”秋驚葉走近,“你分明就是想據為己有。”
“你、你胡說,”薛楚楚有些著急,“我怎麽會偷拿你的東西,我、我可以自己買,多少錢,我給你就是了。”
“哦~”秋驚葉故意拉長聲音,“我來了,你才說給銀子,那我沒來,你是不是就直接拿走了。”
薛楚楚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頓時覺得手裏的燈籠燙手,臉也跟著變燙,支吾著不知道怎麽解釋。
秋驚葉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哎,我發現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容易被欺負。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嗎?這要是我阿姐,早就把燈籠蓋對方頭上了,這樣對方就顧不上汙蔑你偷東西了。”
薛楚楚這才明白剛才是秋驚葉開玩笑,把手裏的金魚燈籠遞過去,說:“你阿姐就是太子妃吧,總是聽你提起她,你們姐弟關係真好。”
秋驚葉抱著胳膊沒接,撇撇嘴說:“哪裏好,她見色忘弟。”
虧我還給她買燈籠。
說完,秋驚葉才猛然想起麵前這個女子也是江知酌的妾室,他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有點不妥,有點替小碗炫耀她和江知酌的感情?
娶好幾個就是麻煩,秋驚葉琢磨。
薛楚楚低頭笑了下,說:“那天的事,謝謝你,雲水居的侍女都換走了,現在也沒人……欺負我了。”
秋驚葉趕緊說:“那都是我阿姐的意思,她讓人換的。還有這個燈籠,也送你吧,你晚上出來,可以照個亮。”
“無功不受祿,為什麽送給我?”薛楚楚說。
“啊……因為你總是晚上出來,萬一看不清,掉進池塘裏了,那不就麻煩了。我阿姐可不希望你們任何人出事。她有點懶,你們出事了,她還要出麵處理。”秋驚葉說。
“那我把我的燈籠換給你吧。”薛楚楚說,“你不是也晚上總出來嗎?”
“不用了,”秋驚葉搖搖頭,“我過幾天要離開這兒了,燈籠也用不著了。”
“為什麽?”薛楚楚下意識地問,“要很久才回來嗎?”
秋驚葉沒說江知酌派他去揚州的事,隻說有事要出門一陣子。
“會回來的吧,”秋驚葉說,“我阿姐希ᴊsɢ望我能出門曆練曆練。”
有小碗的地方才是秋驚葉的家。
“那你出門在外應該會有惦念的人吧,”薛楚楚說,“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問吧。”
“如果惦念一個不該惦念的人,應該怎麽辦?”薛楚楚抬頭看著秋驚葉。
秋驚葉扭頭詫異地望著薛楚楚,還以為被人知道了心思。
“心中有一個人,是自己的事。”秋驚葉望著金玉台的方向,“把她當成指路的明燈,不求與其同行。”
“明白了,謝謝,”薛楚楚提著兩個燈籠“我回去了。”
那我也是,薛楚楚想,秋驚葉從今以後就是我的一盞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