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門日
短暫的沉默被容詞打破,小碗主動去外間拿江知酌的藥。
“先喝哪個?”小碗拿著湯藥和牛乳擱在裏間的桌子上,詢問對方。
江知酌伸出右手,說:“把藥給我,牛乳是你的。”
“我為什麽要喝牛乳?”小碗把藥遞給江知酌。
仰頭把藥飲盡,江知酌一時間有些讚同小碗剛才說的話,這湯藥著實苦口。
江知酌把苦味咽下,說:“助眠的,而且補充營養,你也太瘦了,以後睡前都要喝牛乳。”
小碗沒反駁,因為瘦弱,練功的時候經常力道不足,她自己是知道的。
看著小碗雙手捧著碗喝盡了牛乳,“睡覺吧”江知酌站起身,給小碗讓位置。
小碗看了眼蠟燭,緩步挪到床邊,剛想張口說話。
“你嘴巴,”江知酌把頭暼到一邊,喉頭滾了滾,擠出後半句“嘴角沾上牛乳了。”
小碗慌忙伸手抹去,在江知酌背後爬進了床裏側。
江知酌走到燭台邊上,熄滅了裏間的蠟燭,脫下自己的鞋子擱在床邊。
小碗縮在床頭,江知酌靠在床尾,兩人之間隔著整個床的距離。
“所以,你那會……”小碗先開口,“是為了確認我沒有味覺?”
小碗仍抱著一絲希望問江知酌,這樣她可以原諒他的唐突。
“不是,”江知酌說,“我撒謊了。不完全是,主要還是因為,我定力不足。我向你道歉。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江知酌把匕首遞給小碗,烏黑的刀身被套上了劍鞘,隱去鋒芒。
“給你防身,”江知酌聲音裏帶了委屈,“就放在床頭的暗格,別趕我走,行不行。”
江知酌此刻像一個沒搶到糖的孩子。
堂堂太子殿下卑微到這種程度,小碗狠了狠心,說:“我之前說你是因為好奇,那你現在是癡心錯付,我勸你及時止損,我……真的不值得,也不會回應你,即使我們現在是有夫妻的名義。你有什麽需要太子妃做的,我可以幫你,但是情感,我做不到。”
江知酌從床尾挪過來,掀被躺進床褥裏,肩膀上的傷讓他隻能平躺,沉默地看著床頂。
“睡吧,”江知酌柔聲道,“什麽都不用你做,我喜歡你是我心甘情願的事,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小碗緩緩躺下,這個難題不知道怎麽應對,不如先睡覺。
“手。”江知酌摸了半天沒摸到。
小碗躺在裏側默不作聲,江知酌刻意動了動身子,帶到了肩上的傷口。
“嘶-”江知酌輕輕吸著氣。
“別動。”小碗把手過去,按住江知酌的小臂。
江知酌安靜了一下,就把小碗的手腕摸到掌心裏。
小碗沒把手抽出來,而是冷靜道:“我隻能做到這一步,就當哄孩子了。其他的,你去找兩位良娣。”
“好,”江知酌說,“我知道。”
小碗閉上眼睛準備睡了,江知酌掌心收了一下,又突然出聲,
“如果做其他的會怎麽樣?”
“用你的匕首,把你變成江公公。”小碗冷哼一聲。
“哦,”江知酌緩緩道,“那誰做太子?”
“不知道,到時候我說了又不算,”小碗打個哈欠,想翻身翻不了,“反正以你的身份,應該能做禦前大總管。”
也不知道江知酌是怎麽聽到這話還能笑出來的。
大約過了兩盞茶的時間,江知酌不確定小碗睡著沒有,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何婉,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
皇城經過一夜的大雨清洗,空氣中充盈著清新的泥土和草木香,偶爾有私藏著雨珠的樹葉,也被緩緩升起的旭日收走,風一吹,抖了個幹淨。
“秋少爺,秋少爺,”容詞在外麵敲門,“今日……”
門“吱呀”一聲從裏麵打開,秋驚葉精神抖擻,說:“幹什麽,不就是三朝回門嘛,昨天你說過了,你現在該喊的不應該是太子妃嗎,起不來的人應該是她才對。”
“我哪敢,太子殿下在呢。”容詞讓開門口,“你隨我一同去檢查今日的禮單。”
秋驚葉聽後變得興致懨懨。
看到一院子的禮品和門外十幾輛馬車,不禁張大了嘴巴。
秋驚葉震驚道:“太子殿下這是要再娶一位進門嘛?”
容詞把冊子拍在秋驚葉胸口,道:“別胡說,讓太子殿下聽見該生氣了。日後跟在殿下身邊,多警醒著點。”
“嫌我笨就別帶著我啊,”秋驚葉不滿,“誰稀罕伺候他……”
容詞趕忙製止秋驚葉,急道:“您行行好,就算看在太子妃的麵子上,也不能胡說啊,讓殿下為難,換做別人,早打死了。”
“關太子妃什麽事,”秋驚葉梗著脖子,“她讓我想幹嘛就幹嘛的。”
秋驚葉話雖這麽說,可還是老實的核對起了單子。
“容詞,殿下呢?”旁邊傳來一聲清麗的女子聲音。
“問薛良娣安,”容詞低頭行禮,“殿下還沒起來,您有事找殿下?”
薛楚楚莞爾一笑:“哦,我有話同殿下說,我過去找他吧。”
說罷薛楚楚就要帶著侍女去正殿江知酌的住處。
“額……薛良娣,殿下不在自己房裏,”容詞有些為難地說,“現下殿下在太子妃殿裏。”
“哦,是我唐突了,”薛楚楚說,“那我不便去打擾了。”
薛楚楚走後,容詞在背後搖頭,“可惜了。”
容詞搖頭,秋驚葉在後:“可惜什麽?”
“沒什麽,”容詞被嚇了一跳,“趕緊幹活吧,幹完還要給殿下和太子妃看看早膳怎麽樣了。”
“哦,近衛就是管家婆啊。”秋驚葉自己總結出來了。
“當然不是,”容ᴊsɢ詞羞惱,江知酌這麽說就算了,秋驚葉也這麽說,容詞反駁,“反正比陪嫁要好多了。”
……
一句話戳在秋驚葉肺管子上,秋驚葉什麽混氣都撒不出來了。
*
江知酌早就醒了,平日裏醒得本身也早。
小碗正側身衝著他,睡得安靜,江知酌欣賞一會,搓搓手裏的腕骨,突然不動了。
僵了一會兒身子,江知酌喉嚨沒那麽緊了,翻身輕聲坐起來,看了看暗格裏的匕首,還是算了。
去外間桌子上飲了幾杯昨夜就涼透了的茶,江知酌才徹底清醒。
在小碗的書架上隨意找了本書翻看起來,直到裏間屋子裏傳來一聲,“十七”
初十七進門時,江知酌隻穿著雪白裏衣坐在外間,把初十七嚇了一跳。
“幾時了,”小碗趴在被子上,“晚了嗎,還能再睡會兒嗎?”
初十七比劃道:“辰時一刻,你還可以再睡半個時辰。”
小碗撐起身子:“不睡了,也不早了。你去打水吧。”
初十七把裏間的垂帷掛起來,出去給小碗打水準備洗漱。
容詞把江知酌的衣服送來,江知酌拿到裏間,一邊整理袖口,一邊低笑:“不是說要起嗎?,怎的又睡下了。”
小碗把頭扭出來,歪臉看著江知酌說:“你怎麽穿這件衣服,今天不用穿紅色嗎?”
江知酌穿了一件白色錦袍,繡了半身的竹葉,綠色的竹葉錯落有致的排在身上,映出修長的身材。
江知酌拿著束發冠,說:“不用,穿你喜歡的就好,先生今天應當沒有請外人,隻有秋舟聿夫妻兩人,當是家宴。”
今天秋驚葉不請自來,坐在江知酌和小碗中間,抱怨道:“累死我了,那麽多東西。”
“那快吃吧,”小碗說,“吃完你就可以回家了。今天大嫂和大哥也來呢。”
錢朵朵一大早就到了秋府,跟秋夫人說過話,就待在大門口等人,時不時在門口張望著。
“別再外麵等了,”秋舟聿拍拍錢朵朵的腰,“進去坐會兒,一會兒到了我喊你。”
錢朵朵笑著搖搖頭,勾著秋舟聿的手,也不讓秋舟聿離開了,倆人跟門神一樣,在秋府大門口等著人到來。
“到了,我看到了,”錢朵朵指著巷尾出現的馬車大喊,“就是那個,哇,不是一輛馬車,是好幾輛啊,不是,是十幾輛啊。太子殿下這排場也太大了。”
江知酌下馬車後,伸手要接小碗。小碗虛扶了一下,準備下去,不料江知酌直接直接捏緊了手指。
小碗看了一眼朝她飛奔過來的錢朵朵,忍著沒甩開江知酌。
“別跑,你慢點,”秋舟聿在後麵追,堪堪在江知酌麵前攔住錢朵朵,“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妃。”
“今日家宴,不必客氣。”江知酌換了隻手牽著小碗。
席間,錢朵朵非要和小碗坐一起,秋舟聿隻好去挨著秋太傅和江知酌坐。
小碗挨著秋驚葉坐在最外麵,回頭看了眼錢朵朵,問道:“怎麽不吃?”
見錢朵朵捂著肚子,湊近一點,隻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問道:“朵朵,怎麽了,月事來了?”
錢朵朵撇嘴點點頭。
小碗起身給錢朵朵盛了一碗紅豆百合湯,放到錢朵朵麵前,錢朵朵才勉強喝了一些。
飯後,秋舟聿作為吏部侍郎,帶了今年各州秋闈的解元和亞元的名單給江知酌和秋自白看。
八月各地鄉試,來年二月會試,三年前因為戰事各地暫停了科考,所以今年的會試和殿試格外受矚目。
錢朵朵把小碗拽到客房,賴在小碗身上不起來,哼哼唧唧地說難受,還說自己想了個好法子。小碗聽後耳朵爆紅,隻得敷衍著。
“真的,箏安,”錢朵朵怕小碗不相信,摸著小碗的肚子,“我娘說可以十個月不來月事,而且生過孩子以後,還有可能改善現在這種每個月疼得死去活來的情況。”
小碗無言以對。
“秋舟聿也挺厲害啊,為什麽我還沒有動靜,”錢朵朵枕著小碗的肩膀,疼得神誌不清,還要八卦,“太子殿下呢?”
小碗低著頭,耳尖要滴出血,含糊地說:“睡吧,睡著就不疼了,我守著你。”
“問你呢,”錢朵朵不依不饒,仰頭看著小碗的臉,“厲害嗎?”
一邊是正經的國事探討,一邊是胡話滿天飛。
隻有秋驚葉在這個家裏顯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