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喜歡你

小碗怎麽也沒想到初十七能說出這句話。

她也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初十七是她現在唯一的情緒外露的出口。

“可是我並不討人喜歡,”小碗有些迷惑,“就算太子殿下喜歡我,我也不能因為這個就要反過來馬上喜歡他。”

縱使小碗讀過那麽多書,也沒人能教她這些道理。

初十七側耳聽著外間的動靜,容詞在給江知酌上藥,一直讓江知酌忍著點,馬上就好,刀口不大,但是有點深。而一直沒聽見江知酌的任何聲音。

“好了,殿下”容詞把紗布和繃帶係好,悄聲問,“回去嗎?您這衣服不能穿了,我去給您拿新的外衣?”

江知酌露著半個肩膀,把帶血的衣服穿上,沒說走,也沒說不走,容詞自己撐傘回去給江知酌拿衣服。

聽到外麵門響了一次,小碗有些心煩意亂,吩咐初十七:“去架子上給我拿本《詩經》過來,算了,還是拿《止學》”

初十七沒動,比劃道:“你還沒有吃晚飯,要先吃飯。”

“不吃,”小碗搖了一下頭,“我不餓。”

初十七堅持要讓小碗吃飯,小碗拒絕再跟初十七交流,轉身趴**,把自己悶在被子裏。

初十七經過外間,江知酌還沉默地坐著,初十七上前比劃:“太子妃讓你留下一起吃飯。”

屋外大雨傾瀉,這場雨來得突然又猛烈,像是要在這一天把黏膩在一起的夏秋兩季硬生生的撕開。

屋內卻有著詭異的靜謐,小碗知道江知酌就站在床邊,可她抬不起頭來麵對。

“抱歉,”江知酌啞著聲音,“明日是你回門的日子,我不該今天招惹你,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早你醒了我們就去太傅府,我先走了。”

小碗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對方一旦態度放軟,小碗就會更加不知所措,江知酌越來越會拿捏小碗的軟肋。

“等等,”小碗從被子裏把自己放出來,“用過飯再走,傷員要補充營養。”

侍女陸續將飯菜擺在外間的桌子上,小碗穿上外衣坐在外間,江知酌在裏間換衣服。

初十七看地上帶血跡的衣服,忍不住攥緊了手指。

“交給容詞,”江知酌看著初十七抱著的衣服說,“讓他處理幹淨。”

江知酌低頭看著碗裏的雞翅膀有些失笑,不知道小碗是不是故意的。

小碗示弱的方式十分笨拙又青澀,不一會兒又沉默地把另一個雞翅膀夾到江知酌碗裏。

就這樣,小碗發現江知酌吃完就停了筷子。

可是一隻雞隻有兩個翅膀,小碗想了想,盛了一碗魚翅羹放在江知酌手邊。

又是漫長的沉默,小碗想早點結束這場尷尬的晚飯,江知酌突然出聲,

“我能吃口素菜嗎?”

小碗不明所以,輕揚了下巴,示意青菜的位置。

江知酌才看到小碗的下巴被捏過的地方泛著紅痕,小碗肌如白瓷,看上去比旁人更容易受傷。

“嗯,看見了。”江知酌聲音失落依然沒動。

得寸進尺。

偏小碗就看不得人這個樣子,以前秋驚葉一委屈,小碗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給他。

顯然江知酌更會來這一套。

小碗把青菜盤子拿過來放江知酌麵前,自己起身去開窗,窗外的雨如銀河倒瀉,不瞧一瞧也算辜負。

江知酌悄聲進入裏間,順便放下了隔離的垂帷,拿了小碗書架上的書,放在**,開始解自己的衣服,脫得隻剩裏衣,坐在床邊翻頁。

“你不回去?”小碗回過頭問。

“嗯,雨太大了。”江知酌抬頭看著小碗,“回不去。”

“為什麽?”小碗上前兩步,盯著江知酌。

“因為想跟你在一起,哪怕什麽都不做,”小碗問的莫名其妙,江知酌卻答得認真,“不希望你討厭我。”

“可是你剛才……”小碗艱難的啟齒,“我不願意,君子不強人所難。”

江知酌用了片刻消化小碗的“不願意。”

“下次我會詢問你的意見。”江知酌說。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問你有沒有感覺,不是對我,”江知酌合上書,手指曲在書皮上,“是你自己。”

小碗依舊感覺江知酌莫名其妙。

“過來,”江知酌拍拍身邊的床榻,“坐這裏,我跟你道歉。”

小碗依言坐過去,這個時候不能慫,她要跟江知酌講清楚。

兩人之間隔著一臂的距離,直直地盯著對方,小碗把疏離和冷漠放出去,江知酌把珍視和鄭重在此刻毫無保留的倒在小碗眼睛裏。

小碗突然覺得自己在江知酌的眼裏敗下陣來。

如果江知酌眼裏的愛意是江水湖泊,小碗早就淹溺其中,無法自控了。

江知酌眼眸微垂著盯著小碗的嘴巴,小碗用盡定力,讓自己不要動,清冷的眸子瞧著江知酌,她發現離近看地時候,江知酌和江慕安並不十分相像。

“別緊張,我剛才保證了,”江知酌淺笑了一下,“下次會征得你的同意。”

小碗默默吸了一口氣。

“何婉,”江知酌問得認真,“什麽時候失去味覺的?”

小碗猛地一怔,不可置信地看著江知酌,這件事比知道江知酌的心意更讓小碗詫異。

江知酌繼續追問:“十二歲?十歲?還是九歲?”

話語裏在詢問,但江知酌明顯已經有幾分篤定。

小碗繼而想了想,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隻是自己從來都不願意告訴別人而已。

小碗點下頭,算是承認了。

“為什麽不說?”

“因為小時候不懂事,也害怕,會自卑,害怕自己跟別人不一樣,”小碗坦然地輕笑著,“剛開始我ᴊsɢ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後來,就習慣了,也沒什麽不好的。”

“還有呢?”江知酌追問。

小碗順口道:“沒了啊。”

“還有。你告訴我,為什麽會覺得沒什麽不好。”江知酌盯著小碗的眼睛,要她回答。

小碗回憶了下,說“初始的時候,是一直覺得吃什麽都很難吃,非常苦,一直吃不下東西,後來病了兩天,醒來以後,就沒有味覺了。我覺得這很好,最起碼不是一直苦的了,就沒有告訴禦膳房的宮人們。他們也很辛苦,還要給我花銀子請大夫,在宮裏也隻能請太醫院的太醫,太貴了。後來去了鹹州,隻想著能和驚葉一起活下來,這種小毛病,就更不在意了”

江知酌安靜的聽著。

“人生百味,苦澀居多,如果能不知其苦,不也挺好的嗎。”小碗看著眉頭微皺的江知酌,神情間是無所謂地說,“我都不在意,你這個樣子做什麽。可憐我?用不著的,我……”

“不是,”江知酌說,“心疼你。”

***

廊外的驚雷乍響,夜風卷著雨水想衝進門裏,都想聽一聽屋內怎的突然就沒了聲音。

初十七在廊子上被雨澆了個透,即使小碗說過晚上天氣不好不用值夜,也讓她在屋裏值夜,可江知酌在,她也不敢進去。況且別的院裏屋內屋外都有侍女守著,小碗身為太子妃,院內伺候的還沒有兩個良娣那邊的人多。

白天見識了江知酌處置下人,初十七也害怕,即使知道小碗會護著自己,初十七也不想給小碗添麻煩。初十七撐起腳邊的傘,抵擋著一部分趁機溜進門裏的暴雨。

容詞穿著蓑衣從院裏走來,傘下護著江知酌的湯藥,食盒裏還有兩碗熱牛乳。

“把這個放到外間桌子上,”容詞把食盒交給初十七,“是殿下的藥,還有一碗太子妃的牛乳,剩下一碗放食盒不動,再拿出來。”

初十七擦擦臉上被淋上的雨水,伸手接過食盒,小心地推門輕聲進去了,把湯藥和牛乳放桌上,最後蓋好食盒蓋子,瞅了一眼裏間的垂帷,然後隻得求助地看著容詞。

容詞低笑兩聲,站在門口聲音不大地朝裏間喊:“殿下,牛乳放桌上了,還有給您熬的藥,屬下身上沾了落雨,鞋子也不幹淨,怕髒了太子妃的地毯,就不進去了。屬下該死,勞您自己取一下。”

“好了,出來吧,”容詞把初十七叫出來。

關上門,初十七把食盒舉到身前,看著容詞。

“你回去吧,今晚我值夜,”容詞把腳邊的傘遞給初十七,“以後咱們共同侍奉主子,太子殿下夜間不喜歡人近身伺候,你以後有什麽事敲敲門框,殿下就知道了,如果我在的話,我來值夜就行了。”

初十七點點頭,接過傘,把食盒又舉高了些。

“給你的,”容詞爽朗地說,“太子殿下說牛乳助眠,正好廚房有多的,我就給你帶了一碗。”

初十七點點頭,很快又搖頭,把傘放下,雙手舉著食盒,用行動說:“我不要。”

“為什麽啊?”容詞不解,“一碗牛乳而已,天這麽冷,你身上都濕了,回去換身幹淨衣服,喝完就睡唄。”

初十七不知道說什麽,反正她也說不出來,好半晌,突然對容詞鞠了一躬致謝,用傘蓋著食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