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東南

宮內朝堂上,兵部員外郎李勉緊急來報。

“四皇子帶兵行至越州南疆東部邊境,遇一夥流寇,四皇子被人偷襲,受了重傷!”

楚國北靠凰鳴山脈,西鄰西域海國有一條海路貿易有朝廷監管。唯有南疆東部常有流寇,外有鄰國蒼赤因土地貧瘠與惡劣氣候常對楚國領土虎視眈眈。

“四皇子驍勇善戰,此次失利恐並非隻流寇偷襲如此簡單。”一大臣說道

“東南流寇長時間未能滅絕,常與山匪勾結,又脅迫當地百姓在家中做藏身之處”

“兵部需得盡快派兵支援東南,擇良將前往”

然越州刺史劉青峰並非膽小貪權之人,兩年前越州上任刺史燕王勾結蒼赤國,屠戮百姓,侵擾邊境,奪取國土,更意圖謀反逼進京城。導致這兩年的越州混亂一片,各地流寇聚集於此,混入百姓當中,朝廷有意恢複民生,收服叛亂,也隻能徐徐圖之。

越州原有兵力兵營本歸於越州刺史管轄,以便隨時調動軍力保南疆邊境不被鄰國侵犯,但也正因如此,才致兩年前燕王謀反,朝廷派兵不及,內憂外患,損失慘重。

現越州兵營歸於朝廷兵部管轄,四皇子與輔國將軍陸華掌管虎符與帥印。

陸華同時監管西域海防兵營,此時將其調往東南並非良策。

中書令曹方南出列拱手說道:“老臣提議,可擇一位皇子隨同,再由兵部挑選一位將軍同行,穩住軍心與州內百姓,駐守東南邊境,確保蒼赤再無兵力過界”

中書省負責為皇帝草擬詔書,門下省審核詔書命令的內容,門下省有權予以封駁,要求重擬。而將最後的執行權交給尚書省,尚書省再將任務分配給六部。楚國中書省與門下省共稱為北省,中書令與門下省右侍中魏於楊都是兩朝元老,先帝欽點護國元老。

門下省並無官員有另外的提議,眼下此法最妥,明德帝開口道:“兵部即刻擬定將軍,清點隨軍數量,明日出京。慕安,知酌,你們隨朕到禦書房”

“微臣告退” 一眾大臣退下。

三皇子五皇子跪地叩首,相望一眼,便隨明德帝進了禦書房。

明德帝不喜奢華,禦書房內飾簡約又不失威嚴。裏間牌匾上是蒼勁有力的厚德載物四字乃秋太傅墨筆 。一張花梨木桌,左側整齊擺放著兩摞奏折,右側一方寶硯,明德帝落桌前坐在正中,屈指扣拳,敲著桌麵直接問道“你們誰願前往越州助淩遠平定亂黨”

越州政務有刺史劉青峰坐鎮,兵力有四皇子與越州將軍統管, 四皇子領軍多年,現戰敗受傷也隻讓人感其赤膽忠心。 其餘皇子南下,眼下境況若治理得當,功予他人。若治理的不好,其中皇子便有庸才之嫌。

此差事確實有些吃力不討好,但兩位皇子均並未推辭,江慕安率先開口:“兒臣為人臣子,自不敢推辭,劉青峰大人廉潔奉公,勵精圖治力,兒臣願與四弟一起守我國土護一方百姓安居”

五皇子江知酌待江慕安說完才望向明德帝,“兒臣也願前往,旦憑父皇做主。”

他頓了一頓又道:“三皇兄在中書省內為父皇分憂,十分勤勉,兒臣自知不及,南下路遠,兒臣在刑部,近日並無要事,且刑部楊侍郎資曆比兒臣深厚,請父皇放心”

看著麵前兩個身形挺拔,麵如冠玉的皇子,明德帝心中頗為滿意,更看重他們的兄弟之情,皇室之子,都免不了爭權奪勢,連自己都不例外,才有了當初越州刺史,也就是燕王叛亂之事。他們還這樣年輕,明德帝從不提倡皇子之間爭強好勝,更希望他們能兄弟齊心,可這登頂之位,也注定隻有一人。

“那便知酌明日隨軍南下,今日好生休息,你們都退下吧”

“兒臣領命” “兒臣告退”

二人從禦書房一同走出宮門,各自回府,拾級而下。

江慕安側身微頓,看向江知酌,“知酌,你此番去南下,務必保重”

江知酌揚唇輕笑一聲:“皇兄不必介懷,此行我去之無妨,你我兄弟二人,互知互信,何況越州西部緊鄰鹹州石漁鎮,想必父皇也不會同意你去的。”

“皇兄,兩年有餘了,旁人或許看不出,但知酌略懂皇兄心意,ᴊsɢ皇兄再無從前那般意氣風發。人人都道皇兄成熟穩重許多,知酌真心希望皇兄能撥開心中烏霾,重做鮮衣怒馬少年郎。

”江知酌比江慕安年年少兩歲,年幼時便一同入南書房結伴讀書。兩人雖甚少向對方吐露心事,但總有些心照不宣。

“嗬~”江慕安自歎,“到底瞞不過你,但是有些心緒我自己不能左右,有些人看著像一碗清水,飲過之後才發覺是一杯烈酒,日子越長,竟沉醉的越深。”

“知酌,若有機會,你代我去看一眼吧,隻看一眼,知道她平安,我就安心了。”

江知酌抬手撫住江慕安的上臂,輕拍兩下,再未開口便自行離去了。

次日京城,五皇子江知酌同衛尉寺少卿趙孟一同帶援兵前往越州南下,江知酌身為皇子,卻不見驕矜。身著月色長袍,袖內露出半瓣銀線繡織的銀杏葉形狀,墨色長發高高束起以玉冠相固,腰間紮著同色銀絲紋帶,額前碎發被吹散,身形勁瘦筆挺,,整個人豐神俊朗散發著與生俱來的貴氣,揚鞭策馬,一行人南下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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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江知酌抵達越州境內,江知酌去往刺史劉青峰府邸,衛尉寺少卿趙孟去往越州兵部,勘探邊境布防。

劉府,劉青峰率幕僚別駕、長史、司馬等上佐官府前等候五皇子,江知酌僅帶小廝與護衛十二人前往,劉府門前下馬。

劉青峰等人躬身行禮,“下官恭迎五皇子殿下,舟車勞頓,請入府休息”,劉青峰一席灰色常衣,十分樸素,卻不失幹練,年過四十便兩鬢有些花白。

“劉大人請起,四皇兄可還好?傷勢如何?”江知酌親手扶起劉青峰,微微含禮。

劉府是上任刺史燕王府邸,占地頗大,如今見卻不顯奢華,極盡至簡的有些空荒,劉青峰引江知酌一路來到四皇子江淩遠現居房間內,江淩遠赤著上身,一條繃帶由左肩纏至右胸。

半月已過,仍顯血跡,傷勢還未好全,江淩遠卻未躺臥在**,支起腿在書案旁看近日兵營軍務。

“皇兄傷勢竟如此嚴重?”江知酌微微蹙眉走近江淩遠,除卻繃帶處的傷口,其餘大小傷疤羅列在後背前胸上臂等各處,其餘傷疤已經愈合結痂,唯有繃帶處遲遲未能痊愈。

江淩遠身為四皇子,卻全然不像江慕安與江知酌一般有幾分書卷氣,他長得眉清目秀,體格矯健,眉宇間有一股飛揚神采,說起話來比江知酌還略顯稚氣。

“知酌~,你快來,想死你了,路上累不累,坐哥哥腿上疼疼你”,江淩遠並未起身,拍拍大腿朝江知酌揚臉眨眨眼。

“江淩遠,你傷的是肩膀還是腦子!”江知酌氣極,怎的每次見江淩遠他都是這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見他似無大礙,江知酌稍微放心了些,問他到底是如何受傷到的,江淩遠雖年少,但從十三歲跟著各個將軍四方征戰平亂,尋常流寇不會傷到他。

江淩遠收起方才的嬉笑也正色道:“去年雁門也常有流寇暴亂,我有幾次平剿,都力感不足,或是常有還未出兵,這些流寇就平白失蹤或是提前逃跑。”

“皇兄懷疑有內奸?”楚國百年基業,近年來卻流寇不斷,流寇的大批量出現通常在朝廷,官員,富商等暴政欺民的情況之下才會絡繹不絕。百姓若不能安居,不如跟隨土匪,還能免於遭禍。

“我剛來到此地,在一山頭剿匪時遭遇前後伏擊,人手不足,交手中挨了一刀”江淩遠說著,解開身上的繃帶。

劍傷並不深,但傷口周圍略顯烏黑,傷口延周泛青,明顯是中毒。

“此毒無解?”江知酌俯身查看江淩遠的傷口,長時間未能愈合的刀口異常猙獰。若是旁人,哪還能像江淩遠這般雲淡風輕。

“蒼赤蠱毒,太醫院和本地大夫並無良方。此毒並不會即刻要人性命,我興許還能活一年半載。”江淩遠黯然又輕嘲的一笑。

蠱毒乃蒼赤皇室秘毒,蒼赤境內非皇室人員對此也知之甚少,楚國大夫更對此無法。

“定能找到有解藥,皇兄勿消沉。我們可以去邊境試一試,再派人潛入蒼赤內部。”江知酌勸慰道,“同時,可以找一些民間的大夫。皇兄,總會有辦法的。”

“誰若是能治好我,我就以身相許,你說怎麽樣,當四皇妃,也許能吸引來一大批能人異士。我聽說啊,有一些靈芝化成的仙女,不僅長的瓊花玉貌,還有解百毒的能力,能枯骨生肉。”江淩遠一邊說一邊仰頭遐想那靈芝仙子的容貌。

此時,一直未出聲的劉青峰恍然道:“乙塵大師!對,乙塵大師懸壺濟世,也許有良方。”

頓了一下又躊躇道“隻是乙塵大師前些年遊曆四方,行蹤不定,現隱居西南落燭寺,又閉關修禪,輕易不露麵,而且……”

江知酌見他麵色猶豫,似是不知道如何講下去,淡聲開口:“劉大人但說無妨。”

劉青峰又躬身微微行禮,“下官不敬。乙塵大師醫病救人,每次隻收薄銀幾兩,遇到困苦人家,便分文不收。但大師甚少給權貴看診,與許多權貴人家隻說沒有佛緣,無法看出病症。所以坊間猜測大師似不喜權貴。”

“四皇子身份貴重,想必大師會有所顧慮。”

江知酌略一俯身,伸手將掌心貼在江淩遠左肩上“明日我便趕往落燭寺,知酌必會盡力。”說罷又交代劉青峰,派人喬裝成商販,混入蒼赤,一邊尋找蒼赤蠱毒解法,一邊探查邊境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