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怎麽會有人不喜歡黎粲的新年禮物。
邵輕宴把人抱回到**的時候, 想。
窗外曖昧的光線正斜斜地刺進來，酒店房內靜謐的禪茶香，順著空氣的流淌, 一點一點地滲透人的鼻息。
黎粲被壓在**，直接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籠罩著。
小別勝新婚。
這句話從不欺人。
兩個都習慣在外人麵前裝冷靜的人，總算跟這世界上大多數久別重逢的小情侶一樣，在酒店裏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
直到臨近傍晚，才慢慢都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準備出發去樓下吃晚飯。
因為是度假, 邵輕宴選的酒店，當然不會跟平時出差一樣, 再靠近需要合作的公司附近。為了能和黎粲更好地欣賞香港的景色，他直接訂了一個位於半山腰上的五星級酒店。
酒店樓下就是商場，窗戶望出去, 一半是山景，一半就是黎粲心心念念的維多利亞海景, 視野很是一流。
下樓的時候, 邵輕宴又一路牽著黎粲的手，就跟來時一樣。
隻是跟來時不同的是，現在兩個人之間，總算沒有什麽隔閡了。
晚飯吃的是黎粲喜歡的牛排。
自從交往之後, 兩個人還從來沒有時間這麽閑暇地坐在一起吃過西餐。
邵輕宴全程在幫黎粲切牛排，整理東西, 貼心地像是一位二十四孝好男友。
黎粲從前對這個稱呼，從來都是不屑一顧, 認為傳說中的二十四孝好男友，那一定就意味著, 這些人會在別的地方有些欠缺，比如沒有主見，又比如缺乏一些最基本的工作上的能力。
但是邵輕宴從來都可以挑戰她的觀點。
陶景然分析的一點都不錯。
她就是天生慕強，當有一個又有能力，又有主見，並且長得還儀表堂堂的男人出現的時候，黎粲從來拒絕不了。
當然，如果這個男jsg人骨子裏還有一股紳士的韻味，知道和別的女性保持該有的距離，知道該怎麽照顧自己的女朋友，並且還姓邵的話，那簡直堪稱完美。
和邵輕宴一起吃完飯之後，兩個人才趁著夜色，一起出發去往太平山頂。
香港適合觀看新年煙花的地方有很多，但是黎粲從來不喜歡擠一些摩肩接踵的地方，太平山頂雖然人也不少，但是絕對沒有山下那麽多，和邵輕宴一起坐纜車上山吹吹風，看一場遠一點距離的煙花，在她看來，就是很不錯的約會。
兩個人在山上走走逛逛，等到差不多八點的時候，黎粲才打開手機攝像頭，淺淺地對著自己和邵輕宴，還有身後滿目璀璨的香港夜景，先拍了一張合照。
等到煙花點燃遠處天空的那一刻，她和邵輕宴同時靠在角落的欄杆邊，不自覺都握緊了對方的手。
2018年錯過的人。
終於在五年後的冬天重逢。
隨著煙花升騰起的幸福和圓滿，大概真的隻有當事人能夠知道。
“粲粲。”
黎粲拍完幾張煙花的照片之後，正好聽到了邵輕宴在叫自己。
“嗯？”她舉著手機回頭，心血**，又恰好拍下了一張煙花背景下邵輕宴的照片。
邵輕宴頓了一下，笑著掠過她的手機鏡頭，直接俯身過去，在黎粲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新年快樂。”
他說。
黎粲仰頭看著他，遲鈍過後，終於眼底也是滿目遮擋不住的笑意。
“新年快樂，邵輕宴！”
她圈住邵輕宴的脖子，踮腳也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和下午一般，別無二致的口紅印記，再次大大方方地出現在邵輕宴的臉上。
兩人對視過後，臉上又同步洋溢起笑容和喜悅。
新年帶給人的感受，永遠都是不一樣的。
維港的煙花雖然隻有十分鍾，但是黎粲和邵輕宴靠在欄杆邊，一起吹著山風，看著山下港城的夜景，足足站了有半個多小時。
一直等到兩個人打算離開的時候，站在兩個人身後，一位觀察了兩個人很久的攝影師才突然走了上來。
他手上扛著長鏡頭，一看就是裝備齊全，專門上山來拍煙花和夜景的。
“剛剛看了你們很久了，二位的背影，大概是我今晚見過最登對的，所以實在忍不住拍了幾張，如果願意的話，可以留個聯係方式，等我過幾天把照片導出來發給你們嗎？”
黎粲看著那個人主動遞到自己麵前的照片。
專業攝像機拍出來的，質感當然和手機完全不一樣。
攝像師鏡頭下的她和邵輕宴，正互相朝著彼此靠近，搭在欄杆上的雙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整片港城的夜色作為他們的背景，維多利亞港上正在綻放的煙花，是為他們而點綴的星空。
看她眼神流露出滿意之後，攝像師又把照片接著往下翻。
他剛才拍了不止一張照片，但是每一張照片上兩個人的身影，都堪稱是完美。
直接叫黎粲想起了自己當初曾經刪除掉的，和邵輕宴許許多多的合照。
最後，邵輕宴和那位攝影師交換了聯係方式，兩個人才又一起牽著手下山。
回到酒店之後，黎粲坐在沙發上，和邵輕宴說起自己刪掉的那些照片的事情。
她咬著邵輕宴的下巴，有點氣憤：“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才不會刪了那麽多照片。”
“嗯，都怪我。”邵輕宴當然不會否認自己當時做過的事情。
但是要是再給他一次機會，回到當時，他想，他其實應該還是會和黎粲分手。
不僅僅是因為孫微女士的打擊下，他的自卑和不自信，還因為他和黎粲，真的都需要成為更好的大人之後，才能夠有足夠的精力去愛護彼此。
大學的那幾年，是邵輕宴自己也不敢回想的過程。
兩年完成了所有的科目學習，大三出國交流，跟著學長做項目，大四回到國內正經實習，畢業後又去到華爾街，不分白天黑夜地看數據……陸敬文就常調侃他，照他這個作息，沒有女朋友才是正常的，就算是有女朋友，也必定會因為他的死亡性行程而選擇分手。
黎粲的大學，理應是多姿多彩的，絕對不是需要成天和他單線交流，每個周末都從倫敦飛回到北城，再從北城飛回到倫敦，奔波勞累的。
隻是如果再回到那一天，邵輕宴想，如果再次回到當初盛夏的那一天，他一定會好好地和黎粲見上一麵，和她把話說開了再分手。
電話裏的分手實在是太倉促，容不下任何一點真情的哭訴。
想到這裏，他默默用指紋把自己的手機打開，翻找出了藏在最角落裏的一個隱藏手機相冊。
黎粲沒有翻男朋友手機的習慣，除了上回發朋友圈官宣的時候，她粗略掃過一眼邵輕宴的相冊，窺見一堆的報表截圖，其它的就再也沒有了。
所以當她看見自己曾經刪除掉的一張張照片，如今全部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她的眼睛，直接粘在了邵輕宴的手機上，可以說是一下也移不開了。
“你……”
她想問，他為什麽還留著這些照片。
但是又覺得自己好像不用問，直接就可以知道答案。
因為他從分手的那一天，就在計劃著回來。
他從來沒有真的想過要和她分手，他隻是想，先獨自去成為能夠配得上她的人，然後再回來。
黎粲翻著那一張張照片，心下裏是說不上來的滋味。
那是十八歲時候的她。
是十八歲的時候，和邵輕宴並排站在過一起的她。
黎粲其實有很多定格在十八歲時候的照片，但是沒有一張，是能夠叫她像現在這樣，翻著翻著就不禁眼眶濕潤，鼻尖泛紅的。
“你還偷偷存了我多少照片？”她後知後覺，去打開邵輕宴手機裏其它的相冊。
除了他們當初在一起時候的照片，邵輕宴的手機隱藏相冊裏，還有一個分類，是單獨關於黎粲的。
是他這麽多年，在陶景然和林嘉佳的朋友圈裏看見的黎粲。
黎粲沒有什麽公開的社交賬號，他所有能夠看見她動態的地方，就是他們的朋友圈。
黎粲又一張張地掃過那些照片。
每一張，她曾經出現在陶景然和林嘉佳朋友圈裏的每一張照片，邵輕宴都有存下來。
2018年的冬天，她和林嘉佳一起在泰晤士河邊上散步的照片；
2019年的夏天，她和陶景然一起在巴黎看泰勒斯威夫特演唱會的照片；
2020年的春天，她和林嘉佳到處飛著去參加各大時裝周的照片；
還有2020年的聖誕節，他們五個人的小分隊一起去芬蘭看極光時候的照片……
太多了。
林嘉佳和陶景然的朋友圈裏，出現過黎粲的次數實在太多了。
所以在這個隱藏的相冊裏，黎粲的照片，也根本翻都翻不完。
終於，等到黎粲執拗地把自己的照片翻到底，她舉著手機問邵輕宴：“還有嗎？”
邵輕宴張嘴，剛想回答，黎粲卻又直接扭過頭，並不打算再聽他的回答。
她隻想自己看。
看看邵輕宴的手機裏，到底還有多少關於自己的東西。
找完了隱藏相冊後，黎粲又返回去，翻找著那些公開的相冊。
邵輕宴公開的相冊裏分類很詳細，幾乎肉眼可見，全部都是他平時工作的報表截圖，或者是和別人的聊天記錄，用來記錄一些重要的談判信息，還有工作內容的。
黎粲一路放下翻，這回就算是看花了眼，也沒再看到有什麽能叫自己內心再波動一下的。
直到她一路翻找，終於翻找到一張2020年時候的照片。
那是一張倫敦塔橋的照片。
黎粲在倫敦生活了這麽多年，當然不可能會不認得。
她看著照片上的自動時間顯示，2020年12月26日。
再看一眼拍攝照片時候的地點。
St Katharine's Way， London， E1W 1LD， United Kingdom.
是在倫敦。
黎粲一直往下劃的手，終於又再度頓住了。
她不確定般的，再度看了眼照片上自動顯示的定位和時間。
沒有錯。
2020年12月26日。
St Katharine's Way， London， E1W 1LD， United Kingdom.
是在倫敦。
“你，你去過倫敦？”
她突然之間錯愕地抬起頭，去看邵輕宴。
2020年的聖誕節，他的定位在倫敦。
他去過倫敦。
他去過英國。
2020年的冬天，應該正好是他在美國交換的時候，可是他去過倫敦，他去過英國。
邵輕宴好像也很意外，黎粲還會翻找到這張照片，伸手過去好像是終jsg於想要拿回自己的手機，黎粲卻趕緊把手機往自己身後藏的死死的。
“你去過倫敦！”她眼裏含著快要掉落下來的淚水，又一次帶著不可遏製的哭腔控訴邵輕宴。
“你去過倫敦！”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該再說些什麽，“你去過倫敦，你不告訴我……”
你讓我以為，你這麽多年真的一點也不想來看我，你讓我以為，你這麽多年，真的一點也不願意見到我……
可是你偷偷摸摸來過倫敦……
眼淚終於大滴大滴地掉落下來，砸在邵輕宴的手背上。
黎粲突然之間渾身都在顫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說出什麽話。
邵輕宴實在沒有想過要把她惹哭，麵對著她的淚水，隻能手足無措地伸手去把她抱在懷裏，一遍一遍地安撫她。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他說，“隻是沒有什麽合適的時機，我到倫敦的時候，你剛好也不在……”
“那你不會找陶景然問我的聯係方式嗎？你不會去找林嘉佳嗎！難道他們也把你的微信刪除了嗎！”
“……”
邵輕宴苦笑著，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答。
“可我那個時候，也的確還沒有什麽臉來見你。”
他那一趟旅程的本意，其實也隻是想要去看一眼黎粲。
隻是遠遠地看一眼就好。
那麽多次在陶景然他們的朋友圈裏見到她，他真的，也好想能腳踏實地地，真實地看到她一次。
可是那次，她剛好不在倫敦。
她和陶景然他們去芬蘭了，去看極光和聖誕老人。
但凡他晚一天出發，他就會知道，那一年的聖誕假期，他注定是要撲個空的。
他抱緊了黎粲，安慰她道：“都過去了，以後我不管去哪裏，都會跟你報備的，以後你想去倫敦，我們再一起回去就好了。”
“可是我沒有去過哥倫比亞大學。”黎粲吸了吸鼻子，遺憾道。
其實，邵輕宴剛去哥大交流的第一個星期，她就知道了。
大學裏的華人圈子畢竟就那麽點大，兜兜轉轉，黎粲其實也在朋友圈裏看到過幾次他。
但是她當時心裏還憋著氣，被分手也就算了，他有出國交流的機會，居然去的美國，她當然不可能會特地從倫敦飛過去看他。
邵輕宴擦著她的眼淚，手掌已經快要比她的臉頰還要濕漉了。
聽完黎粲的話，他又輕笑著：“那下回，你再陪我回哥大看看？”
“我清華也沒去過……”
黎粲繼續小聲道。
邵輕宴總算徹底被她惹得啼笑皆非。
“好，清華更近了，下回我們先回清華看看。”他哄著黎粲道。
“嗯。”黎粲點點頭，好像這才算滿意。
見她終於是不哭了，邵輕宴從邊上的茶幾上抽出幾張紙巾，替她把臉頰上的淚水全部都擦幹淨。
黎粲在邵輕宴的腿上坐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覺得自己緩過勁來。
可是哭過的眼睛，總歸是瞧上去濕漉漉的，透著一股可憐勁。
她換了個坐姿之後，看了眼邵輕宴。
邵輕宴正好也在看著她。
四目相對過後，邵輕宴一直攬著她腰身的手掌，不自覺間，收緊了一點。
“今晚打算什麽時候回家？”
他喉結明顯地上下動了動，問黎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