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下午逛海洋館, 黎粲明顯比在車上的時候更加心不在焉。
賀勳算是看出來了，自己是徹徹底底的沒戲，幹脆也不再打想要成為黎粲男朋友的念頭, 轉念想，能跟她認識當朋友也不錯。
畢竟黎粲背後，是整個恒康集團。
身為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型商業綜合體，恒康集團的業務輻射範圍自然不止雲城，集團平時的主營業務是酒店、商場和房地產，旗下子公司還有兼顧影視和各種商業文旅項目。早在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時候, 國內資本還不多，恒康就已經是圈內有名的資本大亨。
送完黎粲回家, 時間已經是下午六點鍾jsg。
賀勳沒有提和她吃晚飯的事情，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顯然, 黎粲不想。
她帶著徐黎和，一路悶頭往家裏走。
徐黎和到底是個小孩子, 下午在海洋館看了很多新奇的海洋生物, 早就忘了路上還遇到過邵輕宴的事情，一路上嘰嘰喳喳，全都是在說自己最喜歡的那隻小海豚。
黎粲敷衍地應付著他，一條十幾分鍾的路, 她反反覆覆看了不下幾十回的手機，臉上表情越來越冷若寒冰。
整整三個小時過去了。
距離她在那條梧桐路的街口遇見邵輕宴, 已經整整三個小時過去了。
但是他到現在，居然都沒有給她發任何的消息。
她承認, 她今天早上沒有答應邵輕宴，而是轉頭跟賀勳出去約會, 是有點想要晾晾他的意思。
但是既然他都看見她和賀勳在一起了，他難道還不會主動到她的麵前來嗎？
徐黎和還在她耳邊說著小海豚表演的事情，專屬於小孩子的聲音，脆生生，又有點軟糯糯的。
黎粲卻越聽越覺得聒噪，一進家門就把他扔給保姆，自己轉頭去了樓上房間。
她把房間門關上，把手機扔進了衣帽間裏。
卸了妝洗了澡，換了身寬鬆一點的衣裳之後，她才覺得自己浮躁了一整個下午的心終於沉靜了下來。
她又下樓去陪徐黎和吃晚飯。
吃完晚飯，司機就要把徐黎和送回他自己家。
小冤家趴在她的耳邊，跟她說舍不得她。
黎粲想了想，反正回到樓上也是沒事，幹脆就和司機一起，親自把他送回到了家裏。
回程的路上，需要再度路過衡山路。
黎粲繃緊了臉，看著滿街的咖啡館和西圖瀾婭西餐廳，黃燦燦的燈光在梧桐樹蔭的遮掩下，毫不掩飾地流露著慵懶的小資風情，眼底的冷漠與高傲，不屑一顧。
便利店藍色的招牌從她眼前劃過，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黎粲冷靜地收回目光，叫自己忽視掉這家並沒有什麽特殊的便利店。
但是停在店門口那輛老舊的自行車，實在很難叫她移開眼。
她還是叫司機停了車。
自己從車上走了下來。
便利店熟悉的進門音樂響起，黎粲一身白色襯衫裙，站在了收銀台麵前。
她看著低頭站在收銀台後麵的人，本來以為會看見那張熟悉的臉。
但是出乎意料，她沒有。
站在收銀台後麵的人，不是邵輕宴，而是另一個她並不認識的店員。
她怔了下，又把目光落回到玻璃窗外那輛熟悉的自行車上。
哦，不是他的自行車。
隻是有點像而已。
她看走眼了。
黎粲一時有點微妙的尷尬，更有點有氣不知道往哪撒的感覺。
不認識的收銀員小哥服務態度很好，微笑著問她：“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到您的嗎？”
黎粲看著他，覺得自己想要他幫的事情也許有點強人所難。
但是她還是說了。
“請問邵輕宴今晚上班嗎？”
“昂？”
小哥沒想到，她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愣了一下過後，誠實地告訴她：“他今晚不上班吧，排班他好像是明天早上八點。”
“哦。”黎粲點點頭，“謝謝。”
“沒事。”
小哥也朝她笑著點了點頭。
“那請問你有他聯係方式嗎？可以幫我打個電話給他嗎？”
“昂？”
她接二連三的請求，讓收銀員小哥開始有點摸不著頭腦。
黎粲想了下，解釋說：“因為我身上沒帶錢，也沒帶手機，附近就認識邵輕宴這一個人，我想讓他來接一下我。”
她倒也沒有完全說謊。
送徐黎和出門的時候，她手機的確落在了家裏樓上的衣帽間，沒有拿。
當時想著送完他很快就會回家了，她也就沒想那麽多。
“哦……”
今晚的收銀員小哥是個熱心腸的小哥，聽完她的解釋之後，又看了看她的確空空如也的兩隻手，居然就這麽信了她。
他幫她撥通了邵輕宴的電話。
“喂？”
黎粲隱隱約約聽見對麵電話裏的聲音。
小哥開始替她說話。
對麵聽完他的話，明顯也是愣了一下。
“她叫什麽名字？”她聽見邵輕宴問。
小哥趕緊問黎粲：“你叫什麽名字？”
“王翠花。”
“……”
小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還是對著電話說了。
“她說她叫王翠花。”
“我聽到了……”
邵輕宴無聲望著天花板：“你叫她別鬧了，趕緊回家去吧，我今晚還在給人補課，抽不出時間去接她。”
小哥直接把邵輕宴的聲音外放給了她聽，的確是有點故意在壓著聲的。
黎粲抿緊了唇，也直接對著電話裏的聲音說：“我無所謂啊，反正我明天又不需要早起上班，等你忙完了再過來接我就是了，我沒有帶手機，又不想走路，你想我怎麽回去？”
“黎粲……”
黎粲說完話，就直接往小哥的手機屏幕上摁了一下，掛斷了和對麵的通話。
“謝謝啊。”
她朝小哥露出一個難得的笑。
小哥明顯被他們的對話震撼到，現在還處在不明不白的怔愣中。
就在小哥以為，黎粲掛斷了電話，接下來就會一直坐在這裏等著邵輕宴的時候，她居然又瀟灑地轉身推開了便利店的門，就這麽……走了？
小哥實在不解地看著她的身影。
恰好這個時候，便利店裏進來了新的客人，小哥隻能又把目光從玻璃窗上收了回來。
兩分鍾後，黎粲回來了。
她隻不過是去跟自家司機師傅說了一聲，讓他先走。
她老神在在地坐在便利店裏，手機也不玩，別的東西也不看，就隻是坐著冥想發呆，等邵輕宴過來。
她好像十分篤定，他一定會來接自己。
小哥忙完了一陣之後看著她，也不知道她是哪裏來的自信。
也許是靠臉吧，他想。
如果他是邵輕宴，這樣一個女生半夜坐在便利店裏等著自己，他估計也是會忍不住過來接她的。
便利店的時鍾慢慢轉到十點鍾的方向，小哥從後麵的雜物間裏拎回來拖把，開始準備打掃衛生。
掃過黎粲腳邊的時候，他想了想，說：“這麽晚了，他可能不會過來了，你要不還是趕緊先回家吧？女孩子一個人太晚回家，不安全。”
“謝謝啊。”
黎粲眼神從他臉上掃過，再度流露出一點笑意。
但是轉瞬，她又拉直嘴角，把目光落到了窗外，說：“再等等吧。”
好像就是為了呼應她這句話。
她的話音剛落，已經稀稀落落到幾乎不剩幾個人影的街道上，一輛自行車戛然停在了店門外。
黎粲和小哥同時把目光定格在那人身上。
便利店千篇一律的歡迎聲音再度響起。
小哥抬起身驚呼：“你終於來了！”
“嗯。”邵輕宴朝他點頭示意，然後目光轉向了黎粲。
她坐在椅子上，仰頭望著他，眼裏又是得意卻又冰冷的笑意。
“走吧。”他好像習以為常道。
黎粲起身，和小哥揮了揮手之後，就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為什麽不叫家裏司機來接你？”
看著她熟絡地又坐到自己的後座上，邵輕宴站在夏夜的涼風裏問她。
“我手機忘帶了，司機電話我又不記得。”黎粲再度仰起頭，半邊臉頰沐浴在深夜的月光下。
“……手機怎麽會忘帶？”
“我也不知道啊，忘帶了就是忘帶了。”黎粲促狹地笑了下，聳了聳肩。
“其實邵輕宴，我今天晚上不想回家，你帶我去唱歌吧。”她又把手支到邵輕宴的坐墊上，得寸進尺地看著他。
“我明天還要上早班。”
“我知道啊。”
她一副漫不經心的調子，卻叫邵輕宴又頓了一下。
是啊，她知道。
有很多事情，她從來都知道。
但她就是想捉弄他。
他握緊了車把手：“今晚隻能送你回家，你不回家就下車吧。”
“我都坐上了，為什麽還要下車？”黎粲不肯，直接抱緊了他還沒坐上的座椅。
或許是他剛剛才從車上下來的緣故，座椅上還帶著點餘溫。
“邵輕宴，我今晚就想唱歌。”
邵輕宴沉默地看著她。
夏天夜晚的涼風，其實是很舒服的。
不同於白日裏的燥熱，雖然空氣中仍舊有點揮散不去的火氣，但是夜晚的涼風，總體還是最容易叫人聯想到一望無際的星空、田野，還有無處不在的蟬鳴。
兩個人在初夏的晚風裏，無聲對峙了有三四分鍾。
最終，到底是邵輕宴敗下陣來，打開手機，開始搜尋附近的ktv場所。
黎粲微微抬高身子，看了眼他的手機頁麵，很快又一把把手機從他手裏奪走。
“邵輕宴。”
她站起身，雙手背到身後，站在他的麵前。
“你今天是不是看到我和徐黎和了？”她問jsg。
“嗯。”
“那你就沒什麽想要問我的嗎？”
“沒有。”
“邵輕宴……”
“明天下午三點，有場電影。”
在黎粲再度開口前，邵輕宴突然說。
“懸疑探案類型的，我覺得你應該會感興趣，晚上的時候發給你了，你沒回我。”
這回輪到黎粲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邵輕宴。
他輕歎了聲氣，從黎粲身後拿回手機，平靜地打開自己和她的聊天頁麵。
他真的給她發了消息。
晚上七點三十分。
在她送徐黎和回家的路上。
黎粲定定地把目光從亮著的手機屏幕轉移回邵輕宴的臉上。
突然之間，她覺得，好像這個夜晚所有的星光，全部都掉落進她的眼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