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你不是說今天下午要去家教嗎?”
顧川風到邵輕宴家裏借他的筆記本, 被邵沁芳告知邵輕宴自己在家之後,就直接推門進來了。
邵輕宴坐在桌邊,把早就收拾好的一遝筆記本指給他。
“臨時有點事, 把時間挪到明天晚上了。”他說。
“哦。”
顧川風拿起放在最上麵的一本英語筆記本,隨手先翻了翻。
“那你待會兒要出門嗎?我們一塊兒下樓?”
“不出去,我下午留在家裏備課。”
“哦,我還以為是你有事,原來是家教人家裏有事啊。”
顧川風一屁股坐在他的**,自顧自理解道。
邵輕宴沒說話。
“對了。”顧川風隨手翻了兩下, 就把筆記本扔到了邊上,重點轉移到了另一處地方。
“你跟文加雯怎麽回事?”
邵輕宴回過頭來:“什麽事?”
“你不知道啊?”顧川風說, “方月她們最近總是纏著我,問我你是不是哪裏得罪文加雯了,最近她們一在她麵前提你的名字, 她就沉著臉不說話。”
他一臉看戲的表情:“是不是文加雯跟你表白了,被你拒絕了?”
“……”
“沒有。”
邵輕宴想了下, 他和文加雯上回見麵, 還是在學校成人禮的時候。
那天下午,他跟黎粲走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
“那你給崔老師家那個外甥補課的事還在繼續嗎?”
“嗯。”
“那估計就是文加雯自己鬧脾氣了。”顧川風想了想, 說。
“不過,過兩天就是她生日了, 聽方月她們說,她這回好像定了個包間, 到時候打算請班上人一起過去,你去不去?”
“不去。”
“你對人家真的一點意思也沒有啊?”
顧川風說不上是單純的吃瓜還是驚訝。
“其實我覺得文加雯的確還不錯吧, 學習成績好,長得也挺好看的,性格也還行,還是教導主任的女兒,跟你一樣,現在也還都保送了,你們倆要是在一起了,就真是我們學校的金童玉女,珠聯璧合,到時候肯定哪哪都有你們的傳說,然後你們手牽著手,雙宿雙飛,一起去北城,多好啊。”
“……”
邵輕宴終於把頭轉了回去,繼續專注自己的備課。
“我沒有興趣。”他說。
顧川風“嘖”了一聲:“那你對什麽樣的女生有興趣?瑪麗蓮夢露那樣的?還是奧黛麗赫本那樣的?”
“……”
“你沒事的話,拿了筆記就可以走了。”
“哎,你這就沒勁了啊,我從小到大,但凡喜歡哪個女生,哪一個不是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顧川風不死心,走到他的書桌邊,還想要繼續跟他理論一番。
但是不經意的目光,掠過書桌外的窗台的時候,卻瞥見了擺在窗台角落上那一隻小小的茉莉花網袋。
邵輕宴的書桌,是正對著窗台方向的。
春夏交織的季節,窗外的光線斜斜地照到他的桌麵上,很是明亮。
顧川風伸手過去,撈起那一隻透明的網袋。
裏麵裝的幾朵茉莉花,早就已經全部風幹。
他好似稀奇:“你還買這玩意兒?是驅蚊用的嗎?”
邵輕宴瞥了他一眼,目光不覺停頓了一下。
他伸手,把茉莉花袋子拿了回來,放在自己麵前。
“不是。”他告訴顧川風。
“那是幹什麽用的?這是你自己摘的?不要告訴我,這還是你買的茉莉花啊。”
“……”
有時候顧川風這張嘴,是真的準的像是開過光。
邵輕宴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的話。
但是顧川風眨巴眨巴眼睛,憑著這麽多年對他的了解,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
“不會是女生送的吧?”他試探問。
“不是。”
邵輕宴這回回答的很幹脆。
是他買來送女生的。
顧川風眼睛亮了一瞬,很快,勾搭上邵輕宴的肩膀:“老邵,說實話,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生了?”
“……”
邵輕宴的回答雖然總是一陣一陣的,但有時候,他的沉默,真的就是最好的回答。
顧川風覺得自己全然明白了。
“難怪你不接受文加雯,快告訴我,到底是奧黛麗赫本還是瑪麗蓮夢露?”
“都不是。”
邵輕宴頭疼地掰開他的手腕。
“那是誰?”
“你不認識。”
“哦,原來是在外麵認識的。”顧川風意味深長地笑了,“哪個學校的?”
邵輕宴這回真的不再回他的話。
“你真的可以走了,我還要備課。”
“備什麽課啊,你難得今天下午沒事,應該主動把人家找出來約會啊!”顧川風主動為他出謀劃策道。
邵輕宴隻能又神色莫明地看了眼他。
“……你不會約了人家,結果人家不想見你吧?”
開過光的嘴,有時候真的一旦作起法來,就會叫人受不了。
邵輕宴一連的沉默,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顧川風撐了撐眼皮,實在忍不住眼裏的笑意:“不會真被我給說中了吧?”
他笑得沒個正形,趴在邵輕宴肩上:“不是,你小子,你也有今天!!!”
真的不怪他能笑成這樣。
顧川風和邵輕jsg宴,從幼兒園開始就在同一個學校,整整十八年,他見過了不知道多少的女生在邵輕宴這裏碰壁,見到能叫邵輕宴吃癟的,還是頭一次。
“你趕緊走吧。”
邵輕宴麵無表情道。
“走走走,我這就走了,你不上課,我下午還得回學校上課呢!”顧川風嘻嘻哈哈的,嘴上雖然這麽說著,但其實還是笑得連背都挺不直。
邵輕宴把他從自己肩上再度推開。
他才終於收斂點笑意,抱起書桌角落裏那堆筆記打算離開。
但是走之前,他還是不忘拍拍邵輕宴的肩膀,安慰他:“多大點事啊,男子漢大丈夫,今天沒約到人,明天繼續就是了,哥們我相信你,有誌者,事竟成!”
他說完話,就想轉身離開。
但是一直坐在桌邊的邵輕宴,突然又在這時候開口。
“如果她平時聊天都沒有什麽異樣,也沒有表現出很討厭我,但就是朋友圈一直屏蔽我,你覺得是怎麽回事?”
顧川風頓了下,突然意識到,他這是……在把自己當軍師了?
他回過頭來,認真替他分析道:“她是一開始加上你微信的時候就屏蔽你了,還是後來才屏蔽你的?”
“後來。”
“但是雖然朋友圈屏蔽了你,平時各種聊天還是照常?”
“嗯。”
“那就說明你前麵跟她聊天的時候,有什麽地方惹到她不開心了唄。”顧川風老道的像是個正宗的情場高手,老神在在地告訴他,“她是一邊其實在暗暗地生你的氣,一邊又不想跟你徹底斷了聯係,想叫你自己發現她的生氣,然後去哄她。”
“這樣的套路,我們道上通常管它叫做——”
“欲、擒、故、縱!”
—
黎粲接到徐黎和之後,就直接帶著他去和賀勳見麵。
也許是為了方便她,賀勳訂的午餐地點就在衡山路那條梧桐大道上,距離她家,不過幾個街角和轉彎。
時序入夏,梧桐路上的光景早已不是幾個月前的模樣,黎粲雖然時常從這邊經過,但是要靜下來好好觀察這片地方,已經是很久沒有的事情。
她坐在三樓靠窗的位置,看見大開的窗戶,微風拂過她的眼底,晃動滿樹的蔥鬱。
她眨了下眼,來的時候沒有注意,現如今坐下了才發現,原來這家法餐對麵的樓底下,就是邵輕宴平時打工兼職的那家便利店。
綠葉晃動間,她隱約可以看見那家便利店藍色的招牌。
徐黎和小短腿坐上了椅子之後,看著對麵令他一眼陌生的哥哥,不禁扯了扯黎粲的裙子。
“姐姐,這個哥哥是誰呀?”
他倒是還知道客客氣氣地喊人家一聲哥哥。
黎粲給他介紹:“是我的朋友,你叫賀哥哥就好。”
“哦,賀哥哥。”
徐黎和捧著自己隨身帶出來的小水杯,邊噸噸喝著水,邊睜著圓溜溜的眼睛開始觀察起對方。
賀勳笑眯眯地看著他:“你好啊,小朋友。”
“我不好。”徐黎和繃緊了小臉,觀察完了賀勳,就一臉不是很開心地轉向黎粲,“姐姐,為什麽不是邵哥哥陪我們玩?”
“帶你出來玩你還那麽多要求?要不我現在就把你送回去?”
“我不嘛,我不回去!”
黎粲一發話,徐黎和立馬就乖覺了,既端正起坐姿,也不再在黎粲的麵前故意念叨起邵輕宴。
隻是在他看來,眼前這個卷毛哥哥,還是沒有他的邵哥哥來的好。
雖然他之後的整頓飯,都在十分地照顧他,並且討好他。
兒童牛排吃到最後,徐黎和終於拿起方巾擦了擦嘴角,決定給眼前的這個哥哥一個機會。
“哥哥你會玩華容道嘛?”他仰起小臉問。
“華容道?”賀勳不知道,為什麽好端端的海洋館話題,會聊到華容道上。
徐黎和把自己手上的手表遞給他。
最新版的小孩子智能手表,手表上已經有一些益智類的遊戲可以玩。
總共五百道關卡的華容道遊戲,徐黎和正玩到了第五十三關。
賀勳一頭霧水地接過他的手表,顯然對於這種小朋友的益智遊戲,玩的並不是很多。
但是在他看來,小朋友玩的遊戲,應該也不會太難。
所以他最終還是欣然接受了徐黎和要他幫忙過關的請求。
然而,十分鍾過後……
徐黎和看著對麵依舊拿著自己手表、擰緊眉頭的賀哥哥,忍不住趴到黎粲的耳邊,悄悄說:“要是邵哥哥,一定很快就解出來了。”
黎粲挑眉,知道自家這個小表弟和自己一樣喜歡聰明的大腦,但沒想到,他對於這些東西,這麽崇拜。
難怪他那麽喜歡邵輕宴。
她也有些忍俊不禁。
又等了幾分鍾,依舊不見賀勳有任何成功的跡象之後,她終於果斷叫停了這場鬧劇,說:“不是說附近有個新開的海洋館嗎?我吃完了,我們走吧。”
賀勳有些許抱歉地把手表還給徐黎和:“對不起啊,我沒想到這個這麽難。”
“沒事,我下回找邵哥哥幫我就好,邵哥哥什麽都會。”
徐黎和自然地接回手表,好像對於他的失敗,理解的意料之中。
賀勳臉上有點掛不住了。
“表弟好聰明啊。”他和黎粲笑著說。
“是有點。”黎粲點點頭,“不過也就是個小冤家罷了。”
“有這樣一個小冤家也蠻好。”賀勳附和道。
黎粲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哪裏好?”
“昂?”
賀勳以為,自己隻是說了一句簡單應和的話,沒想到,黎粲會就著這句話繼續往下說去。
“哪裏好?”
她坐在餐桌對麵,其實沒有怎麽精致描摹過的眉眼,卻依舊完美到叫人挑不出一絲的錯處。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正在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好像教導主任的詢問,又像來自於一位常年穩居上位者不需要回答的質問。
他頓住了。
剛拿起熱毛巾擦過的手心,居然冷不丁又冒出一絲冷汗。
他在絞盡完腦汁之後,終於想要開口,黎粲卻又適時扭過了頭,對著徐黎和說起話。
“走了,去海洋館吧。”
她掠過了這一趴。
好像默認他回答不上來她的問題。
賀勳臉上一時紅的白的,精彩紛呈。
關於恒康集團大小姐的傳聞,他其實一直都聽說過不少。
上回馬爾代夫巧遇,給了他機會,讓他見識到了本人。
或許是因為她當時有同伴一起的緣故,所以在當時的賀勳看來,她其實並沒有傳聞中的那麽難相處。
沒想到……
今天他算是明白了,那些傳聞都是怎麽來的。
這個大小姐,他大概是搞不定的,他想,也不知道將來是什麽樣的人,才能拿下她。
他起身,跟在黎粲和徐黎和身後,一起出了這家西圖瀾婭餐廳。
坐電梯回到樓下的梧桐大道,滿眼青蔥和翠綠,叫人的心情總算舒坦不少。
“新開的那家海洋館就在福州路,坐我的車過去吧。”
賀勳成年之後立馬就去考了駕照,現在已經是一位自己能夠掌握方向盤的新手司機。
黎粲看了眼他的車,是一輛敞篷的四座瑪莎拉蒂。
她陪著徐黎和坐在後座,全程沒有再抬過眼,隻是心不在焉地低頭玩著手機。
“邵哥哥!”
白天的鬧市裏敞篷跑不快,徐黎和沒有手機可以玩,全程都隻把自己的小臉轉向車外,看著沿途一路的風景。
得益於他的一雙火眼金睛,當車子停靠在路邊等紅燈的時候,他看見了剛從超市裏走出來的熟悉的身影。
也得益於敞篷的開闊性,當他喊出邵輕宴的名字的時候,站在超市門口的邵輕宴,居然真的聽見了他的聲音,抬頭朝著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黎粲聽見他的叫聲,也是下意識抬起頭。
跑車引擎重新啟動的瞬間,嘈雜的聲浪貫耳。
她和他四目相對。
在梧桐路綠燈亮起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