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出發去馬爾代夫的日子是四月底, 再晚幾天，海島也許就會迎來雨季。
黎粲和林嘉佳他們這回一共選了三個島玩，浮潛海釣和快艇……海上各種項目五花八門, 雖然說是去放鬆，但每天的行程還是差不多安排的滿滿當當。
度假的日子裏，她發朋友圈的頻率要比平時高一些。
吃的喝的和玩的，還有各種各樣的風景照，林嘉佳給她拍的絕美寫真，每次一經發出, 底下都是一堆的人點讚。
但是黎粲仍舊沒有把邵輕宴放出來。
兩個人雖然依舊每天都會聊天，每天都會說上一兩句話, 甚至黎粲還經常會把自己的寫真照片挑一兩張發給邵輕宴，但她就是沒有把他從朋友圈的屏蔽名單裏放出來。
準備回國的前一天晚上，黎粲又給邵輕宴發了一張照片。
是她今天下午在海邊拍的一張泳裝照。
林嘉佳從身後給她拍的背影。
近乎完全鏤空的背部, 隻有脖子和腰際係著幾根粉色的飄帶。
少女薄瘦的肩胛，在海麵夕陽的映照下, 真的美的像是蝴蝶, 翩翩將欲起飛。
【好看嗎？】
她照舊問。
【嗯。】
每次她發圖片，他都雷打不動地隻回應這一個字。
黎粲看著對麵隔了一個小時才發過來的回複，直接扔了手機，沒有回他。
“話說粲粲, 你覺得今天我們遇到的那幾個男生怎麽樣？”林嘉佳洗漱完從浴室裏出來，跟她聊起今天下午遇到的一行人。
今天他們海釣完回酒店的時候, 正好碰到有新的一批人來入住。巧的是，何明朗和岑嶺還有陶景然, 都跟人家認識，是雲城另一所國際學校的學生。
大概也是成人禮之後大家約著出來畢業旅行的。
“都一般吧。”
那是一群男生, 黎粲對他們印象都不是很深刻。
“那那個卷毛呢？”林嘉佳又問。
“卷毛？”黎粲想了下，是那個有著一頭棕色卷發的男生。
“也一般吧。”她說。
“你難道沒有發現，人家今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一直在給你獻慇勤嗎？”
林嘉佳臉上忍俊不禁。
“……”
黎粲無聲看了她一眼。
她是發現了。
但是她對他真的一點想法也沒有。
“聽陶景然說，他家裏是做生物製藥的。”林嘉佳趴在**，支著腦袋說，“粲粲，難道你就不想試試戀愛的感覺嗎？”
“想談戀愛，也不能饑不擇食吧？”
黎粲再仔細回想了下那個卷發男生的樣子，是真的對他提不起一點興趣。
“這也叫饑不擇食？那粲粲你是想要找一個怎樣的男生？長得巨帥，學習又好，家裏又有錢的？”
黎粲撐了撐眼皮，跟她一起趴在了**。
“說不好。”
她目前對於戀愛，是真的沒有仔細想過。
單是孫微女士提的要求，她身邊能達標的就沒幾個人。
她給林嘉佳簡單轉述了下孫微女士上回說過的話。
林嘉佳瞠目結舌。
但倒不覺得不合理。
對於他們這種家庭出生的孩子來說，有些事情，其實大家心裏都心知肚明。
“但是粲粲你知道，關於愛情，有一個經久不衰的詞，叫crush。”
林嘉佳又給黎粲使了個眼色。
“劉瑜以前在《送你一顆子彈》裏麵就曾經說過，當crush來臨的時候，放縱它，但無需試圖抓住它，把它的頭強行按到愛情的糧草當中去。”
“粲粲，我覺得我們都需要一點點少女的衝動，談不談戀愛的無所謂，主要是衝動，要是一輩子都要在自己規定好的條條框框裏看人的話，真的會很難受的。”
黎粲點點頭，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隻是突然噙著似是而非的笑，注視著林嘉佳。
“所以你對陶景然，也是有一點點少女的衝動了？”
“誒？！！！”
林嘉佳騰得一下從**坐起，驚訝地看著黎粲。
“不是，粲粲你…… 你……你怎麽……”
“我怎麽看出來的？”
“我生了兩隻眼睛，又不是隻會幹瞪眼用的。”
“我，我，我……”
林嘉佳一時語無倫次，臉頰肉眼可見地升溫，可媲美世上最紅豔的蘋果。
“那，那岑嶺……還有何明朗他們，看出來沒有？”她緊張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黎粲跟著她一起坐起，“也許他們並沒有我的火眼金睛。”
“粲粲！”
林嘉佳驚叫著撲到她的身上。
被閨蜜看穿心事的震驚過後，就是少女無盡羞澀的坦白。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是，就是之前我不是還覺得邵輕宴那種長得才符合我的口味嘛，但是那幾天我過生日，陶景然那天晚上送我回家的時候，嗯，我腳崴了一下，他背了我……”
“粲粲你懂嗎？就是那種感覺，原本我對他是真的沒感覺的，就是那一下，我的心跳突然就很快……”
“我以前也覺得，自己是個顏控，找男朋友當然要往帥了找，但是那天晚上之後，我就覺得，他也挺好看的……”
所有條條框框的標準，在遇到特定的情境和特定的人的時候，全部都是不堪一擊，極其脆弱的。
黎粲好笑地彎起嘴角：“陶景然要是聽到你的話，估計會氣半死。”
“那他長得不是那麽客觀地帥，他自己得認吧？”
林嘉佳倒也沒有因為暫時對陶景然有了不一樣的想法，就暈了眼。
黎粲再度點點頭，覺得長到可以叫人客觀覺得帥的，起碼得是邵輕宴那種程度的。
邵輕宴……
黎粲被林嘉佳靠在肩上，突然也就不說話了。
海島上的夜晚，其實不是那麽寧靜的，偶爾會有海浪嘩嘩的聲音。
腦海中逐漸回想起林嘉佳剛才說過的話。
“當crush來臨的時候，放縱它，但無需試圖抓住它，把它的頭強行按到愛情的糧草當中去……”
“粲粲，我覺得我們都需要一點點少女的衝動……”
“談不談戀愛的無所謂，主要是衝動……”
……衝動麽？
黎粲在林嘉佳對著自己繼續細數她對陶景然的衝動瞬間的時候，悄無聲息地摁亮了手機的屏幕，看了眼。
幹幹淨淨的頁麵上並沒有任何新的消息來源。
好像永遠都是這樣的。
她不主動給他發消息，他就永遠也不會主動給她發消息。
除了必要的事情。
她關掉手機，又扔到一邊，耳朵一邊是林嘉佳的聲音，一邊是一陣又一陣的海浪席卷，衝刷著寧靜的夜晚。
馬爾代夫的月亮沒有比雲城的圓。
隻有無盡的浪花和舒卷的雲彩，被紀念下來，藏在看不見過去和未來的相冊裏。
—
黎粲回到雲城的第二天，是周末。
一大早，徐黎和就捏著他的電話手表給她打電話：“姐姐，你是不是已經回家了呀？”
他的語氣裏有討好的意味。
黎粲想都不用想就直接告訴他：“別想我帶你出去玩，我今天自己要休息。”
“那你讓邵哥哥陪我玩吧。”
原來他的主意打在這裏呢。
“姐姐，媽媽今天出門了，她給我找的這個新的陪玩，我一點也不喜歡，你讓邵哥哥來我家吧，我現在在廁所裏，不想出去，姐姐，我求求你了……”
“你家有一個陪玩了，你還想讓邵輕宴去你家？”黎粲聽得笑了，“徐黎和，好好跟著你自己的陪玩老師玩，邵輕宴他沒有空，我也沒有空……”
“姐姐我不要！姐姐你來接我嘛，你跟邵哥哥來接我嘛！！！”
小霸王在電話裏哭鬧起來，也不管自己家是不是還有別的陪玩在家。
黎粲捂著腦門，無比後悔自己當初居然喊了邵輕宴過來陪他。
他到底是陪他玩的有多開心，叫他能這樣念念不忘？
她想直接掛斷電話了。
但是把手機從耳邊移開的那一刻，她突然瞥見，微信彈出來一條新的消息。
是一條好友驗證。
【黎粲，你好，我是前兩天跟你在馬爾代夫見過的賀勳。】
她睜著剛被徐黎和吵醒的眼睛，愣了片刻，想起來，是那個林嘉佳特意和她提過的卷毛。
不知道是哪裏找來的她的微信，估計是問陶景然他們拿的。
她第一反應就是忽略這個人的消息。
手機裏徐黎和的聲音還在大哭大鬧，那邊他的陪玩好像是終於發現了他躲在洗手間裏哭，開門進去好聲好氣地開始哄他。
但是徐黎和還是繼續鬧，一如當初他第一次見到邵輕宴的時候那樣jsg。
等玩熟了就好了，黎粲想。
正當她又想掛斷電話的時候，微信又彈出來一條新的好友驗證消息。
依舊是那個叫賀勳的發的。
【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打擾到你，我想加你，主要是因為我也申請上了倫敦政治經濟學院，也許我們過不久就會是校友，所以想提前和你聯係，吃頓飯一起交流一下。】
這回黎粲倒是沒有再急著拒絕他。
想了一會兒過後，她點了同意。
對麵很快發過來消息，和她正式地打起招呼。
黎粲可有可無地應付著。
沒聊幾句，對麵就開始說，他也剛剛回到雲城，如果方便的話，中午想請她吃個飯。
黎粲冷笑了下。
這樣的男生，她一年能拒絕十幾個。
電話那邊徐黎和還沒有被陪玩哄好，甚至他好像又開始爆發了自己的大少爺脾氣，衝著新來的陪玩老師在大吼大叫。
黎粲冷下聲來：“徐黎和！”
喊了一遍，電話那端估計在鬧，沒有聽到。
她又喊了一遍。
徐黎和總算是聽見她的聲音了，嗚嗚咽咽有點安靜下來，等著她再度說話。
“好好和陪玩老師玩，如果你表現的好，中午我來帶你出去吃飯，聽到了嗎？”
徐黎和總算是不鬧了，哭到有些哽咽的喉嚨可可憐憐，問她：“嗚嗚，要中午才能來接我嘛？”
“……”
黎粲帶著她最後一點耐心。
“你要是表現的好，我就早一點來接你，你要是表現的不好，就隻能等到中午或者是下午了。”
“那我，我不哭了，姐姐你早點來接我！”
說的好像他在他自己家裏過的有多委屈一樣。
黎粲知道，這個新來的陪玩老師，估計又是要待不久了。
和徐黎和再叮囑了兩遍要聽話之後，她才終於掛斷電話，看著手機自動退閃回來的和賀勳的聊天頁麵。
她想了想，捧著手機打下了字。
【好啊，那就中午吧，不過我要帶我表弟一起出門，沒事吧？】
對麵當然說沒事，順便問了下她的表弟多大，熱心地表示他可以順便幫忙照顧。
黎粲和他聊了會兒，聊完了之後，就進到洗手間開始洗臉化妝準備下樓吃早飯。
等她化完妝再撈起手機的時候，她驚訝地發現，萬年不會主動給她發消息的邵輕宴，半個小時前，居然破天荒的，主動給她發了消息。
【你回雲城了嗎？】他問。
黎粲昨天回雲城，特意沒有告訴他，他應該是通過陶景然的朋友圈知道的。
黎粲：【嗯。】
對麵過了一會兒才有回複。
邵輕宴：【我今天下午正好空出來了，有時間可以陪徐黎和。】
黎粲挑眉。
時間倒是卡的剛剛好。
她開始思索，不如就帶著徐黎和和賀勳吃完飯，然後就把他交給邵輕宴，讓邵輕宴陪他玩。
但是手機那頭，姓賀的恰好又發消息過來：【我剛剛看了下附近的少年宮和海洋館，表弟感興趣嗎？下午可以一起帶他去玩玩？】
黎粲眼睛眨了兩下。
居然開始猶豫起來。
她又切回到和邵輕宴的聊天頁麵，往上翻了翻和他的聊天記錄。
雖然細細密密，但的確大部分都是她在主動找他聊天。
而他的回複，總是寥寥幾語。
她站在鏡子前想了很久，臉上剛畫好的淡妝，服服帖帖沒有過多的要素。
最終，她打開了和邵輕宴的聊天框，輸入了一串自己覺得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文字：
【今天不需要了，有人陪我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