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合一)
牧長覺說到做到,隻是幫燕知把人和行李送進門,然後立刻就下樓了。
燕知回家休息了一會兒,稍微攢了點力氣就先洗了一個熱水澡。
這次出門帶的東西不太多,他就想明天起來再收拾。
等把頭發吹得差不多,燕知開始仔細看在上飛機之前注意到的那篇新文章。
就跟他想得差不多,這項工作完全是薛鏡安之前研究的分支拓展,並且裏麵的大部分實驗都出現在了她的個人簡曆當中。
換言之,這篇工作極有可能是被冒名發表的。
燕知在群裏圈了一下薛鏡安:“明天可以給我一個半小時左右的時間嗎?在我辦公室。”
已經快淩晨一點了,薛鏡安卻回得很快,“可以。”
他倆剛說完,群裏的怨念就雨後春筍一般地冒出來。
“燕老師,你幹嘛不告訴我們航班號啊……”
“就是啊,現在才到家嗎?”
“隻跟師姐談不跟我談嗎?我也需要指導!”
“燕老師你講報告也不給我們線上鏈接,都是別的實驗室的人發給我們的…錯過了直播…”
“燕老師你在熱搜蓋房了你知道嗎?嗚嗚嗚老師最愛的不是我們嗎?”
“閉嘴吧梅時雨你個死出!”
燕知看了一眼消息,撿著他覺得重要的回:“已經到家了。我講的內容都是你們知道的,不用浪費時間聽,實驗有空隙可以出去放鬆。@唐玉你想談什麽可以先把問題郵件給我,我準備一下。”
其實他有點好奇微博裏麵說什麽了,但是又困得睜不開眼。
又跟學生聊了一會兒,他手裏還握著手機就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燕知被疼醒的時候還以為是該起床了,一看手機才兩點半。
他努力撐著沙發坐起來,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渾身的肌肉就像著了火一樣又疼又燙。
應該是因為他頭發沒幹,又隻穿著睡衣,有點著涼了。
這點小病小疼的,對他來說不算什麽。
他印象中抽屜裏是有退燒藥的。
但燕知摸著黑蹲在櫃子邊翻了一會兒,隻找到一盒過期的感冒藥。
他起身準備開燈去找水,結果剛一站起來眼前突然全黑了。
他沒站穩,一下子直接坐地上了。
這一下摔得不輕,燕知有點發懵,半天沒能從地上起來。
他心跳得厲害,像是要從嗓子裏突突出來。
在地上緩了一會兒,他心跳恢複了,眼睛卻沒跟上。
燕知感覺可能有點麻煩了,摸索著找望鬆濤的電話。
但一想這半夜兩點多,把誰叫過來都不合適。
人家家裏有老有小的,又不像他。
燕知又猶豫要不直接叫120,但是他不知道國內的120是不是跟斯大那邊一樣,動輒就叫人傾家**產。
算了。
燕知摸到冰箱,又從裏麵摸之前牧長覺凍在這兒的分裝雞湯。
他剛把雞湯貼在額頭上,門就響了。
那個動靜不大,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然後他就聽見牧長覺的聲音在外麵,“燕老師,給我開下門。”
燕知站著沒動。
外麵又說:“我東西落在你那兒了。”
燕知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樣。
這該不是幻象的。
幻象不跟他玩這些敲門的把戲。
“什麽東西?”燕知問他:“可以明天拿嗎?”
“不行,我現在就得拿,等不了了。”牧長覺沒走。
“那你等一下。”
燕知開門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兜有點化了的雞湯,兩頰泛著異常的紅,嘴唇卻沒有血色。
他卻在假裝剛睡醒,“那你進去拿,我在這兒等你。”
他想的是牧長覺進去拿完就走,自己直接在這等著他,不用來回走應該也不會被發現。
他自以為挺熟練了。
過去燕知在斯大時租了一個轉不開身的合租臥室,每次瞎起來也是照樣可以燒開水泡麵條。
要不是他腸胃不好怕添醫藥費,燒開水本來也可以省了的。
雖然現在學校的公寓大一些,他暫時還沒有那麽熟悉。但終歸住了一段時間,結合著瞎久了的心得,裝一會兒應該也問題不大。
燕知扭頭指著房間裏,“牧老師忘了什麽東西?你自己找找在哪兒。”
他能感覺到牧長覺一直在他麵前站著,但是看不到牧長覺在幹什麽。
燕知對任何事物都不如對牧長覺熟悉。
他按照默認角度仰起頭,應該看到的就是牧長覺的眼睛,“你不是著急找東西?兩點多了,找到了趕緊休息。”
夜已經太深了,他說話的聲音很輕。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忘了。
所以燕知並不知道房間的燈全都沒有開。
樓道裏的聲控燈從側麵照著他那雙明亮而沒有焦點的眼睛,讓牧長覺從裏麵看見自己。
牧長覺沒有回答他的任何一句話,隻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燕知被摸啞巴了。
他不確定牧長覺是不是歎氣了,然後聽見他走到房間裏拿了什麽東西,“你找到了,那……”
牧長覺拿大衣把他和他的台詞一起裹住,彎腰把他從地上抱了起來,把門帶上就一路往樓下跑。
等燕知反應過來已經被抱進了車裏。
他看不見,下意識地抓著牧長覺的襯衫,“怎麽了?現在是去哪兒?”
“你靠著休息,我開車,帶你去醫院。”牧長覺把自己的衣服也給他蓋上,“我馬上上車,就在你旁邊。”
“我不用去醫院,”燕知皺眉,“這大晚上的去醫院幹什麽?”
他要下車,但是車門從裏麵打不開。
是上了兒童鎖。
“牧老師,別麻煩了真的。”燕知對自己的身體有數,他過去也不是沒發過燒,“我明天上午跟學生有討論,你早點回去休……”
牧長覺的一隻手壓在他額頭上,聲音還是溫和的,“你聽話,靠好休息,到了我喊你。”
本來燕知覺得什麽事兒都沒有,隻是個頭疼腦熱的,多喝點熱水捂著睡一覺就熬過去了。
在斯大的時候,他同學感冒發燒去診所,醫生都不會給開抗生素,發兩粒泰諾就讓回去休息。
燕知聽人家講了幾回,親自去診所的錢都省了。
在國外那幾年過下來,他也隻有兩次急救是因為發燒,是小概率事件。
幻象也從來不勸他去醫院。
燕知說難受不想動,幻象就會哄他好好睡。
因為燕知用來刻畫幻象的素材就是這樣的:他要什麽牧長覺都會給,他做什麽牧長覺都縱容。
而不是像現在正在開車的那一位,讓他覺得身上尖銳地疼了起來。
原本燕知覺得可以忍一忍的疼從骨頭縫裏鑽出來,酸液一樣地腐蝕著他的肌肉。
他的眼睛看不見,兩側的太陽穴像是各插了一根針,斷斷續續地通過跳躍的電流。
眼淚從眼角滑出來的時候,燕知覺得太誇張了。
他被撞裂肋骨的時候沒哭,胃疼得站不起來的時候沒哭,現在隻是有點著涼居然值得他掉眼淚。
燕知在高燒中思考著過去為什麽沒有這麽難受。
有一次趕上大流感,燕知打了疫苗也沒能躲過去。
從學校坐車回出租屋的路上,他難受得站不住。
趕上夜間高峰,公交車上沒座位,燕知隻能坐在車廂的台階上。
他旁邊坐著一位年輕的母親,在給一個小朋友講童話故事。
燕知聽了兩句,發現是《賣火柴的小女孩》。
這個故事在他很小的時候,牧長覺也給他講過。
“小女孩劃亮火柴,她看見了溫暖的火爐和香噴噴的烤雞……”
“……太冷了,她又劃亮第三支火柴。‘外婆!’她驚喜地叫了出來……”
“為了不讓這一切消失,她點燃了手中所有的火柴……”
燕知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是什麽。
當時他是為自己慶幸的。
因為他不需要火柴。
他隻要閉上眼,就可以把身邊冰冷的扶杆想象成溫柔的肩膀。
那個時候燕知也沒哭。
他甚至是幸福的。
牧長覺的車暖氣開得足,遠比充斥著流浪漢氣味的擁擠車廂要溫暖多了。
但是燕知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一直流眼淚。
好在流眼淚沒聲音,他可以一直閉著眼睛假寐。
“到了,醒醒了。”牧長覺似乎相信了燕知在睡,輕輕揉了一下他的手,就從駕駛座下去了。
“嗯。”燕知假裝鼻音是因為剛睡醒的惺忪,趁著牧長覺下車把臉擦幹了。
“我抱著過去,你別動。”牧長覺的聲音稍微嚴肅了一點,“我們快點看完醫生,就可以早點回去休息。”
燕知不知道自己的眼瞼和耳朵全哭粉了。
他說話的時候除了有點鼻音之外,很冷靜,“我自己進去就行了,牧老師先回去吧。”
他的眼睛已經能看見一些了。
牧長覺出來得這麽急,未必戴著帽子口罩,到時候又被網上的人議論。
燕知不喜歡。
“我也戴帽子口罩,不會被認出來,好不好?”牧長覺一邊說,一邊仔仔細細把他從頭到尾地包嚴了,連頭發絲兒都仔細理進帽子裏,隻露了他的鼻子和眼睛在外麵。
燕知沒吭聲了。
“燕老師摟著我一點兒,不然不好抱。”牧長覺抱著他,背身把車門關上。
燕知猶豫。
“好了好了。”牧長覺輕聲催他,“生病了不舒服,還不可以靠著我?”
一句話說得燕知又難受。
他分不清是身體難受還是心裏難受,枕著自己摟住牧長覺的手臂,把眼淚都洇了進去。
到夜間門診的時候,燕知的眼睛恢複了一大半,至少模模糊糊地能看個輪廓。
值班醫生恰好是上次給燕知做B超的其中一位,看見牧長覺進來,很詫異,“誒?這不是牧老師?”
“他發燒了,麻煩您給看一下,他在這兒有體檢存檔。”牧長覺把燕知放下,扶著他坐好,“沒力氣就靠著我,看一下我們就休息。”
醫生給燕知量了□□溫,聽了聽他的心音,“什麽時候開始燒的?”
牧長覺輕輕捋燕知的後背,“知道嗎?”
燕知搖搖頭,把眼睛壓在牧長覺的襯衫上。
他太難受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牧長覺的聲音放輕了一些,“應該是剛燒起來時間不長,淩晨一點的時候還沒燒。”
“那也有一會兒了。”醫生有點責備牧長覺,“大人燒這麽高挺危險的,弄個心肌炎什麽的不容易好。上次體檢不就說他身體要養嗎?怎麽燒成這樣沒人看著啊?”
燕知伸手把牧長覺的襯衫抓住了。
“難受?馬上了,等一下。”牧長覺先揉著他的後頸安撫好燕知,才抬頭回答醫生,“我疏忽了,沒照顧好。他難受得太厲害,怎麽能緩解一下?”
“先退燒輸液,今明兩天在醫院觀察一下。”醫生翻著燕知上次體檢的電子檔案,“他循環和呼吸都不好,發展成嚴重的炎症就麻煩了。”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開下藥。”牧長覺跟燕知商量,“馬上就回來,行嗎?”
燕知沒覺得有什麽不行,但是點頭的時候不小心把眼淚掉出去了。
他想他可能是頭疼疼得。
他抿了一下有點起皮的蒼白嘴唇,“我沒事兒,麻煩你。”
“算了,我不知道在哪拿藥。”牧長覺又彎腰問他:“有力氣給我帶路嗎?”
他的耳朵貼在燕知嘴邊,等他回答。
“嗯。”燕知又點頭,撐著桌子站起來。
“慢點兒。”牧長覺扶著他的腰,慢慢把他往外帶。
大概也就幾步路,燕知給他指取藥窗口的位置,“那兒。”
“好,我們一起過去拿。”牧長覺一邊帶著他走一邊給他揉腰,“等會兒輸上液馬上就不難受了。”
燕知聲音很小地答應,“嗯。”
護士拿著配好的藥來給燕知輸液。
輸液針剛從燕知的皮膚上沒下去,他抬頭看牧長覺:“你先回去吧,我輸完液自己回學校就行了。”
他眼淚掉得已經遮不住了,隻好道歉:“對不起,我眼睛稍微有點不舒服。”
“我在旁邊看一會兒,等這瓶輸完換了藥。”牧長覺在他床邊坐下了,一隻手在他後背搭著。
大概是被燒精神了,燕知現在一點兒也不困。
他盯著滴壺裏一滴一滴往下落的藥水,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來小女孩的火柴。
他忍不住地多看牧長覺。
看他被自己抓皺的襯衫,看他有點淩亂的頭發。
燕知很懊惱自己現在眼睛的狀態不好,又沒有帶著眼鏡,不能把真正的牧長覺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得越努力,眼前就越模糊。
燕知忍不住非常遺憾地想,等一會兒牧長覺走了,他甚至無法在剝除害怕和不舍之後,延長這一刻的心安。
“怎麽發燒了?”牧長覺輕輕撥了一下他的碎發,“洗澡著涼了?今天學校的熱水好像不太好。”
燕知嗓子啞得說不清楚話,“嗯,可能有點兒著涼。”
牧長覺把他身上的被子仔細掖好,又摸了摸他的額頭,“沒剛才熱了,馬上不難受了。”
燕知沒說話。
他感覺自己內心的想法荒唐至極。
明明難受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卻希望自己的燒退得慢一點。
讓他這一刻片刻的軟弱和依賴理所應當一點。
這樣等他好了,他就可以輕描淡寫地跟牧長覺解釋:“感冒的時候鼻腔被壓迫,流眼淚是很正常的。感謝牧老師照顧我。”
“我手好冷,”牧長覺的手心一直貼在他額頭上,“燕老師給我暖暖。”
他的手確實涼,讓燕知沸騰似的大腦冷卻了一些。
疲憊伴隨著讓人放鬆的涼意慢慢追上燕知。
他的意識淡了,但他的眼睛還在固執地看著藥瓶裏的餘量。
“我不走。”牧長覺把手放進他手裏,“我手太冷,出去也得跟你一樣著涼。我哪兒也不去。”
這個理由對半睡半醒的燕知來說太合理了。
他說不出來話來告訴牧長覺不要著涼作為挽留,隻是下意識地收緊了手指。
牧長覺一直在他床邊坐著,手留在他手裏。
等燕知慢慢睡熟了放鬆下來,他起身去找了一趟醫生。
“我有問題想跟您請教一下。”牧長覺看醫生沒在忙,直接進了診室。
“哦,牧老師不用這麽客氣,請說。”醫生把椅子推給他。
牧長覺沒坐下,直接說:“您記得上次我們倆體檢是一起的嗎?我想問問您關於他身體的問題。”
“報告是病人隱私,你是他親屬?”醫生問他。
“我是……”牧長覺想了想,“他的體檢報告我看過,但是隻能看出來哪不好,看不出來具體怎麽不好。”
怕醫生不信,他主動提了一項:“我記得報告裏說他心肺功能差。他小時候就有點這方麵問題,稍微一著急就喘不上氣。但當時醫生跟我說是小孩子體質不夠好,長大了就能慢慢好轉。”
“一般來說是。”醫生看他問得認真,也逐漸願意回答他,“但也看具體情況啊,要是物質條件不夠好,或者一直精神壓力很大,那怎麽好轉?不惡化都算造化。”
牧長覺沉默了一會兒,斟酌著一個問題:“有時候我覺得他似乎記憶力不太好,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就好像他弄混了什麽事情,尤其是在剛睡醒之後。這個能從報告裏麵找到原因嗎?”
“這個可能的原因太多了,精神壓力大,或者身體狀況不夠好,都會導致記憶力下降和思維上的遲鈍。”醫生看了看他,“關於你剛才說的那個問題,結合他這個體檢報告,我個人傾向於從心理和情緒方麵找原因。”
醫生聲音放輕了一點,“一般說人到了十八歲生理就成熟了,但是我們看年輕人,或許是年紀差得多,就總覺得還是孩子。我不知道他當著別人什麽樣,但當著你那樣,應該是信任你的。”
牧長覺稍微壓了一下眼角,難得露出一絲憂慮,“但願。”
今天晚上要不是他聽見樓上那點動靜,後果他都不敢想。
“你倆進來的時候我對你有點意見,是因為覺得才提醒過你像他這種身體需要人照顧,就碰上你倆半夜來急診。”醫生寬慰他:“但你真想幫他把身體養好,無非就是仔細衣食住行。”
“好,我知道了。”牧長覺臉上的情緒已經收斂起來,隻剩下柔和的平靜。
他又問了醫生幾個關於燕知腸胃的問題,道過謝就回病房。
剛一看見病**的燕知,牧長覺感覺不太對勁。
他立刻跑到床邊,輕輕撫摸燕知急劇起伏的胸口,“天天?”
燕知沒有醒,眼淚把一側的枕巾全浸濕了。
他顫抖的手指憑空握住又鬆開,像是在試圖抓住什麽快速流失的東西。
牧長覺把他的手指握住,“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燕知的手指裏麵全是冷汗,被牧長覺握住的時候仍然在抖,隻是不再徒勞地抓握。
“你去哪兒了?”燕知的眼睛緊閉著,眼淚不斷從眼角滑出來,“……你去哪兒了?”
他的呼吸幾乎沒有任何規律,完全是錯亂的。
牧長覺看他緩不上來,小心把他從**抄起來,讓他伏在自己肩頭。
“我去找醫生問了問,”牧長覺幫他順著呼吸,“就在旁邊,我沒走。我說了我不走。”
“……騙、我。”半昏半醒間的燕知幾乎是憤怒的。
“對不起,我不該出去。”牧長覺沒有繼續解釋,“不著急,不著急。”
他把燕知連著被子抱到腿上,“這下行了嗎?我走你肯定能發現。”
燕知沒有像在車上那樣猶豫,立刻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不許走。”
牧長覺護著他還在輸液的手,“不走,睡吧。”
哪怕重新睡熟了,燕知的呼吸還是不太均勻。
牧長覺讓他枕著自己的肩膀,一下一下地給他拍背。
等到四點半,燕知的手機響了。
雖然牧長覺關得很快,但肩頭上的人還是有點被驚動了,很小聲地說了點什麽。
牧長覺仔細聽了聽也沒聽清,好像是一串數字。
他保持著這一整晚的姿勢,輕輕護著燕知的後腦安撫,“睡吧,還早。”
燕知的手指蜷在他胸口上,無意識地抓住他的襯衫。
燕知在病**醒了之後,除了昨晚出的虛汗有點黏和全身酸痛乏力之外,幾乎已經沒什麽特別不舒服的感覺。
他看了一眼四周,想不通自己怎麽會住這種很沒必要的單人病房。
他又看著床邊的人,心裏忍不住遺憾。
果然自己已經記不清楚牧長覺昨晚穿的亞麻襯衫具體是什麽顏色了,隻能用一些差不多的舊素材來湊數。
反正是單人病房,不會有人看見。
“牧長覺。”燕知蜷在被子裏沒起來,做了一個劃火柴的動作,“你真的一晚上都在嗎?”
他眨眨眼,眼角的溫熱很快冷卻,“我昨天晚上可疼了,幸好我有用不完的火柴。”
“如果我總是生病,是不是你就可以一直陪著我?”燕知知道自己在病中總說傻話,立刻又加上:“我開玩笑的,別當真。”
“什麽玩笑?我也聽聽。”門被推開了。
牧長覺走進來。
這次燕知看清楚了。
他身上皺得不能看的亞麻襯衫,是銀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