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合一)

“在訓練過程中,我們教會動物‘按杆就能接觸異性進行交/配’的邏輯。”燕知站在屏幕前,指著幕布上的模型示意圖,“而在測試當天,我們會打破這個美好的承諾。”

台下的觀眾友善地哄笑。

會場在海報展區不遠處,用潔白的布質頂棚兜住習習的海風。

這場報告是燕知回康大之前的最後一場,仍然是交流性質的。

燕知作為本次會議最受歡迎的年輕研究者,前麵幾場報告已經把自己其他的工作講得比較清楚了。

這項非物質成癮的工作因為他已經發表了很成體係的文章,燕知本來覺得不太值得專門講。

但是因為這項工作故事性強,感興趣的人多,讓他聊聊的呼聲很高。

燕知就隻好答應簡單講講。

但那時候他還並不知道牧長覺會來聽。

“測試日動物仍然會進入可以自由按杆的訓練室,但與訓練時不同,”燕知稍微停頓,“此時他們接觸異性所需要的按杆成本是遞增的,比如測試第一天要按五次,第二天要按二十次,而第三天,它不僅要按夠三十次,並且要承受伴隨按杆出現的電擊懲罰。”

他問台下的同行,“如果換成你們,大家會為了獎勵付出到哪一步?”

第一排的聽眾中有人回答:“那要看獎勵有多吸引我,十塊錢和十個億,那我肯定兩模兩樣了啊!”

“非常好的答案。”燕知在笑聲中繼續,“正是如此,異□□配對不同動物的吸引力不同,導致每隻動物的放棄節點不同。”

“有的動物在按杆次數增加到五的時候就放棄了,但是有的卻能在按杆要求為一百次的時候承受不致損傷的最高電擊。”燕知展示了差異極為顯著的統計圖,“正是後者,幫助我們找到了這些和非物質獎勵或者說是情緒獎勵相關的神經元。”

翻開下一張演示文稿,燕知突然卡殼了。

明明這些都是他爛熟於心的內容。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幾天在海報展區,牧長覺問了他那個問題,燕知居然對自己幾年前親手做出來的數據感到心虛。

“講到精彩處了,燕老師別賣關子!”台下有他認識的學者帶頭起哄,其他人禮貌地笑著鼓掌。

燕知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演示中,“當我首先用病毒特異性地殺死了這些多巴胺能神經元,原本最‘執著’的動物也放棄了按杆。”

“殺死?”

燕知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牧長覺會插話。

“我是一個外行,可能問的問題不專業。但我以為大腦是人類最重要的器官。難道不是每一個神經元都是非常重要的嗎?”

燕知又有幾秒鍾的猶疑。

不是因為他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是因為他不確定到底有沒有人問這個問題。

他選擇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處理。

燕知望著牧長覺的方向,沒有像是平常那樣和提問者發生專門的對話,“當然,殺死神經元隻能作為一個極端的初級驗證手段。在之後的研究中,我們隻是抑製這些神經元,這是可逆的。”

然後他說出了這項工作中最重要最核心的結論,“即使在每次測試中都抑製這簇集中於前腦的多巴胺能神經元,也隻有和社交這項單一行為發生了改變。”

“實驗組動物的運動、情緒和記憶都和對照組持平,不受到神經元抑製的影響。”

“另外在這項工作後期,我和我的導師惠特曼教授共同合成了一款可以在空間和基因雙維度靶向抑製這簇神經元的化合物,憂立安。”燕知進入報告的收尾階段,“市場中主流的相關藥物造價極為高昂,而憂立安如果可以轉化到臨床,很有希望成為更為高效的平價選擇。”

燕知笑了笑,為報告收尾,“到那時候,解除古典製約或許就不再是一件奢侈的事。”

因為這場報告也是為了燕知專門臨時組織的,沒有設定結束時限。

參會者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直到有人問:“燕老師,如果憂立安主要是抑製情感需求,會不會導致性/功能障礙?”

“很犀利的問題,恰巧當時我們也想到了。”燕知又帶起一陣笑聲。

“如同我多次提到的,這項工作的核心是古典製約的解除。”他把演示文稿翻到最前麵的背景介紹,“用於實驗動物任務訓練的異性對象一直是固定的,所以它也隻是對這位‘舊相識’不再關心,仍然會很樂意和其他異□□配。”

他補充說明道:“而且不僅是□□獎賞,我們在後續的係列研究中發現,抑製這些神經元隻對原本成癮的對象喪失興趣。”

“哇!燕老師這新藥可以說是‘負心漢’必備了。”聽眾們笑著打趣。

燕知笑著垂下眼睛,“這個化合物第一次被認證在動物實驗中有效的時候,正好趕上我離開斯大,惠特曼教授還特地為我學了一句唐詩來作紀念。”

那天白發蒼蒼的老教授站著他身邊,有些緊張地搓著手,“林剛教給我的,你聽聽看,是不是這樣念?”

燕知很努力地恭聽著。

“金想小巷我想秦。”

燕知笑了,就像他當年笑著糾正惠特曼教授,“君向瀟湘我向秦。”

會場剛剛的氣氛原本還很熱絡,在他說完這一句之後,慢慢就安靜下來。

同行們走之前一個個跟他合影留念,又少不了和他說幾句想加深下給他的印象,一拖二拖的天色都暗了。

燕知是當晚回去的飛機,再耽擱下去就得誤機了,沒任由大家一送再送。

離開會場前他回頭確認了一下。

牧長覺的座位是空的。

燕知慶幸了一秒自己當時沒有跟他互動,回酒店拿了行李就直接打車去機場了。

等辦值機的時候,燕知突然發現自己的經濟艙變成商務艙了。

雖然他的差旅都是經費報銷,但燕知省慣了,並且對高級艙位並不感冒。

這點距離不值得,還不如給學生發勞務。

他估計是航空公司搞錯了,把機票拿給值機人員看,“你好,我沒有辦升艙。”

櫃員看了一下記錄,“哦您這個升艙是十幾分鍾前辦理的,費用已經補繳過了,您可以直接去貴賓休息室休息。”

“可是我確實沒辦過升艙。”燕知有些困惑,“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查看一下繳費來源。”

“這個沒辦法幫您看的,先生。”櫃員有些為難,“如果您沒有其他問題,可以去候機了。”

燕知回頭看了一下。

他後麵等著值機的隊伍挺長的,也沒好意思再耽擱。

剛進休息室,他就看見牧長覺了。

現在牧長覺包得挺嚴實了,帽子口罩都很齊全。

如果是幻象,也不用包成這樣。

他正低著頭在手機上打字,隻在燕知推門進來的時候看了一眼他,很快又繼續發消息。

燕知心裏想著升艙的事兒,忍了一會兒還是去問了:“是不是你給我辦的升艙?”

“什麽升艙?”牧長覺好像很忙,隻是抬頭掃了他一眼。

帽簷和口罩之間的眼神太冷淡也太漠然,就像隻是看一個不太熟的同事,讓燕知沒敢繼續問。

這才是牧長覺該有的態度。

燕知想。

或許是他那天對牧長覺的提醒終於生效了。

他自己求仁得仁。

燕知用一次性紙杯接了熱水,找了個離著牧長覺最遠的單人沙發坐下。

他這幾天工作強度挺大的,這種特邀的報告專場遠要比跟其他學者一起講要辛苦。

趕飛機的時候還好,現在一坐下來就渾身酸疼。

但是飛機上能睡五個多小時,燕知還是堅持著快速瀏覽了一下這兩天的新上線文章。

因為薛鏡安的加入,他現在對和免疫交叉的方向也額外關注了一些。

燕知翻著期刊網頁,覺得一個新發表的工作簡介有些熟悉。

他把薛鏡安的簡曆翻出來,那項工作確實就是之前她做的,而且通訊作者也確實是她前導師。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這篇文章的作者列表裏麵卻沒有薛鏡安。

燕知剛準備仔細看一下這篇文章的主體結果,就聽見廣播通知商務艙要提前登機了。

他餘光看見牧長覺沒動,就自己背上包先走了。

燕知很久沒坐過商務艙了,看到兩兩一排的寬大座位還有些不習慣。

尤其這種兩個同排座位緊挨著、控製台在外側的座位格局,更讓他不舒服。

跟陌生人太近了。

他核對著座位號坐下,想等起飛後到經濟艙看看有沒有空座位。

不過商務艙的座位確實寬大舒服多了。

在會場站了一下午,燕知腰累,一往後靠住放鬆下來,又有點不想動。

他剛有點糾結一會兒到底坐哪,旁邊的人就來了。

燕知仰著頭看牧長覺放行李,“……”

“好巧。”牧長覺隻跟他說了倆字,又接著到手機上忙去了。

行,至少是認識的人。

燕知累得要睜不開眼了。

飛機一平飛他就從包裏掏了藥出來。

牧長覺大概買了飛機上的流量,一直沒關過手機。

等燕知喝藥的時候,他才出聲問了一句,“燕老師吃的什麽藥?”

他依舊漫不經心的,甚至沒轉頭看他。

“助眠的,”燕知說了一半實話,“防止暈機。”

牧長覺沒接著問。

燕知也沒力氣多說,咽了藥不到十分鍾就靠在椅子裏睡著了。

牧長覺的手機放下了,叫了空乘過來,“麻煩給我拿兩條毯子,謝謝。”

接了毯子,牧長覺先展開一條,給燕知蓋的時候碰了一下他的手。

冰涼冰涼的,一碰到熱源就本能地抓住。

牧長覺皺著眉,沒把手抽走,動作極輕地摸了摸燕知的額頭。

好在沒發燒,隻是出了許多虛汗,又濕又涼。

燕知睡得並不安穩。

他總是能在飛機上夢見自己不停地說“求求你讓我回去”“別帶我走”。

他哭了很多次,也吐了很多次。

當時在萬米高空,他甚至想過去拉開機艙的門。

他違反了公共秩序,剩下的航程都是被“陪伴”的。

溫柔的空乘坐在他旁邊,試圖安撫他,“同學你別害怕,你媽媽就在前麵的座位上。如果你感覺好一些,我就送你過去。”

“讓我回去吧,讓飛機回去,”燕知哀求她,“我必須回去。”

空乘是很漂亮的年輕女孩,反複耐心地告訴他:“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冷汗滲出來,把燕知的額發也沾濕了。

他隻覺得手裏摸到一團溫暖,就下意識地握住。

有一隻手覆在他的額頭上,那種感覺並不讓他反感。

燕知渾渾噩噩地睡著。

飛機中途遇到氣流顛簸,他幾乎沒有意識地抬了抬眼皮,看著眼前的人影,聲音很輕地抱怨,“不舒服。”

他很久沒坐飛機這麽難受過了。

但是很快有一隻熟悉的手給他順背,“天天沒事兒了,我在。”

那隻手搭在他背上,燕知的肚子也有熱源護著。

他終於真正睡沉了。

燕知睡得太沉,以至於醒過來的時候飛機上隻剩下他和空乘了。

空乘溫柔地拍他的肩,“先生,先生,我們降落了,您要下飛機了。”

燕知努力清醒了下頭腦,感覺比剛登機的時候緩過來一些。

他看了一眼旁邊,空的。

燕知下飛機從轉盤拿完行李,一過出口就看見了探頭探腦的陳傑。

碰見認識的人,他總要打聲招呼,“誒,小陳,你來接牧……?”

“啊燕老師!我來接你!”陳傑立刻把他的東西全接在手裏,又費勁吧啦得騰手給他倒熱水,“累壞了吧?你怎麽坐這麽晚的航班啊?這都淩晨了。”

燕知接了糖水,“謝謝,但是你不是來接……別人的嗎?”

他覺得可能是牧長覺身份敏感,在機場這種地方容易引起混亂,照顧著陳傑換了個說法。

“本來是,結果他又說不用了。”陳傑努了一下嘴,“我說我都過來了,他就說那就讓我帶你回去。”

“沒事兒,我自己打車。”燕知把杯子還給他,重新拿好自己的行李。

“誒誒那是幹嘛呢?我人都在這兒了,帶著你回去不剛好嗎?”陳傑把手上搭著的外套給燕知,“您自己披上,咱這外頭可比南邊冷。”

燕知看了一眼那件外套。

那個款式和質地,一看就不是陳傑的。

“沒事兒我自己有。”燕知蹲下從包裏翻了一條厚外套出來。

陳傑看著他把拉鏈拉好,“那行,咱們回去吧。”

“順路嗎?”燕知感覺實在太晚了,不想麻煩人家。

畢竟又不是他給陳傑發工資。

“那怎麽不順路?都是一個市裏的。”陳傑又悄悄要把他的包接到自己手裏,“我拎著吧,燕老師這都奔波一路了,喘口氣。”

“我自己拿。”燕知沒鬆手,衝他笑笑,“謝謝你,我自己拿得了。”

陳傑覺出來燕知今天不太對了。

臉色看著也不好,頭發略顯淩亂地揉起來了,有點呲毛。

他沒跟燕知繼續爭,“真是,我們燕老師太客氣了。”

陳傑開車,燕知坐副駕。

看著燕知係好安全帶,陳傑把毯子給他,“您蓋上點兒。”

因為每一次陳傑都對他特別照顧,燕知對自己剛才的態度有點愧疚。

他知道開夜車累,閑聊能幫著提神,就跟陳傑沒話找話,“你一直做助理嗎?”

“是,”陳傑點頭,“我跟著牧哥快六年了吧。當時公司通知我跟著他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後來我離開公司了也一直跟著牧哥。”

“為什麽以為聽錯了?”燕知忍不住笑了笑,“是因為他太有名氣?”

“一方麵吧,我雖然幹助理也不少年了,但是他這個分量的腕兒,頂多是有合作的時候遠觀瞻仰。”陳傑稍微停頓了幾秒,“不過最主要還是他之前有兩年沒接戲,甚至有人直接傳他息影退圈了。我猛一聽是給他當助理,有種目睹影帝歸位的感覺,那肯定與有榮焉啊!”

“兩年沒接戲?”燕知不記得牧長覺的電影有很長的空檔。

“嗐人們就那麽一傳,但牧老師拍戲本來不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拍戲愛請假的名聲在外,找不著人也正常。拍好的戲隻要檔期均勻,連業內都不一定能看出來他到底歇沒歇。”

陳傑看了看燕知的表情,“燕老師冷不冷,要開暖氣嗎?”

“好的麻煩你,謝謝。”燕知短暫沉默了一會兒,“當時你遇到他,他看起來還好嗎?”

陳傑頭皮一麻,感到這個問題極為棘手。

但他不敢敷衍燕知,整理了一下語言,“好不好的,牧哥不可能讓別人看出來。我認識他這些年了,以前從來沒見過任何一次他在戲外有明顯的情緒波動。也就是到了今年四五月份……”

陳傑聲音小了點,“……感覺他開始像個活人了。”

燕知沒接他的話。

因為四五月份這個時間點太具體了。

他倆就是那時候又碰見的。

而且他不想總說牧長覺,顯得他過度關心。

他不問,陳傑也不死乞白賴說,問他這次去南邊吃了什麽玩了什麽。

“沒時間玩,還是以工作為主。”燕知蜷在毯子裏,有點困了。

“說起來您的工作,我雖然不懂專業知識,但也在網上找到了您的報告錄播。”陳傑讚歎,“講得真好,我這麽笨的,都能聽懂一小半。”

“那還是不夠好,好的報告應該是更通俗的。”燕知微微笑了笑,“不是你的問題,你隻是沒接觸過,你不笨。”

陳傑聽得心都軟了,但嘴上還是得問:“您說您在做一種藥,聽著跟忘情水兒似的。”

燕知本來都快睡著了,又被逗笑了,“隻是減輕情緒負擔的藥物,沒有那麽神奇。”

“那原來喜歡的小對象兒一下就不喜歡了,那還不是忘情水啊?”陳傑拉著長聲,“多殘忍啊!”

“動物的行為範式比人類要簡單得多,不能直接同比例類比。”燕知很耐心地解釋,“所以它隻是一種潛在的治療策略。而不是說你喝了這個藥,立刻就斷情絕愛了。”

哪怕是讓他親自來研究,也做不到。

陳傑問得心虛,“那這個藥,

○誼鴊浬

燕老師你們在人身上試過嗎?”

燕知搖頭,“一個人工合成的化合物變成藥物,要經曆非常複雜的實驗測試和倫理審查,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實現的。”

陳傑忍不住鬆了一口氣,“我也是說,這麽邪門兒的藥,可不敢隨便吃。”

燕知枕著車窗的邊框,語氣仍然溫和,“小陳,如果讓你在得不到和忘掉之間選擇,你怎麽選?”

從反光鏡裏看著燕知清澈的目光,陳傑的心更虛了。

“我不知道。”

燕知的口吻裏沒有一點譴責的意思,“這個問題最好的答案就是‘不知道’,因為這說明你沒有麵臨過這個問題,所有不得不做選擇的人都會羨慕你。”

陳傑想道歉,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車裏一安靜,燕知就有點撐不住,兩個眼皮直打架。

等牧長覺拉開車門,就看見燕知皺著眉,在睡。

陳傑想從內側給燕知解安全帶,牧長覺沒讓,輕聲說:“我來。”

結果他剛把帶扣鬆開,燕知就惺忪地睜開了眼睛,撐著座位要自己起來。

但是他太累,剛睡醒的那陣頭暈一下緩不上來,就跟陳傑說:“不好意思,稍微等我一下,就一分鍾。”

陳傑趕緊把他的毯子給掩嚴實,“不著急不著急,等會兒我跟牧哥送您上去。”

他這麽說,燕知就能確定牧長覺真的在。

他有話要說。

“牧老師,”燕知哪怕頭暈也很堅持,“你有問題可以直接來問我,不用為難小陳。”

“我為難他什麽了?”牧長覺拄著膝蓋跟他視線平齊,沒讓他費勁仰著頭。

“我隻是潛在藥物的研發人員之一,而且它真正通過臨床檢測之前是不可能給任何人類服用的。”燕知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

“如果這件事情真的困擾你,那我可以非常明確地告訴你。”

“那個藥,我沒吃過。”燕知的眼睛沒有眨,卻在路燈光下一閃一閃的,像是含著水,“我不需要。”

牧長覺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抹他的眼尾,“是我懂得太少想得太多,不該試探燕老師。我今天晚上態度不好,惹你難受了?”

要是他否認,燕知可能可以保持強硬。

但是他認錯。

燕知咬了一下牙,硬把眼淚含著。

牧長覺站起身跟陳傑說話,“小陳麻煩你,幫我拎一下他的東西。”

燕知趁這個時候牧長覺沒看自己,把眼睛擦幹了。

陳傑沒被追究辦砸差事就已經謝天謝地了,趕緊去拿燕知的行李。

雖然沒被看見眼淚,但感覺牧長覺要把他從車裏抱出來,燕知有點不知所措,“我能自己走,我緩一下就好。”

“我沒說你不能自己走,隻是順路送送燕老師。”牧長覺沒鬆手,甚至把他摟得更緊了,“反正就是上下樓,等會兒我把燕老師送到‘秦’門口,再回‘瀟湘’也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