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涼似水, 四下闃靜無聲。
兩個人就這樣沿著道路一直往前走,樹影在夜風中搖晃,走過明明暗暗的道路,他們終於停在一幢建築物前——成都博物館。
借著路燈的光, 他們看清成都博物館門口放著的巨大的展牌, 上麵寫著這次展覽的名字,《現代之路——法國現當代繪畫藝術展》。
虞幼真用手機搜索了一下這次展覽的相關信息, 她越看眼睛睜得越大, 查到這次展覽有好多好有名的畫家的畫作會在博物館展出,莫奈、畢加索、馬蒂斯、蒙德裏安……是一次非常難得的機會。
她記得他喜歡繪畫。
於是她把手機舉得高高的, 舉到溫恂之的麵前說:“看起來很有趣,我們明天來看展吧?”
溫恂之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 心底不自覺柔軟了幾分, 說:“你想來看展?”
虞幼真眨眨眼,說:“嗯?你以前不是很喜歡繪畫嗎?”
溫恂之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是她知道他喜歡,所以才做了這個提議。
這一瞬,他隻覺得內心既柔軟,又鼓脹。
他握住她的指尖,笑著說:“好啊。”
等確認了地點和展覽的主題, 兩人便折道回酒店。
路上虞幼真間或抬頭望月,高高掛在天上的月亮像蒙了一層紗,但隨著她的步伐的前進, 那輪月亮一直在跟在她身後向前挪,慢慢移過或是濃密或是空落落的樹梢尖兒, 像越過一座座崎嶇的山,像天邊的一盞孤燈。
不管什麽時候, 隻要她一抬頭,它就在那兒,纖雲掃跡,萬頃玻璃色。
她的視線往下落,悄悄地落在他身上,看見他優美而流暢的側臉線條,月光很溫柔地落在他的身上。過了一小會,他似有所感地向她望過來,眼睛裏像汪了一池清澈的湖水。
他握著她的手,溫聲問她:“怎麽了?”
“沒什麽呀。”虞幼真搖搖頭,輕聲說。
她把臉埋進圍巾裏,蓋住往上翹的嘴角。
她就是覺得,這一刻真安謐,真好啊。
她心想,古人對月寄托了那麽多的思緒和情愫,用那麽多華美燦爛的詞藻去讚歎它,真是很有道理的——孑然一人時,能舉杯邀明月,而在歡暢愉悅之際,也還能有月亮作見證。
等他們慢慢晃回到春熙路之後,時間也不早了,街上的行人稀落,便顯得安靜許多。再等他倆走進酒店,踏出電梯門,回到高層的套房時,這個世界更是一下子就寂靜了下來。
這房間裏麵就隻有他們兩個人。
這便顯得安靜得有些過分了。
虞幼真有點不自在地動了動手指,想把手抽出來,這時,她聽到溫恂之淡淡地笑一聲:
“不需要了就放手?”
虞幼真:“……”
不是,他這話說得,怎麽那麽……那麽那個啊!
說得她好像個渣女一樣!
“才不是呢。”她垂著眼睫反駁。
“嗯。”他老神在在地說,“當然不是了,我們幼真絕不會過河拆橋的。”
這人!
這個人!
虞幼真抿著唇繞過他,逃也似地飛快往裏走:“我隻要去洗澡了!”
虞幼真胡亂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匆匆抱著衣服進了浴室,關上門之後,她那顆吊在半空中的心才慢慢放緩了。
她站在鏡子麵前,長長地、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緊接著,她很快發現鏡子裏的自己的臉頰和耳垂都有一點點紅,她用手指碰了一下自己的臉頰,還有一點點熱。
她回憶起他剛才說的話:
-“不需要了就放手?”
-“我們幼真絕不會過河拆橋的。”
怎麽聽都感覺話裏有話,這人肯定是在暗中嘲諷她!虞幼真越想越羞惱,直接一拳捶在自己的衣服上,可她沒留意好位置,手指骨一不小心砸到了台麵上,立刻疼得她“嘶”了一聲,眼淚差點飆出來,吃痛得抱著手呼呼了兩下。
這一刻,“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
她不要理他了!
最少二十分鍾!
五分鍾後。
虞幼真站在淋浴頭下,熱水衝落在她身上,她閉著眼睛去摸置物架上的護膚品,卻發現怎麽也摸不到自己的洗麵奶。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睜開眼睛去看,發現她壓根就沒有帶洗麵奶進來。
虞幼真:“……”
這時,溫恂之正在外間處理工作,他聽見浴室的門響動了一聲,一道又輕又軟的聲音漏了出來,是虞幼真在叫他:
“恂之哥,能不能幫我拿一下我的洗麵奶呀?就在我的行李箱裏,你幫我找一下。”
溫恂之應了一聲,合上電腦去給她拿東西。她的行李箱就攤放在臥床的旁邊,她出門前把行李整整齊齊的歸納到收納盒裏,不過她剛才亂翻了一氣,有幾個收納盒被拎出來堆放著,拉鏈敞開著。
拉鏈縫隙中掉落出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小衣。
他幾乎是下意識閉上眼,並抓起**的床旗扔在上麵,但剛才看到的東西還是不可避免地、牢牢地印入了腦海中。
純白色的,點綴有精巧的蕾絲。
正好在這時,裏間虞幼真又喚了他一聲:“恂之哥,你找到我的洗麵奶了嗎?”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黃鍾大呂一樣在他耳邊敲響,像是在譴責這一刻他內心的綺思。
他抄起洗麵奶,說:“來了。”
浴室的門是關著的,他禮貌地敲了敲門,裏邊應了一聲,很快門開了一道縫隙,慢慢越來越大,些微水汽從裏麵散了出來,她攀著門,從裏麵探出半邊身來。
她臉頰白皙而水潤,但眼尾、顴骨、鼻尖、下巴都被熱氣熏得紅紅的,裹著浴巾,不可避免地露出圓潤而光'裸的肩膀,和半邊深刻而精致的鎖骨。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克製地偏過頭看向別處,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
她歡喜地伸手來拿洗麵奶,“謝謝恂之哥!”
與此同時,她的指甲不小心刮過他的指尖。明明很輕,也很快,可就那一下的觸碰,像過了電一樣,令他心跳快了一拍,就連後腦都感覺到一陣麻痹。
等他再次坐回剛才的位置,打開電腦準備繼續處理工作,卻發現麵對著滿屏的文字,他怎麽也看不進去了,這些字像是自己長了手長了腳,會到處亂爬。
過了會,房間裏響起一聲輕嗤。
他仰起頭,向後靠著椅背,無可奈何地抓過一個抱枕放在腿上。
照燈明亮而柔和。
他下意識去摸手上的玉扳指,那是他以前戴來禁戒自己對幼真的心思,此刻卻摸了個空,反而摸到了一枚被他體溫捂得溫熱的婚戒。
他恍恍想起來,結婚同居後他就把那玉扳指摘了,換了婚戒戴。
但現在他懷疑這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玉扳指摘了之後,他對自己的禁錮好像也隨之一起摘掉了,他引以為豪的自製力不知不覺地崩潰決堤,在這樣的夜裏,他竟然……
有這樣下'流又混亂的想法和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