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虞幼真舉起手來時, 那男生很清楚地看到——她手上戴著一枚閃亮的鑽戒。
那男生微微一怔,旋即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個成熟男人正向他們這邊走過來,他儀表之優雅倜儻, 幾乎沒有可以挑剔之處, 走在這熱熱鬧鬧的人群中,如鶴立雞群般, 旁人都淪為了他的背景板。
隻這一眼, 他就知道他們兩個是絕配。
那男生的臉“蹭”地一下,全都紅了, 他飛快地向她道歉,然後轉身拉起自己看熱鬧的好友們, 頭也不回地跑了。
溫恂之走過來, 他衝著那男生離開的背影,揚了揚下巴, 問:
“找你要聯係方式的嗎?”
虞幼真點點頭。
溫恂之點點頭,沒再說什麽,而是把手裏提著的袋子隨意地放到虞幼真的腳邊,他買了不少東西,都快堆起來了。
虞幼真見他麵色如常, 心裏有些按捺不住,問他道:“恂之哥,你就不想知道我說了什麽嗎?”
溫恂之隻笑著說了句:“我相信你會處理好的。”
聽到這話, 虞幼真莫名其妙有一點點開心。她伸出手在他麵前晃了一下。之前她跟他說婚戒太貴重了,擔心會不見, 所以沒戴,在那過後不久, 他給他們又買了幾對低調一些的、適合日常佩戴的婚戒,這些她不怕丟,便日日戴著,現在已經成了習慣了。
她主動說:“喏,我就把手伸出來給他看了,然後他看到我無名指上戴著的戒指後,就跟我道歉了說打擾了。”
她的語氣輕快,尾音向上勾著,活像一個討賞的可愛的小孩。
溫恂之的眼睛彎了彎,捏了捏她的手指尖,又摸了摸她的頭發,笑著說:“很棒,要給獎勵。”
他將剛才帶回來的包裝盒和包裝袋一一拿出來,開始有條不紊地拆箱。
虞幼真好奇地問道:“咦?你買了什麽?”
溫恂之抖開手中的東西,原來是一件LP的羊絨鬥篷大衣,他把大衣展開披在她的身上,又從袋子裏拿出一個帽子,半蹲下來,給她戴上。
然後,他將那奶茶塞進她的手裏。她接觸到他的指尖,有點兒冷,但她手心裏的奶茶卻是熱的,捂在手心裏很暖。
“給幼真的獎勵。”他問,“現在還感覺冷嗎?”
那雙深邃眼睛平靜而溫和地注視著她。
虞幼真落進他的眼裏,感覺自己仿佛漸漸要溺斃。她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來一個字,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像找回自己的聲音一樣,開口問道:
“你剛才是給我去買衣服了嗎?”
“你不是冷嗎?”他笑著說。
虞幼真捧著那杯熱奶茶,過了會兒,才輕聲說:“那你自己的呢?”
“裏麵呢。”溫恂之揚揚下巴,示意了一下地上那一堆袋子。
“你倒是快點穿上啊。”虞幼真說。
溫恂之搖搖頭,不太想動:“剛才走路走得急,現在不冷了,休息一陣。”
虞幼真一聽,把熱奶茶塞到他的手裏,二話不說就蹲下來開始扒拉衣服,翻找出男士的外套,強硬地給他套上,一邊套,還一邊小聲嘟囔道:
“怎麽能不穿衣服呢?自己的身體都不好好照顧,現在出了汗,覺得不熱,待會兒吹了風,可就要著涼了,要是真在這裏感冒了,我看你怎麽辦。”
說著,她還將他衣服上的扣子一粒一粒仔細地扣上,給他整理好衣服上輕微的褶皺。他素來衣著平整。
溫恂之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任由她擺弄自己,還逗了她一句:“幼真現在是在擔心我嗎?”
虞幼真的動作一頓,她抿了抿唇,才說:“……一點點吧。”然後她很快補充道,“那什麽,我隻是,隻是怕沒人跟我一起去看日出。”
溫恂之拉長語調,“哦”了一聲。
這一句“哦”,怎麽聽起來這麽別有深意。
虞幼真渾身不自在,她剛想在說些什麽找補的時候,卻聽見他聲音含笑地說道:
“謝謝幼真。”
虞幼真剛才滿腹的草稿都化作烏有,她摸摸耳垂,小聲說:
“不客氣。”
他們在外麵再排了一會兒,就叫到他們的號了。在餐館裏坐下來後,虞幼真輕車熟路地拿出手機搜索了x團、小紅薯和大家點評,查看推薦菜單,比照著菜單拿了菜。
過了會兒,菜就上來了,鮮香濃鬱的紅油裏泡著令人食指大動的美味串串,上麵還撒了白芝麻和香菜,除了串串他們還點了一道蛋炒飯。
他們兩個人其實都不怎麽能吃辣。虞幼真是喜歡吃,但隻能吃一點點,而溫恂之幾乎是一丁點兒辣都吃不了,而且他的胃也不好,不能吃太辣的東西,那道蛋炒飯就是專門為他準備的。
虞幼真一邊吃串串,一邊被辣得喘氣,她現在被辣得眼睛是紅紅的,鼻尖也是紅紅的,甚至都微微冒汗了。
溫恂之很自然地拿紙巾幫她擦去鼻尖上的汗珠,又再拿了一張紙巾幫她擦擦嘴唇上沾著的紅油。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他說,並給她遞過來一瓶開了蓋的唯怡豆奶,把吸管湊到她的嘴邊。
她愣了一下,耳朵尖慢慢燒了起來,她匆忙低下頭去,就著他握著唯怡的手痛飲了大幾口冰豆奶,還想再喝,抬眼卻看見他以手支頤,眼含笑意地看著自己。
那目光很柔和,讓她想到很多年前——他也是這樣,坐在旁邊看著她眯著眼睛吃糖的,還會和她說:“妹妹少吃點,小心蛀牙。”
這飯突然就吃不下去了。
溫恂之見她停下,有些訝異:“你不吃了嗎?”
“不想吃了。”虞幼真說,她看了一眼溫恂之的那一碗蛋炒飯,就沒吃多少,“你不吃飯嗎?”
溫恂之說:“我也不想吃了。”
於是兩人便走出了這家店。虞幼真看他剛才沒吃多少,怕他餓著,對胃更不好,決定再帶他去吃點清淡的。她之前其實是有看到過一些成都的美食攻略的,記得有一道菜叫老媽蹄花,頗為清淡,應該符合他的口味。
她揚手便叫了一輛出租車,直接拽著溫恂之上了車,上車後她給司機報了個地址:“師傅,麻煩您開到丁太婆老媽蹄花總店,人民公園旁邊那個。”
司機師傅響亮地應了一聲:“好嘞!”
在路上,虞幼真和司機師傅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主要是她想問司機師傅最近成都有什麽新鮮事物,他們還要在成都逗留一兩天。吃喝玩樂這種事情問司機師傅是最快的,他們每天開著車穿梭在城市裏,是最熟悉這座城市的人,也最了解這座城市有什麽好吃好玩的。
司機師傅一聽,立刻來了精神,跟她開始擺龍門陣:“我聽乘客嗦,最近辣個成都博物館有個啥子展覽,好多人去哦,天天都排長龍,從辣個博物館滴門口排好長的隊到外邊兒!”
虞幼真很捧場地問:“什麽展覽呀?”
司機師傅想了想,愣是想不起來那是個什麽展覽,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兒豁,我給搞忘咯,好像是個啥子畫展……”
一聽到“畫展”兩個字,虞幼真便往身側的溫恂之看了一眼,他穩坐如山,她靠到他身邊小聲地問:“你想去看嗎?肯定想吧?”
溫恂之挑了挑眉,同樣小聲地回複她說:“我都行,聽你安排。”
前邊,司機師傅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哎喲,具體是啥子畫展哦……我是真記不到咯。不過沒得關係,那個成都博物館就在那個人民公園過去點兒,你們兩個娃娃待會從飯店出來,闊以走過去,看一哈兒是個啥子展覽噻。”
等他們下了車,司機師傅還很熱心地給他們指了一下路,從老媽蹄花店出來後,該往哪個方向走才能走到成都博物館。
虞幼真連連應好。
他們來的這家店開了五十多年,招牌菜就是老媽蹄花。他們兩個各點了一碗老媽蹄花,燉湯是乳白色的,豬蹄熬的軟爛入味,上麵撒了幾粒蔥花,確實很符合港城那邊的飲食習慣。
這回溫恂之倒是比剛才吃得多了。
虞幼真之前吃了一些串串,現在吃不下那麽多,喝了兩口就飽了。於是,她便撐著下巴看著他吃,眼見著他那湯碗就要見底了,她在心裏暗想,這人剛才還說自己不餓呢。
嘴硬的男人。
等溫恂之把那碗湯喝到底後,放下調羹,她才開口道:“你飽了嗎?還要吃嗎?”
溫恂之搖頭,說:“飽了。”
從店裏出來後,已將近晚上十點鍾。路上的人不多,放眼望去,隻有孤零零的路燈立在道路邊,撐起一方光亮。
反正兩人現在吃得也很飽,直接去怕是會積食,虞幼真便提議說去散散步消消食,她心裏還惦記著那個成都博物館的畫展。
於是,她跟溫恂之商量說,既然他們都決定要散步,不如就幹脆走到成都博物館去看看是什麽主題的展覽。
溫恂之自然是答應下來。
兩人按照導航往博物館的方向走去。
夜深露寒,朔風如刀。天上掛著的月亮蒙在雲層裏,隻露出小半邊臉。
虞幼真哈出一口白氣,那月亮就被霧氣完全遮蓋了。
“好冷啊。”她說。
“冷嗎?”
聞言,溫恂之探手過來,握住她的手,並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衣兜裏。他的手心很暖和,比她的手要暖,體溫傳過來,讓她略有些發僵的手緩和過來。
她愣了愣,仰起頭看見他的側臉,高鼻深目,側臉線條流暢而優美。
按理說,他們認識了這麽多年,應該早就看習慣了,但此時此刻細細打量來,她才慢慢回過味來。
——他是真的長得很好看。
儀容儀表無一不是非常精準地踩在了她的審美點上。
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呢?
單單是這樣看著,便隱隱有種心跳加快的感覺。
不知為什麽,她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和梁如筠聊天,她分享過一個詞,叫“生`理`性`喜歡”,並說這種生`理`性`喜歡是難以克製的,會忍不住靠近,會覺得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會時時刻刻想要吸他。
虞幼真不明白是不是像現在這樣——他身上的烏木沉香的味道似有若無地飄散過來,類似……類似某種隱秘的召喚。她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氣,鼻腔充斥滿冷冽的空氣,還有一絲微不可聞的他的味道。
在這朦朧的夜晚,連香味都若即若離。
她動了動手指,不小心摸到他掌心的粗繭子,溫恂之揉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尖,然後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他溫聲問她:“現在還冷嗎?”
現在一點兒也不冷了,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