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明天就是婚禮了。
聞言, 虞幼真望他一眼,他麵帶笑意,眼角微微彎著,那雙攝人心魄的、如靜水流深般波瀾不驚的眼眸, 在此刻似乎也泛起些許漣漪, 流露出罕見的、溫柔的神氣來。
可沒由來地,她想起她搬來新居, 他們同住的第一晚。
那晚他回來得遲, 身上帶著酒氣,應酬時喝了酒。酒精或許是某種解除封印狀態的魔藥, 就像他那晚解開的、向來扣得嚴嚴實實的衣領子那樣,讓他表現出一些她完全不熟知的、與他以往清冷自持大相徑庭的狀態來。
——他垂著眼, 慢條斯理地搓撚著她的手指, 從手指尖兒到手指根。
這會兒她還能強壓住渾身亂竄的雞皮疙瘩,勉強忍住。直到……直到他作亂的手指輕輕地撓過她敏感的手心時, 她實在沒忍住哆嗦了一下。
他望著她的目光頓時變得又暗又沉,像他這樣聰明的人,當然是發現了她的窘迫和羞臊,但向來體貼的他並沒有紳士地後撤,給淑女留下喘息的空間和餘地, 反而像個乘勝追擊的將軍一樣,向前迫近,一直逼近, 直直踩到她的臨界點上。
他問她:“也包括在婚禮上的吻嗎?”
語調之漫不經心,仿佛帶著酒後微醺的氣味。
……
虞幼真的目光往下移了點, 看到他噙著笑的嘴角,然後她臉倏然紅了, 猛然抽回手。
溫恂之見她別開臉看向其他地方。她今日梳起了發髻,頭發整整齊齊地盤在腦後,露出她姣好的麵龐和修長的脖頸,所以他現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她的脖頸到麵龐,再至耳朵尖,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誘人的粉色。
啊,小姑娘害羞了。
他笑了一聲,明知故問:“你怎麽了?”
虞幼真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她掩飾性用手扇了扇風,結結巴巴地說:“啊,就……就是,呃,那個,突然感覺有點熱而已。”
“哦?熱嗎?”
溫恂之突然伸出手,探過身去,兩人的距離驟然拉近。虞幼真內心一緊,嚇得睜大眼睛,連忙往後傾,卻見他不慌不忙地越過她,按了一下她身後的空調的控製器。
還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虞幼真懵了一下。
……他這是什麽眼神?
後麵傳來一連串的“滴滴”聲,溫恂之調完溫度,他撐著桌子,低眼看她,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終於,他開口問她:“明天的珠寶都挑好了嗎?”
虞幼真見他講正事,也整理好自己的思緒,正經回答道:“還沒有,我拿不準主意。”
溫恂之點點頭,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枚耳墜往她耳邊比劃。
“這個很襯你,要不選這對?”
虞幼真瞥了一眼,是對祖母綠的耳環。
她頭搖成撥浪鼓:“不要。”
“不喜歡?”
可他明明記得,那天她繞著這套祖母綠的展櫃走了好幾圈。
虞幼真:“因為這個首飾跟服裝不搭,服裝的款式搭這個樣式的珠寶,那簡直是災難,更何況……”
說著,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她吞吞吐吐地繼續說:
“更何況,這可是綠色的。婚禮上新娘穿戴綠色的東西,嗯,怎麽說呢……”
溫恂之明白過來,忍俊不禁,他伸手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這小腦袋瓜裏麵都在想什麽?”
虞幼真躲了躲,頗有些不服氣,小聲嘟噥:“本來就是啊,我又沒說錯。”
溫恂之就那樣瞧著她躲開自己,片刻後,他眉梢微抬,忽然笑了聲,問她道:“你現在還熱嗎?”
虞幼真認真地感受了一下,覺得好很多了,便老實回答說:“不熱了啊,還有點冷。”
溫恂之輕輕“哦”了一聲,他的尾音是上翹,帶著些疑惑。虞幼真覺得有點奇怪,但同時又本能地警惕起來。
然後,她就聽到他慢悠悠地說:“我剛才沒調溫度。”
虞幼真:“……”
他盯著她,還是剛才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溫度明明沒變啊,可是幼真怎麽就不覺得熱了呢?”
虞幼真懵了。
難怪她剛才覺得怪怪的……他是在捉弄她!
她回過神,又羞又臊,看到他還在饒有興致地盯著自己,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伸手推搡了他一把。
“你這人怎麽這麽壞啊!”
她聲音本就輕而軟,在發怒的時候沒有絲毫的震懾力,甚至還顯得像在撒嬌。
溫恂之低笑著捉住了她的手,包在大掌中。虞幼真掙紮了幾下也沒能抽出手來,隻能很生氣地用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瞪著他,企圖用她自以為是很犀利的眼風從他身上刮下兩片肉。
“乖,不鬧了。”他握著她的手,下巴揚了揚,示意了一下滿桌的珠寶,說,“正事兒還沒完成呢。”
“那你倒是鬆手啊!”
虞幼真很不樂意地說,明明是他牢牢地拷著自己的手,不給她動,這會兒卻反過來說她在胡鬧。
離譜!
溫恂之低低笑了聲,鬆開她,鬆開後,還要不輕不重地譴責她一句。
“小姑娘的脾氣變壞了。”
虞幼真對他怒目而視:“你怎麽不說是你太壞太過分了?”
馳騁商場多年,溫恂之很了解“見好就收”和“避重就輕”的計策,他不搭茬她對他的控訴,而是伸手拿起另一條項鏈。
“真的不鬧了,來看看這一條項鏈?”
當初還在逛展覽的時候,他第一眼就看中了這一條珍珠鑽石項鏈,溫潤渾圓的珍珠配上璀璨的鑽石。
很像她。
虞幼真見他重新變得正經起來,自然也鳴金收兵。她看看他手中的項鏈,說:“這條項鏈確實在我的考慮名單之中。”
“試試?”
試試也行,虞幼真準備伸手拿過他手中的項鏈,卻沒想到溫恂之一副準備解開項鏈扣子的架勢。
“我自己來就好。”虞幼真連忙說。
溫恂之也由著她從他手裏拿過項鏈。這條項鏈的卡扣是燈籠扣,這種扣子比較難佩戴,虞幼真自己一個人弄了半天都沒有戴上,項鏈還險些從手中滑落。
折騰了好一會兒之後,溫恂之看不下去了,他伸手拿過那條項鏈。
“算了,還是我來吧。”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勾過那條項鏈。
虞幼真從鏡子裏看到他不疾不徐地走到自己身後,寬肩窄腰,標準的倒三角身材。
他垂著眼瞼,認真地研究了片刻後,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如何打關燈籠扣。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指一旋一頂,那燈籠扣就乖乖被打開了。
他提著項鏈的兩端,貼近她,璀璨奪目的項鏈就懸在她眼前。旋即,微涼的首飾輕輕地貼到她的脖頸上,她感覺到他的手指擦過她的後頸,一觸即逝的溫熱,是他在為她扣上項鏈的扣子。
從始至終,他的神情都很專注認真,跟剛才壞心捉弄她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虞幼真壓下心底的異樣,轉而仔細端詳起鏡子裏的自己,不得不說,這條項鏈真的非常適合她,而且也很契合婚禮的主題。
溫恂之也半俯下`身,看向鏡子裏的她。那條他一眼就看中的項鏈,正佩戴在她修長的脖頸間,安安靜靜地臥在她的分明深刻的鎖骨上。她的皮膚潤白且透亮,一時間竟分不清是是珍珠更白還是她更白。
他的目光變深了些。
“很好看。”他輕聲說。
“那要不就選這條——”
她側過頭,卻沒注意到此刻他們之間的距離,他竟靠她這樣近。她驟然收了聲,嘴唇始料未及地、輕輕地擦過他的下頜。
柔嫩溫熱的唇瓣,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