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治療第一百步

鬱久霏沒聽見樓十一的回答,有些疑惑地歪歪頭:“不可以嗎?”

“可以,沒什麽不可以的,不過你怎麽確定這堆肉跟村子失蹤的人有關係,你又沒看見照片。”樓十一放下些微的感動,感覺鬱久霏的說法有些牽強。

腐肉出現在無人村附近也不代表兩者之間有關聯,更準確一點說,是無法確定與副本地圖有關。

通關劇情的時間應該隻有五天,錯過了不一定還有機會等待下一個初一,一旦判斷錯誤就會影響正常通關。

鬱久霏雙手撐在桌子邊緣,垂眸觀察腐肉,半晌後開口:“根據我的經驗判斷,這些屍塊泡在雨水裏大概有三到五天左右,溫度低一定程度上延緩了它們的腐化程度,不過因為有雨水跟森林裏的細菌,撐死延緩一到兩天,就跟祠堂裏的供品一樣,你是在附近找到的,那證明這些屍塊在附近被丟棄,最近,不就是這個無人村了嗎?”

“以你的腳程來算,這堆肉出現的位置大約在距離祠堂一個小時的地方,更遠的地方我就沒去了,你要有興趣,今晚跑一趟?”樓十一知道攔不住鬱久霏,幹脆就不勸了。

“好呀好呀,對了,要叫上一號嗎?”鬱久霏準備跟著出門,忽然想起來還有個人。

樓十一直接通知了沈西聆來,等鬱久霏走到祠堂的時候,沈西聆已經等著了。

看到鬱久霏披著雨衣走得搖搖晃晃,沈西聆無奈地說:“鬱小姐,你真的不用休息嗎?作為人類,你應該很累。”

進入副本後鬱久霏除了必須要睡覺休息的時間,都在為真相奔忙,也就在火車上睡了三天,一下火車就馬不停蹄地趕路,今天更是跑了好幾個小時沒停過,鐵打的就該想睡覺了。

鬱久霏搖搖頭:“看著天黑,其實才晚上七點,我平時的作息是晚上九點睡,樓十一說走一個小時能到,要是我走不動了,我就讓係統把我的帳篷拿過來,我直接在那邊睡就可以了。”

昨晚搭好的帳篷還放在瓦房裏,早上鬱久霏沒收起來,反正節目組不會把這個東西剪到後期成品去,需要的時候讓係統幫忙收進背包,再拿出來就好。

沈西聆沒話說了,他有些擔憂鬱久霏猝死,不過看著樓十一身上的光芒,又多問了一句:“樓十一,你有時刻監控鬱小姐生命狀態的吧?她會猝死嗎?”

“她好得很,可以打死一頭牛。”樓十一查看了鬱久霏的身體狀況後冷笑著回答。

“咦?鬱小姐你這身體素質,簡直為逃生遊戲而生,忽然對你多了不少信心。”沈西聆鬆了口氣,他還以為鬱久霏一路都在強撐呢,沒想到身體真的這麽強悍。

鬱久霏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我們程序員是這樣的,隻要程序沒跑起來,都不敢死。”

旁邊的樓十一跟著晃動:“是這樣的沒錯。”

沈西聆不懂程序員的堅持,甚至覺得他們兩個十分吵鬧。

三人嗶嗶完了,又讓鬱久霏檢查了一下裝備,打開手電筒開始出發。

夜晚的路更不好走,大雨逐漸變暴雨,手電筒的能見度很低,在無人村的時候雨水剛到鬱久霏腳背,等出了村,雨水明顯漲到了鬱久霏的小腿。

鬱久霏再一次踩到石塊差點摔倒被沈西聆扶助的時候,她忍不住了,問係統有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在這種鬼地方趕路的。

主係統打開商城給鬱久霏推薦了摩托車、拖拉機、吊車……

看完長長一卷的推薦商品,鬱久霏最後花了五十積分租了一雙翅膀,這個東西可以使用一個副本的時間,某個大佬道具太多放到租賃商城給新人用的,定價非常低。

購買完成後翅膀直接放進背包裏,隻要鬱久霏點擊使用,就可以出現在背後,像遊戲裏帶著翅膀飛的角色一樣。

鬱久霏剛開始還不太習慣,飛得歪歪扭扭,好幾次都差點撞樹上,是樓十一伸出藍色的光線拉住調整方向,好歹沒讓她撞得鼻青臉腫的。

“烏拉——可以飛啦——”鬱久霏飛習慣後自己在半空中轉了個圈,然後被雨水糊一臉,打在了樹枝上。

沈西聆跟著飄起來:“鬱小姐,請時刻記得,自己是個人。”

艱難從滑溜溜的樹枝上站起來,鬱久霏比了個“OK”的手勢,再次起飛,這次小心地飛到了樓十一之前發現腐肉的地方。

長時間下雨讓地麵漲起大片積水,水麵上卻浮著一些肥油,看起來像是動物體內的脂肪。

鬱久霏直接落到地麵收起翅膀,此時積水到她的雨靴口子下十厘米處,再往深一點走,或許就會淹過雨靴。

“這水太深了,樓十一,你有掃描出什麽嗎?”鬱久霏抬頭衝著還在高處的樓十一喊,那兩人嫌棄沒下來。

“水裏的東西跟我昨晚來看過的差不多,雨水破壞地形跟痕跡了,你上來,我們再往前麵走點看看。”樓十一沒查到更有用的信息,決定順著水流繼續走。

有了翅膀,不用廢太多時間趕路,可以將更多的精力放在解密上。

即使雨水抹去了那些腐爛屍塊的痕跡,樓十一依舊能從昨晚留存的截圖裏找到蛛絲馬跡。

根據樓十一記錄的距離,從第一個發現屍塊的地方往北走三百米,有一座奇怪的建築,飛近了看,牌匾上寫著“山神廟”三個字。

鬱久霏落到山神廟台階上,舉起手電筒照亮:“山神廟,樓十一,你看看這附近有沒有別的屍體?”

“這可多得很,不過奇怪的是,都不太完整。”樓十一拍下幾張照片給鬱久霏跟沈西聆看。

光屏上的照片很清晰,完全不像是在晚上拍的,鬱久霏看了下,發現有些屍體都幹了,有些則是骨頭,看起來最新的屍體渾身看不出一塊好肉,難以分辨麵容,從骨架看,應該是個嬌小的女性。

鬱久霏偏頭問沈西聆:“一號,能看出什麽來嗎?”

沈西聆沉吟半晌,抬手指著最新那具屍體說:“從她身上的一些傷口看,應該是被挖走內髒了,眼睛也是,幾乎沒放過任何一個可以重複利用的器官。”

屍體身上並不止刀口,還有一些被啃咬的痕跡,鬱久霏到底不是專業的醫學生跟法醫生,對著照片看不出來,而沈西聆多年做實驗,一眼就能看出是不是手術刀切的。

聽完沈西聆的話,鬱久霏皺起眉頭:“要真是這樣,這座所謂的山神廟……就是交換貨源的地方了。”

山神廟本是人們供奉山神保佑風調雨順、年年豐收的地方,現在卻被用來做這種肮髒的交易,何其諷刺?

鬱久霏歎了口氣,說:“一號,時間不早了,我們分一下工,我進去看看廟裏的情況,你去看看附近還有什麽線索,可以嗎?”

沈西聆沒意見:“可以,我不一定什麽時候回來,你注意安全就好,我能找到你的。”

“好,今晚我應該不會回去,可能在廟裏住一晚。”鬱久霏說著,上前去查看大門,沈西聆則是原地消失。

山神廟的大門沒鎖,屋內也沒扣上門閂,很輕易就能進入。

樓十一直接掃描整座廟,跟鬱久霏說:“廟裏沒人,放心查看,後院有個地窖,應該是在那裏給人做的手術,但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資料。”

有了樓十一提供的線索,鬱久霏進入山神廟後徑直穿過大堂,來到還算寬敞的後院,地窖在廚房地下,入口處有個開關,需要挪開某個櫥櫃。

鬱久霏力氣大,很輕易就推開了,接著聽見哢嚓一聲,好像有某個鎖被打開。

“這裏,”樓十一飄在一塊地磚上,“踩一下這個地磚就會彈起來。”

廚房並不像村落其他地方一樣破舊,地板專門鋪了結實的地磚,跟泥牆格格不入。

鬱久霏快步走到樓十一指示的地磚上,用力踩了一腳,地磚還真自己彈起來了,於是她彎腰把地磚掀起來,下麵是樓梯。

順著樓梯往下走一層樓左右,有一扇鐵門,鬱久霏湊近一看,用的居然還是密碼鎖,這也不怕某天電池用完了打不開門。

密碼鎖屬於樓十一的領域,他根本連密碼都沒破譯,強力拆解。

鐵門打開後一股血腥氣撲麵而來,鬱久霏被熏得差點吐出來,隻能再次戴上好幾層口罩,出門前穿雨衣,她都摘下來了,沒想到還得戴。

門後有燈的開關,鬱久霏一伸手就摸到了,白熾燈瞬間照亮不大的地下室。

鬱久霏緩緩往前走,撩開綠色的布簾,後頭的布置仿佛一個小型手術室,手術台幹淨整潔,牆壁上有齊全的手術裝備,從手術器械包到冷藏箱,一應俱全。

而那消散不掉的血腥氣,應該是取的器官太多了,悶在不透氣的室內,怎麽洗都洗不掉。

為了抹除痕跡,這個地方不知道殺掉了多少人,卻連個手術記錄都沒有,既處理了死人的蹤跡,又抹除了證據,一舉兩得。

樓十一把這一切都記錄下來,跟鬱久霏說:“應該就是這裏了,村裏所謂的祭拜,有可能是交易日,至於每天都有的廣播,我覺得是匹配。”

就算是挖器官也要先匹配過,需要什麽血型、身體情況怎麽樣,都是配型需要考慮的事情,一個好的資源庫,應該是活的,整個村子裏的人就這樣被圈養著,一旦有人需要了,就以祭拜為借口,直接送走。

“樓十一,有個地方我沒想明白。”鬱久霏檢查著櫃子裏的手術道具說。

“什麽地方?”樓十一飄過來。

鬱久霏捏著手術鉗,皺起眉頭:“節目組被請過來,是因為村裏出現了失蹤的事,但按照湛傑的資料和這些手術道具的日期來看,器官交易是早就存在的事情,這應該不是同一個案子吧?”

器官交易屬於文憶想揭發出來的事實,節目組要拍的,卻與這個無關。

就像在火車站裏的連環死亡案件一樣,看似真相都掛靠在器官交易產業鏈上,其實節目組要拍的是,乘務員等人為什麽死去。

樓十一也反應過來:“那你還要查嗎?這邊的屍體本就是我自己發現想來看看的,真相你已經在火車站推測得八九不離十,或許真的跟這次的地圖劇情沒什麽關係。”

一時間鬱久霏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她總覺得之間應該是有關聯的,比如說乘務員他們的死表麵上是火車站在強製讓他們殺人,可事實上祭祀計劃是文憶設計的,沒有文憶,他們不會死得那麽快。

安靜良久,樓十一忽然問:“對了,你要是無法決定,不如看看這次的任務指引?上一個任務是拿到火車票,後麵有更新嗎?”

任務指引是個很懸的東西,那東西每次都隻給最簡單的信息,加上鬱久霏總是騷操作不斷,根本不管是否會影響自己的任務,隻看通關結果,導致她現在都不習慣看這個。

被樓十一提醒,鬱久霏拿出遊戲卡:“我在火車上的時候看了一眼,因為我破壞了拍攝流程,所以最後拿到火車票就給我打上通關標簽了。”

每次查看任務都需要用遊戲卡打開個人遊戲麵板,查看起來有點麻煩。

副本任務進度那裏隻有第二地圖,任務指引的位置是空的。

鬱久霏看到空白,愣住了:“怎麽是空的?”

“嗯?任務欄是空的?”樓十一飄近了一點追問。

“對,進程已經到了第二地圖,但沒有任務指引,是因為沒有觸發?”鬱久霏覺得這事有點麻煩了,如果還得去觸發,怕是不好一直在外麵亂跑。

樓十一沉吟一會兒:“還是問沈西聆吧,他出來跑得多,他比較有經驗。”

找到了手術室,山神廟內部就沒什麽好查看的了,鬱久霏回到地麵,就近找了個有床的偏房休息。

山神廟偶爾接待來做交易的人,偏房裏的床比村裏的好不少,可以睡人,不用擔心睡一半塌掉。

鬱久霏看床能用,也不勞煩係統把自己的帳篷搬來搬去,直接從背包裏拿出睡袋,準備在**鋪睡袋睡覺,之前說好不用管沈西聆,天色也不早了,要問的問題可以等天亮再問。

山中靜謐,幾乎隻能聽見雨水落下的聲音,十分助眠,沒一會兒鬱久霏就睡死過去。

第二天一早,鬱久霏醒來後沒看到樓十一,匆忙起床收拾好睡袋,出門找了一圈,發現樓十一跟沈西聆在山神廟的大堂裏擺骨頭。

“你們在做什麽?”鬱久霏在門邊抖雨衣,疑惑地問。

“我撿了點骨頭回來,看看能不能拚成人形,這樣能判斷出來附近的屍骨是否都為全屍,非全屍的話,或許會有幸存者。”沈西聆頭也不抬地回答,對這個事情很上心。

鬱久霏將雨衣掛在門外晾著,進屋幫忙。

最終拚出來三具屍體,都是完整的,沒有幸存者。

沈西聆看了會兒,說:“這也太狠了,一條命不留,何必做得這麽絕。”

有些器官割掉之後人不一定會死,還剩點良心的話,至少把人送回去救命,而山神廟附近的屍體,都是被挖空死掉的。

“或許是需求量太大了,即使一時間不會用完一個人所有的器官,也不想再跑一次,直接拿完離開,用不上的先凍起來,總有人買。”鬱久霏說著,想起吳明峎帶著的賬本,那賬本提到了東湖市私立醫院以及賈爾在省城裏打黑工的私立醫院。

如果不止供應一個醫院的話,確實可能出現供不應求的情況,貨太少,中介為了賺錢自然每次都盡量把器官拿走。

沈西聆站起身,和鬱久霏說:“難怪文憶想盡辦法要處理掉他們,這實在是壓榨得太狠了……啊還有,樓十一說你沒收到任務指引?”

提到這件事,鬱久霏又看了一眼,點頭:“是的,到現在也沒出來,我覺得這個任務是要觸發的,而且觸發地點得回村裏。”

“那就回去吧,這些地方都跟器官買賣有關,跟節目組要調查的真相不在一條線上,回去也好。”沈西聆想到了同樣的問題,並不希望鬱久霏還浪費時間在已知的事情上。

三人用最快的速度飛回無人村,導演已經來了,他站在前一晚鬱久霏說要留宿的房子前,一臉不滿。

看到三人飛回來,導演沒好氣地說:“你們三跑哪去了?鬱久霏你是一句沒把我說的規則給聽進去啊。”

鬱久霏收起翅膀微笑:“樓十一遇見了喜歡的東西,我陪他去看看,我們是最好的朋友,當然無論什麽時候都要無條件支持對方啦。”

“哦,那你們看出什麽來了?”導演似笑非笑地看鬱久霏表演,他擁有地圖上所有知情權,玩家做什麽他都能感應到,在他麵前說謊也就場麵話好聽點。

“這地方死人挺多的。”鬱久霏老實回答。

導演眼角抽了抽,在該說真話的時候鬱久霏永遠說著善意的謊言,在要說謊言的時候,鬱久霏又一副“我可老實”的模樣,看著就來氣。

為了導演的身心健康,沈西聆及時上前和稀泥:“其實鬱小姐沒說錯啦,我們就是到附近走一下看看屍體,這雨水淹得到處都是,不看一下說不定明天就沒了。”

然而經過昨天的事,導演看透了沈西聆這人,冷哼一聲,舉起攝像頭:“你誰?趕緊讓開,要開始幹活了。”

不管導演如何不滿,節目還是要錄下去。

鬱久霏按照昨天跟沈西聆說好的,先趁天亮在無人村查看一遍,確定沒有任何發現後準備回村子。

在回村期間,鬱久霏忽然收到了係統的提醒,說任務已經更新,讓鬱久霏記得查看。

聽見任務提醒後鬱久霏下意識回頭看了導演一眼,接著轉向沈西聆,想說什麽,對著攝像頭卻不好開口。

導演注意到她的神色,關了攝像頭:“有話說話。”

沒有拍攝,鬱久霏直接對沈西聆說:“我剛才收到係統提醒,說任務指引更新了。”

“那先看看吧,可能村子裏發生什麽事觸發了任務。”沈西聆猜測道。

隨後鬱久霏掏出遊戲卡,打開遊戲頁麵後看到任務指引上給出的任務是“找到失蹤的人”,任務詳情的內容則是“北頭村的男人又失蹤了,這次是村支書,他還會不會活著回來”。

鬱久霏將內容都念出來:“……看來,觸發任務的條件就是下一個失蹤的人,這回失蹤的是村支書,有沒有一種可能,失蹤的這些人,都跟器官交易有關?”

話音落下,導演雙手抱胸:“我人還在這呢,你們商量能不能避著我點啊?”

“你不是沒有拍攝嗎?”鬱久霏震驚地看著他,“而且你都知道劇情了,我們完全沒必要避著你呀。”

“總之,你們之間怎麽商量都可以,別在我麵前,不想聽,繼續拍了。”導演沒好氣地拒絕了鬱久霏,重新架起攝像頭。

無奈,鬱久霏隻能給沈西聆打眼色,準備回去再看看情況。

一路上鬱久霏總覺得導演是惱羞成怒處處給自己找茬,有種自己不痛快她也別想痛快的架勢。

本來副本就難,還有人拚命給你使絆子,搞得鬱久霏憋了一肚子的話不知道要怎麽跟沈西聆和樓十一說,之前她都習慣跟樓十一嗶嗶的。

今天出發早,中午十二點剛好回到北頭村,此時鬱久霏才被節目組的場務通知,村長召集了所有人,包括節目組跟玩家,試圖找出村支書的線索。

鬱久霏跟沈西聆是最後回來的,剛走進村長家大門就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玩家們是想知道鬱久霏離開這麽久,有沒有拿到新的線索,而村民都用一種懷疑與憎恨的眼神瞪著鬱久霏——對,隻對著鬱久霏。

村長家不夠大,裝不下這麽多人,於是在院子裏架了臨時棚子,村內重要人物都在屋裏坐著,不重要的村民跟玩家在棚子下,節目組工作人員甚至不進棚子,穿著雨衣在外頭淋雨。

棚子下還有胡倩倩給鬱久霏跟沈西聆預留的位置,鬱久霏緩步走過去,餘光裏沒離開過那些村民,不理解他們為什麽都懷疑自己,明明沈西聆跟她一塊進出,偏偏隻懷疑她一個人。

人還沒坐下呢,一個中年男人站在瓦房門口大聲嗬斥:“那個女的,剛進來那個女的,叫你呢,過來,村長有話問你!”

鬱久霏正拖雨衣呢,對方這麽沒禮貌地喊著,十分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對,就你!這裏還有誰遲到嗎?”中年男人啐了一口痰,不耐煩地嘖了兩聲,“女人就是蠢,話都聽不懂,趕緊過來!”

沈西聆看對方這態度,皺起眉頭,想說什麽,被鬱久霏攔住了,接著一件雨衣遞到自己手裏,低頭一看,鬱久霏衝他微微搖頭。

鬱久霏拍拍衣擺上的水,走到門前:“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從鬱久霏的角度,可以看到屋內坐了五六桌人,都是男人,此時鬱久霏才反應過來,女人都沒能上桌,有些村裏的女人甚至是蹲在自家男人身邊,根本沒有座位。

屋裏一個老頭開口:“昨晚隻有你一個人不在村裏,你去哪裏了?”

“我一個人?我朋友不是人嗎?”鬱久霏震驚地指向沈西聆,“不是,老先生你這太不講理了,哪有人上來就罵人的?我朋友沒得罪你吧?你怎麽空口就罵他不是人呢?”

一開始玩家們都沒反應過來,隻覺得那老頭針對鬱久霏,剛要替鬱久霏憤憤不平呢,就聽鬱久霏反過來汙蔑對方,還一本正經地反問,顯得老頭蠻不講理。

老頭被氣得猛咳嗽,差點背過氣去,他顫顫巍巍指著鬱久霏:“女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人肯定是她弄走的!你們還愣著幹什麽?把她捆了打一頓,就不信她不說出來人在哪!”

得了老頭的命令,村裏的青壯年紛紛站起來要跟鬱久霏動手,節目組的工作人員跟沈西聆都衝過來攔住那些帶著怒氣的村民。

導演見勢不對,趕忙上前交涉:“村長,我們是昨天才到的,你們村裏失蹤的人那麽多,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那快氣死的老頭旁邊還有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他就是導演口中的村長,緩緩開口:“之前那麽多失蹤的人,誰知道跟這回失蹤的人是不是一個人下手的呢?沒有人能證明她什麽都沒做,那她就有嫌疑,而且她出言不遜,在我們這,女人敢這麽說話,可是要被遊街的。”

“我昨天親自去拍攝的,她確實沒有回來動手的時間,村長,你們要是這麽蠻不講理,我們還怎麽幫忙調查真相?”導演並不希望因為一個玩家就讓節目拍不下去。

“哦,可你昨晚很早就回來,早上你一離開人就沒了,這期間誰也沒見過她,不是她,難道是你嗎?”村長陰惻惻地跟導演對視。

這劇情開展跟瘋了一樣,導演一時不知道怎麽反駁,考慮是否要時間倒流讓鬱久霏別去山神廟,因為在劇情裏,本不該在昨晚就找到山神廟,可鬱久霏居然跟樓十一偷偷去了。

劇情偏得一塌糊塗,怎麽看都像進入了死局,除非放棄鬱久霏,讓她死在這。

導演視線轉到鬱久霏身邊的沈西聆身上,猶豫是否要在得罪兩個boss的情況下宣布鬱久霏通關失敗。

鬱久霏將一切收入眼底,趁導演沒下定決心,她拉了一旁空著的長凳,扶著沈西聆的手站上去,與屋裏的村長對視:“我有個問題,跟我同進同出的是他沈西聆,為什麽隻針對我一個?”

“沒有為什麽,這種事情隻有你們這種惡毒的女人能幹出來,這種事我們見多了,隻有女人會做出這麽惡心的事,謀殺藏屍,不是你們最擅長嗎?”村長說得理所當然。

“這樣啊,女人這麽狠,那湛傑的父母跟妹妹,是誰殺的?”鬱久霏好奇地問。

話音落下,在場所有的村民都變了臉色,村長猛地站起來,眼神陰鷙地盯著鬱久霏,幾乎要淬出毒來:“你認識湛傑?”

陌生的名字讓其他玩家麵麵相覷,這是鬱久霏在火車站也沒提過的人,猜測鬱久霏離開一晚上是不是已經查到了什麽線索。

鬱久霏笑起來:“不認識,但我知道他的存在,我隻好奇一件事,你們說得這麽道貌岸然,那可不可以告訴我,湛傑一家,是怎麽死的?又為什麽,熟悉道路的湛傑,居然沒能趕回來?”

聽了這話,村長頓了頓,接著怒吼:“殺了她!殺了她!還有這些人!都殺了!”

導演快被氣瘋了:“鬱久霏!你就不能安安分分過完劇情嗎?現在所有玩家準備——”

“等等!”鬱久霏怒吼了一聲,砸下一枚爆炸試管,炸得泥水四濺,靠近的村民被震得東倒西歪,就連導演都在爆炸聲中忘記了倒退時間。

在鬱久霏扔試管的時候,沈西聆就直接把附近的幾個玩家拖遠了一點,他就知道鬱久霏遲早要扔,這地方太壓抑了,隻有瘋子才能治瘋子。

導演在這一刻終於反應過來,鬱久霏說做爆炸試管,是真話,不是開玩笑,她是真的會炸!

鬱久霏擼起袖子,手裏還捏著三根試管:“我沒有炸你們的意思,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商量解決的,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動手?我們都是講道理的人,我說了我跟村支書失蹤的事沒有任何關係,這回聽明白了嗎?”

村長看著鬱久霏手裏的奇怪炸彈,慫了:“明白,明白,您說得對……”

結果話還沒說完,時間忽然靜止了,鬱久霏猛地回頭看導演:“導演,我就快問出真相來了,你怎麽這樣?”

副本完全控製在boss手中,有權限重置,隻是很多boss不會這麽幹,遊戲也限製boss這麽幹,如果boss一直重置副本,那玩家根本無法通關。

導演冷著臉:“你看看這能播嗎?”

“……”鬱久霏匆忙把試管藏到背後,幹笑,“嗬嗬嗬……我忘了這是拍節目呢,可是,我距離真相隻有一步之遙了,要不……您讓我問完再重置?”

“我請你也尊重一下副本規則,你已經獲得很多線索了,有兩個boss在,完全可以正常通關,幹嘛非得一次次都揪著所謂的真相不放?”導演越說越氣,火車站的規則就被破壞了一半,到了這新地圖不到兩天,又惹事!

鬱久霏拉拉衣擺,垂下腦袋:“好吧,下次我換個辦法給湛傑找回公道……”

聽著這話導演就腦仁疼,質問沈西聆:“你就看她這麽發瘋?”

樓十一飄起來,跟沈西聆異口同聲:“她一向這樣啊。”

作為兩個都被炸過地圖的boss,至少樓十一跟沈西聆看導演倒黴還是很開心的,總算不止是他們自己遭罪了。

導演一口氣沒上來,說不出話了,擺擺手,二話不說就回溯了時間,讓劇情回到他們剛結束中午聚會的時候,玩家的記憶是保留的,此時鬱久霏站在院子門口,麵前是快暈過去的導演。

其他玩家紛紛來到門口,想看這回鬱久霏要做什麽。

鬱久霏摸摸腦袋:“導演對不起啊,我也不知道原來劇情跑太偏是需要重置劇情的,係統沒跟我提過,哦,我係統不是原係統,是主係統,它可能太忙忘記提醒我了,真的對不起。”

胡倩倩不同意:“這種事情誰能知道啊?不是鬱小姐你的錯!要怪,就怪這個村子太不講理了,憑什麽人沒了就懷疑我們啊?”

有的玩家跟著附和。

導演抹了把臉,有氣無力地強調:“總之,這回算我求你們了,按照劇情走,你們想知道的一切真相,最終都會出現的,還有你鬱久霏!玩家不是每一次破壞劇情都能全身而退,你身邊那倆玩意兒慣著你,你以為是對你好嗎?”

“我覺得劇情沒有被破壞,係統不提示,就證明鬱小姐的行為是被允許的,你公報私仇。”沈西聆公平地指出問題。

“哦——”玩家們大概明白導演為什麽這麽生氣了。

說到底,鬱久霏過副本的方式確實異常非人類,但凡脾氣差一點的boss都想跟她魚死網破,導演還年輕,沒見過這場麵,一時間無法接受。

鬱久霏也是想到了這個可能性,才去扔了試管,隻是沒想到導演這麽生氣,居然二話不說就把劇情重置了,隻能說,鎖定的boss就是硬氣。

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鬱久霏想挽回一下導演:“導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後麵我會完全按照任務指引來走的,本身我昨晚跑那麽遠就是想找失蹤村民的線索,誰知道回來就被扣上帽子了?現在我知道人不在昨晚我找的方向,這次我肯定不離開村子了。”

導演不太相信鬱久霏的話:“你拿什麽保證?”

“唔……如果我今晚離開了村子,那我就死在這個副本裏。”鬱久霏思索了一下,說了個導演愛聽的誓言。

果然,導演滿意了,大手一揮,讓玩家們繼續調查,一切跟之前不會有任何不同,同時笑著用氣聲跟鬱久霏說:“我等你死在這個副本裏,我會給你安排好的NPC身份的。”

其他玩家沒聽見導演說的話,隻是看鬱久霏臉色微妙的模樣,便不過來向她詢問消息了,雖然都知道,隻要他們問,鬱久霏一定會回答。

玩家們現在都知道明早村支書會失蹤,於是繞開鬱久霏跟導演,準備去村支書家守著,他們這麽多人,總不至於連個NPC都守不住。

等人都離開,鬱久霏歎了口氣,轉身回了暫住的瓦房,裏麵一切如舊。

導演沒跟著進院子,就在籬笆那守著,估計他是要守死鬱久霏了,省得她再做些擾亂劇情的事。

沈西聆第一次來鬱久霏這房間,打量一番後在椅子上坐下:“看來這回,他是準備一口氣向你報仇了,後麵兩個地圖說不準還要針對你。”

鬱久霏坐在帳篷邊,笑著說:“或許對他來說,拍好一期節目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是我沒按他的規則,被盯著也是應該的。”

聖母病最要命的一點,就是發生事情的時候,總覺得是自己沒做好,沈西聆頭疼地看看外頭那個又看看屋裏這個,無奈:“你隻是按照自己的習慣過副本,主係統沒出聲就證明你的做法沒問題,可你又跟他賭咒發誓了,這東西在副本裏可是真的。”

副本boss可以讓玩家每一次發誓都應誓,除非boss不想管,很明顯,導演非常想管,想得不得了。

“沒關係,我有分寸,今晚確實沒有必要再跑一趟了,還記得我們找到的廣播表嗎?既然多了一天出來,不如就把計劃提前兩天,反正,不管是兩天後還是今天,都要去一趟的。”鬱久霏無所謂地說。

既然鬱久霏都這麽說了,樓十一跟沈西聆自然都沒意見。

下午兩點整,村子響起廣播,這一次叫的是湛家老二,讓湛家老二攜全家到村長家開會。

鬱久霏聽見廣播後起身,收拾好準備出門的時候忽然想起來,這個湛家老二,其實是湛傑的二伯,這不就……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

“等等,我想起來,這個湛家老二應該是湛傑的二伯,我看的資料有說,失蹤的第一個人是湛傑的大伯,後來這個老二找了很久,甚至想辦法聯係沒再回來過的湛傑,但沒聯係上,直到湛家老大的屍體出現在村裏。”鬱久霏敲著腦袋,一邊回憶檔案一邊說。

“你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死的第一個人偏偏還是湛傑大伯,這事應該有問題,你打算怎麽做?外頭那個還守著呢。”沈西聆用下巴示意外麵的導演。

鬱久霏思索了一會兒,說:“我想看看湛家的宗祠跟族譜,而且我不能出村,還是由我去湛家,不過一號你偷偷去追湛家二伯,別人讓人跟著你。”

意思是不能讓村民發現節目組的人在拍不該拍的東西,如果他們發現了,那肯定不會說真話。

沈西聆點點頭,直接就消失離開,而此時鬱久霏穿上雨衣跑到導演麵前,露出八顆牙齒:“導演,我們走吧!”

導演看了眼某個方向,低頭看鬱久霏:“你又打算幹什麽?這回你再被人架起來打,我可要跟係統舉報你了!”

“導演你說什麽呢?我隻是想去借用一下別人的族譜、祭拜一下人家的牌位,方便了解村民的宗族傳承,這難道不是努力為劇情服務嗎?”鬱久霏小聲密謀。

“借、用,那叫偷。”導演沒好氣地送鬱久霏一白眼。

鬱久霏理不直氣也壯:“別說這麽難聽,做人要文雅,低情商才會說偷,我們高情商的人都說暫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