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誰料,莊太醫尷尬地解釋:“蘇公公誤會了,我想說的是側福晉的身體恢複極好。養生當論食補,治病當論藥攻,以後隻要在側福晉的飲食上多下功夫就可。”

蘇培盛心裏暗罵了一句莊太醫要是當奴才,就這不一口氣說完話的習慣腦袋一天都能掉三回。

到底也是個好消息,蘇培盛端著笑容對莊太醫拱手道了句辛苦,便回四爺那邊複命了。

莊太醫鬧了個大烏龍,最後賠著笑送走蘇公公,臨走時又送給年若瑤一句話:不樂損年,長愁養病。

年若瑤愣了好一會兒,緩過來後笑道莊太醫也是個有意思的人,最後在紙上寫下這八個字也算承了莊太醫的情。

年氏就是不懂得這句話的意思才香消玉殞,自己別的本事沒有,苟住這條命應是不難。

春玉和紅泥兩個丫頭喜極而泣,她們知道側福晉隻有養好身體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年若瑤也十分欣喜,自己終於不再是那個風一吹就倒的病秧子了。

於是當天東院上上下下又得到年側福晉的賞賜,大黃也收到一個比平時大一倍的野雞腿。

莊太醫來府上給年側福晉看病並不稀奇,稀奇的是蘇公公和莊太醫都笑容滿麵從東院出來,連下人們也喜氣洋洋。

竹苓提起此事時,宋格格正跪在佛前口中念念有詞。

宋格格睜開眼,那一汪哀愁幽深的眼眸又黑又沉,古井無波的麵上終於出現裂痕,竹苓等了好久才聽見宋格格一聲歎:“年側福晉估計是有了,她們一個兩個都是有福氣的,比我的命好多了。”

竹苓不語,伸手替宋格格攏起掉落的香灰。

自從兩個小格格都夭折後,宋格格就讓人把原本給小格格準備的屋子收拾出來供上佛像,平日最喜歡待在那裏禮佛。

偶爾主子爺顧念舊情,會來這裏坐一會兒和宋格格說說話,最多陪著用一頓膳。如今,主子爺已經許久沒來看望過宋格格了,她們這些伺候宋格格的下人也明白,他們格格早就沒有爭寵的心思,自然也不會再有孩子了。

宋格格人安靜也不愛多說話,雖然入府最早但是和後院其他人鮮少來往。最近耿格格倒是偶爾來坐一坐,來了也是和宋格格討論佛經的事情,要麽就提一嘴五阿哥。

府裏的阿哥和格格早夭的不少,耿格格也是擔心五阿哥的身體能不能健康養大。

“竹苓,把我昨天剛抄完的《地藏菩薩本願經》給耿格格送過去,算是給五阿哥祈福的一點心意。”宋格格提到五阿哥,臉上的擔憂不似作假。

竹苓見宋格格終於不把自己困在一方小院子,願意與人走動來往了,心裏一喜:“格格放心,奴婢一定把您的心意傳到。”

耿格格是個膽小謹慎的,和她們家格格性格很像,兩人性格相近的人常來往應該能聊得來。

嘴上不說,竹苓心裏還是期盼著耿格格能在四爺麵前多給她們格格美言幾句,說不定宋格格能再次得到四爺的寵愛,趁著機會再生下一兒半女,餘生過的才有盼頭。

等竹苓走後宋格格方才起身,抬頭仰視上方的佛像良久,她長年累月的跪在佛像前,已經分不清楚佛的慈悲和寬容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

晚膳後,宋格格坐在院子裏吹著風喝了兩盞茶,聽到耳邊傳來的腳步聲,宋格格才起身回佛堂。

四月二十,眾人去正院請安。

鈕祜祿格格身子漸重,比耿格格晚來一會兒,到地方發現以往最早來請安的宋格格位置是空的,露出驚奇的表情。

宋格格進府十幾年了,頭一回這麽晚還沒到。

耿格格開口解釋道:“宋姐姐染了風寒這幾天都未曾出門,已經派人和福晉告過病了。”

幾個人正說著,李側福晉和年若瑤兩人一前一後進來。

莊太醫走後的第二天,眾人才知道東院不是有孕,讓人打聽出來的消息不如自己親眼見到更讓人心安,眾人的視線大多聚在後麵的年若瑤身上,尤其是旗裝下的肚子。

年若瑤感受到灼人的視線,等再回望過去時,是眾人笑意盈盈的臉。

現在見到年氏肚子平坦,鈕祜祿格格心裏鬆了口氣,麵上卻不敢自大狂妄了。

那天鈕祜祿格格在前院被四爺冷落後,四福晉又親自走了一趟南院,對鈕祜祿格格關懷備至。

懷了孕後身子如此難受?想來你現在也沒精力看顧四阿哥,不如把四阿哥挪去正院養育,你就在南院安心養胎吧。

四阿哥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誰都不能把四阿哥從她身邊奪走。

之後,鈕祜祿格格原本因有孕引起的各種疑難雜症一夜間全好了,如今守著四阿哥老實待在自己院子裏。

四福晉坐在上頭和李側福晉聊起大格格,李氏聽福晉說四爺誇讚大格格還賞賜不少東西,立馬又對四福晉一番恭維,說都是福晉教導的好。

這話瞬間讓四福晉失去了和李氏認真交談下去的念頭,她話音一轉,又問到鈕祜祿格格的身子。雍親王府子嗣向來不多,如今鈕祜祿氏再次有孕,四福晉心中也一直記掛著。

過年去宮裏給德妃請安的時候,額娘話裏話外都是希望四爺能再添子嗣的意思。自己無法生育,自然也不會妨礙其他女人給四爺生孩子。

進了五月,天氣已經足夠暖和,膳房裏涼菜和清涼可口的各色水果全都備齊了。

四爺看到桌上的瓜果,問蘇培盛:“東院那邊用過膳了沒?”

“回主子爺,東院那邊還未曾用膳。不過,年主子今天特地吩咐小廚房做了兩碗酸奶說留著晚膳後喝,主子爺現在要過去嗎?”

四爺幾乎每天都會問一回東院的情況,這些話在蘇培盛肚子裏搗鼓幾圈了。

四爺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看來年氏還特地給自己留了一碗。

“最近天氣暖和了,庫房裏那個天藍釉刻**紋長頸瓶插上幾株月季給東院送去。”

“是。”蘇培盛應的輕快。

曾經庫房的大門短暫地朝鈕祜祿格格打開過一段時間,可惜她自己沒把握住,現在再也沒人有能耐和年側福晉分一杯羹了。

以往四爺命他去東院送過不少貴重的東西,據蘇培盛觀察反而是稀奇古怪的東西更入年側福晉的眼。

比如西洋的那些玩意兒,後院其他主子不感興趣,隻有年側福晉見到通通笑納。之後他就懂了,凡是四爺讓自己做主送去東院的,他必然要摻進幾件西洋物件,年側福晉開心了自己受到的荷包就更重了。

年若瑤收到四爺送來的花後親自給蘇培盛遞過去荷包,和以往一樣都是十兩。

四爺和四福晉送的東西,不管喜不喜歡她都會擺在明麵上,年若瑤連忙吩咐春玉把長頸瓶擺在桌子上,等哪天四爺來了保證他一進門就能瞧見。

好幾回四福晉院子裏的嬤嬤奉命來東院,一打眼瞧見不少眼熟的東西,嘴角咧的更開了。

怪不得四福晉對年氏評價頗高,您瞧瞧年側福晉多懂事,把四福晉送的玉瓶和四爺賞的擺在一塊兒。不像後院其他人當麵笑著收下四福晉的賞賜,轉身就把東西收到私庫裏,不願讓主子爺知道福晉寬和大度。

這個長頸瓶的配色清透又雅致,年若瑤欣賞了一會兒想起來今兒吩咐過膳房晚上多給自己準備了一碗酸奶,讓人現在就把兩碗都端來。

春玉勸道:“膳房的碗底大,這兩碗下肚容易著涼。”

年若瑤擺擺手,她的身體恢複的如何自己心裏有數,再說現在的天氣還沒到用冰塊的時候,多吃一碗也沒事。

四爺進來的時候,年若瑤剛吃完第一碗酸奶,端起第二碗的手一頓,下一秒絲滑地遞到四爺麵前,理直氣壯道:“爺,這是給您的。”

果然是特地留給自己的,四爺不禁想到自己今晚要是不來,這一碗酸奶浪費了不說,年氏的心意也浪費了。

吃完後,四爺通體舒暢,語氣也懶散道:“你先準備著做兩身騎裝,之前答應帶你去騎馬,估計這月底就能去了。”

“真的?”年若瑤雙眼放光,這對她來說是個天大的好消息,自己終於能走出雍親王府看看外麵的世界了。

第二天一早年若瑤起來的時候,身旁已經沒人,估摸著這個點四爺已經走過了。

想起四爺要帶自己出門她如同打了雞血般叫來春玉和紅泥,片刻後隻有春玉一人進來。

年若瑤吩咐道:“快把上次四福晉賞的料子拿來,量好尺寸後做一身騎裝。不然也給大黃做一身吧,用庫房裏咱們自己的料子。”

年若瑤對春玉勾勾手指示意她過來,難得臭屁幾句道:“唉,要是四爺在東院多留幾晚,說不定都能恩準我回年家省親……”

春玉眼神飄忽,神情慌亂,誰能想到側福晉她一大早就開始談論這種話題,春玉聲音有些急切:“側福晉,主子爺他……”

這時,屏風後的四爺忽然笑了,“你是想讓爺繼續留下來陪你嗎?”

躺在**的年若瑤人都麻了,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麽隻有春玉一個人進來,原來紅泥在外間服侍四爺穿衣洗漱。

想到自己壯誌滿滿地和春玉說自己能把四爺勾的神魂顛倒,年若瑤把頭埋進被子裏,恨不得立即刨個坑把自己埋了。

春玉終於有機會說出那句總是被年若瑤打斷的話:“側福晉,主子爺他還在外間洗漱。”

現在她知道了,四爺不光沒走,甚至還偷聽了牆角!

這下子嘴癮是過夠了,麵子也稀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