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數十道目光落在身上,蘇源想忽視都做不到。
遂輕攏寬袖,起身作揖,舉手投足盡顯溫雅:“品賞不敢當,既是如此,源便獻醜了。”
“菡萏池塘春水平,芙蓉院落晝初晴。花含宿露珠光潤,玉佩風微有鶴鳴。”
正值菡萏盛放,舉辦鹿鳴宴的布政司衙門內恰好有一方池塘,一陣風吹來,便有清香湧入鼻尖。
蘇源靈思一動,一首七絕脫口而出,昨日擬的詩作反倒沒用上。
主考官捋須,依舊是那句:“尚可。”
亞元險些笑出聲,死命捏著手心才忍住。
他還以為小三元有多厲害,還不是和他一樣,隻得了一句“尚可”。
蘇源倒沒多失望,作詩本就不是他的長項,中上遊即可。
再一拱手,坦然落座。
其他人不甘落後,爭相表現自己。
宴上的氣氛逐漸熱烈,諸人飲酒奏樂,吟詩作對,好一派和樂景象。
上首的幾位官員看在眼裏,一貫肅然的麵色鬆快不少。
這些可都是未來靖朝的棟梁,能和睦相處最好,將來有幸入了朝堂,也能擰成一股繩,替陛下效力。
蘇源作為解元,被不少舉人以各種名義敬酒。
饒是他酒量還算不錯,也經不起一杯接著一杯,很快臉色泛紅,眼神也飄忽。
“蘇解元海量,今日咱們不醉不歸!”亞元朗聲大笑,說著又要過來斟酒。
蘇源忙掩住杯口,努力作嚴肅狀:“劉兄失陪,源要去更衣。”
亞元表情一僵,訕訕收回酒壺:“那你去吧。”
蘇源悄沒聲地出了宴席,站在廊下吹風。
熱浪撲麵而來,叫他清醒不少。
不想再回宴上,更不想被人以各種理由灌酒,蘇源索性四處逛了逛。
頂多再有半個時辰,鹿鳴宴就該結束了,屆時他跟唐胤方東匯合便是。
站在池塘邊賞了會兒荷花,清香驅散所剩不多的酒意,蘇源正要轉身回去,不遠處的假山後傳來談論聲。
“真不懂他憑什麽能中舉,涼薄無情,不顧生父和庶弟死活,要我說當初就該一並剝奪了他的功名,憑什麽他能繼續再往上考?”
原本蘇源是不欲偷聽他人談話的,可當他聽見“生父和庶弟”時,鬼使神差地止住腳步。
“那時他已經得了兩次案首,我看多半是那鳳陽府知府徇私,想在他的地盤上出一個小三元。”
“小三元也就罷了,竟然還讓他成了解元,真是老天不長眼。”
“就他之前作的那首詩,我三歲時就能作出來,他還一副坦然自得的模樣,簡直貽笑大方!”
親耳聽到別人議論批判自己,這種感覺還真有點微妙。
起初聽到這番對話,他是慍惱的。
可越往下聽,越覺得可笑。
虧得他們還是舉人,難道不知“未知全貌,不予置評”的道理?
光是聽些捕風捉影的話,就在背後與人惡意猜測。
這樣隻知道人是非的人,就算進了官場也走不出多遠。
“哢嚓——”
一腳踩上樹枝,議論聲戛然而止。
假山後的幾位舉人先後探頭,臉上的不屑與快意在看清來人的一瞬間崩掉,轉為尷尬。
“蘇、蘇解元。”其中一位舉人底氣不足地喊道。
“你們也在吹風?”蘇源笑著問。
對方幾人先是一愣,隨後忙不迭點頭:“是啊是啊,我們幾個方才喝了不少酒,正吹風呢。”
“這樣啊,我吹得差不多了,先回去了。”
“好好好,蘇解元你先走吧,我們待會兒再回去。”
蘇源含笑道:“不必如此稱呼我,大家都是舉人,單我一人特殊,豈不顯得貽笑大方?”
說罷轉身離去。
衣袂飄然,步履坦**,頗具文人風範。
反觀這幾位舉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
是了,他們方才那樣激昂,蘇源又怎會聽不到。
虧得他們還心存僥幸,以為蘇源耳力不好,什麽都沒聽到。
內涵了對方一頓,蘇源心中極為暢快。
宴上再有舉人敬酒也不推辭,碰杯後一飲而盡,灑落拓然。
不久後,鹿鳴宴已臨近尾聲,假山後那幾人才慢吞吞回來。
坐下後第一反應就是去看蘇源,見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狠狠鬆了口氣,把自己團成鵪鶉,存在感降到最低。
“蘇源。”主考官沉聲喚道。
蘇源放下酒杯,起身上前:“大人。”
主考官遞給他一本書:“這上麵有本官的注解,希望你能用上。”
蘇源先是一怔,幾秒後雙手接過:“多謝大人。”
主考官麵上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揮手道:“你回去吧,希望本官明年能在京城看到你。”
蘇源捧書的手指輕動:“......是。”
在諸多各異的注目下,蘇源信步回到座位。
將書本桌案上,緊挨著手邊的位置,他聽見旁邊急促的呼吸。
略微側首,就見亞元臉上難掩不可置信,死死盯著書冊。
“劉兄?”蘇源神情茫然。
亞元猝然驚醒,反應有些大地扭回脖子:“沒什麽,隻是有點好奇主考官大人給了你什麽書。”
蘇源似是沒聽出他的瘋狂暗示,赧然一笑:“許是主考官大人覺得我作詩不精,才給了我這本書吧。”
亞元一口血哽在嗓子眼,酒是徹底醒了。
關於鹿鳴宴,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主考官會在宴席末尾贈書給自己最為欣賞的舉人。
這裏的舉人並非一定是解元,所有中舉的學子都有機會,所以先前大家才會那般爭先恐後地表現自個兒。
亞元先前還想著,蘇源的詩作並不突出,其他人的詩作又不如他,想必這本贈書非他莫屬了。
然而事實卻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主考官最欣賞的人竟然是狠狠壓他一頭的解元蘇源,還將親自注解過的書贈予了他。
亞元咬碎一口牙,還不能表露出來,以免給人留下小肚雞腸的負麵印象,隻能強顏為笑。
蘇源抿唇一笑,麵對周遭的打量從容自若,直至鹿鳴宴徹底拉下帷幕,也不曾露一次怯。
宴席結束後,所有舉人都領到一份竹製的小紮。
這上麵記錄著他們各自的姓名年齡籍貫,是舉人身份的象征。
蘇源將其小心翼翼置入袖中,才拿著書與唐胤、方東匯合。
“離天黑還早,要不咱們先回府城?”方東提議道。
省城的物價本就高,又恰逢鄉試,客棧的住宿費更是高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雖說方東如今手頭闊綽了不少,可能省一點是一點,何必多花一晚上的銀錢。
蘇源也正有此意,三人回了客棧,收拾一番後上了馬車。
馬車上,唐胤拿胳膊肘戳了戳蘇源:“源哥兒,之前宴上主考官給你的那本書呢,給我看看行不行?”
蘇源也不吝嗇,從書箱中取出,放到矮幾上。
唐胤拿過來,方東挪到他旁邊,跟著一起看。
兩人看得入神,蘇源也就沒打擾,索性閉目養神。
誰料剛一閉眼,身子陡然一輕。
再睜眼,已來到自習室裏。
耳畔是熟悉的禮炮聲,彩條亮片和花瓣從頭頂上方落下。
“恭喜室長蘇源,自習室已升級,請前往等級頁麵自行查看。”
望著四周點綴著大紅花的紅字,蘇源輕點沙漏上方的“五倍速”。
“biu——”
雲朵狀的彈窗應聲彈出。
【自習室室長:蘇源】
【當前功名:舉人】
【當前時間流速:十倍速】
沙漏上方的“五倍速”也隨之變為“十倍速”。
蘇源勾了勾唇,食指輕點了點這三個字,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試一試十倍速的效果了。
不過眼下他身邊還有兩人,不適宜在自習室待太久,關了彈窗就退出了自習室。
“這裏的注解十分到位,要是我我肯定想不出來。”唐胤滿目驚歎,“不愧是能成為主考官的男人,在學識這方麵是我拍馬都趕不上的。”
方東也不住點頭。
蘇源挑了下眉,雙手抱臂:“話說你們準備參加明年的會試嗎?”
方東從書頁上移開眼,沉吟片刻:“我打算等下次會試。”
通過這次鄉試,他意識到自己尚存不足,也明白在他前麵還有不少藏龍臥虎之人。
經過慎重思量,他打算沉澱三四年,等下次會試再進京赴考。
“我跟方東想的差不多。”唐胤放下書,“這鄉試我就已經足夠吃力了,這中間隻隔了一年,再除去趕路的時間,可不剩多少了,壓根不夠我準備的。”
“算了算了,我還是等下次吧。”唐胤對自己可沒那麽自信,這次他僥幸中舉,下次可不一定能中進士。
“源弟你呢?”
蘇源揉揉眉心:“我想先試試水,若是沒中就再來一次。”
“你肯定沒問題。”不是唐胤的濾鏡太厚,而是教諭他們都這麽說,“隻可惜咱們不能一起了。”
蘇源輕言安慰:“就跟當初我和方兄升入甲班,你在乙班,我和方兄前往府學,你還在私塾一樣,早晚都會相聚的,不是嗎?”
“沒錯。”方東撫掌,“不過幾年而已,難不成咱們會因為這點光陰而生疏了?”
唐胤揚起下巴:“當然不會!”
說完三人都忍不住笑了。
......
回到府學,迎接他們的又是一連串的恭賀。
尤其是蘇源,他作為近年來最年輕的一位解元,稱得上備受矚目。
學子們此時是羨慕多於嫉妒,都想著假以時日若能如蘇源這般,他們做夢都能笑醒。
方教授也是滿臉笑容,他當著眾人的麵拍了拍蘇源肩膀:“很好,真給咱們鳳陽府的讀書人長臉。”
當得知解元是蘇源時,方教授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早在兩年前,蘇源發現天鈴並將其上交給朝廷,他就該想到今日。
才華超眾,又心懷民生,乃是當世不可多得之俊才。
“好了大家別圍在這了,都準備準備,等會上課。”方教授又看了眼剛回來的考生們,不論是否中舉,“這些天你們辛苦了,今明兩日好好休息,後日再複課。”
蘇源等人齊聲道:“是,教授。”
眾人作鳥獸散,府學門口瞬間清靜下來。
回學舍的路上,唐·八卦小能手·胤分享他最新聽到的八卦:“你們曉得不,程陽這次落榜了。”
蘇源回想那日他被抬出來的場景,這一切仿佛是情理之中。
“他考試時暈倒了,醒來後得知第三場已經結束,差點沒瘋了,他的同伴和家仆被他又抓又撓,都破了相。”
蘇源、方東:“嘶——”
難怪鹿鳴宴那和程陽走得頗近的學子沒有出席呢。
“整個鳳陽府中舉的總共有十二位,府學裏除了咱們仨,其餘三個都已經二三十歲了。”
蘇源聞言一頓:“青雲哥他沒考中?”
實在是放榜那日人太多,他沒顧得上蘇青雲,回去後又忙著作詩,次日又疲於應付那些個舉人,壓根沒注意到那麽多。
“反正我在那桂榜上沒看到他。”唐胤答。
蘇源沒再問,徑自回了學舍,將書箱和包袱整理出來,按照習慣放好,去了蘇青雲的學舍。
蘇青雲比蘇源回來得略微遲些,剛進門就看到了蘇源。
連續九日的考試,再加上落榜的打擊,他臉色蒼白,下眼瞼發青,顯然沒休息好。
看見蘇源,他放下手中包袱,苦笑著道:“我可能辜負村民們的期望了。”
過年時,他和蘇源都接收到村民們的祝福和期望,自身也盼著一朝中舉,榮耀門楣。
隻是沒想到中途出了差錯,不幸落榜。
蘇源一時語結。
一來他本身中了舉,還是解元,有些話說了反倒像炫耀。
二來他本身也不是什麽能說會道的人,也說不出太多安撫的言語。
最後隻能坐在一旁,遞給蘇青雲一杯溫水:“莫要氣餒,下次一定能中的。”
蘇青雲接過茶杯,垂著眼說出決定:“在來府城之前,我已和家裏商量好,倘若此次不能中舉,就回家去了。”
蘇源愣住:“回家?”
“正好爺爺準備在村裏開一家私塾,隻是苦於找不到合適的先生。”
蘇青雲沒說的是,他苦讀數年,不論是束脩還是筆墨書本開支,都占據了家中大半的開支。
中舉也就罷了,他每月也能從衙門領回來一些銀錢,節省點也能滿足開支。
可惜他落榜了。
而家中還有其他孩子要讀書,總不能為了他一人耽誤了弟弟們。
蘇青雲做不到那麽自私。
蘇源喉嚨裏像是堵著什麽東西,堵得他心裏難受得緊。
深吸一口氣,手指揪住膝蓋上的布料:“可萬一你下次就中了呢。”
蘇青雲在讀書上確實有天賦,不然蘇大石一家也不會節衣縮食地支持他一路往上考。
“還是不了。”蘇青雲笑容溫和,一如當初帶蘇源引見季先生那樣,“況且我覺得比起再往下考,村裏的孩子們更需要我。”
話已至此,蘇源也不再勸了,手指鬆開,指腹輕蹭著:“那好,回頭我將以前的筆記拿給你,你或許能用到。”
蘇青雲欣然接受:“多謝源哥兒。”
蘇源把筆記拿來給蘇青雲,兩人又說了會話,眼看著暮日西斜,方才起身:“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蘇青雲送他到門口:“明日一早我就回去了,到時候我就不去你那邊了。”
蘇源笑了笑:“好。”
“怎麽現在才回來?”唐胤躺在蘇源的**,看著他的遊記,“我們都等著你一塊兒去飯堂呢。”
蘇源喝一口水,幹燥的嘴唇得以濕潤,而後將蘇青雲的決定告訴兩人。
唐胤聽了一骨碌坐起來,抓了抓頭發:“看來我是真的走了狗.屎.運。”
“之前是誰說快要學禿腦袋的?”方東看他一眼,又說,“不過人生本就如此,在某個點相聚,產生交集,又在某一處各奔東西。”
蘇源放下水杯:“是呢,所以我隻感懷了一小會兒,很快就好了。”
說完肩上多了兩隻手。
唐胤:“沒事,咱們不會各奔東西的,源哥兒你且等著,四年後我就去京城參加會試。”
方東:“唐兄說得對。”
蘇源心中漾起一陣暖流,麵上卻不顯:“好了我曉得了,不是說要吃飯麽,走吧,再去吃飯堂就沒有好菜了。”
“走,吃飯去!”唐胤吆喝一聲,率先出了學舍。
今晚蘇源沒再看書。
如同前幾次那樣,考試後他給自己放了個假,放鬆一晚,明日再努力。
再者,這一路上舟車勞頓,他也有些困倦了,眼皮發沉,與其苦熬還不如趁早睡去。
一夜好眠,次日蘇源去找方教授要了與會試有關的書單,趁休息和方東唐胤去書齋。
“準備要趁早,四年一晃就過去了,我可不想再臨時抱佛腳了。”唐胤嘀咕道。
以前在私塾,他就喜歡臨時抱佛腳,基本每次都是低空飄過。
後來來了府學,他一開始並未感覺到壓力,第一次考核日也是臨時抱佛腳。
結果他掛了。
代價就是休沐日沒了。
之後他再也不敢臨時抱佛腳了。
說話間,路過蘇青雲的學舍,蘇源往裏看了一眼,他的那張床已經空了。
不著痕跡收回視線,蘇源指著書單說:“你先買兩本,不急慢慢來,一口吃不成個胖子。”
方東報了兩個書名:“就挺適合唐兄。”
蘇源頷首:“沒錯。”
唐胤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自然毫無異議,三人直奔書齋而去。
“蘇解元!”
“蘇解元來買書?”
“蘇解元買什麽書,可否給在下做個參考?”
剛走進書齋,蘇源就被數位學子圍住。
作為鳳陽府的名人,所有讀書人學習的榜樣,大家自然很想知道他要買什麽書。
若能推薦一二,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唐胤和方東對視一眼,很不厚道地退後兩步,留蘇源一人應對滿懷豔羨的眾人。
蘇源:“......”
好容易應付完,蘇源買了書幾乎是落荒而逃。
“以後我可不輕易出來了,要買什麽你們幫我帶。”
他二人正因為方才的行為心虛不已,哪敢拒絕:“好好好,交給我們了。”
剛進府學,就被一位學子喊住:“蘇源,方教授叫你過去一趟。”
蘇源不明所以,這個時候方教授找他作甚。
但還是不敢耽擱,將懷中書本交給方東:“辛苦你幫我帶回去。”
方東剛接過,蘇源就收手跑遠了。
一路小跑,抵達方教授住處時蘇源在門口停了停,待呼吸喘勻在抬手叩門。
“進來。”
蘇源推門而入,走向桌案後的方教授:“教授,您找我?”
方教授放下毛筆:“是這樣的,鬆江書院山長來信給我,想請你過去給書院的學生講學。”
蘇源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鬆江書院?”
“正是。”
蘇源猛地掐住指尖。
鬆江書院可是靖朝第一書院,多少出身士族權貴的子弟打破頭想進去,卻被拒之門外。
這位以嚴肅冷刻聞名的山長曾表示,鬆江書院隻收真正的讀書人。
何為真正的讀書人,至今也沒人能弄明白山長的標準。
世家子弟心高氣傲,自覺被下了麵子,幾乎個個甩袖而去。
但這並不影響書院每隔幾年在殿試中出一位前三甲。
蘇源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山長會請他過去講學。
鬆江書院人才濟濟,山長本身就是名滿天下的大儒,而他蘇源不過一個舉人,因何緣故親自來信,邀他前往。
方教授一開始也是滿肚子的疑惑,轉念又想到蘇源是在陛下麵前記了名的,而山長又曾做過皇子師,他親自來信也不是沒可能。
但這到底隻是他的猜測,方教授並未多言,隻道:“山長也說了,你去了書院也可入課室,講學聽課兩不誤。”
蘇源幾乎是不假思索,停頓了兩秒就一口應下:“學生願意。”
旁人做夢都想得到鬆江書院的讀書名額,他又怎會拒絕。
這可是提升自我的好機會。
方教授捋須:“既然如此,那我便回信了,你準備何時出發?”
蘇源心裏一盤算:“兩日後。”
知會親友,再收拾行李,兩天時間差不多了。
“行,我這就寫信,明後日就能送到。”
蘇源作揖:“多謝教授。”
方教授擺擺手:“不過舉手之勞,你且回吧。”
蘇源應聲而出,一路上想著該如何將此事告訴兩位好友。
當回到學舍,所有的思慮都沒了,蘇源出乎意料的冷靜:“兩日後我要去鬆江書院講學。”
方東隻是愣住,而唐胤手裏的水杯都掉了,半天沒回神。
“鬆、鬆江書院?!”
看著兩人臉上的震驚,蘇源會心一笑,和他之前的反應分毫不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