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臘月裏,天亮得遲。
街道上隻有零星行人,行色匆匆,很快隱入晨霧之中。
男子身著青灰色錦衣,鬢發梳得整齊,束發的玉簪和壓袍角的玉佩一看便知是上品。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明顯是隨從的高瘦男子,手上還捧著一方木盒。
蘇源一手輕搭在門栓上,不動聲色:“您是?”
男人臉上掛著笑,看似溫和,卻給人一種披著層假皮的感覺,讓人瞧不出真實模樣。
“你就是蘇源,蘇秀才?”
男人的聲音有刻意壓低,蘇源還是從尾音中辨別出三分尖細。
衣著不凡,麵白無須,嗓音尖細......
此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是我。”蘇源隻眸光閃了閃,短暫的停頓後,用試探的口吻,“屋外寒涼,您要不進來喝口熱茶?”
男人負於身後的手指輕動,抬步跨進門檻:“可。”
隨從緊隨其後。
待主仆二人進來,蘇源瞥了眼不遠處的窄巷,轉過身就見男子佇立在櫃台前,打量著昨天沒賣完的點心。
片刻後,他指尖輕點:“這叫什麽?”
蘇源上前:“蛋黃酥。”
男子挑了下眉,並未再問,又抬步去了後院。
隨從亦步亦趨,腳步沉穩,從背影看像是一柄鋒利的劍。
蘇源一時半會又摸不清男子的脾性,不敢妄言,隻能沉默著跟上。
恰巧蘇慧蘭做好早飯,探出身喊了句:“源哥兒,吃飯了。”
突然發現院子裏多了兩個陌生人,她嚇了一跳:“你們是誰?!”
男子的目光從牆角簸箕裏的東西上移開,先蘇源一步開口:“我是蘇秀才的舊相識。”
蘇慧蘭顯然不信,源哥兒哪有什麽舊相識,更別提這人一看就是富貴人,笑眯眯的樣子活像個笑麵虎。
接收到他娘問詢的眼神,蘇源朝她安撫一笑:“娘您先把飯溫在鍋裏,我等會兒就吃。”
男子笑意加深,蘇慧蘭無法,隻得退回廚房,將空間留給他們。
“蘇秀才應該猜到我是誰了。”男子徑自在桌前坐下,並不畏懼寒風,兀自輕聲低語,“咱家此行並未大張旗鼓,隻有林知府知曉,你可知陛下的良苦用心?”
心底有所猜測是一回事,聽對方主動表明身份又是另一回事。
蘇源淺淺吸一口氣,暗戳戳掐了下指腹:“我明白的。”
先別想那麽多,這位說什麽他隻管應便是。
男子,也就是福公公抬手抿了抿鬢角,拖著腔調:“不久前皇莊上的地蛋豐收了,蘇秀才可知它的畝產?”
蘇源暗自揣度,說了個中規中矩的數:“四千斤。”
“非也。”福公公搖搖手指,“近五千斤。”
盡管再三告誡自己,在天子近侍跟前要謹言慎行,蘇源還是忍不住嘴角上翹。
這是目前來說最好的結果了。
轉眸看向福公公,他此次的來意蘇源也能猜出個八.九分。
到底是少年人,藏不住情緒,福公公輕笑一聲:“陛下龍顏大悅,你也算是立了一大功。”
蘇源張嘴就來:“能為陛下分憂,是源的榮幸。”
“隻是陛下考慮到你如今隻是一屆秀才,不宜太過張揚,便讓咱家親自走一趟,給蘇秀才送來賞賜。”
他略一抬手,身後的隨從將木盒放到桌上,順手揭開蓋子。
入目是厚厚一遝銀票,擺列整齊,散發著金錢的芳香。
蘇源遲滯地眨了眨眼,陛下的賞賜可真是簡單粗暴。
不過他喜歡。
“這是陛下從私庫取出來的賞賜,共計一萬兩。”福公公將木盒往前推了推,意味深長地道,“蘇秀才的功勞,陛下都記著呢。”
天降橫財,還是從陛下私庫裏挖出來的,蘇源心髒怦怦直跳,腎上腺素直往上飆。
費了老大勁兒才將自個兒摁在原地,沒高興得一蹦三尺高。
手指蹭了蹭袖口,蘇源忽然想到一點,遲疑半晌還是問了:“公公,我那兩位好友……他們都有什麽賞賜?”
福公公把玩著腰間的玉佩,眯著眼看蘇源:“想給他們賺功勞?”
蘇源不吱聲,那就是默認了。
頭頂上方是壓迫感極強的注視,蘇源喉嚨發緊,強自鎮定:“他們也為了地蛋付出很多精力和汗水。”
空氣裏一陣寂靜,隻有從牆頭探進來的枝條,被寒風吹得劈啪作響。
風刮在臉上,蘇源自覺臉皮有點發僵,整個人像是浸泡在冰水裏。
就在他以為福公公生惱的時候,一聲嗬笑響起。
蘇源下意識抬頭,隻見福公公不緊不慢地從袖中取出一塊玉佩,動作甚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這一萬兩,有六千兩是你的,其餘四千兩是他們的。”
蘇源麵色一鬆,有賞賜就好。
福公公抬手,剔透通徹的玉佩於掌間輕晃:“這才是陛下給你的賞賜。”
蘇源忪怔,不是已經給了六千兩?
福公公一眼看破他的疑惑,噗嗤笑了:“地蛋可是利國利民的好東西,陛下得知地蛋畝產五千斤,高興得多吃了一碗飯呢。”
守舊黨小動作不斷,這半年來陛下是心力交瘁,睡不好也吃不下,眼看著整個人瘦了一圈,可把福公公給急壞了。
陛下可是靖朝的脊梁,不論是私心還是理智,他都不希望陛下出事。
地蛋豐收的前一天,陛下還因頭痛傳了太醫,整個殿內都一股苦汁子味兒。
隔天皇莊傳來好消息,陛下叉腰仰天大笑三聲,那是頭也不痛了,心也不煩了,用飯也香了。
福公公當時就對這位素未聞麵的蘇秀才生出好感,一聽說陛下打算差人去鳳陽府送賞賜,便立刻毛遂自薦,一路上不辭辛勞日夜兼程趕來楊河鎮。
當然了,他也有那麽點小心機。
這蘇源能拿出地蛋,說不準手上還有別的好東西。
他正好趁此機會挖上一挖,倘若真有,他在陛下跟前也會愈發得臉。
任那幾個賤人使出十八般武藝,他禦前大總管的位置再無人可撼動。
當然了,他也不會隱瞞蘇源的功勞,還會替對方在陛下跟前美言幾句。
互惠互利的事,何樂為不為?
蘇源雙手接過玉佩,仔細一瞧,這上麵竟有龍紋,且做工極為精細,連龍須都雕琢得一清二楚。
指尖輕蹭了蹭,入手溫潤圓滑,倒像是主人時常佩戴的。
蘇源眉心微動,隱約觸碰到了真相,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多謝陛下賞賜,源何德何能......”
福公公抬手打斷他:“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陛下也是擔心有人循著蛛絲馬跡挖出你的身份,對你不利。”
“若你遇上什麽事兒,大可拿著這塊玉佩去找林大人。”福公公隔空點了點龍紋玉佩,“畢竟這天底下隻一人能用得起龍紋。”
蘇源握緊玉佩,堅硬的棱角硌得他掌心微痛。
這也算是天子之諾了。
“對了,那又是何物?”沒等蘇源作出回應,福公公又指向角落裏,饒有興致地問。
打從一開始走進後院,他就注意到簸箕裏的物什。
紅通通的,頭圓腳尖,隻是過於幹癟,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和蘇源談話期間他一直惦記著,如今送出了陛下的賞賜,他便迫不及待地問了。
他有種預感,這絕對也是類似地蛋的稀罕物。
蘇源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此物名為紅尖,也是我在胡商手裏買回來的。”
福公公語氣微冷:“既然如此,又為何不將它和地蛋一同獻上?”
到底是在帝王身邊伺候多年的人,僅一個眼神,就足夠冰冷,令人有種如墜冰窟的錯覺。
蘇源斂眸,好似對這一切全然不覺,麵露赧然:“這紅尖並不似地蛋高產量,隻能用作調料,口感與茱萸不相上下,我原是打算將其製成紅尖醬和紅尖粉對外售賣,也能貼補家用。”
福公公也不知是信還是沒信,但臉色明顯緩和許多,語氣亦然:“那紅尖醬和紅尖粉可製好了?”
“製好了,公公可要看一眼?”
福公公頷首,蘇源便去了廚房。
廚房裏,蘇慧蘭正惴惴不安,想出去又生怕惹惱了對方,給源哥兒添麻煩,隻能急得原地直打轉。
聽到腳步聲,蘇慧蘭一扭頭,登時麵露喜色:“源哥兒!”
她迎上來,聲音壓得極低:“他們是誰啊?”
實在是蘇源和福公公交流的聲音不大,她又不敢偷聽,現在是滿肚子的疑惑。
蘇源一改先前的謹小慎微,眉宇間情緒鬆散,也並未隱瞞什麽:“是京城來的公公,奉陛下之命來送賞賜。”
蘇慧蘭又驚又喜,同時也生出擔憂。
正要再問,蘇源從碗櫃裏取出壇裝的辣椒醬和辣椒粉:“您放心,萬事都好,等他們離開了,咱們就回村去。”
千言萬語憋在心頭,蘇慧蘭隻能點頭應好。
蘇源一手辣椒醬,一手辣椒粉,快步走出廚房,把它倆放到桌上。
辣椒粉是蘇慧蘭請了人來,用石磨磨碎成粉狀,半盆也就磨出了這麽一壇。
至於辣椒醬,是蘇慧蘭請了劉蘭心做的,工錢當然是照付不誤。
“公公,都在這了。”
福公公揭開封口的紅布,先是瞧上一眼,又湊上前聞了一聞。
然後接連打了五六個噴嚏,眼睛和鼻子都紅了。
他掩著口鼻,對它們的嫌棄之意溢於言表:“這東西如此刺鼻,怎能入口?”
蘇源輕咳一聲,垂眸忍笑,語調卻格外正經:“正是因為它比茱萸更辣,我猶豫再三,才沒將它獻上。”
“那成吧。”經此一遭,福公公對這玩意兒是避之不及,伸出一根手指把壇子給推開了,“不過咱家還是要帶點紅尖回去的。”
蘇源早有預料,也不遲疑:“我這就給您裝上。”
福公公點頭嗯了一聲,掏出帕子擦眼淚。
不一會兒,蘇源拎著提前備好的幹辣椒出來。
除此之外,手裏還多了一份辣椒種植手冊。
“這些紅尖都可以種,相關注意點都在這上麵了。”蘇源遞上種植手冊,“若公公想嚐一嚐紅尖的味道,可以去唐家酒樓。”
福公公看他的眼神充滿了讚許,將手冊納入袖中:“這唐家酒樓,是你好友家的?”
蘇源坦白承認了。
既然福公公能大老遠直接摸到他家來,鐵定一早就把他查了個底朝天,他又何必做無謂的隱瞞。
“好,咱家曉得了。”福公公示意隨從拿上幹辣椒,起身說道,“既然陛下交代的事已經完成,咱家也該回京複命了。”
路過櫃台時,他忽然止住腳步:“這蛋黃酥,可還有新鮮的?”
蘇源:“有的。”
蘇慧蘭今早起來做了不少,打算帶回去分給村裏的孩子。
“給咱家包上幾塊,京城還沒見過這東西呢。”
蘇源應聲,去工作間取了十塊,用油紙包好,交給隨從。
福公公遞來一粒銀錁子:“也是你娘辛苦做的,可不能分文不取。”
蘇源彎了彎眼,接過銀錁子。
把主仆二人送到門口,又目送們走進窄巷中,不一會有輛馬車駛出來,直奔官道的方向而去。
拉下門栓,蘇源後背靠在門板上,狠狠鬆了口氣。
應付一隻福公公,比連續破二十道題還要難。
這時,蘇慧蘭從後院出來,低聲低語:“源哥兒,那位公公走了?”
“嗯,剛走。”
蘇慧蘭瞬間恢複音量,拍了拍胸口:“嚇死娘了,不愧是在陛下身邊伺候的,氣勢怪嚇人的。”
蘇源指了指蛋黃酥:“方才福公公還讓我包了十塊點心,他明顯很喜歡蛋黃酥呢。”
好奇是有的,但喜不喜歡,蘇源不敢保證。
之所以這麽說,隻是為了讓他娘放鬆罷了。
“真的?”蘇慧蘭果然拋卻忐忑,眼裏有期待。
蘇源頷首,母子倆朝後院走去:“前段時日地蛋豐收,娘您猜陛下給了什麽賞賜。”
蘇慧蘭在襜衣上擦幹手上的水珠:“這娘哪能猜到,源哥兒你可別跟娘賣關子了。”
蘇源將木盒放到她手上:“這裏共有一萬兩。”
蘇慧蘭手一抖,險些把木盒抖到地上去。
她手忙腳亂地接住,像是捧著什麽稀世寶物:“一、一萬兩?”
“不過這裏有四千兩是唐兄和方兄的。”蘇源擔心他娘誤會,特意解釋一句,“種地蛋的莊子是唐兄家的,平日裏他們也有幫我很多,種下和收獲他們都有參與。”
蘇慧蘭小心翼翼地把蓋子蓋回去,沒好氣地道:“你覺得娘是這麽小氣的人?”
“那肯定不是!”蘇源故意語氣誇張地說,“娘是世上最善良最大方的娘了!”
蘇慧蘭捂嘴笑,把木盒還給蘇源:“這些銀子你就自己留著吧,娘有鋪子,吃喝不愁還能給你存個娶媳婦的聘禮。”
蘇源耳尖微熱,權當沒聽見後麵那句,又取出龍紋玉佩:“除了六千兩,還有這個。”
蘇慧蘭湊近了,待看清上麵的圖案,一整個都結巴了:“龍龍龍龍!”
“對,若說賞賜,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賞賜。”
天子一諾,八百匹馬都難以追回。
這回蘇慧蘭連碰都不敢碰,隻一個勁兒地盯著看:“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等回去後一定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爺奶,還有蘇家的列祖列宗。”
“至於村裏的其他人,咱們就不說了,可不是誰都能有這天大的榮幸的,咱們關上門自己樂嗬。”
蘇源深以為然,人心隔肚皮,誰也看不透誰的心。
“好了,咱們不說這個了,娘您去把飯熱一下,咱們吃過了就回家去。”蘇源抬了抬木盒,“我將它送回屋裏。”
蘇慧蘭連連應聲,麻利地去廚房熱飯。
年貨一早就備好了,等吃完飯,母子二人拾掇拾掇,坐牛車回村去了。
今年雖遭遇冰雹和暴雨,地裏的莊稼毀得七七八八,好在有官府支持,又是發放賑災糧,又是賦稅減半,百姓們手裏頭多少還有些餘糧,省著點吃也能捱過這一年。
福水村的孩子們大多瘦了些,好在還算健康,跑起來屁股後頭拎著棍棒的親爹都追不上。
村民們看著這一幕,臉上的笑容都增添不少。
年三十,蘇源和他娘拎著籃子去祭祖。
在蘇爺爺和蘇奶奶的墳前,蘇慧蘭壓低聲音,將他們家源哥兒受了陛下賞賜的事告訴他們。
大年初一走親訪友,之後的四天又是接待村裏的讀書娃,順帶著考校他們功課。
年初六,蘇源拎著年禮去拜訪季先生,在私塾門口和唐胤方東匯合。
年前他們就商量好了,在今天一起拜訪季先生。
一年未見,季先生依舊是初見時的嚴肅模樣,隻是兩鬢生出點點斑白。
季先生看著他曾經教導過的三位學生,心中無疑是驕傲的:“以往我還能考校你們,如今同為秀才,說不準你們的學識已在我之上。”
三人連稱不敢,最後季先生沒抵得住唐胤的巴巴請求,還是輪番考校了一遍。
直到兩個時辰後,才相攜離去。
走到私塾門口,唐胤正要往東,被蘇源揪住:“等會,你先跟我走一趟。”
唐胤很快反應過來:“是不是又折騰出什麽好吃的了?”
好吃的確實有,但這不是重點。
蘇源嘴上嗯嗯應著,一手唐胤,一手方東,回了鋪子上。
蘇慧蘭正在給院子裏的蔬菜澆水,兩人同她問好,被蘇源拉進了屋裏。
“源哥兒你怎麽神神秘秘的?”唐胤忍不住嘀咕。
方東也是納罕,不明白蘇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直到蘇源將兩千兩銀票放在他們麵前:“這是陛下給咱們的賞賜。”
話音剛落,方東和唐胤幾乎是同時直起腰板,滿臉呆滯:“陛、陛下的賞賜?”
方東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陛下的賞賜,為何給我們?”
蘇源靠在桌邊,指尖蹭了蹭桌案:“地蛋也有你們的功勞,獲得賞賜也是情理之中。”
可他倆的關注點並不是賞賜,而是蘇源願意將功勞分他們一半。
思及此,兩人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俱都紅了眼眶。
內斂如方東,此時也忍不住握住蘇源的手,聲線打顫:“源弟,你待我們如此……叫我們以何為報!”
唐胤素來奔放,淚眼汪汪地握住蘇源另一隻手,嗚嗚直哭:“源哥兒你真是……你真是……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一連串的嗚嗚聲,讓蘇源有種身處火車站的錯覺。
他不禁扶額,太陽穴隱隱跳動,手腕一轉掙脫兩人的爪子:“可別這麽煽情,既然付出勞動,就該有回報,我可不是苛刻好友的人。”
二人異口同聲:“是是是!”
蘇源嘴角微抽,又把銀票往前推了推:“好了,趕緊帶著它們回家去吧。”
他向來不怎麽擅長應對煽情情節,這讓他頭皮發麻,無所適從。
“快快快,你們別再磨蹭了,我還有書要看呢。”蘇源惡聲惡氣道。
於是,唐胤和方東被蘇源“無情趕出”了鋪子。
站在街上,懷裏揣著蘇源替他們爭取來的銀票,不論是唐胤還是方東,胸口皆是一片滾燙。
方東正色道:“我們以後一定要對源弟極好才是。”
唐胤重重點頭,深表讚同。
第二天,蘇源收到唐家送來的各種稀罕物件,以及方家送來的自製小零食。
蘇源:“……”
罷了,等他們的熱情過去再說。
回到府學,所有人又投入到緊張的學習當中。
距離鄉試還有一年半,誌在舉人的學子們個個奮發圖強,一個時辰恨不得掰成兩半用。
夙興夜寐,頭懸梁錐刺股已是常事。
春去冬來,又是一年過去,便是鄉試年。
這一年農曆四月三十後,蘇源滿十六周歲。
如今的他已身高八尺,也就是一米八,且還有生長的空間。
一襲藍白學子服上身,如同雪地裏傲然屹立的鬆柏。
再有他如今五官徹底長開,眉骨深邃,眼眸漆黑,鼻背高挺筆直,不笑時清淩淩,給人以清冷之感,笑時又眼尾彎起,如同春風化雨。
不論是在府學還是其他地方,蘇源總能在第一時間攫取他人的注意。
就像是眾星拱月,萬千星辰中最為耀眼的那一顆。
據蘇慧蘭所說,至今已經有不下二十個媒婆登門,替蘇源說親了。
隻是蘇源一直以學業為重為由,說服他娘拒了所有的媒婆。
不僅他,就連唐胤和方東也是如此。
鄉試在即,他們又哪來的心思考慮兒女情長。
從農曆六月開始,各地有考生陸陸續續動身前往省城。
等到八月,考生齊聚省城,貢院附近的客棧爆滿。
蘇源一行人早在兩個月前就訂下客棧,為的正是防止鄉試前夕搶不到房間。
乘馬車到省城,拎包入住,靜待鄉試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