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太難受了,聽得我也想哭了。”
等眾人散去,唐胤抹了把臉,趴在桌案上悶悶說道。
“不過話又說回來,金堤怎麽好好就塌了。”唐胤猛地直起腰,百思不得其解,“每年都有官員巡查,水利通判也不是吃素的,一百多年都挺過來了,竟毀在一場暴雨中,難不成它是泥沙堆出來的?”
“唐兄莫要兀自揣測,方教授不是說了,之前那場雨幾十年罕見,衝毀堤壩也不是沒可能。”方東拿手指戳了唐胤一下,提醒他謹言慎行。
唐胤停止陰謀論,轉為長籲短歎,頗有幾分憂國憂民的意味:“真希望這一切能早日結束。”
蘇源鋪開宣紙,口吻篤定:“會的。”
林璋是個好官,為了府城安定,他會全力穩定民心。
另一方麵,冰雹暴雨及金堤坍塌這兩件事上報京中,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欽差前來。
二人聯手,這場災難很快就會落下帷幕。
“希望如此。”唐胤嘀咕一句,也跟著掏出書本,“好了不提這些,我得趕緊背書,免得明日課上教諭抽背背不起來,那可丟死人了。”
蘇源笑笑,執筆懸腕,練起大字。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經過林璋的不懈努力,惶惶不安的民心逐漸安定下來。
之後就是開倉放糧,對因金堤坍塌而喪命的死者家屬進行安撫賠償,派衙役前往各處,幫百姓修補屋頂,拾掇被冰雹損毀的莊稼……諸如此類的災後應對措施。
林璋本人也以身作則,投身其中,和百姓們一塊兒幹活。
這一係列的舉措下,不僅在百姓們心中點燃名為希望的光,林璋的聲望也空前高漲,得到所有人一致愛戴。
半個月下來,府城各處的情況有明顯好轉。
一直籠罩在鳳陽府上方的陰霾壓抑總算散去幾分。
臨近月底,安分好些時日的唐胤再次活躍起來,跑到隔壁學舍串門:“今日天氣放晴,我打算去書齋一趟,看看上次被雨水弄濕的那些書還有沒有的賣。”
蘇源也準備去書齋添置筆墨,便合上書本:“一起。”
方東舉手:“我也要去,這都半個多月沒去書齋了,應該會有新書。”
三人便一道去了書齋。
書齋是讀書人的聚集地,亦是獲取各種八卦時事的最佳場所。
蘇源於書架前徘徊尋書時,恰好聽身後的幾位書生低聲議論著什麽,語氣格外激憤。
他耳朵尖,縱使並非有意聽牆角,也將對方的交談內容盡數收入耳中。
原來不僅是鳳陽府,整個靖朝竟有二三十府遭遇冰雹暴雨襲擊。
隻是鳳陽府運氣背些,恰好挨在金堤邊上,遇上堤壩坍塌,莊稼損失和人員傷亡更為嚴重。
令他大吃一驚的是,這兩日裏竟有流言傳出,之所以各地突發冰雹暴雨,是因為陛下為君不仁,違背祖製逆天而行,上天震怒,故而降下冰雹和暴雨,以示警戒。
百姓本就因自然災害損失慘重,心懷怨憤,恰好此時流言肆虐,壓根用不著費什麽力氣煽動和洗腦,幾乎是立刻相信了流言。
受災地區一片怨聲載道。
更有甚者當街敞衣,又哭又喊,讓陛下趕緊認錯,這樣老天爺才不會再降下災禍。
而蘇源這期間一直待在府學內,整日伏案苦讀,兩耳不聞窗外事,壓根不知道流言已達到無法抑製的地步。
“反正我不信這些不著邊際的言論,旁人不清楚,咱們還能不知道,自從陛下實施新政,老百姓的日子都好過了不少。”
“是呢,就說那順來集市,上上個月我還在胡商手裏買了不少稀罕玩意兒,不僅胡商,咱們靖朝的攤販也都賺了不少。”
“還有還有,若不是陛下堅持,咱們這些出身寒門的讀書人壓根就沒機會入朝為官,就算一路過五關斬六將,中了進士,最後也是被發配地方為官的命,在七八.九品芝麻官的位置上坐到死。”
“肯定是那些守舊派趁機傳出的流言,他們可真該死,偏生好些百姓糊塗愚昧,最容易輕信流言。”
蘇源和方東相視一眼,悄無聲息地離開,去櫃台付錢。
之後一路上,兩人都有些沉默。
唐胤發現了異樣,定住腳步:“怎麽了?”
方東低聲將外麵的流言說給唐胤。
唐胤一臉不可置信:“教諭都說了,天災是人為無法幹預的,他們可真是……”
天災當頭,這些人卻不顧百姓死活,隻知起內訌拖後腿,簡直喪心病狂!
方東眉頭緊皺:“源弟你說那位會妥協嗎?”
蘇源攤手:“你我不過是秀才,又如何得知那位的決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連災後重建都沒完成,又來這麽一出,當今又該頭疼了。
不過依他看,就算是為了平息流言,穩固民心,當今就算再怎麽堅持新政,也得捏著鼻子認錯。
沒辦法,一旦坐上那個位子,凡事都不能隨心所欲,平日裏有文武百官盯著,一旦出了什麽事,譬如各種天災,還得在第一時間站出來,把罪責都攬在自個兒身上。
然後再來一出罪己詔:“這一切都是朕的過失,是朕的懈怠不作為,引得上天發怒,朕以後一定......(此處省略八百字),希望上天諸神看在朕誠心檢討的份上如何如何.......”
蘇源回想前世在網上看過的曆代帝王罪己詔,沉默兩秒,果斷轉移話題:“再過幾日又是考核日,聽說這次會加大難度,不合格者要被攆去掃茅廁。”
唐胤表情一變,立馬加快腳步:“那還等什麽,趕緊回去看書!”
沉重的話題自然略過,三人趕回學舍,又繼續投入到學習當中。
外麵的疾風驟雨,自有當政者以及父母官憂心。
他們的目標,是兩年後的鄉試。
又是半個月過去,朝廷派來的欽差總算抵達鳳陽府。
帶來賑災物資的同時,也帶來了陛下聖意。
受災地區賦稅一律減半,且當地糧商不得暴漲糧價,違者以靖朝律法處置。
此政令一出,原本對當今抵觸甚深的百姓態度有了些許鬆動。
與此同時,當今下罪己詔,對天下人陳明自己的過失,同時表示會關閉順來集市,暫停與周邊各小國的商貿往來。
這時對百姓的一個回應,也是對守舊派的暫時妥協。
蘇源得知一切,驚訝卻不意外,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隻是可惜了順來集市。
蘇源研究過順來集市,自是清楚它的發展前景有多好。
一旦走上正軌,會有源源不斷的胡商前來,國庫充盈指日可待。
另一方麵,蘇源本來還想著去集市碰碰運氣,說不定能碰上紅薯之類的農作物。
現在胡商都被攆回去,就連本來在集市上擺攤的靖朝百姓都不得再入內,可謂一大遺憾。
和方東交談時,蘇源言辭中流露出一點想法。
方東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源弟能發現地蛋已經很好了,此次欽差來府城,想必也是為了地蛋。不出意外的話,下個月地蛋就能再種下去,假以時日,人人都能種上地蛋。”
蘇源有被安慰到,將懊惱拋到腦後,同方東揮手告別,大步走進課室。
課室裏,黃玉正同人吹噓:“看到這本書了嗎?這可是龐大人龐狀元親自編寫的書,在京城的書齋剛擺出來就被搶光了,放眼整個鳳陽府,估計也隻有我這一本。”
說著拍了拍手上的書,抬著下巴,一臉倨傲。
學子們向來看不慣黃玉的做派,忍不住諷道:“整個府城就你有,與我們又有何幹?有些人就算有十本龐大人寫的書,可他連院試都過不去,至今仍是個童生,嘖嘖嘖,你說氣不氣。”
黃玉:“你!”
另一人接過話頭:“你什麽你,我突然想起來,你爹不過是通判大人手底下的一名七品官,又是哪來的渠道得到這本書的?”
黃玉張了張嘴,忽然想到什麽,脖子一扭:“懶得搭理你們,嫉妒就直說,又何必攀扯我爹!”
打從一開始就是黃玉先炫耀的,可怨不得他們。
於是又拽住黃玉:“你不會是做賊心虛吧,難不成這書來路不正?”
“你胡說八道什麽?!”黃玉一把甩開那人,直把對方甩了個踉蹌,“這書是我一位伯父送的,他可是京官!”
說完又有些懊悔,眼珠轉了轉,嘴巴緊閉。
此言一出,麵帶惱色的學子瞬間息了聲,嘀咕了句:“你囂張什麽,一個童生連院試都過不了。”
黃玉冷哼一聲,自以為氣勢上壓過了對方,帶著書回了座位。
一扭頭,就對上蘇源探究的目光,心裏一咯噔,方才失口說錯話的驚惶又冒了出來。
又想到蘇源已經過了院試,還是個小三元,又嫉又恨,色厲內荏地瞪回去:“看什麽看!”
蘇源不動聲色收回視線,自從梁盛離開,黃玉在府學的風評是越來越差了。
不過……
他剛才在慌什麽?
黃玉慌亂的緣由無從得知,蘇源也沒那個閑工夫深究,還不如多破兩道題,多背兩篇文章來得實在。
轉眼間,欽差來到鳳陽府已有三天。
這天上午,蘇源正全神貫注地聽課,方教授出現在課室門口。
他叫停教諭的講授,目光環視一圈,停在蘇源的身上:“蘇源,你跟我出來一趟。”
蘇源不明所以,正要起身出去,又聽方教授提醒一句:“把東西都帶上。”
蘇源更加疑惑,也不敢耽擱,三下五除二把書本筆墨塞進小挎包,跟上方教授的步伐。
走出幾步,蘇源忍不住恭敬問詢:“教授,您找我有什麽事?”
方教授側頭,眼尾堆疊著深深的皺紋,眼神卻是清明睿智的:“是知府大人讓我帶你去府衙。”
蘇源有一瞬間的忪怔,知府大人找他幹什麽?
懷揣著滿腹疑團,二人來到府衙。
自有專人引著他們前往花廳。
剛一腳踏入花廳,蘇源就瞧見林璋旁邊坐著一位中年男子,他身上的紫色官服格外醒目。
三品以上官員,多半是欽差了。
蘇源腳步微頓,腦海中冒出這一句,同時快步上前:“學生見過欽差大人,知府大人。”
方教授雖驚訝林璋對蘇源的親切,麵上卻未顯露,隻拱手見禮:“方永見過欽差大人,知府大人。”
欽差孫見山望著蘇源,開門見山道:“就是你發現了地蛋?”
隻此一句,便解了蘇源的疑惑。
原來是為了土豆。
一旁方教授則麵露茫然,但識趣地沒說話。
蘇源鬆一口氣,實在是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種種堆疊在一塊,他差點忘了土豆。
“正是學生。”他回道。
“你是從何處得知地蛋可食用的,又是如何知曉它的畝產?”
讓蘇源來衙門前,孫見山就讓人調查過他。
前靈璧縣縣令的癡傻嫡子,因為某些複雜的原因被除族,一朝恢複正常,入私塾考科舉,連奪三次案首,年方十三的小三元。
這般奇異的人生,足以令所有人側目。
自從陛下將地蛋的存在告訴孫見山,他將所有的藏書都翻了一遍,也沒找到有關地蛋的記載。
蘇源又是如何這般篤定,不惜租賃兩畝地,風裏來雨裏去地照料它們。
對此,蘇源早有應對之策:“是胡商告訴我它的名字,也是他在家中吃了地蛋,發現可食用才在順來集市售賣。”
他不怕孫見山去查。
順來集市已經關了,就算知道那胡商來自哪個小國,可要在萬萬人中找到一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況且他也沒說錯,胡商一家確實吃了土豆,隻是方法錯誤而已。
理直氣壯.jpg
提及順來集市,孫見山眸光微暗。
他作為戶部尚書,十分清楚自打順來集市開通後,對國庫的益處有多大。
如今被那群老家夥逼得關停,他心中恨極,卻又無可奈何。
俗話說,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
當朝的世家大多從前朝就有了,盤踞上百年,底下的盤根錯節連陛下都無法撼動。
他們素來不看好新政,又或者說認為新政威脅到了他們的地位,所以他們不惜和陛下撕破臉,也要將新政抹殺在繈褓之中。
可惡!
可恨!
孫見山滿腔憤懣,即便距離陛下下罪己詔已過去好幾天,這股怒火仍未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他此次前來,正是奉陛下之命,將這把火徹底揚起來。
他堅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新政總有一日會守得雲開見月明。
就算陛下無法實現,也會在太子殿下手中實現。
深吸一口氣,孫見山收斂思緒:“地蛋的畝產呢?”
“是學生通過計算得出的結果。”蘇源不緩不急地說道,“第一次我用六個地蛋種出近一百五十個,以此類推,便可得出兩畝地可長出多少地蛋。”
孫見山挑了下眉,沒說信,也沒說不信,隻道:“這次本官喚你前來,是想想你了解地蛋種植的情況。”
蘇源道:“現在不適合種地蛋,要等到下個月,九月份氣溫稍降。”
孫見山有些失望,他是巴不得立刻種出上萬斤的地蛋,也算是雙方對壘中的一個重要砝碼。
他沉吟片刻:“本官想讓你將種植地蛋的所有注意點寫下來,待處理完這邊的事宜,回到京城差不多也到十月份了。”
言外之意便是,他要把這批地蛋通通帶回京城。
蘇源作為“發現地蛋第一人”,上頭需要種植手冊,他自然責無旁貸。
一旁全程保持沉默的林璋起身:“我帶你去書房。”
蘇源抿嘴笑:“多謝大人。”
邊上的方教授聽完這番話,心裏早已掀起一陣驚濤駭浪,勉強才能保持冷靜。
他極有眼力見地沒有跟上。
蘇源用了小半個時辰,複盤種植土豆期間所有的注意點,一個不漏全都寫到了宣紙上。
最後一條寫完,蘇源頓了頓,又在後麵加了幾條。
待孫見山接過地蛋手冊,一目十行地看完,擰眉十分費解:“為何發芽和發綠的地蛋不能吃?”
蘇源再度把胡商拉出來:“那胡商第一次誤食了發了芽的地蛋,全家人上吐下瀉,險些沒了命。”
“而學生第一次食了發綠的土豆,也有類似的情況。”
孫見山瞠目,這傳言中畝產三千斤的作物竟有這般威力?
蘇源見狀忍住笑意:“所以大人在推廣地蛋之前,得讓百姓們知道這些注意點。”
孫見山捏緊宣紙,點點頭,又問:“還有這一條,為何地蛋每種植兩年,再停種一到兩年?”
蘇源緩聲道:“地蛋不宜連作,否則會加重病害。”
孫見山和林璋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不僅如此,還會影響到畝產和質量。”蘇源手指比劃了一個數,“若是非重茬地,它的畝產可高達這個數。”
“八千斤?!”
蘇源頷首:“所以還請大人將此銘記於心。”
三千斤和八千斤,癡兒都知道選哪個。
孫見山努力平穩呼吸,聲音卻難掩激動:“那停種期間地裏還可以種別的嗎?”
“當然可以,禾穀類、豆類都是可以的。”
孫見山麵色稍緩,將宣紙仔細疊起來,放入袖中,語氣變得和善許多:“今日辛苦你跑一趟,若是地蛋進入萬千百姓家,所有人都會記住你,感激你。”
蘇源忙道不敢當,至於其他是說不出來。
他本就不是會說甜言蜜語的人,諂媚奉承的話更說不出口。
林璋一眼看破蘇源的窘迫,輕咳一聲:“好了,你趕緊回去吧,急匆匆叫你過來,是不是耽誤你上課了?”
之前那堂課教諭正在講昨晚的課業,而恰好那位教諭是個慢性子,最愛旁征博引,一道題能說一堂課,對他來說不算影響。
蘇源看一眼欽差大人,孫見山捋須道:“那就回去吧,之後若再有什麽問題,本官再差人去問。”
蘇源心說他已經把所有可能會遇到的問題都寫上去了,估計日後是相見無緣。
麵上一派恭謹之色,拱手道:“那學生就回去了。”
正當他轉身之際,林璋又叫住他:“這天越來越燥,你乘馬車回去吧,至於方教授,他暫且不回去,我還有事要交代他。”
蘇源雙眸一亮,語速極快,像是生怕林璋反悔:“多謝大人!”
來時他就是坐馬車,走回去的話肯定是汗流浹背,累得半死。
多謝知府大人體貼!
蘇源麻溜退了出去,坐著馬車悠哉悠哉回了府學。
“那張紙呢,給我瞧瞧。”
蘇源前腳剛走,林璋就伸手索要道,半點也不客氣。
孫見山覷了他一眼,從袖中掏出種植手冊,啪在他手裏:“你倒是和那蘇源關係不錯。”
林璋一邊看,一邊笑著道:“這小子瞧著溫溫和和,其實有八百個心眼子,他那親爹的罪名,有一大半都是他挖出來的。”
孫見山挑了下眉。
靈璧縣縣令一事他也有所關注,主要是因為這人與永安伯有那麽點關係。
永安伯可是守舊派蹦得最高的一個,若不是因為他是大皇子側妃之父,大皇子為了救陛下險些廢了一條腿,陛下早就奪爵罷官了。
陛下之所以流放梁守海,也是殺雞儆猴,警告永安伯。
誰知永安伯是半點顧忌也無,依舊我行我素,此次流言就有他的手筆。
孫見山漫不經心地想著,跳吧,你跳得越高,死得越快。
陛下年事已高,脾氣越發暴躁,可沒多少耐心再同他們耗著了。
“也算是個有骨氣的,連隨母姓都能做得出來。”他突然話鋒一轉,“你既然說了,這蘇源心眼多,就得防著他,以免……”
林璋擺手,打斷他:“這小子我已經觀察幾年了,不比你了解?”
裝得了一時,裝不了一世。
他可不覺得自個兒看不透一個半大小子。
“況且,這地蛋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麽?”
蘇源完全可以先藏著這些地蛋,等他有朝一日入朝為官,再在合適的時機獻上地蛋,這樣所有的功勞就都是他的了。
而不是在這個時候將地蛋的存在告訴他。
孫見山一時語結,隻哼了聲,將種植手冊奪回來,甩袖離去:“不同你胡言亂語了,我去金堤一趟。”
提起金堤,林璋倏然斂了笑意,望著孫見山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眯了眯眼,再度垂首,處理起公務。
再說蘇源,他回了府學,就被二人堵在學舍:“方教授找你幹什麽,一上午都沒個人影。”
蘇源也不隱瞞,坦然相告。
唐胤頓時興奮起來:“欽差大人長什麽樣,我活了十六年,還沒見過活的欽差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