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東西剛放下,還沒收拾,唐胤就急吼吼跑去昔日同窗屋裏串門。
即便縣試已過去好幾日,他心裏頭的那股興奮勁兒還沒過去,有種想要扛起一頭牛狂奔十裏路的衝動。
和以前在楊河鎮私塾讀過書的同窗們寒暄幾句,唐胤一頭紮進蘇源的學舍,大剌剌往**一躺:“源哥兒,方弟,咱們終於能在一處了!”
蘇源一手捧書,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瞧這話說的,倒像是分隔兩地的戀人終得相聚,執手相看淚眼時的感慨之言。
方東也是同感,見他一副上天入地的嘚瑟勁,正色道:“唐兄莫要驕矜,若無意外,你還有一年零三個月參加院試。”
一盆冷水兜頭而下,直把唐胤澆得笑容僵硬,表情空白。
蘇源以拳抵唇,遮掩嘴角上揚的弧度:“正好唐兄還未收拾學舍,不若你我搭把手,幫他多掛幾個倒計時木牌?”
方東立馬放下書:“善。”
唐胤:QAQ
有二位好友相助,唐胤很快收拾好學舍,在床頭和桌案上方掛了“距離院試還有xx天”的木牌。
盯著木牌看了半晌,又扭頭轉向蘇源方東,唐胤揉揉鼻子,情不自禁笑了。
他知蘇源和方東對他毫無壞心,也正是方才那番話,及時摁住了他試圖翹起的尾巴,他感激都來不及。
同時愈發慶幸,能有這樣兩位摯友,督促他讀書,和他共同進步。
長呼一口氣,唐胤甩了甩胳膊:“左右今日休沐,咱們先去吃飯,然後再溫習書本。”
蘇源方東自無不應,三人一道去了飯堂。
之後的日子裏,蘇源的生活並未發生什麽變化,照常上課,照常吃飯回學舍,隻是行程由雙人版三點一線變成三人版三點一線。
考核第一似乎成了蘇源的專屬,方東的名次雖不算絕對穩定,但也在前十。
至於唐胤,在兩位學霸的帶飛下,他很快跟上府學的教學進度,從第一次考核日的倒數第八上爬到前一百名,甚至在年底考核摸到了前五十的尾巴。
翻過年,距離院試隻餘八個月的時間。
有心參加此次院試的學子們個個頭懸梁錐刺股,幾乎手不釋卷,走在路上都念念有詞,斟酌著文章的字句。
更有甚者,埋頭苦學至三更天,次日天未曉又起身背書,幾乎是用生命來備考。
蘇源這一批來自楊河鎮私塾的學子倒沒那麽拚命,在蘇源的影響下,他們深諳過猶不及的道理,學到亥時就自覺停下,上床歇息。
農曆三月下旬,有位學子夜以繼日地苦熬,終於熬壞了身體,課上到一半突然抽搐暈厥過去。
教諭被嚇得半死,趕忙請來大夫。
一診脈,被告知此人身子虧空得厲害,已是強弩之末。
大夫隱晦表示,若是再這般下去,恐有性命之憂。
好好的一個少年人,尚處於大好年華,怎麽就虧空了?
教諭百思不得其解,幾經追問,才從該學子口中得知他這兩個月每天隻休息一兩個時辰,其他時間都用來學習了。
長此以往,身體虧損得厲害,好似一間上了年頭的破屋,四麵漏風。
這位學子的先例立馬引起了教授教諭們的重視。
經過多次商討,方教授規定大家必須在亥時入睡,又安排了教諭於亥時初在各個學舍間巡視,若發現犯規之人,一律按學規處置。
學子們不想挨戒尺,隻能老老實實遵守規定。
許是方教授的嚴令起了作用,之後再沒出現過類似的情況。
“隻可惜那位周兄,他成績素來穩定,院試定能榜上有名的。”
可惜隻顧眼前,忽略了長遠,生生熬壞了身子,科考環境又是那般艱苦,十有八.九不能再考了。
方東替周兄遺憾的同時,又深感慶幸:“多虧了源弟的學習計劃表,能保證學習高效率,又不至於太累。”
這番話被有心人聽去,當天就跟蘇源打聽學習計劃表。
蘇源也不藏私,大方分享了。
於是乎,繼廣播體操、考試倒計時,他的學習計劃表又一次在讀書人中掀起一股浪潮。
眾人嗟歎,難怪蘇源次次穩居第一,他那腦子就不同尋常,想出的東西往往新奇又有效。
對此,蘇源隻能保持微笑,心說那是你們沒接受過現代教育,否則就該知道,這些不過是毛毛雨,不足一提。
腹誹過後,蘇源繼續投入到學習當中,反複擬寫八股文和試帖詩,寫好後或自行修繕,或互相批閱。
同時也未疏忽古文默寫,隔三兩天就拎出來背一遍。
三個月一晃而逝,七月上旬,試院公布了院試時間——農曆八月初九。
院試的報考流程與縣試、府試類同,五人互結,再由廩生作保。
互結的五人包括蘇源、方東、唐胤、蘇青雲以及另一位同窗,都是知根知底的,廩生依舊是季先生。
待報完名,蘇源等人又折回府學,潛心備考,隻待八月初九那日前往試院。
......
農曆八月初九,院試正式開始。
蘇源一行人拎著考籃早早來到試院門口,迎著初秋的涼風,排隊靜候。
第三次號炮響起,院試大門轟然打開。
衙吏舉著照準牌出現,以縣為單位,引領各縣童生走進大門,並在儀門前停下。
不消片刻,外搜檢官到場,二人成一組,對童生進行搜身檢查。
蘇源眼睜睜看著兩位考生被查出攜帶參考書以及金銀,被衙吏拖了下去,革除童生功名,且永不得再參加科考。
經此一遭,眾考生噤若寒蟬,呼吸都放輕許多。
蘇源順利通過搜身檢查,從儀門進入考場,二十人成一組。
他們的正前方,知府大人身著正四品緋色官服,麵色沉凝,肅然而立。
自有內搜檢官上前,對考生進行更為嚴格的檢查。
蘇源考籃裏的筆墨食物一股腦被倒出來,檢查得極為細致,就連從飯堂帶來的以堅硬著稱的餅子都被撕成數塊,為的正是杜絕夾帶情況。
檢查完畢,內搜檢官將考籃遞回來。
蘇源接過,低頭看一眼。
雖然早前已有心理準備,可看見被削掉一截的筆頭,以及不堪入目的餅子,還是接受無能。
蘇源無聲歎息,抿著唇來到主考官學政跟前,由廩保季先生確認身份,再提交結單,以換取考卷和草紙。
辦事員領著蘇源來到相應座位,待他在考卷上記下座位號,蘇源雙手接過,從容落座。
蘇源將考籃放置腳邊,又揭下考卷上寫有姓名的浮票,小心保存好,放榜日他可要靠著這東西證明自己是考生本人。
這一番流程下來,天色剛蒙蒙亮。
半個時辰後,“鐺——”一聲響,院試正式開始。
院試分為正試、複試兩場,此為正試,考兩文一詩。
辦事員舉著牌子來回走動,向考生展示試題內容。
蘇源將試題速記在草紙上,垂眸陷入沉思。
用了一刻鍾破題,明確寫作方向,便取來另一張草紙,一手攬袖,執筆懸腕,開始打草稿。
半個時辰後,蘇源落下最後一筆,緩緩直起腰身,稍歇一盞茶的功夫,理清思緒,又再次提筆,對草稿進行潤色、修繕。
確認無誤,用極為端正的楷體將文章謄寫到考卷上。
此時,距離開考已有一個時辰,辦事員將寫有第二道試題的牌子展示給考生。
蘇源將第一道題的考卷放至一旁,開始琢磨第二道。
這兩道題都屬於四書題,算是蘇源的強項,不論是在私塾還是府學,都經曆了反複數百次練習,對他而言不過手到擒來。
之後又是作詩題,這是方東的強項,不過蘇源也不差,隻是需要多費點腦筋。
時間隨著筆尖的揮灑不斷流逝,直到申時初,蘇源方停下筆。
此時辦事員已發出兩次指令,催促考生趕緊謄寫,盡快交卷。
蘇源將三份試題逐一瀏覽了兩遍,保證準確無誤,將考卷和草紙一並交給考官。
又從辦事員手中接過竹製的出門證,拎著考籃離開。
在經過小門時,將出門證擲入籃筐中,待已繳卷的考生人數滿五十人,試院大門開放,眾考生魚貫而出。
剛一腳踏出試院,蘇源就聽見撕心裂肺的哭聲,此起彼伏。
回頭一瞧,是一位中年男子,正坐在地上毫無形象地掩麵痛哭。
不少考生被帶動了情緒,兩眼泛紅。
蘇源眸光微動,在試院旁邊的樹下等待小半個時辰,唐胤和方東相繼出了考場。
“源哥兒!”
隔著老遠,唐胤笑眯眯地衝著他揮手,看起來心情不錯。
蘇源挑了下眉:“接下來還有一場,咱們先回去,好生休整一番。”
方東點頭稱是,又委婉道:“在此之前,咱們先去吃頓飯。”
蘇源看向他的考籃,隱約露出碎餅的邊緣輪廓,心中了然,一揮手:“走!”
唐胤笑笑,快步跟上。
吃完飯回去,略微看了會書,蘇源早早就歇下了。
明日還要再考一天,沒必要這個時候學到多晚,不如養精蓄銳,留作明日再用。
一夜安眠,次日寅時蘇源便起身,收拾妥當和同伴趕往試院。
搜身檢查的流程與昨日相同,蘇源領了考卷和草紙,在指定位置坐下。
第二場為複試,考一文一詩,亦是申時繳卷。
兩場考完,院試便結束了,隻待五日後放榜。
這期間蘇源等人照常上課,直至放榜日,才和方東唐胤來試院門口看榜。
原以為他們來得算早,結果到時一看,現場早已擠滿了人,放眼望去全是後腦勺。
等了半個時辰,有四位帶刀衙吏出現,手持紅榜,冷臉冷麵的模樣讓考生們下意識後退,在木板牆前留出一片空地兒。
衙吏將紅榜張貼到木板牆上,高聲道:“隻許觀看,不可毀壞。”
眾人疊聲應下,衙吏便離開了。
考生們一擁而上,生怕晚一步看不到自己的名字。
蘇源不甘落後,使出吃奶的勁兒往裏擠。
“我考上了!我考上了!我是秀才老爺了!”
“第四十九,我中了!”
“嘶——案首竟又是蘇源?!”
“又是他?!這麽算來,他豈不是小三元了?”
“蘇源今年幾歲來著,十二還是十三?”
“前麵府試十一,今年源哥兒十三了!十三歲的小三元,源哥兒你可真給我長臉!”
這番話音調極高,周遭的考生循聲望去,說話之人五官俊朗,透著股恣意灑脫之感。
再看他身旁站著的那位,可不正是新鮮出爐的小三元蘇源!
短暫的失語過後,眾人不論心中作何感想,紛紛道賀:“恭喜恭喜,一舉拿下小三元。”
再說蘇源,他正處於飄飄然的狀態,聽見你一言我一句的恭賀,也隻是神不屬思地嗯嗯幾聲。
黑白分明的眼瞳轉動,看向紅榜第一名放大加粗的“蘇源”二字,劇烈鼓動的心跳有愈演愈烈之勢。
他真的考上秀才了。
還是案首。
他現在是小三元了。
“源弟。”胳膊被人戳了下,耳畔響起低低的呼喚。
蘇源猝然回神,壓下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髒,無視眾人複雜的眼神,麵帶微笑地同人說話,禮節姿態皆挑不出錯處。
應付得差不多了,蘇源一手唐胤一手方東,腳底抹油開溜。
待跑出一段距離,唐胤一手扶著牆大喘氣,臉上的笑卻不曾削減:“真好,咱們都是秀才了。”
蘇源和方東幾乎異口同聲:“對,真好。”
此次院試鳳陽府共錄取了六十名,方東第三,唐胤則是第二十九。
方東的成績蘇源並不意外,倒是唐胤,他此次超常發揮了,考出了出人意料的名次。
回到府學,蘇源再次收到學子們的熱烈祝賀,方教授他們也是有榮與焉,從頭至尾都樂嗬嗬的。
十三歲的小三元,可以稱一句神童了。
想必用不了多久,蘇源的名字就能傳遍整個靖朝,前綴是“那個十三歲的小三元”。
而這樣罕見的天才,出自他們鳳陽府府學!
就很驕傲。
次日,以蘇源為首的通過院試的學子們前往府衙,憑著浮票領到一份竹製的小紮,上麵記錄著蘇源的姓名年齡籍貫,這是秀才身份的象征。
即日起,蘇源便正式踏入士大夫階層,並擁有了免除差徭及田賦、見知縣不跪、不能隨便用刑等特權。
蘇源掰著手指一算,還有十多天才能休沐。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蘇慧蘭了。
雖然他娘明天就有可能從他人口中得知,但他更想親口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她。
方東和唐胤也正有此意,三人一通氣,唐胤當即道:“正好我家在府城開了鋪子,到時候我去找人叫輛馬車,直接送到家門口。”
蘇源本欲婉拒,忽而想起前年回鎮上的那輛馬車,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好。”
少數服從多少,方東自然沒意見。
“上個月我聽說北邊的集市今天開張,似乎還有胡商,正好今日不用上課,咱們去逛逛,萬一能遇到什麽好東西呢?”
左右閑來無事,方東一口應了。
恰巧他也想給劉蘭心買點東西回去,萬一能碰上合心意的呢。
蘇源倒是無所謂,二位好友都去了,他隻好隨行。
三人走了約摸有二刻鍾,又問了一位老伯,總算到了唐胤口中的順來集市。
集市上人頭攢動,小商小販們爭相吆喝,亦有百姓與之討價還價,熱鬧不已。
蘇源側身避開拎著母雞的嬸子,目光所及之處,倒是沒什麽能吸引他注意力的東西。
唐胤這個攤位鑽到那個攤位,對一些奇特的小物件十分感興趣,買了好些,兩雙手都抱不過來,恨不得再生出一雙。
相較於唐胤,方東更為沉穩一些,隻是目光仍在各個攤位上流連,試圖尋找合他心意,同時劉蘭心也會喜歡的東西。
“快快快,要掉了要掉了,源哥兒幫我一把!”
唐胤含著胸小跑過來,懷裏堆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最上頭兩個搖搖欲墜,下一秒就要摔到地上。
蘇源眼皮跳了下,趕緊接過一部分,口中念念有詞:“你倒是少買點,這麽多我看你怎麽帶回去。”
唐胤嘿嘿笑,又把一部分塞給方東:“這不是有你們嗎?”
蘇源語噎,把東西往懷裏攬了攬:“不是說有胡商麽,都二三十個攤位過去了,一個胡商都沒見到。”“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胡商有專屬於胡商的攤位,他們不能隨意走動的。”
蘇源意味深長挑了下眉,沒再多問,隻信步向前。
胡商是外來商人的一個統稱,猶記得在前世的唐朝,胡商在中外文化交流的過程中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
不過從唐胤方才的言辭也能看出,胡商在靖朝的地位並不高,且束縛甚多。
當今主張新政,雖有士族與之唱反調,陽奉陰違,但也小有成效,至少與周邊各個小國實現了通商,這順來集市也算是通商的一個表現。
順來集市隻在各個府城設立,且隻有順來集市才能看到胡商的身影。
順來集市設立的這兩年,有大量胡商湧入,倒是帶動了當地的經濟,成功讓那些不看好通商的守舊派閉了嘴。
蘇源漫無目的地走著,他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之人,對於基本的時事都有所了解,也是他眼下身處順來集市,才會想到這些。
沒一會兒方東也買到了心儀的物件,隻有蘇源兩手空空……也不全然是這樣,他懷裏揣著唐胤的東西呢。
蘇源沒那麽強的購物欲,沒見到感興趣的,正欲提議打道回府,聽見唐胤扯著嗓子:“前麵就是胡商的地界了。”
“聽說胡商手裏有很多稀奇玩意,源弟咱們去瞧瞧?”方東看出蘇源的百無聊賴,如是說道。
唐胤扯著蘇源的寬袖,語氣黏黏糊糊:“去嘛去嘛,溜一圈就回去。”
蘇源一甩袖,險些把懷裏的東西甩出去:“你正常一點,走了。”
話音剛落,唐胤大步跨了出去。
蘇源和方東相視一眼,歎一聲,抬步跟上。
踏入胡商的地界,蘇源遙遙望見幾名帶刀衙役守在各處,再看胡商攤位前的百姓,神色如常,但語氣裏高人一等的倨傲是遮掩不住的。
“源哥兒你等我一下,左右你沒什麽感興趣的東西,我多買點,你回頭幫我分擔一些,回頭我請你去飯堂吃飯。”
“不要饅頭餅子。”蘇源討價還價,視線漫不經心地從胡商的攤位上一掃而過,忽然頓在一處,“等等!”
唐胤正因著蘇源的應聲而高興,一扭頭見他眼神直勾勾盯著一個賣花草的胡商,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怎麽了源哥兒?”
“對不住了唐兄。”蘇源徑直朝攤位走去,“我可能要食言了。”
唐胤:“???”
“不是源哥兒,你怎能……”
方東一把拉住他:“我來幫你拿。”
唐胤瞬間被順毛了,騰出一隻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多謝。”
然後,懷裏的東西嘩啦啦掉了一地。
方東:“……”
這邊方東認命地幫唐胤撿東西,那邊蘇源已奔到攤位前,蹲下身:“這盆……花怎麽賣?”
胡商正坐在地上打瞌睡,從早上開始一直到現在,他的攤位都沒有客人光顧,連來問價的都沒有。
一個人待著無聊,就打起了瞌睡。
反正他這些東西不受靖朝人的歡迎,甚至不會有人來偷。
冷不丁聽見蘇源的聲音,嚇了一跳,布滿皺紋的臉上殘存著惺忪睡意,仍然打起精神,受寵若驚極了。
他看向貴客所指的花,搓著手說:“這盆花是我偶然所得,我給它起名叫做紅尖,至於價錢,客人您給十文錢就好。”
蘇源正目光灼灼地盯著綴滿枝丫的紅辣椒,聞言一怔:“十文錢?”
胡商忙改口:“五文錢!五文錢也行!”
蘇源揉揉眉心,毫不猶豫地取出十文錢,遞給胡商。
“多謝客人,多謝客人!”胡商雙手接過銅板,他方才還以為對方是嫌貴了,忍著肉痛隻賺一文錢,沒想到竟有意外之喜,“這盆花現在就是您的了。”
蘇源連花帶盆接過,入手沉甸甸的,心中卻無比歡喜。
他來到靖朝已有三年多,這裏最辣的東西就是茱萸,但在他看來,這點辣並算不得什麽。
他以為這輩子隻能靠茱萸解饞,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碰見辣椒。
水煮肉片、辣子雞、麻辣小龍蝦、麻婆豆腐、剁椒魚頭……不能再想了!
蘇源連忙打住,又看向這胡商攤位上的其他東西。
很遺憾,都是些常見的花花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