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交鋒
邱時下手很重, 吳館長和兩個助手都被打暈了,但明顯都沒打李風這麽重。
這裏頭多少有點兒個人恩怨。
李風裝完震驚之後,就感覺很想吐, 幹嘔了好幾下, 眼淚都下來了, 要不是吳館長不知道準備往他身上紮什麽針,他本來是想多暈一會兒的。
“誰打的你?”吳館長問。
“邱時。”李風咬著牙, 隻覺得後頸又酸又脹還疼得厲害。
“你可能腦震**了,”吳館長說,“你去屋裏, 我給你檢查一下……”
“老吳, ”李風看著他, “有點兒輕重緩急吧, 現在少了兩個生化體,龍先生一小時之後就要到了!”
吳館長沒動,也沒說話, 隻是盯著他。
李風也沒回避,也瞪著他。
“李署長,”吳館長皺著眉, “你是不是在自導自演?”
吳館長雖然一直沉迷於各種“科學研究”,但腦子並沒有壞掉, 他能在各種爭鬥中保全自己,自然也是因為能看得清。
李風並不在意他能不能看穿, 他要的隻是一個形式上的共犯而已。
有可能的話, 最好是全責共犯。
“吳館長, ”李風剛一開口, 就又忍不住偏開頭幹嘔了兩下, “實驗體是你解鎖的,你啟用的,人是從你實驗室裏被搶走的,我就算是自導自演,你是不是也得誇我一句神機妙算?要不你這些錯,拿什麽來圓?”
“你!”吳館長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在屋裏轉了兩圈,指著助手,“調監控看一下,人是李署長帶進來的,如果沒人帶,他們不可能走得這麽順利!”
李風沒攔著,慢慢起身,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看著助手調出監控。
畫麵上顯示邱時一行四人,順利地從實驗室的高級員工通道走後門離開,到達停車場,開車走人。
而所有的門,都被一個穿著陳列館製服的人提前一步打開了,能打開這些門的,是實驗室裏的高層管理人員,李風是沒有這條通道的權限的。
吳館長定定地看著監控,過了一會兒才轉頭看著李風:“這人是誰?”
“問我嗎?”李風說,“這人穿的是保障署的製服嗎?”
看得出吳館長很難接受這個結果,在監控麵前反複地前進倒退地看著。
“吳館長,”李風不得不提醒他,“現在最重要的是需要給龍先生一個交待。”
“怎麽交待!”吳館長回頭壓著聲音吼了一聲。
“吳館長,我是要幫你。”李風說。
“幫我?”吳館長手都氣哆嗦了,“現在成我的錯了?”
“我的錯是什麽呢?”李風問。
吳館長看著他,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有止疼藥嗎?”李風摸了摸腦後,發現腫了個包,“疼死了。”
吳館長拿了藥,走到他麵前,重重地把藥拍在旁邊的桌子上:“李風,我們也是多年的交情了,你居然這麽坑我。”
“馬上找兩個實驗體補上四號和五號,”李風拿過藥,“給龍先生演示的時候用六號一個就行,別的就看數據。”
“你知道他們帶走的那兩個是誰嗎?”吳館長手撐著李風椅子的扶手,湊到他麵前壓著聲音,“你知道那兩個是誰嗎?”
“誰?”李風拿過旁邊的水,把藥給吃了。
“紀隨和許戒,”吳館長說,“他們兩個,加上邢必和林晟,當年呂讓手下最強的潛衛組就隻差一個了。”
“差誰?”李風問,“鄭霆嗎?”
“現在你知道這事兒有多大了嗎!”吳館長說,“我們四個最強的潛衛,現在隻有一個半搭檔!”
“劉武的確不怎麽行。”李風說。
“何止是不行,他根本控製不了林晟,”吳館長說,“當時如果不是因為任務急,徐上校挑這麽個人,我是一定會反對的。”
“任務不急你也不會反對徐上校的,”李風說,“老吳,你要正視自己,你也就敢反對我。”
“如果他們出事了,怎麽辦?”吳館長問。
“這幾個當年是到最後都站在邢必這邊的,”李風說,“隻要邢必不動搖,他們就暫時不會出事。”
“邢必憑什麽不動搖?”吳館長又問。
“憑他搭檔為了他人都不做了。”李風說。
“邱時一個人,控製四個潛衛,”吳館長點點頭,“不知道是你樂觀還是我天真。”
“吳館長,我們要搞清一個先後,”李風歎了口氣,“潛衛一開始是沒有搭檔的,那時他們被稱為“朋友”,這個時間比他們有搭檔的時間要長得多得多。”
吳館長瞪了他一會兒,猛地轉身往實驗室的內門走過去:“我先去找兩個替代的。”
李風鬆了口氣,拿過杯子把水都喝光了。
時間上看,邱時他們應該已經換了車在回洗馬鎮的路上了。
不過把組員還給邢必之後的計劃,他並不清楚,既然人是被搶走的,他自然不會知道他們想幹什麽。
隻能猜。
秘書在龍先生到之前十分鍾給他打了電話過來,提醒他下午要和羅鎮長視頻通話。
“記著呢,沒忘。”李風摸了摸頭,“你幫我再跟張署長敲一下時間,我下午開完會可能要先睡一覺再去城防署。”
“好的,”秘書說,“另外您的客人已經安排好了。”
“嗯,知道了。”李風說。
客人就是那個穿著陳列館製服的高層,吳館長現在還沒時間去清查館裏都少了誰,等他知道的時候估計還得要來找李風算賬。
不過像陳列館這種沒什麽油水的地方,加上一個沒什麽人味兒的館長,想拉走幾個管理人員實在不難。
車上的幾個人一直都沒說話。
從邢必把四號和五號潛衛從中轉艙裏帶出來,到逃出陳列館,再到上車開到現在,邢必沒有跟那兩個潛衛說過一句話。
邱時也沒開口,他主要是不知道這算是一種什麽狀態,現在雲城啟用的這些潛衛,基本都被吳館長他們做過了共生實驗,現在都是共生體,他甚至有些懷疑後麵那倆是不是被邢必控製了。
不過邢必說過,同樣級別的主體,想要控製對方很難。
所以……邱時回頭看了一眼,大概是內向吧。
也找不到什麽別的解釋了。
車開到“獨石”的時候,邢必停了車。
“嗯?”邱時看了他一眼。
“景點啊。”邢必說。
後麵的兩個人下了車,走到車前,仰起頭看向天空。
“在看什麽?”邱時問。
“感受一下,”邢必說,“真實的世界。”
邱時沒說話。
“我以為你要問為什麽感受真實的世界要看天。”邢必說。
“預判錯了什麽感覺?”邱時笑了笑。
“我搭檔真是難猜啊。”邢必說。
“放你的屁,”邱時說,“我也喜歡看天,天很大,能看很遠,地上的東西一直都會變,天上的不會,你以前看過的和我現在看的,都是一樣的。”
邢必轉過頭看著他。
“嗯?”邱時也看著他,“我說錯了嗎?難民學校這個教學質量就這樣……”
“你挺浪漫的。”邢必說。
“謔,”邱時愣了愣,“說真的,我長這麽大,聽這個詞兒一共也沒五次,第六次居然用在我身上了。”
邢必笑了起來。
“你要不要過去聊會兒?”邱時看著車外的兩個人,“好久不……”
邱時說到一半停下了,這話讓他瞬間回到洗馬鎮的那天晚上,他自己倒還好,就是不想刺激到邢必。
“怎麽?”邢必看著他,“有陰影了嗎?”
“怕你有。”邱時說,“我沒什麽,我下次見著他我他媽還得問候一下他呢,好他媽久不見,甚是想念。”
邢必笑了起來。
車外的兩個人往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來,搭檔,”邢必打開了車門,“簡單認識一下。”
邱時跟著他下了車。
“邱時。”邢必走過去,指了指邱時,又指了指那兩個人,“紀隨,許戒。”
邱時沉默了。
這還真是非常簡單。
“搭檔嗎?”紀隨問。
“是。”邢必說。
邱時發現這些生化體,的確是從最優範圍裏隨機出來的,個子都差不多,雖然長相不一樣,但都挺順眼的。
“我們現在沒有搭檔,”許戒開口,“行嗎?”
這話和他們看向天空時的樣子一對比,讓邱時頓時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不需要。”邢必說。
“人都是我們搶出來的,”邱時說,“還管搭檔呢?你們的搭檔可不會被鎖在休眠艙裏發呆。”
邢必看了他一眼。
邱時突然發現,自己這句話,真是說得“背叛感”十足。
紀隨和許戒都沒說話,似乎是在思考。
“回到最初的狀態而已,”邱時說,“最初你們是人類的朋友,並不是被要求百分百可控的工具。”
紀隨看了看邱時。
“怎麽?”邱時問。
“你不是完全的人類。”許戒說。
“嗯。”邱時應了一聲。
“為什麽?”許戒問。
“我。”邢必說。
紀隨和許戒明顯愣了一下。
“因為不想拖累我朋友。”邱時說。
“參觀一下景點,”邢必說著走到石頭旁邊,摸了摸之前他摸過的那個位置,“然後出發,晚上還有安排。”
紀隨和許戒走過去都在那個位置摸了摸,很自然,完全沒有疑問的樣子。
這果然是老古董們的習慣麽。
紀隨撿了塊小石頭,放在了這塊大岩石的最上麵。
“幹嘛?”邱時愣了愣。
“求好運。”邢必說。
“……有這麽多求好運的方式嗎?”邱時說,“我以為就摸個石頭呢。”
紀隨笑了笑。
“走。”邢必說。
求個好運對於眼下的情況來說也沒什麽不對。
李風一直沒有聯係他,看來是打算完美執行“這事兒是邱時幹的我完全不知情”的計劃,所以接下去要幹什麽,就由他和邢必……不,是邢必決定了。
畢竟那個巢穴要怎麽處理,邱時並不清楚,一開始要求組員的也是邢必,這兩個搶出來的人以後要怎麽辦,邱時也不知道。
但他並不在意,事兒就不要想得太遠,人都未必能活到腦子想過的那些以後,眼下的事兒先幹了再說。
天擦黑的時候他們進入了洗馬鎮的範圍,在洗牛村的路口那兒邢必停了車。
“在這兒等我們,天黑了出發。”邢必說。
紀隨和許戒沒出聲,打開車門下了車。
“這樣行嗎?”邱時問。
“沒問題。”邢必說。
邱時往窗外看的時候,發現已經看不到他倆的身影了,打開地圖才確定他倆已經在那邊的土坡後方。
“他們……”邱時問,“記憶也跟你一樣被鎖著嗎?”
“嗯,關於我老師那一段,他們可能沒有鎖,”邢必開著車繼續往前,“但總會知道的。”
“什麽意思?”邱時馬上問。
“真菌像是一個整體,”邢必說,“同巢的真菌相互之間是會有感知的,共生主體控製也是利用這一點,所以在共生體之間,也會有信息傳遞。”
“懂了,”邱時說,“你們幾個當初實驗都是一號巢穴的真菌對吧?”
“嗯。”邢必點點頭。
“那豈不是……沒什麽秘密了,”邱時說,“相互多少都能知道點兒對方的小秘密。”
“也得是你自己願意啊,”邢必說,“隻要是秘密,在潛意識裏都會有防備。”
“嗯,”邱時靠到椅背上,抬起胳膊枕在腦後,“你們一塊兒很長時間嗎?你們幾個組員。”
“一直都在一起執行任務。”邢必說。
“我怎麽感覺,”邱時側過臉看著他,“你們見麵都沒有那種……你們其實真的很久沒見了是嗎?”
“內向。”邢必說。
“操,”邱時笑了起來,“你內向?”
“我們有情感,也能感知情感,但不一定每一個都會像人類那樣表現出來,”邢必說,“特別是在不需要麵對人類的時候,或者是……麵對不喜歡的人類的時候。”
“懂了。”邱時說。
比如劉武。
邢必和林晟站在他麵前的時候,就是兩個標準的生化體,完全不接近人類的那種。
“為什麽沒有告訴我邢必已經找到了?”劉武看著林晟。
“任務並沒有要求我主動告知搭檔。”林晟說。
“任務到底怎麽設置的?”劉武很無語,看著邱時,“你的任務也是這麽設置的嗎?難道需要設置得那麽細致嗎?”
的確會比較細,特別是在第一次合作時,看得出劉武和林晟的任務設置不是吳館長和李風做的,而是徐上校。
對生化體有著自己刻板認知的徐上校,認為林晟應該是一個既能用自己的思維和意識完美處理事件,又能百分百聽命令,甚至在沒有設置條件的情況下也要百分百聽命令的……軍人。
邱時沒有回答劉武。
“你們說的晚上的任務又是怎麽回事?”劉武抬起手,像是準備聯係指揮部,“找到邢必的事你向上麵匯報了沒有?”
“劉武,你現在是二隊編外成員,”邱時看著他,隨時準備拔刀往他手上戳一下,“你想越過隊長向誰匯報?”
“李副組長是直接的命令發布人,”劉武說,“我現在對你有所懷疑,自然是會向他匯報。”
邱時皺了皺眉:“李風在見龍先生。”
“那就徐上校。”劉武很堅定。
在劉武點向自己手腕準備接通通話的時候,邱時對著劉武的臉就是一拳砸了過去。
劉武不愧是個軍人,而且是能被徐上校挑了來做林晟搭檔的軍人,身體素質和反應都還是很不錯的。
加強過的邱時這一拳速度很快,他不可能避得開,但被結結實結實砸中了鼻梁倒地的他,居然沒有暈。
在他掙紮著剛從地上坐起身的時候,邱時過去對著他下巴猛地磕了一膝蓋。
劉武向後一仰,倒在地上不動了。
林晟沒有阻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不致命。
但他一直看著邱時,眼神裏有些疑惑。
“腦子解決不了的問題,”邱時看著他,“就動手解決。”
林晟笑了笑。
“趙一,”邱時打開了隊內頻道,“麻煩帶兩個人上來一趟。”
“他死了嗎?”趙一看著躺在地上的劉武。
“別那麽高興,沒死,”邱時說,“抬下去交給桑凡控製起來,確保他不能動不能出聲……特別是這隻手……”
邱時踢了踢劉武的左手:“必須完全不能動,一直到我回來。”
趙一頓了頓,視線掃過他的左手,接著點了點頭:“明白了。”
“今天晚上辛苦點兒,暫時都別休息了,”邱時說,“注意動靜,有任何情況就馬上聯係我。”
“會出什麽事嗎?”趙一說。
“也不一定。”邱時沒跟趙一細說,二隊的人不能卷進這件事裏來,真有什麽後果,以李風的作派,就算要保人,大概率也不會保二隊的普通隊員。
有李風之前的命令,兩輛新型的車都讓邱時要了出來。
他和邢必一輛車,林晟開另一輛。
車一前一後開出洗馬鎮,接近洗牛村的時候,耳機裏傳出了林晟的聲音:“邢必。”
“他們在前麵。”邢必說。
“不是雲城派出來的吧?”林晟問。
“不完全是,”邢必說,“對外可以理解為搶出來的。”
“嗯。”林晟應了一聲。
邱時打開了地圖,沒多大一會兒就看到了兩個小亮點,不過因為是搶來的人,地圖上沒有顯示他們的名字,邱時手動加了上去。
隊伍集合完畢之後,邱時把帶出來的耳機給了紀隨和許戒,幾個人把武器也分了一下,然後上了車。
邢必邱時和紀隨一輛車,林晟和許戒一輛車。
沒有多餘的話,兩輛車在黑暗中開始向著西北方向行進。
雪地上能清晰地看到依舊不斷有感染者出現,比之前看到的數量有所增加,看來巢穴那邊的感染者很快就會集結出跟那天晚上相當的規模來。
目的地明確,加上有車,這一次他們很快就接近了巢穴。
兩輛車停在了距離巢穴大約五百米的位置,林晟和許戒從那輛車上下來,邢必看了邱時一眼:“你開車,這輛要衝進去,那輛車撤離的時候用。”
“嗯,”邱時應了一聲,“四個座,有倆抱著嗎?”
“我在頂上。”邢必下車,跳上了車頂。
林晟和許戒上車之後,邱時說了一句:“開車了啊。”
“我不會被甩下去。”邢必說。
邱時嘖了一聲,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車輪帶起一片積雪,猛地衝了出去。
很快,巢穴就出現在了地圖的最上方,隨著車子不斷接近,地圖上那一片黑色也逐漸擴大,慢慢地占掉了半個地圖。
“不要停車。”邢必說。
“嗯。”邱時握著方向盤,對著正前方越來越密集的感染者衝去。
一道閃光從車頂向前劃了出去,在前方的感染者堆裏炸出了一片火光。
與此同時,副駕和後座的三個門同時打開,林晟他們從車裏探出身體,又是幾道閃光。
前方一字排開的火光瞬間明亮得如同白天。
邱時開著車衝進了滿地殘缺的屍塊中,樹林很稀疏,邊緣黑色的枝幹被炸得七零八落,火光中能看到被氣浪帶起不斷扭動的黑色薄霧。
車衝進樹木之後,邱時眼前的地圖完全被黑色占滿,被炸得消失的感染者亮點正從四麵八方重新填充,這一次不再是向著前方,而是開始向他們包圍過來。
“有主體開始控製了。”邱時說。
“跟著我。”邢必從車頂上跳了下來。
車上的幾個人也打開車門跳下了車。
地圖上能看到他們的四個亮點扇形往前推了出去,清理掉接近的感染者之後又同時迅速回收到車的附近。
邱時盯著地圖,保持著穩定的車速。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生化體協同作戰,這精準的同步仿佛像是一個人。
兩輪清理之後,前方的感染者不再向他們猛衝,而是開始往中間聚集。
“他們在往中間聚,”邱時報出坐標,“車再往前過不去了。”
林晟向前扔出了一顆雷,在空中炸亮,近前的感染者被飛濺的彈片擊倒的同時,邱時看到了前方密集地聚在一起如同肉山一般的感染者。
“他祖宗。”他罵了一句,把車停了下來,迅速拿起了槍。
組成肉山的感染者同時轉頭,都張開了嘴。
“邢必——”
“老子斃了你祖宗——”邱時忍不住也吼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