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揣測

聽到裴言淵答應後,林知雀心頭一喜,櫻唇揚起暖陽般明媚的笑意,腳步輕快地跟在他身後,眉眼彎彎,杏眸晶亮。

仔細看去,眼底還閃著幾分慶幸和狡黠,時不時浮現在麵容上。

廚房大娘誠不欺她,果然把話說得和軟些,那家夥就鬆口了。

隻要出門采買,做好荷包,一切都會順順利利!

裴言淵身姿修長,步子也大,分明走得悠然閑散,林知雀卻要噠噠邁著小腿,一路快步前行才能勉強趕上。

現在出神片刻,二人間距更遠了,她不得不擺動雙臂小跑,腦袋看著地麵,視線中全是他那雙閑庭信步的腿。

林知雀拭去額角薄汗,呼吸短促地喘息著,心底不禁犯嘀咕。

怎麽長那麽長?一步抵她兩步,輕輕鬆鬆就走出好遠。

這就罷了,也不知等等她,甚至回頭看她有些吃力,還走得更快了!

簡直是要累死人!

她正不樂意,賭氣般不願再趕,忽見裴言淵停下腳步,回首瞥了她一眼,輕飄飄道:

“還不跟上?”

聞言,林知雀羞惱地瞪著他,氣呼呼地向前蹦了一大步,不易察覺地哼了一聲。

步子小又不是她的錯,誰讓天生就這樣?她還嫌他腿長費布料呢!

她不甘心被裴言淵嘲笑,悶著頭一鼓作氣往前跑,大有趕超他的氣勢。

誰知,這家夥繞過屋舍,穿過竹林,在頹廢院牆前突然頓住。

林知雀措手不及,整個人還在向前衝,險些一頭撞在他的後背上。

裴言淵神色冷淡地轉身,伸出食指戳著她的額頭,不動聲色地推遠,擰眉往後退了幾步。

她是不看路嗎?這麽大個人,在院子裏橫衝直撞,還恰好撞在他的身上。

很難不讓人懷疑,她是別有居心。

畢竟她的愛慕之心昭然若揭,滿心想做個荷包送他當定情信物,還費心找借口接近他。

思及此,他目光愈發疏離,漠然看向其他方向,不願沾上半點不清不楚的關係。

林知雀尚未緩過來,吃痛地捂著額頭,幽怨地盯著裴言淵,陽光與汗珠蒸得她氣色更好了,軟嫩的小臉白裏透紅。

她沒注意到裴言淵異樣的神色,隻是奇怪地看著他,下意識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眼前除了陰暗破敗的屋子,就是蒼翠挺拔的竹林,無甚稀奇。

這家夥,整天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林知雀想不明白,也懶得費腦筋揣測,不再搭理他,轉而打量著眼前的院牆。

原本白淨的牆麵已是暗黃陳舊,遍布歲月風霜侵蝕的痕跡,有些地方磚石**,青苔和雜草從縫隙中悄然生長。

唯一惹人注目的是,一扇小門嵌入牆內,門前用鐵網封死,鎖鏈粗大結實,圈圈繞繞地纏上去,看著就絕不可能打開。

她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倒不是極為詫異。

來之前就聽廚房大娘說過,小門早就封死了,能打開就出去,打不開隻能作罷。

想想也是,若能輕而易舉打開,裴言淵早就能隨意出入了,囚禁竹風院豈非形同虛設?

林知雀用小手抓住鐵網和鎖鏈,咬牙使勁搖晃,仍然沒有鬆動半分,反而掌心被勒出紅痕,一道道縱橫交錯,刺刺的疼。

她鼓腮吹著手心,忍著疼在衣衫上搓了搓,不願放棄地繼續晃動著,用盡渾身的力氣,整個人近乎都掛在上麵。

奈何封得實在太牢固,她的這點力氣微乎其微,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難怪侯府的人敢把裴言淵關在這裏,因為哪怕是力氣很大的男子,恐怕也束手無策。

最後的路也行不通,盡管早知結果,林知雀還是有些失落,方才的欣喜笑意消失殆盡,小臉苦惱地皺在一起。

她起初還想得美,以為給侯爺做個荷包,他時時刻刻戴在身上,就能記得她這個未婚妻了。

如今看來,別說讓侯爺上心了,簡直是連門都沒有。

......不對,有門,但不通。

可還是一樣的下場,做荷包的計劃怕是要胎死腹中了。

林知雀托著臉蛋,陰雲籠罩清麗眉眼,無奈地嘟著嘴,恨不得把這扇門鋸開。

但她知道不可能,哪怕真能做到,被侯府得知也要重罰,到時候就不好收場了。

她把所有或離譜或合理的念頭,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仍未想到辦法,隻能沮喪地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身旁傳來一聲輕笑,裴言淵環著雙臂佇立,雙眸俯視著她小小的身影,嘲諷之意顯而易見。

林知雀不悅地瞄了他一眼,微微嘟起嘴,心道這有何可笑,她一個弱女子,打不開很正常,搞得好像他就能打開似的。

......不過,他正因打不開,才會囚禁此處吧。

十餘年來,他明明能看見通往外界的門,卻偏偏不能打開,隻能日日麵對頹敗廢院,伴著寂寂墨竹,聽著院外人來人往的喧囂,磋磨孤獨光陰。

這麽看來,似乎比她慘多了。

想到這兒,林知雀心緒一動,方才的怨怪消散大半,杏眸波光粼粼地凝視裴言淵。

罷了,看在你命苦的份上,原諒你了。

此時,裴言淵像是沒了耐心,亦像是欣賞夠了她的反應,終於不緊不慢地靠近,徑直走到那扇門前,修長手指在磚牆與鐵網間摸索。

倏忽間,聽得“哢嚓”一聲輕響,小門微微顫動,些許塵土抖落。

林知雀詫異地睜大雙眸,再次試探著伸出手,搖晃卡死的鐵網與門鎖,竟是已經鬆動了。

隻要稍稍用力,就能輕易推開,一切天衣無縫。

裴言淵望著她又驚又喜的模樣,早已料到般眉峰一動,唇角笑意愈發幽深。

他囚於此處太久,能否出去是一回事,是否想出去是另一回事。

十多年的時間,於他而言,完全足夠破除一扇門的阻礙。

更何況,如今皇位爭奪,他暗中效忠四皇子,而裴言昭效忠的是五皇子。

他身在侯府,這麽好的棋子,他們怎可能不用?

無論是信鴿還是這扇門,為的都是不被裴言昭發覺的情況下,在必要之時有所聯絡。

其實沒有四皇子,他依然能做到這些。

難的不是打開一扇門,而是光明正大地走出這扇門。

林知雀從驚訝中緩了過來,看向裴言淵的目光小心翼翼,好似知道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來他竟能出去,虧她方才還可憐這家夥!

話說侯爺應該不知此事吧......他是偷摸著出去的?

她眸光閃爍,褐色瞳仁都微微顫動,心間騰起複雜的預感,緊張地攥著手指,不願摻和這種隱秘的事情。

算起來,她今日從這扇門出去,就成了裴言淵的同夥,自然不會把此事說出去。

她隻是有些好奇,這家夥究竟出去做什麽?

況且,他既然能出去,為何不徹底離開這裏呢?

換作是她,在侯府受盡苛待,無人問津,早就忍不住跑路了。

反正甚少有人踏足竹風院,待到發現時,已經逃得遠遠的。

難道......他並不想離開,隻是悶得慌,出去玩玩而已?

林知雀不敢問,隻能飛速轉動小腦瓜,皺著兩彎細眉思忖。

在金陵的時候,時常有些富家子弟從小門溜出去玩,偶然被她撞見過幾回。

他們去的地方,不是秦樓楚館,就是街巷酒肆,總之是見不得光,醉醺醺在大街上與她碰麵,千叮萬囑別說出去。

.......這家夥,該不會亦是如此吧?

林知雀困惑地歪著腦袋,下意識覺得不對勁。

他比自己還窮,瞧著也過分冷漠,不像是放浪的樣子呀。

不過......難說。

他會突然問她“心上人”之類的事兒,極為直白冒犯,與外表大相徑庭。

所以,倒不是完全不可能。

興許裴言淵這人,看起來清冷孤傲,實則內心狂野孟浪,偷跑出去做見不得人的事情!

林知雀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驚懼地倒吸涼氣,用看著登徒子的眼神看裴言淵,甚至覺得比方才發現門能打開,還要離譜且驚人。

之前無論是送飯還是打探消息,這家夥全部推拒,冷冰冰的讓人心寒。

未曾想,他還有如此羞於示人的喜好,可算是被她發現了。

......不會隻有她一人發現吧?

她驚出了一身冷汗,視線不經意間與裴言淵對上,趕忙心虛地用手捂住眼睛,斬釘截鐵道: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沒看見!你從未出過竹風院!”

裴言淵欲言又止,薄唇抿唇一條線,不解她為何反應如此激烈。

不像是驚訝,倒像是恐懼,好似他吃人似的。

他原本想囑咐她,小門之事,她是第一個知道的外人,萬不可告訴他人,否則禍患無窮。

現在看來,她雖然反應不太對,但說的話還算識趣,他不想再深究。

然而,除去這些,裴言淵還是覺得這姑娘有些奇怪,不知她胡亂揣測什麽,今日格外不順眼。

二人相對而立,各自沉默,微風拂過墨竹,一片竹葉悠悠****飄落,恰好掛在她的鬢邊。

裴言淵緊鎖眉心,指節輕輕響動,克製地舒出一口氣。

不知為何,更不順眼了。

他緩緩抬手,想把竹葉拂去,可手還未觸碰,這姑娘忽而躲開,遮著眼睛的手指裂開一條縫,委屈巴巴道:

“不許打我!我、我知道二公子最端方自持,絕不會做、做那些事情......”

林知雀忍不住偷瞄裴言淵的臉色,絞盡腦汁想要遮掩辯白,以免這家夥覺得秘密被她發現,一怒之下對她不利。

她越說越沒底氣,那些秦樓楚館的玩意兒也說不出口,隻能努力誇獎這家夥。

實則,誇完後狠狠在內心懺悔,蒼天明鑒,她不是真心的,為了出趟門不容易啊!

裴言淵忽而覺得十分可笑,這姑娘難道能知道他在謀劃什麽?

以她的腦子,可能嗎?

既然如此,無論她想什麽,都無所謂。

隻要她緘口不提,他亦不願浪費精力去猜測她的心思。

他伸到半空的手緩緩收回去,煩躁地瞥一眼那片竹葉,負手往前走。

“你.....你要幹嘛!”

林知雀四處躲閃,方才的念頭在腦海中打轉,愈發朝著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

這家夥如此狂野放浪,該不會饑不擇食,看上自己吧?

天可憐見,她不好吃。

裴言淵闔上雙眸,頭疼地把這姑娘從門邊扒拉開,冷聲道:

“你擋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