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打探(精修)
春風慵懶,雲卷雲舒,掠過竹林,帶來陣陣新葉清香,拂過二人的麵龐與發梢。
林知雀的鬢發隨風而起,在柔美白皙的臉頰摩挲,惹起陣陣酥癢。
她渾不在意地攏在耳後,眨巴著水汪汪的杏眸,閃爍驕傲自得的光彩。
方才,她對那幾句話字斟句酌,愈發覺得欣喜滿意。
她說得寬泛含蓄,裴言淵肯定猜不到是誰,但可以順著特征提點一二。
畢竟,京城高門大戶的“君子”們,喜好和雅趣大多相似,那家夥長在京城,總比她人生地不熟強點。
林知雀揚起腦袋,唇角含著歡悅的笑意,把握十足地等著裴言淵回答。
誰知,這家夥沉默良久,眸光幽深地盯著她,隻飄來一句:
“為何問起花色和紋樣?”
“啊?”
林知雀一愣,迷惑地歪頭看他,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接話。
正常人不都應該順著問題回答麽?
她自認為問得還算自然,像是閑談般隨口一問,並非刻意的那種啊!
這家夥的眼神還與上次極其相似,深潭般看不到底,俯視時帶著似有似無的嘲諷,仿佛一眼就將她看透了似的。
他究竟在想什麽奇怪的東西呀?
實在是,太難看懂了!
林知雀皺起眉頭,煩悶地在內心對天呐喊,麵上卻隻能裝作毫無波瀾,悄悄瞥了那家夥幾眼。
四目相對,他環著雙臂,好整以暇地掠過她的發頂,冷靜的眸中多了幾分探究和趣味,好似真等著她說出個所以然來。
林知雀深吸一口氣,煩惱地鼓起腮幫子,恨不得把他的問題塞回去。
但也隻能想想,問都問到這份上了,她隻好硬著頭皮回答。
她為難地卷著衣角,一本正經陷入沉思,小腦瓜飛速轉動。
其實......不得不承認,她鬱悶的原因除了裴言淵外,還有這事兒本身。
平心而論,忽然向人打聽世家公子的喜好,確實有些異樣。
但當時心裏著急,下意識逃避這種瑣碎問題。
誰能想到,怕什麽來什麽!
總不能說:我想做個荷包送給你哥,以此提醒他,這世上還有個未婚妻吧!
就算不提侯爺,隻提荷包,也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真是的,每次見到他,簡單的事情就變得無比複雜。
這是她的錯嗎?絕對不是!
都怪這家夥思路清奇,把她都帶偏了!
既然如此,就沒必要理會他,問正事要緊。
林知雀像是找到了底氣,“唰”的站起身子,小手叉腰,直挺挺立在裴言淵麵前,理直氣壯道:
“你管我為什麽?知道就說嘛!”
說罷,她目光不禁躲閃,想到真相還是有些心虛。
但她始終憋著口氣,不甘居於下風,愣是繃住了。
隻不過,那股氣性迅速上頭,她薄薄的臉皮透出緋色。
“哦......”
裴言淵拖長尾調,漫不經心地回應,聽不出是認可還是質疑。
但唇角幾不可查的弧度中,玩味愈發明顯。
這姑娘並未回答他的質問,而是蠻橫懟回來,還非要他說出喜好。
想必是被戳中想送信物的心思,用不講道理的模樣遮掩,卻忍不住繼續追問。
她的發頂才到他的心口,稍一低頭,就將這位姑娘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奪目緋色在臉頰上蔓延,白團子很快變成紅柿子,蠻不講理地瞪著他。
裴言淵的目光凝滯片刻,眉心微微一動,忽然好奇一個問題。
軟柿子,究竟有多軟?
......
他本想用方才的問句,暗示他早已看出她的心意,最好她能直白說出目的。
如此,他也能明言拒絕,省去許多麻煩。
未曾想,她故作不懂,還蠻橫霸道地繼續套話。
既然如此,他倒是想知道,她還能如何。
“這種問題,你為何隻來問我?”
裴言淵平淡地問著,語調的頓挫間卻暗藏深意。
聽了這話,林知雀不明所以,既擔心他看出端倪,又覺得聽著不對勁,默默在心裏狡辯。
誰說隻問你了?
張三李四,王二麻子,隻要是侯爺院子裏的,她能問的都問了!
人家要麽就是不知道,要麽就是不肯說。
那些知道又肯說的,她沒錢打點。
所以想來想去,隻有你知道且肯說,還不要錢。
反正,一句話——
你,便宜好用!
當然,林知雀知道不能這麽說,眼珠靈動一轉就有了念頭,綻開一個禮貌的微笑,張口就道:
“那是因為......”
說到一半,她忽然反應過來不對勁,趕忙打住。
她本來想說,因為你是侯爺的弟弟,兄弟同心,多少了解一些。
但她情急之下忘了,最初拐彎抹角地發問,不正是為了掩飾身份嗎?
林知雀怔了半刻,直到瞄到裴言淵,才暗自撇嘴。
剛才他的問題就跑偏了,她好不容易扯回來,如今又岔開了。
他怎麽問個沒完?
再說了,今日來發問的人不是她麽?
現在反倒身份對調了,她幹嘛要回答?
林知雀越想越氣惱,不知不覺又被這家夥套進去了,實在是可惡至極!
她輕哼一聲,不再理會裴言淵無理的問題,扶著桌沿坐下,不悅道:
“你快點說嘛!”
裴言淵劍眉微挑,隨之坐在她對麵,端詳著這姑娘的神色。
她閃爍的眸光中盡是迫切,還帶著些氣急敗壞,耳根都被緋色染紅。
而且,她再次避開他的質疑,鍥而不舍地問著。
定然是兩個問題問完,她的小心思昭然若揭,眼看著就要掛不住,想盡快得到答案。
其實這回,這姑娘確實用心良苦,連他也有些感歎。
隻可惜,他從不會動搖原則。
他們磋磨了這麽久,該做個了結了。
“抱歉,我無可奉告。”
裴言淵一如既往的淡漠,聲音中更多了幾分疏離,比方才任何一句話都要冷清。
話音未落,他餘光掃過林知雀,轉身朝著屋內走去。
送客之意,不要太明顯。
林知雀還用手肘撐著石桌,托腮等著他回答,冷不丁被一句話堵死,驚異地瞪大杏眸,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麽叫無可奉告?!
他是侯爺的親弟弟,怎麽可能無可奉告?
哪怕他真的不清楚,那對於京城公子的普遍喜好,也應該有所了解。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確實什麽都不知道,為何問那麽多廢話?
繞得她頭都暈了,現在都沒想明白呢!
林知雀不甘地從凳子上蹦躂起來,抬腿就要去追,回眸瞥見一桌子飯菜,咬牙切齒地再記一筆。
這次的飯菜,他又沒吃!
不過,她暫且顧不上這些,連忙趕上裴言淵的身影,張開雙臂攔住去路,氣喘籲籲道:
“不行,你必須說!”
林知雀提高了聲調,原本軟糯的聲音盡顯急迫,眼圈急得濕潤泛紅。
如今履行婚約愈發渺茫,她隻能抓住每一個機會,盡力一試來挽回。
今日來一趟不易,必須要有所收獲。
思及此,林知雀咬緊牙根,沒等裴言淵接話,就立刻道:
“不許說不知道,你肯定知道!”
頃刻間,竹風院一片沉寂,裴言淵緩緩抬首,審視著這個倔強執著的姑娘。
他不願接受這份心意,之前明示暗示都有過,為何她反應如此激烈?
......她不會又想哭吧?
裴言淵凝視著她挺俏發紅的鼻頭,心底沉悶地無聲歎息。
看來,不給她個答案,她是不會罷休的。
他不想把事情鬧大,亦不想被人探聽喜好,日後引來更多麻煩。
於是,他轉頭看向墨綠竹林時,隨手一指,淡淡道:
“那就墨青吧,挺好看的。”
見他終於有回應,林知雀下意識點頭,杏眸水光瀲灩,到底是把眼淚收住了。
裴言淵不耐地鬆口氣,一刻不留地繞過她離開。
直到他闔上屋門,林知雀才盯著墨綠竹林,恍然反應過來。
誰家年輕公子,用這麽老氣橫秋的顏色!
縱使她不懂侯爺的喜好,也大抵知道他偏好淺色。
若是哪天明晃晃掛個綠色荷包,那才是見了鬼了!
這家夥,分明就是誆騙她啊!
怎會有如此老奸巨猾的討厭鬼!
但是此時,屋門全都關緊了,她孤零零佇立在院子裏,沒法再無理取鬧地阻攔。
林知雀失落地起身,一步一回頭,委屈巴巴地嘟起嘴,腦海忽而浮現一道身影。
其實除了裴言淵,還有一個人可以問。
隻不過,她一直不願去問,也不知如何去問。
現在看來,就不該把希望放在裴言淵身上,還不如直接問那人呢!
林知雀抹一把淚,揣著空**的食盒,氣鼓鼓地跑開了。
待到她跨出門檻,嘉樹急忙從屋內探頭,一拍大腿就要追上去。
真是的,他家公子不肯說,他可以說啊!
怎麽沒人問他呢?
那可是定情信物,信物啊!
人家姑娘一片好心,矜持嬌羞,硬是被公子逼急了。
不怪人家姑娘生氣,他也生氣。
公子實在是,太過分了!
他越跑越快,就在快要邁過門檻時,身後冷冷道:
“站住。”
嘉樹身形一僵,訕訕笑著回頭,小聲道:
“公子,她如此執著堅定,您不說,她也會從別處打聽。”
他觀察著公子的神色,瞧見沒有生氣,才繼續道:
“萬一打聽錯了怎麽辦?所以還不如您先說了。”
裴言淵沉默地看著嘉樹,不知該把他趕出去呢,還是......趕出去呢。
他自始至終,壓根兒沒想讓她打聽,也不想接受她的東西。
方才鬧騰一頓後,他已很是煩躁,懶得與嘉樹多說,順著他的話,嘲諷道:
“她還能錯成什麽樣?”
語畢,他警告地掃了嘉樹一眼,兀自進屋。
嘉樹不得不跟著,無奈地喟歎一聲,驀然靈光一閃。
公子說,想看那姑娘錯成什麽樣。
莫非......是在試探她的心意?
他家公子那麽多心眼,定是這個意思吧?
若是那姑娘恰好做成公子喜歡的模樣,豈不是證明二人心意相通、情投意合?
嘉樹的眼神迸發出光芒,整個人都精神了,茅塞頓開地拍著腦袋,大步跑著跟上公子。
不愧是他家公子啊,就是比他更會謀算!
他陽光開朗地咧著嘴角,亦好奇那姑娘能錯成什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