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誰都隻能陪你走一小段路
六月中旬,公司在協議酒店開了一天的閉門會議,協商最終的重組方案細節。
會議是許嘉玲組織的,重點是業務拆分後的架構設計和人員安置。小穗隻旁聽了上午一小時的宣讀環節,後麵的團隊摸底和下午的新公司籌備會議連她沒有權限。
各方博弈之後,隔天確定的消息傳出來,不知是哪一方推波助瀾的結果,最後廖家退出了大股東之列。
小道消息說,是這次廖馳“利”字當頭的冰冷態度惹了眾怒,團隊聯合起來,抵製廖家的資本再來做新公司的大股東,法定代表人更是不允許廖馳擔任。
當然,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周望川當場同意,以高昂的現金出資在新公司占51%的大股。
似乎是眾望所歸的結果。剩下團隊出資一部分,雲馳隻占不到30%,還是全部用現有的知識產權出資,和不出錢基本沒有兩樣。
主動退出,還是被驅趕不得不讓賢?小穗沒太弄清楚形勢。所以第二天被廖馳叫去,以為他又要怒發衝冠,因為出風頭的又是別人,他退居二線。
誰知一晚上過去,廖馳的狀態恢複如常。頭向後仰靠在椅背上,把老板椅悠閑的坐出了搖搖椅的感覺。
“我要的是結果。勝負不論細節,所謂舍小利保大局,我不認為新公司有什麽投資價值。”
心寬的很,他覺得過程雖坎坷,他贏在了結果上。想甩的包袱甩出去了,還沒花掉多少成本。
要不他是老板呢,幾年都沒被周望川氣到放棄,大局觀上勝過一般小兵。
“想得開就好。”小穗問他,“那你幹嘛一臉的生無可戀?”
“輸贏早有預期,日子過得沒意思。”
很多心情不足為外人道也,哪怕是小穗很會開解人,而且全方位的和他站在一邊,也說不出來。
都說與人鬥其樂無窮,但公司裏回回一堆麻煩,雄心壯誌的他總占不了上風,廖馳心裏也膈應。
而且,生活上也不順遂,他幾次三番地放低身段,方叢幾次三番地推開他……
小穗很能領會他的深意,一拍手:“對了,據說銷售部門新來了一位美女,司花級別的哦。一天銷售部的門檻快被踩破了,你要不也過去轉一轉?”
廖馳興致缺缺:“又如何?”
“哇哦,師兄,你變了欸。不是說你以前標準可寬了嗎?隻要是崇拜你的美女就能接受,被你收的服貼貼的聽話……”
“話別亂說!“廖馳瞪她一眼,”我早已無心戀戰。”
說完自己覺得落拓,“是啊,本來隻要一心崇拜我的小姑娘就可以,你看我現在,標準多嚴!”
把小穗給聽笑了:“切,有多嚴?你現在什麽標準?”
“誰也看不上的標準。乖點的吧,覺得大凡女人再乖都是矯情的。聽話點的吧,有覺得聽話沒用,女人的聽話都是有前提的。”
話語中不乏落寞,因為方叢的一句話著實刺激到了他,現在想起來仍覺得悲涼——
“誰都隻陪你走一小段路”,那還有什麽是長久的?
煙花易冷,年華已逝,一切都會隨煙消散,他手裏能掌握住什麽呢?
這個問題迷惑住了他。廖馳從來是個目標性很強的人,但在感性和哲學的層麵上,他沒想過太長遠的將來。反正還年輕,不是嘛。
小穗看他悵惘的自嘲,多嘴說:“我算看明白了,你倆其實有時挺像的。”
“像什麽?她覺得我們差異太大呢。”另一個人是誰,廖馳不問也心知肚明。
“外在不同,內裏是一個模子。都特別理性,很少衝動。”
一個心機重,一個心思重,小穗評價,“原則性強,骨子裏驕傲的固執己見。”
麵上一個冷、一個溫和可能有點區別,相處久了才知道,這兩個人的心裏都有點不沾世俗的孤芳自賞。
“那她比我強多了。”廖馳半躺在椅子上,閉眼長歎一聲,“一副鐵石心腸,大概心是石頭做的吧。”
“天啊。”小穗驚歎於他在感情裏的榆木腦袋,臨走都不想和他說了,又在門口停下腳步。
“廖師兄,你和方師姐半斤八兩。所以——她的自尊心有多寶貝,你真的不知道?和她在一起這麽久,也不知道?”
女孩子,是要哄的啊。你和她對立,誰也不哄誰,誰也不讓步,一個賽一個的有骨氣,是要戀愛還是打仗啊。
能不能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小穗不知道,她看他們倆都累得慌。感情基礎再牢固,長時間的拉鋸戰,心也涼透了吧?
反正她不崇尚這種相處方式,她是剛好相反——隔兩天見不到人,迫不及待的想去主動招他一下。
快下班的時候,去周望川辦公室裏找人。屋裏開著燈,手機擱在桌上充電,人卻沒在。
不知道他的情緒怎麽樣,小穗覺得自己不容易,周旋於兩位大佬之間,有點戰國時期合縱連橫的外交家味道。
窗邊擺著一盆一人高的發財樹,窗台上放了一把園藝專用剪刀,估計是綠植公司的人做到一半被什麽打斷了。
晚春入夏,小樹長勢飛快,枝繁葉茂的朝四下伸展。小穗捋起袖子,拿起剪刀順著剪了小半邊的形狀,繼續打理。
周望川和人談話回來,看辦公室裏多了一個專心勞作的身影,貓著小腰,頭都要紮進發財樹的葉子裏去了。
下手還挺利落,盆邊一堆青青黃黃的落葉。他悄悄看了一會,在她腦後忽的出聲:“別給我剪禿了。”
小穗被突然的聲音嚇得一顫,哢哧一剪子下去,給他生生剪掉了一大杈,連枝帶葉的真禿了一串,鬼剃頭似的難看。
怪誰呢,當然怪他。她朝門外看了一眼,不敢說他,隻立著眼睛瞧他。
周望川把她手裏的剪刀奪下來,施施然坐回座椅:“找我有事?”
看看你們到底誰輸誰贏。小穗感覺到他情緒也不錯,想來他也一樣心寬,問:“要我幫你聯係銀行嗎?”
“幹嗎?”
“萬一需要貸款或者抵押什麽的,我可以幫你問問。”51%的投資,不是個小數目,她擔心他周轉不開。
他聽明白了,也是知道了新公司的事,來關心他的:“暫時沒那麽拮據,用不著。”
好吧,口氣一個個都大得很。小穗闖進來,還有一件別的事。
下午和券商一起去找唐進,他梗著脖子完全不買賬,差點拿起掃帚把她掃地出門。
借機告狀:“我要知識產權證書,研發的唐總不說理由,也不給我。”
“那你找他去,找我幹什麽?”
“他直接report給你,我不找你找誰?”
“找我告狀不管用。”
周老板鐵麵無私得很,秋風掃落葉一般無情,“而且,我最不喜歡中英文混雜著說。是顯示你母語不好,還是英語很好?什麽表達習慣,聽著太飄。”
小穗拿起腳就走,又挑刺,簡直聊不下去。
“幹嘛去?”
“找唐進接著battle去。”
剛才才說不要中英文一起,他說話在她這不管用了是吧。周望川抬手擺出要訓人的架勢,小穗搶在他前頭答:“知道了,公私不能混為一談,是吧?”
“還有——”
“還有,辦公室裏,隻談公事。”
小穗拉著臉,學得比他還像。人真能有這麽有骨氣?腦子一動,想起她嫌廖馳榆木疙瘩的話。
話音柔軟下來,脆著嗓子說:“你替我和他battle一下唄,可以嗎?”
“不可以。找你們神通廣大、無往不利的廖總去。”
“……那不行,周總比他更厲害。”
“哪裏厲害?”
小穗四兩撥千斤地說:“嗯,帥的厲害。”
想著應該能奏效一點,誰想到這位老板安靜了數秒鍾,穩當當地回答:“那也不行,不要越級匯報。”
小穗抽了抽嘴角,明明看他指尖都繃起來了,怎麽可能……
她差點忍不住上去搖晃他:“你說,你是不是有狗了?”
周望川一頭霧水,打電話問老李。
“別人問我,是不是養狗了,是什麽意思?”
老李訝異:“您真的養狗了?”
“沒有,我不喜歡寵物。”他停了停,對這個詭異的問題總覺得不踏實,“我這樣回答,不對嗎?”“不對,滿擰了……”
因為這還鬧了個小烏龍,第二天全公司就傳開了。
“聽說了嗎,樓上周總居然脫單了,忽然有女朋友了。”
“真的假的,消息準確嗎?誰傳出來的呀?”
“好像是他自己說的……”
有人來問她,小穗愣住了。女朋友——她才拿了兩天架子,真被撬牆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