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別扣分好不好

周望川的問題,正問在小穗最熟悉的領域。她巴拉巴拉連講了五分鍾,為何叫空白支票公司模式,為何現在火爆全美,風頭無倆。

中間幾個專業術語接連從她嘴裏冒出來,warrants、sponsor、deSPAC……完全是周望川的知識盲區。

他不可思議地問:“國內沒有這種上市途徑?”

“沒有,這種方式亞洲的幾大交易所還沒有引進。”

“確實有優勢?”

“當然,SPAC是目前最流行的方式,可以說是公司上市最快的捷徑了。我們接觸的海外投行和PE,八成都會首推這一種。”

她想想自己會上的憋屈,又說:“一提上市,誰把這種方式漏掉了,那就是太孤陋寡聞的土包子了。”

周望川首肯:“不錯,很專業。大學在國外念的?”

“不是。”小穗自得,“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很convincing?這些可不是學校教的,實踐出真知。真要說的話也是我本人一點就透、自學成才。”

“我看你自吹自擂這一點,倒是自學成才。”

周望川本身不喜歡公司裏動不動中英文摻雜的說話方式,假洋鬼子味兒太濃。

她也是這種風格。不過每次說完,會觀察他的反應,一旦他露出困惑總會回過頭詳細地解釋一番。聽她手舞足蹈地比劃完,美式發音地道自然,和她神采飛揚的臉莫名有點和諧。

小穗嘿嘿笑,也損他:“你這人,工作起來肯定也翻臉無情。”

周望川長身玉立地站著,沒否認。活動兩下手腳,手臂撐在欄杆上,望向遠方。

她拿自己的心事問他:“你比我經驗豐富,幫我出出主意,你在工作中碰到敵人一般怎麽辦?”

她神色認真,“特別是那種矛盾難以調和的。今天捅刀明天拆台,躲也躲不開,唉。”

“工作隻是一份工作,職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矛盾隻是暫時的,人際關係比一時得失更重要。所以,我首選化敵為友。”他回頭看她,“風物長宜放眼量,職場上除非必要不要樹敵。”

小穗扁嘴:“沒意思!你這口氣好老派,像我爸。”

他想不到她一個實習生能樹什麽不得了的敵人,當然以鼓勵為主。

“對方不理性,很情緒化?”

小穗想了想:“還好。”

“不講道理?”

“也還好。”人家說得有理有據,要不然也不會讓她覺得這麽挫敗了。

“那就是可以合作。如果隻是信息不對稱或溝通場合、個人立場的問題,你可以試試換一種方式,迎難而上。”

小穗托著半邊俏麗的小臉,皺眉頭:“道理我懂,可我討厭咄咄逼人的男人……熱臉貼冷屁股,想想就有點打退堂鼓。”

“隻是工作,專業做事而已。”周望川說,“我認為你有這方麵的可塑性,才和你說這些。”

小穗和他眼神交匯,弱弱地說:“我懷疑你在內涵我,但沒有證據……”

說完自己低聲直笑,慣性的套近乎,“哎,我正缺這方麵的職場導師呢,你這麽厲害,考慮收徒弟嗎?我到你門下拜你為師呀。”

這個彎轉得略生硬,他瞥瞥她,意味深長:“有時候,少點套路吧——油膩了。”

……小穗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我……口嗨一下不行啊。”

“口嗨?”他沒懂。

“嗯,就是,實在找不到突破口,隻好找個由頭過過嘴癮……”

他無言以對。小穗分辯,什麽套路不套路,“我這人說話最老實了。”

這回輪到他低笑,硬朗的眉峰瞬間和煦起來。

“老實?你至少研究生畢業吧,真的二十一?”

一說起工作上的事,眉宇之間社會人的淩厲幹練氣質,根本藏不住。

周望川前兩天躺在病**的時候還在想,姑娘是個樂觀周到的姑娘,可認真什麽認真?他應該直接點回絕她——年紀太小,不在他考慮範圍。

原來,也並沒有那麽小。

“女孩的年齡都會虛報一些……賣萌需要,你懂的。”

“也是口嗨?”

“是。”小穗老實承認,眼巴巴的央求,“別扣分……”

晚點的時候,小穗主動找廖馳複盤。

廖馳頭腦很清醒,小伎倆雖沒得逞,落子無悔,該善後接著善後就是了。

小穗檢討,他一聽就攔住了。

“這次主要是我的問題,你不用內疚什麽。本來想打時間差,就是個投機取巧的下下之策。何況,會議的目的好歹達成了一半。”

會上沒得出結論,廖馳就宣布散會了。小穗問:“我們這次kick off,算是啟動,還是沒啟動呢?”

“當然是啟動了。”方案不對不代表項目中止,“動員做完,招呼打到,後麵有什麽事你可以直接安排其他部門了。”

萬事開頭難,隻是他們這個開端尤其不佳,工作推動上少不了重重阻礙。

廖馳說:“你結合會上提到的問題,把方案改一稿,發出去,算了做個kick off的ending吧。”

該上馬,還是要上馬。等他拿到董事會的批準,正好給他們正名。

廖馳強行推動的決心,小穗深有同感,問:“那周總那邊……”

“冥頑不靈。”廖馳甩出四字評語,“所以我才說,他必須拿下。”

小穗歎息,關鍵是一時半會拿不下啊。

“現在一定繞不過去他嗎?”

廖馳:“目前還不行。”

“沒有別的辦法,山不就來我,隻能我去就山了。”

迎難而上,隔壁大哥教給她聽的道理,“等幾天方案出來,我約他再溝通一下。”

“你有信心說服他?”

“沒有,但至少可以減輕敵意,爭取下一步他能支持配合一些。”

小穗靜下心把人家提的問題理了理,原先的簡版方案確實很多漏洞,她相信她能夠做得更好。

她建議:“這次我們策略性的分步上,紅臉白臉分開唱。你先回避,我試試和他溝通,不行你再上陣打圓場,留下周旋的餘地。”

“不怕做壞人?”

“在對家眼裏,我早不是好人了。”小穗自嘲,“總要有人頂上。”

No.1 Tough的大佬,場子被人砸了,她硬著頭皮再次上場試試吧。

廖馳語帶感動:“小穗,幸好你來了。”

從校園到工作,這幾年兩人斷斷續續有聯係,他印象裏的小穗腦子活,有些小主意,但人是個實心思。

“有老板這句話,我鞠躬盡瘁也值了!”

和老板這裏,把勢頭做起來,她全力而為,但成不成的確是天意。

“另外,你想沒想過,簡單的項目kick off,為什麽他還來了?”

這個問題她也反複思量。前麵做了不少工作,信息都隱掉了,是哪裏出了問題?

毋庸置疑是有人提前向周總透了消息,否則他一切公務全卸下,偏偏出現在這個會上?

廖馳斷言:“夏楠不會出問題,肯定是你經手的人出了問題。”

還有間諜?誰在她這裏潛伏嗎?外患內憂,都不能大意。

小穗很少粗心,嚴肅說:“方案投資部的員工都遠程參與了,這個人是誰,我會盡快揪出來。”

掛斷電話,廖馳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在房間裏轉了兩圈。這一天雞飛狗跳,除了投資部的項目,還有好幾樁摁下葫蘆起個瓢的事。

小穗最後的躊躇滿誌給了他信心,他樂得偶爾當當甩手掌櫃,給自己個喘口氣的空閑。

方叢在沙發上抬起頭:“今天這麽早收工?”

“嗯,剩下的事,慢慢再想。”

方叢麵前小桌上攤著一堆沒看完的文件和案例,聞言趴在電腦上,搖頭:“真羨慕當老板的人,時間自由不受約束,也不用被deadline追趕。”

同住幾天,他除了第一天覺得環境差不適應,後麵狀態上幾乎和她完全是兩極。

悠閑自在,到時間該聽音樂聽音樂,該看新聞看新聞。甚至專門開通了一個視頻APP的會員,睡前時不時的看個電影。

為了回應開頭幾天不間斷的朋友關切,每天,他還抽空在朋友圈更新他的隔離日記,洋洋灑灑幾百字。

有一次,方叢看著他編輯完文字發出去,三分鍾之內,收獲點讚破百,很多人在下麵評論,就等著追他的連載呢。

他朋友圈裏的人——都這麽閑嗎?好像她是來封閉工作的,他是來邊工作邊休假的。哦,也許,他平常工作也是這種彈性十足的狀態?真讓人羨慕嫉妒恨。

方叢有感而發:“大概我天生就是勞碌命吧。”

“那是我知人善任。你看小穗一來,解放了我多少時間。”

她沒這樣的團隊支柱。廖馳上午還忍不住說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合同,這種初級工作還要你上手?

“凡事親力親為,事必躬親,你以為就是好老板?錯,反過來還會被團隊抱怨,一將無能、累死千軍。”

她被一句話戳中要害,反思了好一會。她的助理律師現在幫她做什麽,她自己做助理的時候又在做什麽?人她確實帶得太少。

廖馳長籲一聲,叫她:“你還得多久?今晚早點睡。”

方叢臉色驀地緋紅,前天十點,昨天九點,今天這才晚上八點……

他沒事人兒似的去行李箱裏找東西,內衣**下麵,壓箱底塞了好幾個小盒子。

他們消耗得很快,住進酒店沒幾天,一盒很快見底了。

方叢看到的時候震驚了下,他——還帶了這個?

那晚同床共枕之後,廖馳坦**地說,和你一起來,總要未雨綢繆一下。隻要住一起,早晚的事不是嘛。

酒店服務員應該也挺煩的,每個房間兩盒抽紙,他們房間老是不夠用,隔天就沒了。今天早上服務員一次給了一手提……幸好見不到麵。

廖馳很快從洗手間出來,大步直接來沙發上抱人:“不想洗澡?也行……”

方叢一手握著沙發邊緣不讓:“我不行……”

他跨上來欺壓,膝蓋扣住她彎曲的小腿,看了下沙發的尺寸,眼神一轉晦暗幽深。

“你想在這?幅度小點也施展得開,就怕摔下去。”

方叢被他按住細肩,猛搖頭:“不是……”

他熱氣呼過來,歪著臉吻她白皙圓潤的肩頭。骨節分明的大手隔著衣物,從下緣往上,托起她的前端,拇指繞圈。

“昨天,有點見紅……”

廖馳從她的脖頸親上來,唇舌相抵吸吮繾綣半天,再渴望也不得不放開她。

推她倒在沙發上,往上聳了聳身體,去拉她的手,附耳過去,要她貢獻另一種力氣。

隻有他知道,方叢的嬌氣,都在人後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昨天中午午睡起來他火正衝,把衣服都沒脫的她好哄賴哄地扯上了床。

這種事上,隻要她情緒正常沒有生氣,一直對他容忍放縱。男人的欲望和安全感,大部分在這件事上。

晚上繼續關了燈放浪形骸,他上癮到沉迷。一邊發狠一邊問她,今天厲害不厲害,幾回了,那次欠你的還你了沒有?

方叢憋著呻吟偏過頭去,正臉都不看他,不給回應。

他哪能放過她,當下手腳並用,賣力把她推往更劇烈的深淵。

直到方叢開口喃喃細語,眼睫掛上了淚花,他才覺得,心裏的深淵似乎填平了些。他抬頭,看到了點熹微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