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電話裏的人被夏竹這一頓埋怨, 足足緩了半分鍾才保持著理智問:“你現在在哪兒?出什麽事兒了?”
“能不能等我回家再詳說?”
夏竹更氣了,跺了跺腳,舉著手機口不擇言:“我不想和你說了!”
“你就是個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
夏竹明顯感覺到電話那端的人呼吸重了兩分, 隔著屏幕都能猜到他此刻有多無辜。
許默閉了閉眼, 丟下手裏的合同, 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俯視著上海最繁華的路段、高樓, 聽著夏竹近乎指責的埋怨,他蹙了蹙眉, 依舊維持著該有的風度:“你能先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麽事兒?”
“還是說,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一個糟糕的形象?”
夏竹正處氣頭上,說話也不過腦子地承認,似要將之前的恩恩怨怨全都一筆算清,說出的話也十分絕情:“是,你就是這樣的形象。你就是一個隻重利益不重感情的精致利己主義者!”
“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朋友, 也不在意我的感受,更不喜歡我。難怪文姨都不肯見你, 要我是她, 我也不會見你。”
“你這樣的人注定孤獨終老, 活該父母親人都不在身邊!”
許默聽到最後, 臉色明顯陰沉下來。
中途林牧則不敲門直接進來問他晚上那個飯局要不要一塊兒過去,許默聽見背後的動靜,握著手機, 滿臉冷漠地回頭:“進門前不知道敲個門兒?”
“沒看我在忙?”
林牧則被殃及, 百思不得其解。
他進許默的辦公室, 什麽時候敲過門?不都是直接進來?
鑒於許默人在氣頭上,林牧則投降似地舉起手, 然後轉身,慢慢退出辦公室。
夏竹聽見林牧則的聲音也慢了一拍,沒再往下說。
她冷著臉站在飯店門口,望著不遠處的東方明珠塔,突然歇了火。
電話沒掛,兩人繼續僵持著,許默試圖通過夏竹給出的零碎信息拚湊出她到底在說什麽,隻是越往細了想,他臉色越黑。
大概弄懂夏竹在生什麽氣後,許默冷著聲音質問:“你今天是為了你那個演員朋友跟我鬧?”
“小夏同誌,你夠義氣。”
“原來我在你心裏是這種人。你捫心自問,我對你不夠好嗎?我哪兒點對不住你?”
“你為了一個不相關的人跟我發這一通邪火,至於?”
“你說我不喜歡你,怎麽,你是我?你能代替我發言?我要不喜歡你,我犯得著跟你在這拉扯不清?”
“當初是誰死乞白賴跟著我?”
夏竹見許默毫不避諱地拆穿他倆之間的醜陋,揭穿他們之間最後一層蒙羞布,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眼裏冒出水光。
她站在風口,穿堂風呼呼往她身上吹,她閉著眼,聽著許默冷漠、夾著怒火的聲音,眼淚無聲地滾落臉頰。
刀子一旦對準心愛的人,那一定是捅得又深又重。
他倆都知道彼此的弱點,知道彼此哪裏最痛,所以失去理智時,總能往人心窩裏深了紮。
夏竹氣得牙齒打架,明明八月的天,她卻冷得瑟瑟發抖。
她咬緊牙關,手指攥緊衣擺,深深吸了口氣,冷笑出聲:“是,當初是我死乞白賴跟著你。”
“我現在不跟了行嗎?我們離婚吧。”
許默聽到離婚二字,火氣蹭蹭冒,他插兜穩了穩身形,語氣冷了好幾個度:“離婚?憑什麽你想結就結,你想離就離?”
“我不同意。”
夏竹懶得再跟他說話,當場掛了電話,攔了一輛出租車回酒店。
許默站在上海環球金融中心大樓66層的辦公室,低頭看著被直接掛斷的電話,嘴裏罕見地罵了句髒話,吸了口氣,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辦公室。
林牧則隔著一道門都聽見裏頭的動靜,見許默氣勢衝衝地開門出來,他識趣地往邊上躲了躲,不去惹這尊瘟神。
小徐同誌懵逼地看著許默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問林牧則:“大老板怎麽了?”
林牧則瞥一眼小徐,見她拿著一盒酸奶在喝,他斜斜眼,威脅:“上班時間幹嘛呢?”
小徐同誌憋嘴,忍不住吐槽:“……公司有沒有人權,喝個酸奶你也管。”
“大老板沒事吧?”
林牧則嘖了聲,抱著手臂瞄了眼會議室那扇被甩開的門,想著剛剛他進去被牽連的場麵,唉聲歎氣地搖頭:“有事,事兒大著呢。”
“你大老板慘了。”
小徐同誌臉上露出驚恐,酸奶也喝不下去了,她咽了咽口水,艱難地問:“……公司要倒閉了?”
林牧則嘶了聲,白一眼小徐,蹙眉:“你能盼點好的?”
“這麽想你公司破產?你不幹活了?趕緊忙去吧,不然扣工資。”
小徐怨憤地瞪一眼林牧則,幾口喝完酸奶,丟進垃圾桶,轉身回到崗位,繼續當打工人。
許默出了公司,站在電梯口一邊等電梯一邊複盤剛剛發生的事兒。
回憶完他說的那些話,許默懊惱不已,掏出手機給夏竹打電話,結果已經被拉黑。
他不死心地翻出微信,已經被刪除。
許默眉頭緊蹙,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走。
闔了闔眼皮,許默找出林之珩的電話撥過去。
他站在電梯口,看著不停滾動的數字,腦子裏一片空白,直到電話被人接聽那刻,許默止不住的情緒才有了宣泄口:“你有湯倩的電話?”
林之珩一愣,並沒直接告訴她:“你找她有事兒?”
許默滾了滾喉結,沒跟他繞彎子,開門見山問:“她知道你跟顧歡的事兒是我搭的線了,如今正跟我鬧脾氣。”
“她現在不接我電話,我問問湯倩那邊的情況。”
林之珩在陪顧歡試衣服,見人在試衣間一直沒出來,林之珩起身走出服裝店,蹙眉解釋:“我剛跟顧歡在餐廳吃飯碰到她倆了。”
“湯倩跟我早斷幹淨了。沒可能在中間添油加醋,你跟她好好解釋就行。”
“電話我馬上發你。”
說到這,林之珩好奇問一句:“你倆這次鬧這麽嚴重?”
許默舌尖舔了下嘴唇,嗓音晦澀道:“她要跟我離婚。”
林之珩頓了一下,好心問:“要我替你解釋兩句?”
許默揉了揉泛疼的眉心,拒絕:“不用,我倆的事兒我自己解決。”
電梯抵達66樓,許默抬腿進去,剛摁下一樓的按鍵,林之珩便發來了一串號碼。
許默也不管電梯信號好不好,直接複製粘貼,撥了出去。
湯倩在後排化妝,聽見手機響,撿起一看,是一北京本地號,沒備注。
鈴聲響個不停,湯倩鬼使神差地摁下接聽。
電話裏,許默還算禮貌地提問:“湯小姐,您知道夏竹在哪兒嗎?”
許默的聲音很有辨識度,湯倩一聽就聽出了是他,不過這次卻壓製著一股介於怒氣與躁動之間的氣息,所以顯得聲音有些生硬、低沉。
她困惑地眨眨眼,想起餐廳的事兒,低聲道:“我倆吃完飯就散了,她應該回住處了吧。你們——”
湯倩還未說完,許默便硬生生截斷她:“麻煩了。”
下一秒,他掐斷了電話。
電梯下行速度很快,兩分鍾就到了一樓。
許默在電梯裏待了三十秒左右,沒出來,而是摁了88樓。
夏竹這時也剛好到酒店門口,她定了晚上的機票回北京,現在趁許默在上班,回來收拾東西走人。
隻是她沒料到,她輸入密碼進酒店房間,抬頭就見許默沉默不語地坐在客廳沙發等著他。
他雙腿岔開,西裝外套敞開,扯了領帶,領口解了兩顆紐扣,手裏捏著一根煙,臉色黢黑地看著她。
茶幾上擺著煙盒、打火機、煙灰缸,還有黑屏的手機。
他整個人隱匿在暗處,情緒不明。
夏竹下意識腿軟,想要逃走。
結果手還沒碰到門把手,背後便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
嘭——
那道厚重的門被許默用力甩上,夏竹被他掐腰抵在門板,他用力掰著她的下巴,毫不顧忌地親上去。
夏竹不肯,掙紮著想要推開他,結果紋絲不動。
她氣得眼紅,直接下嘴咬他,咬得他嘴皮破裂,嘴裏有鐵鏽味蔓延,夏竹才鬆口。
許默也吃痛,慢慢鬆開她的嘴唇。
隻是那雙大手依舊掐著她的腰,兩人身體挨著身體,互相傳遞著體溫,距離曖昧得好像沒發生過摩擦。
夏竹察覺到許默的態度很強勢,聯想到剛剛在電話的爭吵,她扭過臉不想看他。
許默被她的舉動氣笑,強行掰過她的臉頰,盯著她白皙幹淨、眼神透著倔強的麵孔看了會兒,喘著粗氣道:“我們聊聊。”
夏竹臭臉拒絕:“我不想聊。”
許默手指掐著她的下巴,大拇指摩挲著她的皮膚,強行咽下喉嚨裏的氣,維持著最後一絲理智:“今天的事兒必須今天解決,你別想逃。”
“咱倆把事兒掰開了講,求同存異,互相理解,行嗎?”
夏竹人在氣頭上,說什麽也不肯談。
許默頭一次感覺到棘手,定定看著死活不肯接茬的姑娘,嘴裏罵了句髒話,慢慢鬆開她。
夏竹得了自由,第一時間避開他往臥室鑽。
許默緊跟其後,剛開始還有點期待,直到看到她氣衝衝地撈過行李箱,將衣櫃裏的衣服一骨碌地扔**,擺明要收拾東西走人,他表情當場冷下來。
眼見夏竹胡亂地把衣服塞進行李箱,許默滾了滾喉結,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將她往**一帶,他一腳踢開行李箱,擋在夏竹麵前,叉腰問:“你這是做什麽?”
夏竹冷著小臉,語氣硬邦邦地回他:“我要回北京。”
許默一陣頭疼,他臉上劃過一絲受傷的表情,語氣不由自主軟下來:“咱倆有問題就去行嗎?別逃避。”
“我錯了,剛剛不該跟你發火。”
“人在氣頭,說什麽都徒勞。你現在能坐下來好好聽我說?”
夏竹看他使苦肉計,瞪他一眼,沒吭聲。
許默見這招沒用,隻能僵持局麵,暫時穩住她的情緒。
他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低垂著眼瞼看著坐在**不肯交談的姑娘,聲音緩和幾分地問:“你今天是為了湯倩的事兒跟我發脾氣?”
提到湯倩,夏竹蹭地一下抬起頭,看向許默的眼神裏滿是憤懣。
許默無奈苦笑,還真是為了一個外人跟他鬧。
找到談話的突破口後,許默反而沒那麽著急,既然有談話的餘地就有可能絕地求生。
金融圈裏流行這樣一句話:敢於逆流而上,才有機會獨占鼇頭。
他從來不介意在絕境中尋找一絲生機,這樣才能贏得漂亮。
可他忘了,愛情不是投資,有些事兒也毫無道理可言。
夏竹是想給他一個陳述的機會的,可惜,他不懂她留的餘地。
許默站在夏竹麵前,盯著她,語氣平靜問:“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聊過幾句林之珩年前的現狀?”
夏竹抬頭瞥他一眼,沒吭聲。
許默也不管她有沒有回應,繼續道:“他資金鏈斷了,私下找我融資。我投了5000萬,占股5%,這是我倆之間的合作。”
“我上次有個並購案,對家公司的股東不肯賣,我跑了不少關係堵人。那天去皇馬俱樂部,本來吃了閉門羹,沒想到碰到顧歡,她順水推舟送了個人情給我。”
“後麵許林的事兒我也找她幫了個忙,算是欠了她兩回。”
夏竹慢慢抬頭,不動聲色地看向許默,許默迎著她複雜的目光,繼續往下說:“她跟林之珩的第一次碰麵兒我並不知情。”
“她找我是偶然知道我跟林之珩認識,讓我在中間幫忙搭個線一絲吃個飯。”
“那時林之珩一堆麻煩要處理,家裏也逼他聯姻,他沒選擇的餘地。”
“權衡利弊下,顧歡是他最好的選擇。”
“至於你的那個朋友,就算我不介紹顧歡,她跟林之珩也走不到一處去。”
夏竹聽許默輕描淡寫地否定了湯倩和林之珩的可能,再想想湯倩今天離開時的落寞神情,她望著眼前冷靜理智到可怕的人,忍不住反問:“那你跟我走在一起,你又是怎麽算計,怎麽權衡利弊的?”
“你敢說,我倆走在一起,你沒有計較得失嗎?”
空氣裏蔓延著火藥味,許默一言不發地看著夏竹,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可夏竹清楚地知道,他在這段關係裏是有算計的。
她抬手擦掉臉上的淚,哽咽著說:“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因為喜歡我,還是因為合適才跟我結婚。你什麽都不肯跟我說,什麽都要我猜,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
“你就是不喜歡我。你要是喜歡我就不會這樣對我朋友,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理智地跟我講得失。”
許默看著淚流滿麵的夏竹,神色多了兩分慌張,他滾了滾喉結,一字一句地回複:“我喜歡你。”
夏竹徹底崩潰,滑跪在地,捂臉痛哭:“你喜歡我多少啊?我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