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這一晚, 許默任勞任怨地將丁舒桐送至萬柳書院小區門口。
丁舒桐提著蛋糕下車,剛關上車門,還沒來得及叫夏竹下車, 許默便一腳油門踩到底, 車開出十幾米遠。
夏竹落在安全卡扣的手還沒來得及鬆開, 她瞧見這幕, 當場瞪大眼, 滿臉不敢置信地盯著許默。
這也——
太膽大包天了吧。
包裏的手機嗡嗡作響,刺耳的鈴聲如同催命符咒磋磨著人的耐心, 夏竹撈出手機,瞥見屏幕中央不停跳動的「小姨」二字,伸出食指,心驚膽顫地摁下接聽。
電話裏,丁舒桐的怒火直指許默:“電話給他,我有幾句話跟他說。”
夏竹顫了顫睫毛, 默默開了免提,心虛道:“……小姨您說, 他聽得到。”
許默見狀, 先是瞥一眼手機, 再睨一眼夏竹, 好似在說:你還真接啊?
夏竹:“……”
她敢不接嗎?
免提剛開,丁舒桐氣急敗壞的聲音便響破車廂:“你小子膽子挺肥啊,當著我的麵兒就敢搶人。”
“怎麽, 以為你倆領了證, 我就不敢反對了?”
“趕緊把人給我送回來。五分鍾後我要是等不到人, 別怪我不客氣。”
夏竹悄悄將燙手的手機擱置在扶手箱,往車門的方向躲了躲, 別過臉,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許默餘光瞥見她的小動作,嘴角抽搐一下,撿起手機,語氣恭敬卻沒有半點順從的意思:“桐姨真對不住,人我今天先帶走了。”
“明兒您要打要罵,我絕無怨言。”
丁舒桐一聽這話,火氣更甚,連著罵了許默好幾句。
許默麵不改色聽著,聽完還不忘提醒:“您小心嗓子。”
氣得丁舒桐罵了句髒話,當場掛斷電話。
夏竹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回去路上,忍不住問:“你是真猛啊,不怕小姨放狗咬你?”
許默定定看她兩秒,認慫:“我怕。”
夏竹咬牙切齒:“那你今晚還敢這麽做?不是說好了,我今晚留宿小姨家的嗎?你怎麽臨時反悔?我後麵見小姨怎麽辦?!她會罵死我的!你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我啊?”
許默聽完夏竹的控訴,一臉淡定地搖頭:“其他什麽時候留宿都可以,但是今晚不行。”
夏竹困惑不解,仰頭問:“為什麽?”
許默瞥瞥人,眼裏蔓延著危險,語氣卻說不出的平和:“容易被策反。”
夏竹:“……”
敢情是怕丁舒桐晚上睡覺跟她分析一番,然後她第二天衝動地說一句不跟他過了,要離婚?
陰險小人!
她是這樣的人嗎???
夏竹吸了口氣,忍不住為自己正名:“我意誌力挺堅定的,不會輕易被說服。”
許默冷嗬一聲,不慌不忙指出她曾經的「罪行」:“你初三開家長會,本來讓我幫忙,結果最後被周肆撿了便宜。“
夏竹撇嘴,反駁:“誰讓你那天沒空,你還怪我!”
許默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我那天特意留出了時間。是你自個兒月考沒考好,怕我罵你,臨時求了你三哥,所以才放了我鴿子。”
夏竹無力吐槽:“這也算?”
許默哦了聲,淡定道:“你高一早戀被抓,你班主任打電話給我,讓我私下給你做思想工作,結果你轉頭就把我賣了。背後跟你班主任說我高中也愛談戀愛,還同時談八個。搞得你班主任以為是我帶壞了你,害我被周肆幾個笑話好幾年。”
夏竹:“……”
這天兒沒法聊了。
她抿了抿嘴唇,小聲解釋:“……小姨沒強迫我分手,隻是給我分析了目前的利弊,讓我看著辦。”
許默睨她一眼,漫不經心問:“她怎麽給你分析的?說來聽聽。”
夏竹嘖了聲,扭頭瞪了眼人,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你想套話呢?”
許默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截了當承認:“是有這個意圖。”
夏竹警惕地瞪向許默:“我才不告訴你。”
許默若有所思點點頭,伸手摸了把夏竹的臉頰,聲音低低道:“都胡說八道呢,別聽。”
“她這是拿你沒辦法,故意唬你的。咱倆之間的事兒,跟其他人沒關係,甭亂想。”
夏竹歎氣,捧著下巴,蹙眉:“老夏同誌不會同意的。”
許默看她唉聲歎氣,忍不住說:“年紀輕輕的歎什麽氣。”
“多大點事兒,用得著這麽難受?”
夏竹蹭地一下扭過頭,一言不發盯了許默幾秒,得出結論:“我發現了。”
許默順著她的話往下說:“發現什麽了?”
夏竹嫌棄道:“你上次醉酒後……就這麽自信了嗎?”
“不知道有句老話叫戒驕戒躁嗎?”
許默:“……”
敢情他的安慰成了她的攻擊點了?
丁舒桐後麵又發了幾條短信,是對夏竹說的,警告她長點心眼,別被許默騙得暈頭轉向。
夏竹瞧完短信,低頭歎氣。
她老早就被騙了啊。
她真的玩不過啊。
許默洗完澡出來,見夏竹捧著手機,臉上寫滿後悔、難受、無奈,他順勢拿過手機,瞥了眼短信內容,沒什麽表情地說:“我從不用肮髒手段在你身上。”
“再說,誰玩誰還不一定呢。”
夏竹眨眼,趁許默不注意,一把撲過去,將人困在**,埋頭咬住他的肩,含糊不清道:“那我玩你啊。”
許默:“……”
屬狗的?
兩人折騰幾個小時,許默瞥了眼胸膛的牙印,大手環住懷裏的人,溫熱的指腹撥開擋在她臉上的碎發,聲音低沉、性感道:“我總不會讓你吃虧。”
夏竹累得睜不開眼,那句承諾也隨風消散,忘得一幹二淨。
—
夏崇惟第二天就辦理出院回單位上班,夏竹攔都攔不住,隻能隨他去。
司機的事兒夏崇惟的第一秘書親自辦理,家屬一到京就被接去招待所,無論賠償還是安撫,夏崇惟都做到無可挑剔的份兒。
屍體火化後,夏崇惟親自將骨灰盒遞交到家屬手裏,安排他們簡單吃了頓飯後親自送他們去機場。
當天的車禍疑點重重,那輛突然冒出來的銀灰色麵包車被送進了處理廠,車主套了假牌,轉了好幾道手,查不出是誰。
別車的倒是抓到了,隻是對方打死不承認,隻說是看不慣司機開太慢,想給個小教訓。
行車記錄儀被毀,那地兒又是監控死角,一時間找不出證據,隻能放人。
夏竹抽空回醫院探望了一次林旭白,他是北京本地人,父母一得到消息就趕到了醫院。
雖然不清楚車禍的具體細節,大概情況也了解了一番,林父也是機關單位的人,知道事情孰輕孰重,並沒有過多苛責。
夏崇惟在夏竹麵前提過幾次林旭白,夏竹每次都不怎麽樂意聽。
如今見到本人才知道老夏這個學生,其實人挺不錯。
他剛從重症監護室轉入vip病房,身上快包成木乃伊了。
夏竹推門進去聽到他帶傷工作,忍不住提醒一句:還是要多休息,工作可以推後。
林旭白認識夏竹,同她和氣地笑了笑,眼神示意她先坐會兒。
電話裏,夏崇惟聽見夏竹的聲音,轉移話題問了句:“小夏也在?”
林旭白看著夏竹將果籃、鮮花擺放在床頭櫃,拉過板凳坐下,目光炯炯地盯著他手裏的手機,低聲回複:“剛到。”
夏崇惟不知道想到什麽,突然說:“你先好好養傷,這案子你暫時別跟了,材料報告我讓小周寫。”
“你們倆年輕人有空多交流交流。”
病房寬闊、安靜,林旭白沒開免提,夏竹聽得一幹二淨。
見老夏有心思撮合,她翻了個白眼,撇撇嘴沒吭聲。
林旭白聞言尷尬地掛斷電話,平靜的視線落在夏竹身上,語氣生疏客氣道:“老師剛剛說笑的,小師妹別往心裏去。”
小師妹?
夏竹飛快眨眼,有些詫異林旭白這個稱呼。
林旭白裝沒看見夏竹的小動作,視線越過她看向病房門口不知道在看什麽。
直到夏竹提醒,林旭白才歉意地說:“小師妹,我其實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夏竹緩慢地哦了聲,反應過來後,笑著點頭:“……那行。”
“其實我也有喜歡的人。”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噗呲一聲笑出來。
林旭白捂住嘴唇笑了笑,解釋:“老師私下提過幾次,我每次都不好拒絕,所以才有今天這事兒。”
“既然小師妹有喜歡的人,我下次當著老師的麵兒直接拒絕他。”
夏竹輕輕啊了聲,點頭說好。
林旭白是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畢業的,學的偵查專業,處理最多的就是刑事案件。
可能工作久了,身上自帶氣場,夏竹跟他聊天,雖然他有意收斂,可還是感覺不太自在。
她在病房待了不到半小時就找借口走人,林旭白知道她隻是替老師走個過場,也沒留她。
夏竹剛到病房門口就與一穿著薄荷綠大衣的年輕女孩猝不及防地撞上。
對方似乎沒料到會碰到夏竹,臉上露出短暫的呆滯,而後提著保溫壺主動退開半步,給夏竹留出位置。
夏竹同對方禮貌地笑笑,說了句謝謝。
對方似是猜出了她的身份,捧著保溫杯,輕笑道:“不用謝。”
夏竹後來才知道這姑娘就是林旭白喜歡的人,兩人同學校同專業,隻是這姑娘低他兩屆屆,在一次學術會議上認識。
他倆結婚,夏竹還同許默去參加了兩人的婚禮。
婚禮上夏竹偷偷跟許默嘀咕:“其實旭白哥也挺不錯的。”
許默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問:“怎麽,你要搶婚?”
他音量不算大,卻讓周圍幾個男方家屬都聽清了。
幾個人看著夏竹,忍不住冒冷汗,心想不是吧,婚禮現場還搶婚,這演電視劇呢。
搞得夏竹麵紅耳赤,狠狠掐了把許默的胳膊,罵他:“你有病吧!”
許默笑得開懷,溫熱大手搭在她的手背,壞笑道:“我還在呢,其他人別想了啊。”
夏竹:“……”
—
夏崇惟一出院就忙得腳不沾地,不是會議就是會議。
夏竹知道他忙,既不敢多打擾,又怕他知道她和許默領證的事兒,很果斷地購買機票,打算回橫店躲一陣兒。
在北京待了快一周,丁舒桐私下找夏竹聊過幾次,知道她領證後,丁舒桐除了生氣,倒也沒做出別的行為。
畢竟他倆現在是合法夫妻,外人也不好太過參與。
夏竹離京前一天,許默接到了學校通知,說是事情已經調查清楚,詢問他下學期開學能否回學校任課。
那通電話是在客廳接的,彼時夏竹坐在許默的大腿上,一邊磕著瓜子,一邊聽校長給許默講調查細節。
原來學校啟動調查第三天就有一個女學生主動承認那封舉報信是她寫的,權色交易是她胡編亂造的,研究生名額也是她臆想的……
那位女學生就是蘇禾,目前已經辦理休學。
校方出於對學生的保護,還是保留了對方的學籍、檔案。
任職報告和調查結果校方已經公布在學校官網,校方為了補償許默的損失,提了相關的福利待遇。
許默沉默片刻,低頭瞥向認認真真磕瓜子的人,突然做出決定:“張校抱歉,我暫時不打算回學校。”
“年後我會遞交辭職報告,校方請提前聘請相關專業教師。”
校長一愣,沒想到許默會提出辭職。
他很惜才,不想學校失去一位好老師,在電話裏言辭懇切地勸他留下。
夏竹也困惑地眨眼,不敢相信許默居然在真相大白後放棄任職。
他不是喜歡當人民教師?怎麽不去了?
許默遞給夏竹一個「放心」的眼神,拍拍她的肩膀,將人從懷裏抱到沙發上,他則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神情淡定地跟電話的人解釋緣由。
聊到最後,校長見他去意已決,也不再苦勸,隻祝他前程似錦。
許默笑著收下校長的祝福,至於蘇禾,許默認可學校的處理,沒有做過多幹涉。
倒不是不在意,隻是沒必要跟一個二十出頭的學生計較。
校長也聽到點風聲,聊到尾聲問了句:“你是怕你父親的事兒影響到你?”
許默輕掀眼皮,望著不遠處的玉淵潭公園,難得解釋一句:“張校,我父親已經去世多年。他隻是我二伯。”
“有影響,但不大。”
校長聽到這兒,沒再往下說,笑著掛斷電話。
通話結束,許默站在落地窗前沉思良久,不知道在想什麽。
夏竹剝了小捧瓜子,然後一口塞進嘴裏。
瓜子仁太多,她嚼十幾下才咽進喉嚨。
許默見了,忍不住蹙眉:“不怕噎死?”
夏竹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兩分鍾不到,夏竹蹭地一下挺直腰杆,困惑滿滿地掃向沙發上的人,問:“你真不打算回學校任課了?”
許默在看文件,翹著二郎腿,筆記本擱在膝蓋,淡定回她:“不回去。”
夏竹爬過去,坐他身邊,腳指頭蹭了蹭他的褲腿,好奇問:“為什麽?”
電腦裏的文字跟會飛似的,他都看不下去了。
許默眼神從屏幕移開,慢慢落在夏竹雪白、圓潤的腳指頭,伸手握住她的腳,果真冰涼。
他蹙了蹙眉,闔上筆記本電腦,隨手丟在茶幾,又撈起手機,翻出馮珂的微信,發語音讓他開幾副治體寒的中藥。
夏竹一張臉皺成廢紙,嘴上倔強道:“我不吃中藥。”
“苦死了。”
許默睨她一眼,沒聽。
夏竹沒得到答案,不死心地問:“你為什麽不回學校了?”
許默幽幽看著她兩眼,簡單解釋:“每天麵對一群眼裏滿是清澈的愚蠢的大學生,沒什麽意思。”
夏竹:“……”
你這嘴不被打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