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期限7
黑夜寂寂，秋風颯颯作響。
周身縈繞著陌生灼熱的氣息，遲羨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清晰可聞的心跳聲似是要將滿腔情愫宣泄出來。
應該已經很晚了吧？她猜測著，卻始終毫無睡意。
“睡不著？”
葉崎的聲音在闃寂的空間裏愈加低沉，遲羨一瞬間有種心髒停跳的錯覺。
她捏緊被角，“有點。”
長久沉寂，葉崎忽地起身，“我還是去拿電腦。”
“別。”遲羨壓住他的手背，瞬間移開，“不是你的問題。”
“葉崎，我在想，如果你父母知道我們假結婚，會不會很寒心。”
答案是肯定的，她沒敢說出口。
今天之前，遲羨對家庭的概念早已模糊。除過年形式主義應付長輩外，她從沒踏進那棟別墅一步。虛偽的嘴臉，冷漠的忽視，一遍遍提醒著她，她是多餘的。
但今天，葉家的氛圍仿佛喚回了她對親情殘留的記憶。孟瑾關切的眼神，葉定慈祥的笑容，葉薇八卦可愛的表情，都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可她卻辜負了他們。
淚意奔湧而來，遲羨深吸一口氣，“對不起。”
葉崎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這次，她沒有掙脫。
“遲羨，方便聊聊為什麽要結婚嗎？”
“如果不結婚，我就會被迫家族聯姻，讓他處心積慮的盤算得逞。”
“我不願意。”
倔強哽咽的聲音帶有幾分小傲嬌，葉崎一麵覺得有點好笑，一麵又心生憐惜，“別道歉，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
“嗯？”
“忘了？”他提醒，“我是你五百萬買來的啊。”
遲羨破涕而笑，“總要拿出點誠意來嘛。”
“所以，請不要有心裏負擔，我會處理好我父母的問題，相信我。”
“相信我”三個字從他的口中說出，莫名讓人心安。
他鬆開她的手，“睡吧，很晚了。”
“好。”
不知是不是葉崎那幾句安慰的話起了作用，沒過多久，遲羨便沉沉睡了過去。
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他幫她掖好被子，重新睡回另一側，腦海愈發清晰起來。
窗外隻剩不知名的鳥啼聲，驚擾這不平常的夜。
一張床，兩個人，一人一夜無夢，一人一夜未眠。
遲羨再次醒來，身邊人已不在。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稍稍清醒才反應過來在葉家，習慣性拿起手機先翻看信息。
沒有工作消息，她鬆了口氣，倒是葉薇五分鍾前發來探頭的表情包，“嫂子，你醒了嘛？”
“醒了。”
沒兩分鍾便響起了敲門聲，葉薇在門外輕聲試探，“嫂子，我能進來嗎？”
遲羨放下手機，“進吧。”
葉薇回頭環顧一圈，確保葉崎沒在，才躡手躡腳溜進屋子，直奔著遲羨去，“嫂子，昨晚睡得好嗎？”
“挺好的。薇薇，你們家幾點吃早飯啊？”
“早飯我們很少聚在一起吃的。我父母醒得早，做好早飯就去晨練了，其他人什麽時候醒了再吃，隨性的很。嫂子，你餓了嗎？”
遲羨搖頭，“還不餓，你哥呢？”
“他啊，跑步去了。”葉薇湊近遲羨，“我哥這個人，怪異的很。”
“怎麽？”
“他就像不會疲憊的永動機，哪怕前一晚通宵第二天也是雷打不動五公裏，做起實驗來連軸轉都是日常，但他一直給人一種精神飽滿的感覺。”
“而我就不一樣了，我能躺著就不坐著。”葉薇倒在床頭，“有時候真懷疑我是撿來的，不然怎麽和他們都不一樣呢？”
“沒事我和你一樣，躺著多舒服呀。”遲羨安慰道。
“就是就是。我好開心呀羨羨姐，我夢裏的老婆竟然是我嫂子誒……”
“葉薇。”
葉崎一身黑色運動裝，臉色陰冷，像暗黑幽靈站在門外。
葉薇“嗖”一下從**坐起來，飛奔離去，“我可什麽都沒說啊。”
看來葉崎在葉薇心裏留下了條件反射般震懾的形象。遲羨默默分析。
葉崎倒了杯溫水放在床頭，一改剛才冷漠，溫柔道，“餓了嗎？”
“還好。”
絲縷暖陽穿越縫隙而來，映得他額頭汗珠晶瑩透亮。果如葉薇所說，葉崎渾身散發著熠熠朝陽的氣息，完全看不出是已步入而立之年的人。
“那你先洗漱？我去衝個澡，差不多十點出發。”
“嗯。”腳趾在被子裏不安分動著，遲羨喊住了他，“葉崎，我一會兒能不能先回趟家啊？”
“好，那我先送你回家，再回來接爸媽。”他沒問原因。
遲羨心想的是總不能空手去見葉崎的爺爺奶奶，昨晚提前讓姚然買好東西放在家裏，她回去帶上，順便換身衣服。
誰知這一回就沒再回來。
遲羨是在回家路上接到林蔓的電話。
“羨羨，在家嗎？我現在過去，二十分鍾。”
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對麵焦灼的氣氛，“怎麽了蔓蔓姐？”
“羨羨，你認識何妙妙？”
“何妙妙？她不是簽了策瑞嗎？”遲羨印象不深，“拍《謎》的時候見過。”
“你們有對手戲？”
“有。”
林蔓猜到大概，“沒事哈羨羨，你少上網，我這就過去。”
聽林蔓這話，遲羨想都不用想，她又上熱搜了。
不過她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
打開熱搜，#遲羨片場耍大牌位列實時熱搜首位。
爆料的博主是@瓜田下的猹，配文“某當紅95花片場耍大牌，很難評……”
視頻很模糊，但能辨認出是在《謎》的片場。
畫麵裏，她靠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眼神輕佻，語氣刻薄，“你算是什麽東西！”
而她身邊站著的正是何妙妙。
電影成片沒有這句台詞，兩人手上又沒拿劇本，加上視頻搖搖晃晃，看起來不像是正常拍攝，添油加醋判成戲外輕而易舉。
評論早已吵成一片——
@唯愛玥玥：這姐終於翻車了，早說她是資源咖，背後指不定哪個大佬在捧呢。
@我磕的cp天下第一甜：旁邊那是何妙妙？底層演員好慘啊，被人罵都不敢罵回去。
@木木：純路人，這真不是在拍戲嗎？我還挺好感她的。
@予羨安：這年頭造謠都不用成本嗎？我姐實火，有這時間不如期待我女一番電影《我是殺手》。
@軟糖xy：給遲大牌團隊公關方案：1.統一tw 2.道歉退圈，自己選吧。
……
被頂上去的還有#遲羨資源咖 #青搖賦，她退出微博，似乎明白了什麽。
察覺到她情緒微妙變化，葉崎靠邊停車，“怎麽了？”
“工作上的事。葉崎，我可能沒辦法去看爺爺奶奶了，麻煩你跟伯父伯母說聲，抱歉。”
“嚴重嗎？”
“看對誰來說了。”遲羨自己倒沒很在意，但負麵輿論多了，難免影響接戲和代言。
雖然黑紅也是紅在圈內是十試九靈的定律，互聯網沒有記憶，後期借機洗白的例子比比皆是，但她和團隊都不想走這條路。她很清醒，林蔓格局又大，不斷提醒她要愛惜羽毛。
最近接二連三的黑熱搜確實讓人頭疼。
良久，葉崎重新啟動車，“知道了，我送你回去。”
“謝謝。”
遲羨一路都在低頭回消息，並沒注意到葉崎的動作。
臨下車時，他按住了她解安全帶的手，“遲羨，有事給我打電話，相信我。”
他再度說了“相信我”。
科研圈和娛樂圈毫不相關，她隻當他在客氣，“好。”
遲羨急匆匆離開，正巧遇到在等電梯的林蔓。她眼下一驚，“羨羨，你出去了？”
“嗯，有點事。”
林蔓也沒多問，從包裏拿出墨鏡給她戴上，“出門小心點，容易被拍。”
“蔓蔓姐，又是宋欣玥吧？”遲羨窩進沙發裏，把手機反扣在桌子上。
每每此時，她都習慣與外界隔離，眼不見心不煩。
“猜到了？”
“如果《青搖賦》沒上熱搜，我還不會這麽肯定。”
“羨羨，說實話，《青搖賦》不值得你把自己搭上。”林蔓扯過旁邊的小毯子幫她蓋上，“雖然我一直不支持你隻走大熒幕，但好的IP又不止《青搖賦》，我們完全有選擇的餘地。”
遲羨倔勁上來，“可是蔓蔓姐，宋欣玥不就是想用這種方法拿下《青搖賦》嗎？現在放棄豈不讓她得逞。”
“沒說要放棄呀。算了，先不說這個。”林蔓知道勸不動她，“羨羨，視頻裏是在走戲吧？怎麽然然發來的劇本裏沒有這句啊。”
“那場戲是方導臨時加的，劇本沒有。”
“臨時加的？”林蔓思索片刻，拿過手機到窗邊打電話。
遲羨閉上眼睛，一言不發。
這事原比上次曝出戀情還好澄清，直接劇本截圖或者發出現場視頻，謠言便會不攻自破。現在沒有原劇本，隻能把希望寄托在視頻上了。
但她不知道自己是最近水逆還是就這麽巧，林蔓眉頭蹙成一團，“羨羨，製片任總說他們一早就注意到熱搜，不過暫時還沒找到這段原視頻。”
“嗯。”
“你別擔心，不可能平白無故丟了。”
手機響起，林蔓看了眼屏幕，“穆總，嗯，我在羨羨家，這樣，行，好，馬上。”
房間重回安靜，遲羨依舊閉著眼睛，“蔓蔓姐，你回公司吧，我自己能行。”
“我不放心你自己啊，讓妍妍來陪你？”
“可別讓她來添亂。”遲羨坐起來，語氣甚是輕鬆，“蔓蔓姐，你不相信我？又不是第一次了，我隻是想靜靜。”
“上部電影拍太久，我累了。”
林蔓猶豫，但穆聿名催又著她回去，“那行，有事打電話，別關機啊。”
“好。”
門關上的那一瞬，遲羨有種深海懸溺飄零的窒息感。
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