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肅王謝錦安,輔佐剿匪◎

顧菀驟然自稱鄉主, 嗓音疏離冷淡,自有一股威壓撲麵而來。

讓腦中混亂不已的顧萱下意識地伏在地上,口中無話可說, 隻能雙臂顫顫。

在一陣張口結舌之後,顧萱才猛然意識到一點:她方才那話,說得有些不像樣了。她隻一心顧著要得到顧菀的可憐,卻沒想到那話傳出去, 就是不尊君上、意圖抗旨的罪名。

前麵那些話雖然不如後頭這一句厲害,但也是傳出去能被人做筏子的蠢話,顧菀自然不會接著她的話。

在滾過一係列大坑之後的顧萱,比從前是長進不少的。

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之後,顧萱就立刻垂首改口:“鄉主說的是, 是臣女方才一時糊塗, 恐是病症的原因,說錯了話。”

她現在倒是能很順口的用多疑症作為借口了——畢竟有時候,一個病人,的確是行事方便許多。

“從前我也同三妹妹說過, 我並非是什麽都不知道的糊塗人。”顧菀大方一笑,大度道:“三妹妹迷途知返是好的,可我卻不願意被人提醒起那些糟心的事情。”

顧萱趕緊諾諾應下,心中悄悄鬆了一口氣:原來是為著這個, 她還以為顧菀要翻臉不認人,不準備幫她了。

顧菀給珍珠使了個眼色, 讓珍珠將顧萱給扶起來。

順便奉上了早就準備好的茶點和新鮮果子。

顧萱坐下抿了一口茶, 有些迫不及待地吃了一片新鮮的切塊香梨。

這些日子, 她日日晨起都要喝一碗苦得要將胃汁給吐出來的的安神湯藥, 已經許久都沒有胃口認真用飯菜點心水果了。

嘴裏咀嚼著香梨, 顧萱的眼睛隨意一掃,就看到了放在窗邊小幾上的綠荷。

品貌上等,堪稱極品,一瞧就知道並不是外頭憑著鎮國公就能容易得到的,想來是從皇宮中送出來的。

或是肅王,或是靖北王妃,又或是柔安公主和康陽郡主中的一個。

不論哪一個,和年老虛沉的老親王比起來,都能讓顧萱的口中泛起濃濃的苦澀。

方才還香脆清甜的香梨,頓時寡然無味起來。

“二姐姐看事情洞若觀火,自然知道我今日前來,是為著我的難處而來的。”吸取了適才的教訓,顧萱說得收斂又委婉,連語氣都含蓄了不少:“還請二姐姐幫我出出主意。”

說罷,顧萱又撚起一塊小香梨,放入嘴中,用咀嚼緩解麵上的緊張神色。

顧菀聽著顧萱的話緩緩展顏,輕柔一笑。

難處?顧萱的難處,不就是想著該如何不違背聖旨的情況下、不進入老親王府成為良姊麽?

老親王府……顧萱是一定要進的。

她當時懷揣了多大的惡意,冒名頂替顧菀給老親王寫不能入目的信件,心中是多麽渴盼顧菀身敗名裂、被老親王玷.汙,那麽現在,顧萱就要承受相應的苦果。

不過,為著自己的計劃,顧菀是願意給顧萱指向一條出路的。

但僅僅是能夠在後半生保全性命的出路罷了。

“妹妹的難處,我自然是知道的。”顧菀順著顧萱的目光,望向那一朵娉娉婷婷的綠蓮,暗含冷漠的眸光中增添了一抹微小的柔和光亮:“想來三妹妹心係老親王,好容易心願得成,卻要擔心親王殿下的身子呢。”

察覺到顧萱不解疑惑的目光落在自己麵上,顧菀仍不緊不慢地說道:“親王殿下原本就年紀頗大,又一直……有些行事荒唐,近來又遭到皇上的訓斥和禦史的參奏,想來身子骨是有些虛弱了 。”

“等三妹妹入了親王府之後,可要好生看顧親王殿下的身子,最好尋了醫藥方子,讓親王殿下好生進補才好——正巧,妹妹有多疑症,時常要請太醫大夫過來看診,趁機詢問一下也是好的。”

顧菀將這一句話緩緩含笑說完,就抬手端起了茶盞細細品味,留下充足的時間給顧萱反應。

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之後,顧萱眼中的疑惑才褪去不少,轉而亮起驚喜的光亮:顧菀說得有道理,既然這痛苦是躲不過去的,那她就轉變策略,人為地將這痛苦的時間縮短就好了。

老親王年近半百,喜好美色,床.事無度,一時間有什麽情況忽然病倒了,乃至病重過世,都是可以被人理解的。

隻要老親王死了,那她的煩擾不都解決了?

“姐姐我還有一句話要囑咐三妹妹呢。”見顧萱總算領會了她話中的意思,顧菀輕輕地擱下了茶盞:“要在老親王府中長長久久,三妹妹可要投其所好、讓親王殿下喜歡才是。”

顧萱趕緊起身行禮,麵上頭一回有了點發自內心的感謝:“多謝二姐姐指點,妹妹我感激不盡。”

說罷,她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行禮告退,回去細細地安排起來:鎮國公雖然不許她出府,但是看在聖旨上,在衣食住行、尤其是看病方麵,並不敢懶怠,反而還比從前好了不少。兼之如今是顧菀當家,又和她通了氣兒,行事是方便不少的。

“妹妹留步,我還有一些話想說。”顧菀卻是叫住了顧萱:“昨日幽蘭院全然翻新好了,我親自去看了看,出來後又覺得後頭那個小院破舊著不大好,就讓管家讓人就那個小院簡單收拾了一下,不日重新裝修一遍。”

“我在那個小院裏麵,看見了一箱子保存完好的畫本。因著是和妹妹有關的,所以就想著讓妹妹帶回去罷。”

說到這裏,顧菀端和柔雅的神色中帶上了些許的悵然:“原諒我想多嘴問一句——三妹妹,你還記不記得成姨娘?”

因得了主意、眼中閃爍著興奮光芒的顧萱,聞言麵色怔愣,好像被人一棒子打入了埋藏在腦海中最深處的記憶。

……成姨娘。

這三個字不算耳熟,可念起來卻很親切,讓她整個人都陷入溫暖之中。

從小被藍氏養大的顧萱皺起眉頭,死死地搜尋著自己的記憶。

直到過了許久,才在恍惚中看見一個極為模糊的女子身影。嗎

成姨娘……好似是她的生母?

顧萱並不確定,因為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想起過生母二字了。

“唉,我還記得一點成姨娘呢,是很親切溫和的人。”顧菀輕輕歎息一聲,並不打算繼續往下說:“好了,我與三妹妹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我就不送三妹妹回去了。”

珍珠則是將方才提到的小箱子送到顧萱的新婢女手上,再客氣地請了二人出去。

顧萱如同失了魂一樣,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回到屋子,她便道:“雲兒,快將這箱子打開,我看看這裏頭是什麽。”

名喚雲兒的新婢女應好,將箱子打開,再貼心地打開一本話本子,將其送到顧萱的手上。

這是一本純手繪的畫本,上頭用水墨畫了許多有趣又不失意境的小故事,像是用來給小孩子看的。

而在畫本的末頁,寫了一句話——“給我的萱兒”。

顧萱怔怔地看著這句話,眼中刷地就留下了幾行淚水。

她將畫本抱在懷中,閉上眼睛,努力在記憶深處搜尋,意圖拚湊出生母的麵容。

雲兒在一旁安靜地觀察著。

等到顧萱的眉眼中透露出一股頹然,她才適時開口:“小姐,這是您的生母畫的麽?”

因雲兒性子沉穩,對自己恭敬,又不和其他院子有所聯係,還將先前輕慢自己的柳葉給治了出去,顧萱近來對雲兒十分看重,將她當作了自己的下一個心腹培養。

顧萱聽雲兒開口詢問,就開口答道:“應當是的。”

“我、我已經不大有印象了。”顧萱眼神透著傷心:“我甚至已經記不起她是怎樣的模樣,也想不起哪一日是她的忌辰。”

雲兒眸光一閃,嘴快道:“夫人從來沒有與小姐您說起過麽?”

“沒有。”顧萱一頓,緩緩說道。

“小姐請恕奴婢多思。”雲兒有些害怕的模樣:“奴婢先前在後院做雜役,老是聽在府中年歲久的老媽媽嚼舌根,說是府中那些已經去了的姨娘,都是被旁人害了去的緣故。”

顧萱聞言,又驚且疑,不免想起顧菀的生母袁姨娘。

她前段日子是聽藍氏說起的,是在氣惱下說早該治死袁氏,一屍兩命,生得顧菀這小賤人被生下來。

心中已經信了五分。

“雲兒,那些老媽媽有沒有提過,這個旁人指的是誰?”顧萱壓下心頭的驚怒,愈加抱緊手中的畫本,渾然的眼底隱隱有怒氣浮現。

雲兒作顫抖害怕狀,閉口不言,伸手指了個方向。

——正是藍氏的院子所在。

*

送走了顧萱之後,珍珠將桌上的茶點都收拾了去。

琉璃則是切了些宮中來的貢品果子,笑道:“還好奴婢眼疾手快,將王妃送給您的貢品果子收起來了。”

不然豈不是要被顧萱糟蹋了去。

琥珀更有一番憂心:“鄉主,您覺得事情會順利麽?”

“雲兒是你親自選出來的。”顧菀安撫一笑:“我相信你,琥珀。”

屋中正說著,就有前頭的消息傳來。

太子坐鎮的剿匪之事,第三次圍剿失利,身經百戰的徐將軍受傷,連太子自己險些都要被山匪擄去,作為人質。

早前太子還立下過軍令狀,說必然帶著山匪頭子回京給皇上祝壽。

現在卻讓皇上不得不下令,停止萬壽節的慶祝活動,將金銀都全力傾注到剿匪之事中。

皇上還下旨,肅王謝錦安,速去景州輔佐太子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