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六十九章

◎將顧萱教成聽話的棋子◎

鎮國公聞言, 臉上露出狂喜的神情,激動地搓了搓手:“菀兒,你真不愧是為父最看重的……”

他話還沒說完, 顧菀就細聲細語地截斷:“正巧我也給王妃送了一份禮品單子,有父親和王妃幫女兒一起看看,女兒就不怕被人蒙騙去了。”

這話讓鎮國公的麵色僵住。

眼角眉梢間的喜色還來不及收斂,就有震驚與難看流瀉出來。

有靖北王妃插手……那他就不好有所動作了。

顧菀眯起眼睛, 微笑著欣賞鎮國公此刻有些滑稽的臉色。

半晌後,她才慢悠悠道:“不過父親說的也有道理,國公府撫育我這麽多年,我理應回報才是。”

“父親放心。”顧菀軟聲道:“我等會兒去挑選自己喜歡的,剩下的都交給父親處置。”

鎮國公的麵色和緩下來, 繼續胡說八道起來:“菀兒有此心, 也不枉父親對你的栽培之心。”

他自覺從顧菀這裏得了便宜,就想著給顧菀一顆甜棗:“為父方才已經吩咐了管家,讓他盡全力修整,莫約半個月後, 菀兒就可以搬到幽蘭院去住了。”

說起這件事情,顧菀神色中有了幾分真心的笑意:“勞煩父親了。”

“這是為父應該做的。”鎮國公想起外麵又熱絡起來的應酬,頗為滿意地望著顧菀,殷切道:“為父在前頭還有公務在身, 你如今管了家,有什麽想要的自取便是。往後這段日子, 太後娘娘與王妃必然是要傳召你進宮的。”

“你在宮中, 可不要忘了咱們鎮國公府。”

“我知道了, 父親。”顧菀隨口應下, 轉身讓琥珀送了鎮國公出去。

望著鎮國公離去的身影, 顧菀的眸色閃過一抹暗沉。

她怎麽會忘記鎮國公府呢?

她會像鎮國公說的那樣,在太後與靖北王妃時時提起鎮國公府,將它的冷漠、陰暗、徒有光鮮,都細細地說給旁人聽。

*

接下來的整個八月,顧菀與謝錦安都在各自的忙碌之中。

賜婚聖旨和冊封聖旨一下,顧菀在京城的閨秀圈子中立刻從默默無聞變作了炙手可熱。

人人都想和這位新進的純陽鄉主,兼未來的肅王妃搭上個好關係。

——雖說肅王不是名位不重,但是這位顧小姐後頭可有靖北王府呢!

也有不少人對鎮國公府刷新了印象:從前隻知道鎮國公府的大小姐溫婉清麗,後來又知道有個得了怪病的三小姐,但提到這位顧二小姐,惟有格外貌美,麵有紅痣的記憶。

但萬萬想不到,正是這原以為空有美貌的顧二小姐,一鳴驚人,給鎮國公府添光。

畢竟早些時候,當顧三小姐被賜給老親王做良姊的聖旨發下時,有不少人等著看鎮國公府的笑話呢。

可等到現在,都變作緊趕慢趕著給鎮國公府賣好的樣子

顧菀並不管鎮國公借著她的光在外八麵玲瓏的模樣,但不得不認真對待每一位親自前來道賀的夫人小姐。這一月內,顧菀平均每日都要見一兩家,同時還要兼顧府內諸事、服侍老夫人、應付鎮國公不走心的討好、派人盯著如同蔫花一樣的藍氏和顧蓮,實在是有些累得慌。

惟有每日看著桌上擺放的鮮嫩插花時,心情有所舒展。

——這些都是謝錦安派小時子一日一日地送過來,為的就是讓顧菀看著心情好一些,也正好當了他們二人之間的傳話筒。

這一日小時子送來的是碗口大的蓮花,顏色是極難得的淺綠,花瓣豐潤飽滿,隻單獨的一朵插在淺綠的花瓶中,便似一位倚窗而立的嬌柔美人,細枝纖纖,盡態極妍,讓人淺看一眼就能讚歎不已。

“這是殿下親自撐著小船,在映日荷池挑選了許久摘下的呢,名喚碧美人。”小時子望了眼四周,壓低了聲音道:“殿下說,當時一眼看到,就想起了鄉主,所以立刻摘了下來。”

若不是禦花園總管及時趕到,他瞧著殿下是要將那幾朵綠荷全都連根挖起,送給純陽鄉主觀賞才好。

“綠色的蓮花難得,想來一定是外頭進貢、花房精心栽培的。”顧菀的纖指拂過柔滑的花瓣,帶著淺笑關心問道:“皇上應當是沒有因此責備王爺罷?”

她最近聽小時子說了,肅王在朝中的表現竟然算是不錯,每日都認認真真地完成給皇上磨墨的任務,偶爾被皇上問起意見,也能說些新奇的主意。雖說大部分都沒被采用,可也為皇上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路,得了皇上的幾句誇獎。

不過肅王也不算顯眼——相比於在景州坐鎮剿匪、卻被山匪戰得連連敗退的太子,不日前順利在皇上麵前完成帶兵操練任務、又在江南水渠的問題上被皇上采取了意見的武王,可謂是格外風光。

聽聞連武王的生母德妃都在後宮中得意起來,拿住了皇後從前管理後宮時的錯處,讓皇後在太後麵前丟了臉麵。

“鄉主放心,殿下為著讓皇上同意摘取這朵名花,特意這幾日多磨了幾個時辰的墨。”小時子憨笑道:“殿下要是知道鄉主在這等小事上都這樣關心,定然會心花怒放的。”

“就是接下來一段時間,鄉主恐怕得不到殿下的回話了。”

顧菀聞言驚詫,想起上回謝錦安同她說的話,不由問道:“上回王爺倒是和我說過,隻是不知道是宮務還是私事?”

小時子搖首道:“殿下沒有同奴才細講,也沒有給準話,隻說有極大可能要去。”

“好,多謝小時公公傳話了。”顧菀並不多問,謝過後讓琥珀送小時子出去,順便給小時子帶上了一盒子新鮮出爐、熱氣騰騰的糕點。

小時子在皇宮呆久了,對金銀玉器並不感興趣,倒是對外頭的點心菜肴很是喜歡,顧菀也就投其所好了。

低首看了兩眼賬本,顧菀就聽珍珠進來回:“鄉主,三小姐想來求見您。”

“讓她進來罷,記得奉上一盞茶與一碟新鮮果子。”顧菀微微挑起細眉。

顧萱來見她的時間,比她所想的要晚上許多。

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一月前鎮國公發現了顧萱在自己屋中打砸花瓶裝飾、情緒不穩,為著不出旁的意外,將顧萱關了起來,日日灌上安神湯藥,直到最近幾日太醫說顧萱穩定好轉了不少,鎮國公才同意顧萱在府中行走。

這倒也是幫了顧菀。

多關一個月的緊閉,多喝一個月的苦藥,足以讓顧萱兩眼一閉、將她顧菀當作最後的救命稻草了。

珍珠將顧萱給帶了進來,態度如往常一樣恭敬,並不像其餘國公府的下人,對待顧萱態度輕慢,倒是讓顧萱有些受寵若驚。

等到看見顧菀時,顧萱是第一回 ,收斂了從前橫眉豎眼的模樣,低眉順眼、恭恭順順地給顧菀行了禮:“臣女見過純陽鄉主。”

顧菀抬起眼睛,淡淡一掃顧萱,目光和顧萱身後跟著的婢女對視了一瞬。

片刻後,她才收回目光,對顧萱輕笑道:“三妹妹快請起,咱們到底是同一個姓氏,何苦這樣生疏起來。”

顧菀態度這樣溫和,竟似從前的齟齬並不存在,讓顧萱下意識咬住自己的唇。

一瞬後,在珍珠將房門闔上的那一刻,顧萱忽地“撲通”一聲跪了。

隨後膝行到顧菀的麵前,拉著顧菀的衣角,聲俱淚下:“二姐姐、二姐姐,從前的事情,都是妹妹我受人蠱惑了,才一時糊塗做下那些事情!”

“如今我已經受到了教訓,我已經知錯了!求求二姐姐救救我!”

“三妹妹知錯便好,畢竟你因為一己私情,險些就要牽連咱們府中上下。”顧菀長長地歎惋一聲,旋即有些無辜地睜大雙眼,不解問道:“隻是三妹妹,你從前做了什麽事情,受到了什麽人的蠱惑,姐姐我怎麽不明白麽?”

這話叫顧萱圓瞪著一雙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顧菀。

她原以為她的態度已經是這樣軟和,向顧菀認了錯,還向顧菀表明自己願意投誠之意,顧菀應當和從前的藍氏與顧蓮一樣,對她和顏悅色,幫著她才對。

怎地顧菀卻和她想的截然不同?

顧菀望著顧萱一臉震驚的模樣,明亮的眼眸中劃過一分沉靜。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樣,顧萱此番行為,並不是真的知錯,隻是將錯處都推到藍氏和顧蓮的身上,將自己當作一枚無可奈何、情非得已做下錯事的棋子——她顧萱已經這般可憐,那她參與謀害的人,理應原諒她,並且返過頭來幫著她才對。

對顧萱這樣的想法,顧菀早有預料,亦並不在意顧萱所想。

她所在意的,是顧萱能不能做她手上一枚乖乖聽話的棋子。

聽話的棋子,第一要點,就是做到嘴巴嚴實,知道什麽應該說出來,什麽應該在心裏麵理解。

顧萱方才說話聲音頗大,若是一時不妨,被有心人聽去,鎮國公府恐怕要吃一個大掛落,也會勾起旁人對顧菀的算計。

顧菀打算將鎮國公府慢慢踩到汙泥裏去,並不想因著鎮國公府而濺上泥點。

“還有呀,三妹妹。”顧菀眼角勾起,嗓音溫軟,似一隻正在伸著懶腰的白色狐狸,不經意間露出一點鮮血般的紅色:“你不是一月前,才在禦前吐露心意,如願以償成為親王良姊麽?聽聞宮中已經傳出了消息,將你入親王府的日子定在了十二月初一,那可是個好日子呢。”

“三妹妹如今心想事成,是旁人羨慕不成的,怎麽反倒對我求救呢?”

“本鄉主有些不大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