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澳洲皇帝蟹#1

八公斤是個什麽概念?

塞滿作業課本的高中生書包,一個口袋麵粉,又或者是一台小型洗衣機。

四舍五入一下,這是讓他們製服一隻活蹦亂跳的洗衣機啊。

在評委解釋規則和等待醫療組就位時,閔初看著眼前屬於自己的那一格水產箱,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

這螃蟹看起來,猶如角鬥場裏的壯漢一樣,連殷紅的蟹殼都有肌肉狀的鼓起。

很棘手啊……

由於經費的顧慮,這一場並沒有安排選手在最後一排觀戰模仿,所有無關人等都被安排到了隔壁房間的觀賽席。

“……你切過這種東西麽?”江一塵坐在容玉身邊,眼睛看著屏幕上張牙舞爪的海蟹:“在上海,這種皇帝蟹,哪怕是尋常的品相,也要一萬多一隻。”

“沒有。”容玉抿了一口檸檬茶,觀察著蟹殼上的雪花斑點道:“但是和椰子蟹什麽的,大概差不多吧。”

“隻有一個小時。”埃斯佩朗莎把掌心放在按鈕上,看向還在猶豫的那位選手:“準備——”

開始!

秒針響起來的時候,錄製廳裏隻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沒有人如從前一樣,用四倍速般的麻利動作開始趕作品進度。

每個人看著眼前的水箱,連上前打開蓋子的欲望都沒有。

如果不提前想好所有的流程,隻要一打開這個玻璃蓋,這皇帝蟹絕對會上躥下跳的滿場子跑——關鍵是它還會上樹!

閔初抿著唇盯了它兩秒,突然地拔腿往器材室衝了過去。

其他三個人如夢初醒地跟著他跑起來,也匆匆的去找捕蟹的工具。

一轉眼的功夫,小男孩抱著一摞半身高的廚具回來,往身後的料理台上一放,左手擀麵杖右手烤肉叉,把尖利如三叉戟的叉尖往蓋口縫隙那一戳,一咬牙便掀開了玻璃蓋!

皇帝蟹原本就**著想要爬出去,一感應到上方的聲響,便飛快地把大半個身子都往櫃口扒了過去!

下一刻,厚重粗糙的擀麵杖直接頂住它烏黑眼珠後麵的蟹殼,一用力便把它按了回去。

大螃蟹哪裏肯甘心被製服,雙螯當即高高舉起,直接卡上了從斜上方狠狠插過來的燒烤叉上。

閔初全神貫注的盯著它的那骨碌碌亂轉的小眼睛,完全不顧及自己是否被夾傷,在海蟹漫無目的亂動的那一瞬間,用被鉗住的烤肉叉對準那它不斷翕動的大顎,用盡全身的力氣,衝著口器毫不拖泥帶水的捅了進去!

在那一瞬間,鋒利的烤肉叉直接插穿了它的口器,一路勢如破竹的插至尾部,直接破壞了它的中樞神經。

閔初用盡全力把它抵在水箱底,大腦裏一片空白,但全然不敢放鬆。

他已經無法分神關注其他的所有事情,就連自己急促而又慌亂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幾乎被貫穿的海蟹還在徒勞的掙紮扭動,但動作幅度越來越小。

這是螃蟹,哪怕死了也會動。

閔初完全不敢鬆手擦一把額頭上流下的汗,他低頭蹭了蹭袖子,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一直都在抖。

小心……再小心一點。

他強迫自己放緩呼吸,把它從水中緩緩舉了起來。

“太棒了!!!!”

在看到小男孩舉起那隻奄奄一息的海蟹時,觀戰廳內登時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容玉笑容登時燦爛起來,短短的幾十秒裏,連自己的額頭上都有細密的汗珠。

閔初把那皇帝蟹放在了料理台上,仿佛生怕它複活一般,仍舊用左手的擀麵杖頂住它的蟹蓋,一寸寸的將長柄烤肉叉從其中拔了出來。

螃蟹還有輕微的顫動,當它長足張開之時,還像個小怪物一樣,哪怕隻是癱在那兒,也讓人心生畏懼。

他把手中的工具輕聲放在一邊,抬手擰開了水龍頭,在鏡頭的注視下洗了洗臉。

水珠劃過他額前的碎發和臉龐,冰冷的感覺給予了清醒與鎮定。

好的。開始了。

閔初任由濕漉漉的碎發搭了下來,垂眸拿過剪刀和菜刀,開始如外科醫生般的精準操作。

剛才他內心慌張到幾乎想奪門而出,但至始至終,鋼叉都不曾穿透蟹尾的殼。

即使神經緊繃到極致,他也清楚自己要什麽。

鋒利的剪刀將六根長足從關節處拆下,再依次一分為二。

剪刀的尖端從側麵插入,毫不費力的剪開軟殼,將飽滿的蟹腿肉盡數剝離。

在他用拇指卡入蟹殼縫隙的時候,觀戰廳裏已經議論紛紛了。

“中國的小孩都是怪物嗎??”

“臥槽他以前殺過這玩意兒???”

“這小男孩多大來著?八歲?”

先前還把他當做玩偶般親親抱抱的幾個女人,現在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她們終於能意識到,這個剛讀完小學的男孩子,擁有足夠搶走她們飯碗的能力。

也足夠強大到,可以把她們全部淘汰出局。

鏡頭一轉,突然不斷往上抬,直接給遠處的柱子來了個特寫。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容玉愣了下,也看見了那隻趴在柱上雕花的螃蟹。

法式裝修的演播廳裏,到處都是巴洛克風格的裝飾和浮雕。

眼下的情況是,那個韓國小哥站在台子下麵,一臉無辜的攤了攤手。

他看向導演,對方並沒有接收他的目光,而是轉身去跟另一個製片人低聲耳語著什麽。

嘿,螃蟹跑柱子上去了,你們節目組不管的麽?

崔仁俊眼見節目組不買賬,扭頭又看向四位評委,再度聳肩攤手道:“請問一下……”

埃斯佩朗莎剛好問完意大利姑娘的進度和理念,淡淡轉身瞥了他一眼:“怎麽了?”

“啊,就是,我的螃蟹……跑到柱子上了。”崔仁俊抬手指向頭頂那個死活不肯下來的螃蟹,露出無奈的表情:“您看……”

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

節目總歸要錄下去,總不能讓他在原地站一個小時吧?

沒想到埃斯佩朗莎連頭都不抬,平視著他冷冷道:“所以呢?”

“不是,我也沒辦法爬上去啊。”崔仁俊又碰了壁,終於開始慌張起來:“可是我這菜還是得做啊?”

“嗯?”埃斯佩朗莎輕輕哦了一聲,長睫一抬,輕巧道:“你是想讓我幫你抓下來,最好切好拌好再下鍋裏?”

觀戰廳裏登時傳來一陣哄笑聲。

崔仁俊臉色直接就變了,怒極反笑道:“你們節目組的人,都是什麽玩意兒?”

詹姆斯在聽清他那蹩腳英文的一瞬間,臉色一變登時匆匆下台,想要擋在埃斯佩朗莎身前。

“哦,生殺皇帝蟹?你們有幾個評委敢自己來一次?”崔仁俊見她沒有反擊,露出嘲諷的嘴臉:“嗬嗬,什麽題目都敢出,真他媽當自己是大爺了?!”

詹姆斯抬手把他推開,擋在埃斯佩朗莎麵前,臉色冷厲道:“滾。”

“喲喲喲,”崔仁俊眼看著遠處保安都過來了,輕蔑的把圍裙接下,直接衝著她的臉砸了過去:“老子用不著你一個白皮娘們兒的認可,這圍裙——拿去裹好你的奶丨子吧!騷娘們!”

埃斯佩朗莎抬手穩穩抓住圍裙,勾起一絲冷笑:“白皮娘兒們?”

導演一看冷美人動了怒,也跟著坐不住了:“保安!還不快點!”

“都別動,”她冰藍色的眸子一眨,流露出陌生而又危險的笑意:“給我拿一隻蟹過來。”

容玉跟江一塵都懵了。

她愣了半天,緩緩看了一眼同胞,內心有種被刷新世界觀的感覺。

這國外的綜藝,好像尺度就是大啊?

國內唱歌也好做飯也好……有幾個敢這麽跟評委懟的……

而且就算說句國罵,也絕對會被剪掉或者消音吧。

這個韓國人是瘋了嗎????

如果是其他評委臨時來這麽一出,總導演還有信心擺平。

克拉爾是傳統的法國女人,盧老爺子和藹又寬容,什麽事兒都好商量。

可她是埃斯佩朗莎·費爾南德斯……

她是這個節目的主要投資人,更是全球高端餐飲業的巨頭。

從一代名流到轉型後的米其林天後,她的所有故事,都可以稱之為傳奇。

得罪她,絕對不僅僅是得罪投資人本身。

雖然埃斯佩朗莎的身材,確實火辣性感到可以去維多利亞的秘密走秀。

但不管她穿的有多嫵媚,都不是可以被侮辱的借口。

導演迪爾瞥了一眼那個惡心透了的韓國人,心想這小子算是完了。

哪怕他今後回韓國發展,也頂多在三流館子裏打打下手。

就算這西班牙女神懶得和他計較,無數業內的粉絲也會竭盡手段讓他混不下去。

大大小小的工作人員哪裏還顧得上柱子上的螃蟹,都扭頭看向鏡頭外的導演,探尋他的意思。

“……把備用的給她推過去把。”迪爾歎了口氣,揉揉眉頭道:“叫醫療組在旁邊候著。”

這有錢的都是大爺,想玩火誰還攔得住啊。

水箱被推了過來,崔仁俊也已經被保安控製住,一臉豬肝色的站在旁邊,雖然還想嗶嗶兩句,但眼瞅著詹姆斯的眼神冷冽的如刀子一般,還是頗慫的閉嘴了。

“如果這是在場外,”英國男人站在他的身側,語氣低沉道:“你的肋骨已經斷了。”

雖然有助理去取來了剪刀和廚刀,但都被埃斯佩朗莎無視,她連一頭柔順光亮的銀色長發都不曾挽起,直接踩著八厘米的小高跟,在料理台旁指尖一挑,便打開了緊閉的水缸蓋子。

皇帝蟹在感覺到動靜的一瞬間,登時舉起雙螯開始瘋狂的往上爬!

這個女人想幹什麽?!

她手上可是什麽都沒拿!!!

觀戰廳直接沸騰起來,有人甚至想去場外看一眼。

要知道,這蟹鉗的力道是可以夾斷手指的!!!

在螃蟹躥出去水箱的那一刻,埃斯佩朗莎低頭直接把右手探了過去,從兩鉗之間穿過去,穩穩的抓準它的尾部,趁著海蟹意圖扭動蟹鉗的一瞬間,左手穩準狠地握住蟹鉗最末端的脆弱關節,雙腕同時用力,隻聽‘哢嘣’一聲,竟然生生將蟹鉗直接從關節處折斷!

折斷了!!!

一瞬間的功夫就把連剪刀都未必能對準的蟹鉗——折斷了?!!!!

崔仁俊一臉慍色的站在那裏,連最後一點嘲諷的表情都繃不住了。

埃斯佩朗莎站在料理台前,如同端詳美甲般抬起纖長的細指,利用雙手交握的巧勁,將長腳一一掰落。剛才還張牙舞爪的海蟹,現在被活生生的折斷所有部位。

她並沒有停下,一手固定住蟹腹,另一隻手用指尖劃入尾端,憑感覺刮斷結締組織,然後毫不費力的撬開了蟹殼。

蟹塞、胃囊、還有所有的雜碎,全部是用她那雙保養得宜的指尖一一剔除的。

一流廚師尚且需要用餐刀刮幹淨蟹殼的餘碎,但埃斯佩朗莎手下的皇帝蟹,幹淨的如同被重塑一般。

明紅的蟹殼上碼列好蟹膏蟹肉,就連蟹腳裏的肉都是靠手勁悉數脫出。

整個過程,隻用了四分鍾。

埃斯佩朗莎轉過身去,抬起冰藍色的眸子,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崔仁俊。

她原本便氣質冷冽,眸光裏帶著傲人的氣息,此刻高跟鞋碰撞地板的清脆聲音,仿佛在一下下的敲打著每個人的心髒。

崔仁俊哪裏禁得住這般氣場的壓迫,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埃斯佩朗莎盯著他的眸子,揚起了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以為他會挨一記耳光。

下一秒,細碎的胃囊和蟹腮從高空落下,盡數灑在了他的臉上。

崔仁俊怔怔地站在那裏,連躲的勇氣都沒有。

埃斯佩朗莎勾起一抹輕笑,語氣嫵媚而又輕巧。

“現在,知道誰是雜碎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