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不知所終

◎奴才請娘娘赴死。◎

“清流名筆是動不得。”夏明勤額角緊蹙, 冷笑:“扯了,用杖。”

夏明勤金口禦言,侍衛接旨動身。

“不要。”

顧元菱駭然回身伸手, 金釵落地,卻沒扯住覆他身上的素綢, 眼睜睜看著素綢從他身上滑落。

再伸手, 指尖強捏了一角,堪堪覆著他。

顧元菱眸底亮了片光, 不自然牽唇欣喜。

急聲讓夏明勤從殿內端眸瞧了眼她,這女子豐姿冶麗好生動人, 隻是站在旁人身側。

他不禁厲色更重, 瞋目:“你上前來呈。”

顧元菱驚惶循聲回頭,夏明勤高坐正殿。兩人隔空對望, 他眸色鋒利威嚴, 滾怒侵身。

顧元菱頸子一涼, 像肩脊壓了座雪山, 雙膝發軟。

她無措看眼指尖素綢, 餘光撇到黎至臉上, 素瓷雋秀的五官疏空,是順了旨的忍隱, 人不敵勢。

淺淺與他對視, 顧元菱漠然垂眸。

垂看手上供詞, 她眸底混染了層痛惜。

黎至揪過她指尖素綢,抿唇:“多謝貴嬪娘娘今日所為, 來日黎至定當回報。”

顧元菱感知著指尖滑失的布料, 閉了閉目, 揚唇莞爾。

轉身雙手呈著供詞往殿裏行, 與出門的一位內侍錯身。

一步才踏進殿中,身後刑杖落下。

悶沉的板子、他咬合不住的微吟,盡數摻到她步子裏讓腿重起來。

行至殿中跪下,地上碎瓷一下嵌入她膝頭,顧元菱身形晃動,咬著疼皺眉,雙手呈托將供詞舉過頭頂。

“請陛下過目,明斷。”

多時不見,湊近看她似乎又明豔不少,夏明勤往前俯身,一臂支在膝頭:“上來。”

顧元菱顫顫巍巍起身,夏明勤張口斷掉她動作。

“跪呈上來。”

方抬起的膝放回地麵,身子往前輕輕一挪,嵌在膝頭的瓷片滾進肉裏,刺疼差點破了她聲,顧元菱咬緊牙關才吞了嗓。

她舉著供詞跪行上了階梯,剛至夏明勤眼下,滿額盡是冷汗。

他垂眸下睨暈了好大片血色的裙角,抬瞧了眼她掌中供詞。

冷哂:“顧貴嬪因何來禦前?為何將那般珍貴之物披賜給個奴才,悖逆皇命?”

殿外刑杖一下、一下更為沉悶,也擊在她心口樣,疼痛清晰。

夏明勤伸手鉗住她下顎,顧元菱被捏得疼,眉尖若蹙:“未入宮前臣妾讀過黎常侍文章,傾仰過... ...”

“傾仰?”夏明勤狠狠一掐,顧元菱麵頰疼得住了口。

冷眸剜她:“朕怎麽不知自己後宮竟然有愛慕他人的妃嬪,你簡直**.賤.無.恥。”

落音同時一把掌扇過去,將顧元菱直直揚翻在地上。力道洶湧,牙齒磕破舌尖,一縷細紅溢於唇角,麵上登時呈彩。

顧元菱起身跪好,將供詞捧呈:“臣妾身為宮妃,不曾愛慕過他人。”

心底涼愴小聲:我愛慕過多年。

夏明勤瞧她雲鬢娥娥,神色清寒爾雅,左頰浮紅與嘴角碎血到顯得她骨子桀驁淒清。身上縈著一股寒香,蘭熏桂馥襯著藕荷色衣裙綽約逸態。

他鉤指,將顧元菱頭上一支金釵撥下,頭發滾瀑般落了半身。

金釵從而鬢至下頜滑過,直停在她細嗓位置:“方你用此作器脅迫朕的侍衛退下,禦前掌器視作謀逆,愛妃知不知。”

顧元菱斂眸,跟著金釵動作揚起頸子,輕輕看向他,夏明勤鋒銳五官此刻戾煞頗濃。

她幾分驚然:“臣妾,知道。”

金釵朝下,劃開顧元菱衣襟,她驚顫下咬住唇,指腹摳緊了供詞。

“知道?”夏明勤冷哼笑聲,視線從她臉上往下偏側了些:“關門。”

這聲切實意思驚到顧元菱,不待她做出任何反應,夏明勤提臂將人按上案桌。

案角博山爐落地,裏頭香灰灑了一地,縈繞香氣盤桓一陣,勻散在他們身上。

她整個人伏在案上,看著下頭宮人躬身斂眸合上殿門。

內殿一絲絲光被擠出門外。

因門上鏤空紋理,她能看見黎至受刑。

黎至全副脊梁血跡斑斑,好在那片素綢蓋了他半身,便是受杖,也不會全然沒有體麵。

隻是這樣遠,看不到他臉上神情。

顧元菱這才怔目瞧了一陣他,光明正大地瞧。

夏明勤從背後撈過她下顎擰往一側,湊她耳邊說:“如何,還能看見心上人?”

顧元菱宮內生存本能搖頭:“臣妾未曾愛慕過。”

心底又苦澀道:愛慕過,一直愛慕。

這話第二次出嗓,卻驚了喉嚨,略微嗚咽已然咬不下,不自覺悲鳴出喉。

她捏著供詞,清清嗓:“陛下不該讓宮內有冤情,晉王,尚小。”

夏明勤握住她裙頭狠力一扯,‘斯拉’一聲斷了她腔。

她咬咬牙,摻了害怕的音腔悶悶嗡震:“臣妾這些年撫養宣邑,心知她無母難過心澀,還請看在晉王尚小... ...”

顧元菱因身後動作往案前一頂,自此身子簸**不止,話再也不成調,手上供詞隨著顫栗落到地上。

她咬緊牙滿眼氤氳,最後看眼黎至,便合目不敢再看向他。

夏明勤這次不如往日疼惜人,她身上疼得無助,幾次尖呼都差點衝破嗓子,拚盡所有力氣才吞回。

怕出聲的她死死捏住小案邊角,硌得掌心青紫一片。

行完杖,黎至周身熱辣尖痛,除卻絞痛再無其它知覺。殘破衣裳就著血汗濕淋淋繃貼在他皮膚上,外露出的皮層青筋四顯。

他吞口濁氣,肺裏反噎出來的全是腥氣。試圖用盡餘力撐起身,雙臂發軟無力又重重摔了下,登時兩眼發黑,腦子攪亂。

退下的侍衛途經眼前,他費力張口道謝,聲音模糊出喉,那人甚至都未聽清話。

黎至省的,今日這杖已經很輕了。

顧元菱進殿前陛下著人過來吩咐,不必完全去衣不留體麵,將杖數改為二十。

朝前這幾日混雜,夏明勤用他用的急,真傷得不能動彈反倒誤事。且真將黎至顏麵全然不顧,他如何壓得住人。

再說許襄君若真是冤屈,宮內外一旦傳開,這天家顏麵還顧不顧。

晉王他日知曉,還不知如何付之度外的怨恨。

二十杖難免傷筋動骨,整個後背幾近無一塊好皮。

見黎至怵白張臉,一旁康燈支使人撿起他外袍披上去。同僚這許多年,頭遭見黎至狼狽萬狀體麵掃地。

黎至看他眼,康燈輕蔑抽身站開一旁冷著臉。

恍然抬頭,遙看遠處是他派到宮外的人回來了。

康燈忙前走幾步,等著那人走近呈遞宮外證據,墀下殿庭太廣,走過來許要半炷香。

殿內一直無聲,黎至涸嗓出腔:“陛下,奴才受完刑,可否呈報宸妃娘娘冤屈。”

每個字都扯得他身上疼痛連綿不止。

夏明勤掌下婀娜細腰,又傾身攏她背後:“他還活著,是個命賤的奴才。”

顧元菱嗓子燒疼,咬碎了牙不敢張口,肩胛依然快慢不一地撞在案麵,一側肩頭撞得一片生紅。

他鉤了把覆在她背上頭發,滑膩似酥的約素腰肢機.理.顯見,指腹從後頸直至撫到腰窩。

舒暢擰笑朝下喝:“殿外述案。”

黎至登時亮了眸子,讓人扶著跪趴在地上。

因動作牽動再度撕裂了背後斑駁,血又細細密密覆了層,腰側略向胸前的衣襟幾乎染了個紅透。

鬢角生出的冷汗又覆了層,汗珠直刷刷往脖子裏滲。

禦前審案當正衣冠,他抖抖瑟瑟勉強係好衣襟。

吞咽口反嗓出來的血沫,腥甜潤喉,他艱難地述起案情始末,著人帶來的證人也一一在殿外隔門述呈。

人證、物證全呈了供。

案子講完,夏明勤捏著供詞出門。

黎至忍疼五體拜伏,罪請天子麵安,背上再度裂開,疼得他兩眼一花,支臂狠狠撐住地麵。

正要繼續講述,夏明勤將供詞揮他眼前:“案子作的縷析條分、嚴密周謹,不成想你日日這般忙碌,還能有時間將襄君案子清述得如此清楚。”

語下冷戾顯然,話躁卻多了絲不易查的愉悅舒快。

黎至磕頭:“奴才應當為陛下分憂。”

此話誠服謙卑。

夏明勤將供詞一把甩黎至臉上:“刊成冊分遞給伏闕的大臣、張宰輔、中邑侯他們,挑殺儲君與毒害皇室,將那罪婦處置在天下人前,你... ...”

他冷看黎至一身血色,跪述久了,一些衣裳嵌入幹涸的血肉中,方才行禮再度撕傷,背後血跡印著血跡,新舊血色斑駁得嚇人。

夏明勤漠然挑眸:“現在去辦。”

夏明勤方才那句將晉王名諱隱了。

出宮集證的宮人終於上了殿墀,康燈往前幾步,還未接到宮外人匯報線索。含元殿那方向一內侍先一步拉住他,附耳說了句。

康燈臉色驚變,忙拎著袍子跪到陛下身前,磕頭驚呼:“陛下,皇後娘娘在含元殿前仰藥自證太子殿下清白。”

夏明勤裂眥嚼齒,速步朝含元殿去:“一幫奴才,沒人攔著?一個個都在幹什麽,怎麽能讓皇後仰藥,禦醫呢,快宣,全都宣過去!”

話鋒急躁躁,顯然亂了神。

康燈屈身跟在後頭速步:“說是麗妃娘娘去規勸了娘娘一番,她走後沒多久,皇後娘娘便從袖中掏出瓶藥,高喝‘太子受屈,請陛下明斷‘便要以死明鑒... ...”

夏明勤腳步不敢停,生怕誤了去含元殿時辰。

康燈:“叫了禦醫,可娘娘用的是提煉過的冶葛,當場便不行了,現下怕是最後一麵了。”

這話落地才兩步,宮內響起獨屬皇後喪鍾,悠長厚重之聲撞耳,夏明勤身子一下歪趄,康燈扶得手忙腳亂:“陛下。”

他撐緊殿柱,氣喘籲籲:“無事,快去,去含元殿。”

黎至聞鍾聲一怔,偏頭看向皇上急速離去的背影。

皇後昨夜還跪在政殿外與宮門前的大臣對抗,怎麽此刻便薨了?

眼前殿門大空,黎至抬眸便看見殿上案桌旁的顧元菱。

她背身而站一身散亂,衣裙幾處均有大片撕裂,散逸烏發披側一旁,她正抬臂用金釵給自己挽發。

他驟然抿口,晦眸,支使就近的宮婢:“合上殿門,進去替貴嬪梳妝。”

嗓子又疊出腥氣。

那宮婢屈身應是,他指腳旁用各型書法寫滿的素綢:“一並帶進去還給顧貴嬪。”

那宮婢將染了幾縷血的素綢撿起。

黎至這時才看清上頭字體,有一搨直下、或篆籀絞轉;有筆法險勁,猛銳長驅;亦有筆法飄縱,無滯無礙,超逸神俊。

此篇光是看字已是悅目賞心堪藏的典品,更何況這是當今顯貴仕子們對她著書的讚譽。

她竟然將這樣東西拿出來護他顏麵。

黎至撐體一動,人又不受控往一旁栽,一旁內侍看見忙近來攙扶。

他整個脊梁以致呼吸都是疼的,此刻無人,咬了幾聲疼來,哼了兩聲卻覺著更疼了。

關節也都受不住力,人攙扶不起,那內侍便喊抬了醫架。

黎至被人架上去,忍著胸腔內燒疼:“等... ...”又是一陣疼痛促使下的猛烈喘息。

殿門被打開,顧元菱鬢發微散,隻盤了個簡便的髻正了儀容,

身上披著染了他血的素綢,將難堪的裙子遮掩住。

顧元菱一眼也沒落他身上:“等本宮言謝大可不必,你謝不著本宮。”

她原本清脆鶯聲變得寒凜凜的。

“有空謝那人吧,她昨夜膝行到本宮麵前求我用此物護你一護。”

黎至聞此心口驟停,赫然提不上氣,不比被受了杖刑更讓人疼。

他咬牙,鈍鈍蹌蹌:“還是謝你。”

顧元菱輕蔑笑笑,怕他們記掛今日她的所作所為。

深吸口氣:“倒是多謝你們今日讓本宮承了次寵,雖有些不光彩,但也是帝恩。”

隨手無所容心地拂袖離去。

黎至心下泯然,知曉她的意思。

緩緩闔目,嗓子反嘔腥氣。

少頃:“去麗妃娘娘的卻非殿。”

“常侍不去尋醫上藥?裏衣有些布料已經打進你皮肉中,再不及時醫治,您怕是要吃大苦頭。”

他深吸口氣,蹙眉:“陛下說現在立即去辦,我便是死也得死在尊旨的路上。”

內侍一下不說話了,麵麵相覷後將人往卻非殿抬。

許襄君在殿內驟然聽到喪鍾,登時扶門而站,看著遠處灰藍天,幾分憂心破土生出芽。

皇後怎麽會薨了?

昨夜鬧得?

她望眼院中樹林後的假山,速速又收起目,恍然長氣一舒。

若不是一會兒會有聖旨來,她真想走密道出門。

皇後娘娘薨了,許襄君自覺進屋換上素服,剛係好腰帶便聽到殿前一陣窸窣。

指尖剛打起屋簾,先聲聽到殿外鏗鏘有力:“遵旨。”

隨後寒甲聲齊整遠去。

兵衛撤了?

她忙撥指腹探身出去,院中康燈身邊的內侍長明。

長明抿笑帶著身後眾人走近,到許襄君跟前兒規矩請禮。

“陛下查清了娘娘冤屈,先前上宸宮的人用過刑,身上不大爽利。近時伺候不得娘娘,這是新撥的奴婢,娘娘先用著。禦前現下忙亂,奴才先告退了。”

許襄君緊一聲,不敢直接問黎至,便張口:“陛下如何查清的。”

長明顏色變換,明白著隱晦內情不想張嘴,屈身笑:“娘娘當年救了個好奴才,今日是黎常侍受刑用命給娘娘換來的述供機會。”

他轉身要走,許襄君褪了腕上鐲子強塞過去:“還勞再細言一二。”

“... ...”他默默收緊袖子,淺笑:“去衣杖五十,陛下後開了恩典,隻行了二十。”

他徹底與許襄君拉開一大步,未抬頭地行了退禮,生怕許襄君再費時同他言語,耽擱了一會兒的事。

長明從人群中退出,新進殿的奴才湧她麵前跪下叩禮:“拜見宸妃娘娘。”

她兩耳空鈍得立在原處,身形驟然抽力,徐徐緩緩搖晃起來。

方才長明說得什麽?

誰,誰被去衣了,黎至?

腳下一個顛簸,膝蓋發軟的讓她撲倒在地麵,新來的宮婢忙上前扶她。

許襄君握緊小臂橫來的一隻手,麵上悲痛不堪忍,腦子清醒又混沌地望向身邊人:“皇後娘娘如何了?為何敲了喪鍾,是薨了嗎。”

她眸色灰空,空洞的將這婢子嚇得赫然失色。

結結巴巴道:“聞鍾聲是,是皇後娘娘薨了。”

許襄君滿腦子都是黎至去衣被杖刑的樣子,好像想象得出,又好像想象不出。

她嗓音一下生澀住:“去尚服局領衣,一會兒要去給皇後娘娘跪禮。”

這婢子被她茫然若失惝恍迷離神情驚到,輕聲:“娘娘,不用去領,按製一會兒便要送來。”

許襄君茫然點頭,抿開唇角:“那,那本宮要去皇子所尋一下晉王,數日未見,他安好麽。”

剛被人扶起,平珠便帶著辰安出現在門口。

夏辰安奔跑過來一把抱住她的腰,喑啞喚道:“母妃,您總算是洗清冤屈了。”

細聲帶些哭腔,仿佛也受了他偌大委屈跟驚嚇。

她低頭,隻見眼前一片模糊,周遭無景。

抬手撫了撫他頭頂,嗓子澀住:“母妃累了,想進去歇息下,一會兒祀禮開始,恐怕要在殿前守幾個日夜。”

她聲音嘶啞又沉悶,一副失魂落魄模樣簡直瘮人。

夏辰安執起她的手:“母妃,您是身子不適嗎,臉色好差。”

許襄君點頭動作頓住,搖搖頭:“就是累了。”

平珠走上前來行禮,許襄君將夏辰安的手遞過去,自己轉身進了屋。

現在上宸宮人多繁雜,她要出去怕是有些難,過會兒皇後祀禮一開便更是不得空... ...

想著黎至,悵然間低頭,衣袖已被擰皺,掌心也被自己掐出了血。

她跌撞到桌前傾了碗冷茶,一口又一口地灌,四盞下腹神色才清醒幾分。

許襄君擰頭出去,平珠牽著夏辰安正在門前憂心忡忡看她。

許襄君穩穩煩亂心神,問平珠:“今日顧貴嬪可有去禦前?”

她可有幫黎至一二?這減下來的三十杖是不是顧元菱。

平珠聽到這人,忙鬆了手,走近附耳,將顧元菱在殿前殿內遭遇說了通。

許襄君聽罷愈發站不穩,腳下趔趄。

平珠用力拉住人、兼她自己死死撐住桌麵,人才沒有倒下。

素瓷的臉嵌滿悲痛愧疚,嗓子滾湧好大股酸澀:“那我先去看看她。”

平珠拉住人:“娘娘,來得路上辰安說皇後薨逝,一會兒後宮全要去靈前跪禮,外臣也要入宮在大殿前跪禮三日,輪禮七日。現下怕是不得空,您... ...糊塗了。”

許襄君擰開臉,不願看門前有幾分與夏明勤肖像的夏辰安,恍然哭笑不是:“是,我有些糊塗了。”

現在腦子確實不太清醒。

這話才落,殿外便進了人,捧送喪儀服侍,諸宮宣旨,所有人去立政殿跪禮。

平珠將衣裳捧至近前:“娘娘,妾伺候你。”

她才取了盤中衣裳,許襄君卻按住她的手,抬眸看平珠:“我服侍你。”

平珠人驚怵著一怔:“娘娘,不合規矩。”

許襄君從她手下取過衣裳,親手給平珠穿上,夏辰安在門前戾色瞧裏頭,自己卻被其它宮人伺候著服不能動彈。

腰帶正扣好,許襄君握住她手,淒聲:“平珠,辰安我會還你。求他日,你給黎至留條生路。”

平珠驚得肩胛一顫,唇角抿動不知說什麽。

抬握住許襄君胳膊:“娘娘要做什麽。”

許襄君搖搖頭,不言,不語。

許襄君自己衣裳還未套好,夏辰安闊步進來,直麵平珠,滿是戾氣道:“平順成罔顧尊卑,你該當何罪。”

他小小年紀天威自成,肅穆謹嚴,平珠雙膝一軟,提裙便是要跪。

許襄君伸手將人攔起,冷厲看向夏辰安:“日後待她要如待我這般,你受不起她的禮。”

隨後握緊平珠臂膀,將人提到自己眼前:“日後你再跪他一次,我便讓他跪一個時辰。”

平珠看看她,看看夏辰安,盡是無措。

夏辰安滿臉驚愕不解,許襄君不管不顧,指著夏辰安:“你與晉王先去,我要去一處,一會兒我們立政殿見。”

平珠知曉今日禦前之事,當她是要去見黎至,點點頭:“妾定會照顧好晉王殿下。”

許襄君不想同他絮話,轉身便走。

出門新來的宮人要隨侍,她下令止了,自己隻身出殿。

黎至看著眼前平穩嫻靜的人,那人嬌笑:“黎常侍好手段,本宮這般精心籌算大半年,竟被你三兩日時光查清,你好生厲害。”

黎至擰眉,哂笑:“奴才請娘娘赴死。”

以命還了襄君兩次將死未死的局。

許襄君此刻站在一間暗屋,垂頸榻上偶有氣息的老嫗耳畔:“嬤嬤,最後一支藥給我,我們一道請陛下賓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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