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餐飯
一隻寬大的手緊緊扣住了馥娘從鼻梁開始的大半張臉, 歹徒的力氣非常大,他也不管被她挾持的馥娘痛苦還是如何,粗重的喘氣聲落在馥娘耳邊。
看來他在挾持馥娘之前, 已經跑了一大段路了。
他的手很髒,指甲縫裏都嵌著黑色的汙泥,又黑又黃的汙漬斑駁散布在他的手背上,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種臨時蹭上去的髒汙,而是好多天沒有清洗才留下的痕跡。
手背都髒成這樣了,捂著馥娘口鼻的手心更是可想而知。
但是這個時候,馥娘已經管不了幹淨不幹淨了, 歹徒緊緊捂住了她的口鼻,馥娘張不開口,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整張臉因為缺氧而變得通紅。
她兩隻手都被歹徒反剪在背後, 磨了好幾年的豆腐練出來的力氣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她使勁掙紮。
歹徒是真的沒有想一個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姑娘, 竟然有這麽大的力量, 馥娘兩腿瞧著是亂蹬, 但實際上都是衝著背後歹徒的要害之處去的。
歹徒硬挨了好幾下,悶哼了幾聲, 吃了虧之後就立即想要用腳去壓住馥娘的腿,他用的力氣很大, 瞧這狠厲的模樣, 隻要能達成他的目的,甚至不惜踩斷馥娘的兩條腿。
但是他是真沒沒有想到馥娘的力氣還有求生欲望都那麽強, 隻顧著對付馥娘狂踹他的腳,一時不察竟然被馥娘掙脫了一隻手。
就算隻有一隻手, 馥娘也立馬抓上了歹徒的手腕,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往下拉。
她要呼吸!
如果再不呼吸的話,她就要死掉了。
馥娘是做吃食的,平時非常注意個人衛生,不留一點指甲,每根手指上的指甲都剪得幹幹淨淨的,還會用銼刀磨得圓潤光滑,不留一點毛刺。
可就算這樣,馥娘指甲已經抓下了歹徒手腕的皮屑,有點點猩紅從歹徒傷口滾出,由此可見馥娘為了求生用了多大的力氣了。
馥娘想要呼吸,而歹徒不想讓她發出一點動靜,兩人就這麽在無聲博弈著。
一牆之隔的小院裏,學徒們製作蜂蜜小麵包做的熱火朝天,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隔壁的動靜。
馥娘終歸是個女孩子,體力上占了弱勢,如何比得過肩膀都有兩個她那麽寬的歹徒。
而且她始終處在缺氧的狀態,對比歹徒,掙紮的力氣是越來越小,腦子也開始昏昏沉沉的,眼前飛旋的都是如飛蚊一般的景象。
很快馥娘開始沒了動靜,踹不動歹徒了,抓在歹徒手上的手也失去了力氣。
“賤人……”歹徒還不肯放手,又在馥娘的臉頰上捂了很久,確定她不動彈之後,才敢稍稍鬆手,他壓低聲音罵了一句,狠厲目光掃過半歪在他懷裏一動不動的馥娘。
瞧了眼被馥娘抓得鮮血淋漓的手腕,他把腕子湊到嘴巴旁邊,把滲出的血舔幹淨,然後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在地上。
“蜂蜜小麵包做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這就來!”
隔壁突然的聲音嚇得歹徒渾身一顫,他藏在陰影之下的臉扭向已經昏迷的馥娘。
不能再繼續留在這裏了!
歹徒也舍不得放棄馥娘,就算昏迷的馥娘是個累贅,他也要把她帶走。
……
“三郎啊,落霞坊新開的烤鴨店,裏麵的鴨子可好吃,先來一隻烤鴨,用麵皮卷著蔥絲、黃瓜,再放上一片烤鴨,沾點那什麽特製的甜麵醬,那味道叫一個好!”
“是啊!三哥,除了烤鴨之外,還有那個鹵鴨,那個也好吃的很!味道那叫一個香!我最喜歡吃裏麵的鴨腿了!”
一個大胡子,還有一個小少年圍著中間一個高瘦的年輕人話說個不停。
這三人正是租住在馥娘隔壁的霍捕頭、墩兒和柳三郎三人。
霍捕頭和墩兒兩個看柳三郎已經三兩天沒有正經吃飯了,說什麽也要把人拽出來,說到長安城的好吃的,他們怎麽都不會忘記落霞坊。
這可是他們小房東開的飯館一條街啊!
就算別的地方也有不錯的好吃的,但是霍捕頭他們想到吃飯,還是第一時間就來落霞坊。
本來以為拽不動柳三郎這頭不愛吃飯的倔驢,沒想到今天竟然讓他們兩個拽出來了。
出門之前,霍捕頭和墩兒一對眼,想著估計是三郎也好幾天沒有正經吃飯了,恐怕身體也快支撐不住了?
於是這兩個人就使勁和柳三郎推薦他們吃過的好吃的,落霞坊其他的鋪子,他們吃過,柳三郎從前也跟著來一起吃過,隻有烤鴨店對於柳三郎來說比較新鮮,所以不管是霍捕頭還是墩兒都在一個勁的和柳三郎推薦他們吃過的烤鴨和鹵鴨。
墩兒說的鹵鴨就是馥娘原先做的醬麻鴨,他還不知道長安的第一隻醬麻鴨,還是他柳三哥幫著拔毛做出來的。
隻不過他家柳三哥這張嘴太惹人厭,就是幫著殺鴨拔毛了,這做出來的醬麻鴨也沒有分給他一口。
三人從外麵辦事回來,所有並不是從落霞坊的牌樓那邊進落霞坊的,而是從另一頭,傅雙揚圈了地,新建全家福商場的結尾過來的。
馥娘的店是一間一間開過去的。
從街頭到結尾的順序分別是小飯館、老碼頭豬腳麵、黃燜雞米飯、撥霞供、雜貨鋪子、鴨貨鋪子、柳州螺螄粉、還有占了兩間店麵的甜點店。
三人是從街尾過來的,目標明確,就是吃飯,所以直接忽略掉街尾的全家福,直奔馥娘的幾家飯館,遇到的第一家馥娘開的鋪子,就是最近在落霞坊火爆到需要排隊的甜點店。
“我們先去鴨貨店點兩隻烤鴨,不三隻吧!一人一隻,剛好,叫小方和小圓兩個多給拿幾分春餅和蔥絲黃瓜的!每次這個都不夠吃!”
霍捕頭日日都在落霞坊吃飯,早就已經和落霞坊的夥計們混熟了,特別是從一開始就在小飯館工作的周方和周圓兄弟兩個。
“再買兩隻鹵鴨,四隻鴨腿,正好我們一人一隻!”墩兒添上一句,少了什麽也不能少了他喜歡吃醬麻鴨啊!
“然後再去小飯館點幾個炒菜,叫他們送去撥霞供,我想吃火鍋了,對了,我這裏還有兩張牛肉券,可以點兩盤特供牛裏脊!”
“再來盤螺螄吧!這時節螺螄正肥著呢!一點籽都沒有,香辣的和紅燒都想吃……”
霍捕頭給了墩兒一個“你真會吃”的表情,然後十分豪爽道:“那就來兩盤!吃得完!”
墩兒樂嗬嗬附和:“對!吃的完!”
這倆飯搭子都已經把這一頓吃什麽商量好了,正好三人也走到了甜點店附近,墩兒鼻子翕動,顯然已經是聞到蜂蜜小麵包的香味了。
說起來,墩兒這個年紀,也還隻是一個小孩子,不過他已經是有正經工作的人了,所以可不會像八九歲的小孩賴著父母耍賴不走,他自己兜裏有錢。
嗖一下就躥到了甜點店門口賣蜂蜜小麵包的地方。
“我去買點!”他的聲音還留在原地,人早就躥沒影了。
霍捕頭還追在後麵喊:“給我也買一份,不,兩份吧!給你柳三哥也帶一份!”霍捕頭也是個嘴饞的,當然不會阻止,隻會叫墩兒給他帶一份,不,帶兩份!
你當他說給柳三郎帶是真心想給柳三郎吃?
不,這個吃貨隻不過是打著三郎肯定不喜歡吃,最後還是便宜了他吃這樣的想法,才說出這麽一句話的。
到了全是美食的落霞坊,霍捕頭和墩兒兩個吃貨全部都邁不動腿了,視線全黏在好吃的上麵,如果不是還想著吃正餐,估計外麵的小吃攤子就足夠他們兩個流連許久了。
同霍捕頭和墩兒兩個吃貨眼睛全放在美食上不同,柳三郎站在甜點店門口,視線一下看準了兩個店鋪之間側門的小巷之中。
有一塊磚頭掉落在地上……
不對勁……
柳三郎直覺敏銳。
而與此同時,一隊人慌忙趕過來,他們腰間還懸著長刀,正是六扇門發給捕快們的製式武器。
為首之人霍捕頭三人也十分眼熟,正是霍捕頭的手下,疤臉幾個。
疤臉幾個神色緊張,麵色陰沉。
霍捕頭當然不會傻得以為幾個手下是過來落霞坊吃飯的。
“怎麽了?!”
“頭,於在發潛逃了。”疤頭麵色凝重。
霍捕頭臉色一緊:“怎麽會讓他逃了,不是給他關在了牢房最裏麵,還給拷上了枷項嗎?!”
“於在發父子已經定了秋後問斬,兩個人犯也已經移交給當地府衙了,不歸我們關押了,這個長安刺史不知道是腦子裏是不是進水了,這麽個凶犯,就是誰來也不能探望啊!他竟然放人進去探望,還讓人進了牢裏,和於在發同處一室。”疤頭咬牙,幾乎每句話都是從喉腔裏硬擠出來的,已經可以看出他有多恨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長安刺史了。
“於在發直接打死了來探望的人,用蠻力掙脫了枷項,把枷項套在來人腦袋上,用稻草在那人身上蓋了一層,換上他的衣裳就這麽混了出去!”
霍捕頭瞪眼:“這個於在發有這個本事?他腦子不是有問題嗎?”
他調查這個案子已經快要小半年的時間,對於這件案子的真凶,於家父子,他可以說再了解不過了。
疤頭咬牙:“肯定是隔壁的於添貴教的,於在發腦子不好用,於添貴的腦子好用啊!”
也不用問於添貴為什麽不叫於在發把自己也救出去了,這個男人城府與心智都深不可測,又愛子入命,當時的情況肯定是十分緊急,他是自己死也要保住兒子啊!
“如果不是我恰好要去牢裏提審另外一個犯人,發現了不對勁,恐怕都要等到牢裏那人的屍體都臭了,才會發現於在發逃了!”疤頭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帶人追了出來,所以才會有這個組合,前麵幾個都是他們六扇門的人,後麵跟著的又是當地官府的衙役。
“你繼續追捕,我和三郎去找長安刺史算賬!”霍捕頭這時候還有什麽心情吃飯,眼神看了一眼旁邊的柳三郎,示意他和自己走。
霍捕頭自己一個人奈何不了長安刺史,但是現在旁邊不是有一個大理寺少卿可以用嗎?
哪知柳三郎又不知道犯了什麽癔症了。
他壓根沒有在旁邊聽他和疤臉說話,人都已經走到幾米開外的小巷子裏,正蹲下身子看巷子地上的一塊破磚頭。
“三郎!”霍捕頭喊人。
卻見柳三郎腳下輕點,已經站上了牆頭。
霍捕頭腦瓜都大了,什麽時候了,三郎還在那裏和他唱反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