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餐飯
霍捕頭探頭探腦, 然後發現,柳三郎的另一側,還有一碟十分眼熟的糕點。
他盯著那碟糕點左瞧右瞧, 眼球都快要從眼眶子裏掉出來了,這個嫩黃色的,上麵還撒的黑芝麻的糕點,怎麽有點像他下午丟失的那包雞蛋糕?
“這個?”
霍捕頭手指雞蛋糕。
“什麽?”
柳三郎挑眉。
“這個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霍捕頭意有所指。
“那也隻有似曾相識而已。”
柳三郎筷子夾起碟子上的雞蛋糕,輕咬了一口,然後放回去,霍捕頭還以為不和他口味呢, 就見他又夾起一塊完整的,又咬了一口。
碟子上總共就兩塊雞蛋糕。
霍捕頭不敢置信:這是什麽小狗行為?!
這邊霍捕頭和柳三郎兩個稍顯幼稚的行為算是拉會了一點桌上人的注意力,暫且把目光放在了他二人身上,沒空去管女客那邊發生了什麽。
王大叔瞧著雞蛋糕哈哈笑了一聲:“上午我給二位送的雞蛋糕就是宋家小娘子做的。”看向柳三郎, 說了一句算是解圍,“這是剛剛小娘子特地端上來的吧, 應當是瞧著桌上飯菜不合郎君口味, 怕怠慢了客人。”又轉頭問霍捕頭:“上午我送去的拿包, 霍捕頭吃著可還合口?”
原來是小房東剛剛拿過來的?那這茶也是?
又一琢磨王大叔說的話,藏在大胡子下的嘴向下撇了撇, 中人大叔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上午那糕他都沒吃到, 就丟了, 他還問柳三這小子有沒有看到,這小子就表演個冷漠無情、一問三不知。
如果不是這樣, 他怎麽會懷疑柳三這炮子崽是不是偷偷拿他雞蛋糕了!
可有了前麵王大叔的解釋,霍捕頭更委屈了。
小房東怎麽能因為他吃的多, 看起來胃口好,就隻把雞蛋糕給三郎一人呢!
柳三這小子才不是沒有胃口,不喜歡吃,他吃飯就是這個德行,挑挑揀揀,還小鳥胃,他家裏的娘們吃的都比這炮子崽多!
這麽想著,霍捕頭就把委屈的目光投向了院子裏,發現菜不夠,打算多做一份小炒牛肉的馥娘。
馥娘也聽到堂屋裏發生的爭執了,本來想過去的,但仔細一聽,隱約聽到“豆腐西施”四個字,那吵吵嚷嚷的聲音又是盧大妞,她知道盧大妞不喜歡自己,過去怕再惹爭執,正好羅老太過去了,她就留在院子裏。
霍捕頭目光投來,她還以為他在詢問堂屋裏的事,還回了個安撫的微笑。
霍捕頭:???
對他笑做什麽,他要雞蛋糕!他也要那個香香甜甜的茶!
馥娘給柳三郎的茶壺裏裝的是酸梅湯,她家裏倒是有冰塊,不過她看著柳三郎瘦的快隻剩下個骨架子了,覺得他身體估計也不怎麽好,就沒給他放冰塊,隻是用井水鎮了一下,隻有微微涼意。
這酸梅湯本來是她做給湘榆吃喝的飲料,現在拿出來哄一個小孩子性格的柳三郎正好。
小炒牛肉熱油下鍋,香味激發出來,很快霍捕頭就顧不上什麽雞蛋糕、酸梅湯了,他聞到了不一樣的肉味。
一道小炒牛肉菜的速度也很快,煙與火的絢爛舞蹈過後,馥娘大勺一晃,兩盤小炒牛肉出鍋。
霍捕頭一直盯著院子灶台那邊呢,和前麵幾道菜一樣,菜一上桌他就上筷子夾了。
其實桌上的其他幾個人,除了柳三郎,都和他差不多,特別是木匠的兩個徒弟,絲毫不客氣,恨不得一筷子就夾走半盤,他們正是年輕能吃的時候,還是木匠時不時甩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這兩個大小夥子才迫不得已收斂了一些。
或許是菜太好吃,幾個人都來不及喝酒,一吃菜就想要配點米飯饅頭什麽的,馥娘煮的兩大鍋飯已經空了一鍋半,而大盤雞底下鋪的麵皮,更是受幾個大小夥子的歡迎。
他們長安人,就是喜歡吃麵食,大盤雞底下的刀削麵皮,吸收了大盤雞的湯汁,鹹鮮可口,木匠才盛了一碗,吃完想再來一碗的時候,扭頭一看,他這兩個冤種徒弟,呼嚕呼嚕幾碗麵下去,已經把大盤雞底下的麵皮都吃光了。
他們想著肉貴,不好意思多夾,可這麵皮就沒有多顧忌了,自從他們爺爺輩,出了個什麽占城稻之後,本朝的糧食就降下來了,雖然精米精麵還是貴,可稍微殷實一點的百姓家,隔三差五也能吃上一頓了。
大盤雞裏的麵皮沾染這濃湯赤醬,兩個傻徒弟還以為是平常的粗糧麵,吃了一碗又一碗,隻覺得格外好吃,完全沒有發現,馥娘做的這頓飯,用的食材就滅有不好的,就連大盤雞底下鋪著的麵皮都是用他們覺得貴的精細麵揉的。
馥娘極好的灶上收益迷惑了兩個傻徒弟,他們吃不出來這是平時過節或許才能吃上一頓的精麵,隻覺得宋家小娘子手藝好,這普通粗糧麵都這麽好吃,一定是沾染了這雞肉做的湯汁的原因!
因為麵皮的緣故挨了師父好幾個白眼,兩個徒弟在後來夾菜都畏畏縮縮的了,等到小炒牛肉上來的時候,他們兩個猶豫了好一會兒,馥娘這滿桌的都是葷菜,素菜都沒幾個,總不能讓他們上桌吃飯,一個菜都不吃吧!
白飯他們倆都已經吃了三碗了,再去盛的話,他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而且這新上來的菜,真的好香啊!
口水迅速在口腔中分泌,兩個徒弟看師父正扭頭和王中人說話,鬼鬼祟祟趁著師父看不到他倆,立即伸出邪惡的筷子,一個人作案,快狠準夾回一筷子到碗裏,然後和另外一個分。
霍捕頭都要被他們兩個搶飯的氣勢搞應激了,總覺得不快點吃,下一秒桌上的菜就要空了,他夾了一筷子小炒牛肉,才塞進嘴裏,味都還沒仔細嚐,又伸筷子去夾第二次了。
旁邊柳三郎,吃著他的雞蛋糕,喝著他的酸梅湯,對那盤被眾人筷子翻過的小炒牛肉,沒有絲毫興趣。
霍捕頭第二筷夾回碗裏,染了褐色醬汁的肉片鋪在米飯上,肉汁瑩潤了上層白玉般的米粒,這一副情景,惹得他直吞口水,牙齒碰到嘴裏嫩滑的肉,還有肉汁滑過味蕾,順著喉管一路向胃。
真是極致享受啊!再扒一口米飯,嗯——這米飯也蒸的好極了,軟硬適中,帶著柴火的香味,配上這調理過的軟嫩肉片,簡直是神仙享受!
他沒有吃錯的的話,這一盤是牛肉吧!
如今豬肉、羊肉、雞肉、鴨肉都是百姓家中常見的肉類食物,可牛肉卻不常見。
因為牛在本朝作為耕作田地的重要勞動力,是不允許百姓隨意宰殺的,一條牛除非老死,或者受傷實在活不下去,否則絕對不能為了吃肉而宰殺。
而就算是前兩者,在殺牛之前也要到當地官府進行報備。
春紅她爹殺的這頭牛就是摔斷了腿,如果不是實在治不了了,主人也不會舍得殺了他吃肉,這牛還是壯牛,肉質非常新鮮,所以今天這道小炒牛肉也格外好吃。
馥娘端菜過來,才放下去,小炒牛肉就下去一半,再看看桌上,開屏鱸魚已經吃完了,煎釀茄子和藕夾的盤子早就撤下去了,家常豆腐也隻剩下零散的一些配菜,等同於已經吃完。
兩份小龍蝦,先上的十三香小龍蝦已經隻剩下大蒜和配菜的黃瓜,上頭擺著的香菜都被人吃了。
後上的蒜香小龍蝦還剩下一點,可看羅二叔剝蝦的速度,估計很快也要沒有了。
馥娘細細打量桌上眾人,總覺得沒有喂飽他們,可隻剩下蒸籠裏的一道清蒸獅子頭沒上了。
就才此時,堂屋那邊傳來劈裏啪啦的響聲,馥娘來不及過去,盧大妞就怒吼了一聲:“誰稀罕吃她的東西!真不知道宋馥娘給你們都下了什麽迷魂藥,一個個這麽護著她,什麽時候她拿毒藥藥死你們你們都不知道!”
這話吼完,就見盧大妞捂著臉從堂屋裏迅速跑了出來。
因為話是在堂屋門口吼的,所以外麵的客人這回全部都聽的清清楚楚。
木匠隻當自己聾了,他的兩個徒弟,低頭扒飯不敢說話。
那女的也是和他們一樣來上門做客吃飯的吧,有這麽好吃的飯菜還不珍惜,搞不懂,搞不懂。
王大叔則是詫異瞧著羅老二,眼神的意思是:你閨女這幅德行,你帶她出來上門做客?
羅老二老神在在,似乎一點不在意桌上其他人的目光:“沒關係,小丫頭們之間的小矛盾,大妞這丫頭片子,回去我就教訓她!”說著還又夾了一片小炒牛肉送嘴裏,笑嗬嗬和沒事人似得:“馥娘這肉炒的好啊!是牛肉吧!我都多少年沒吃過牛肉了!”
王大叔冷眼看他,見他不為所動,也就別過了頭去,但心裏也再次給羅老二記上了一筆,這人不可交。
盧大妞瞧著是哭著跑走的,馥娘有些擔心她,本來想要追過去的,但羅老太出來拽住了她,壓低聲音道:“不用管她,你進去瞧瞧春紅。”
春紅?!
春紅怎麽了?
盧大妞和春紅之間,馥娘自然偏向於春紅。
一個是她的好朋友,而另一個三天兩頭對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她和盧大妞的那點關心也是基於兩家的交情,還有羅老太對她的恩情上,可如果這時候把盧大妞單獨拿出來和春紅比,她肯定是比不過春紅的。
聽到春紅有事,馥娘也管不了上門做客的盧大妞為什麽跑掉了,趕緊去堂屋瞧春紅的情況。
一進屋就發現桌上一片狼藉,湯湯水水撒的哪裏都是,盧大姐正用筷子往回撿被掀翻在桌上的小龍蝦,見到馥娘進來,一臉的愧疚。
“馥娘,真是對不住,我沒教好大妞。”
盧大姐其實也知道盧大妞不喜歡馥娘,早上還為馥娘和他們鬧了一通別扭,但她不知道閨女能這麽不喜歡馥娘,還這麽不懂事,馥娘大魚大肉好心招待他們一家,她也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這麽難聽的話罵馥娘,還掀桌子要毀了這一桌子的菜。
他們這邊飯還沒有開始吃,就已經成了這麽一片狼藉,馥娘瞧著頭疼也無奈,隻是當下她更關心春紅。
春紅此刻捂著臉在凳子上坐著,臉上全是氣憤。
馥娘趕忙過去,拿開她的手,便見到春紅捂著的臉紅腫一片,一個再明顯不過的巴掌印,再仔細瞅,下巴到脖子還有細細一道血痕,這會兒正滾珠般往外滲著血液。
這可把馥娘心疼壞了,趕緊打發湘榆去她屋裏拿傷藥。
“在我梳妝台上的盒子裏,湘榆你快去快回。”又牽著春紅的手,不讓她去碰傷口,“是不是火辣辣的疼,你別碰,我給你上藥,可別留疤了。”
春紅今年十八歲,比馥娘還大四歲,這會兒被馥娘捏著手摟在懷裏安慰著,倒像個受了委屈,被大姐姐安慰的小妹妹一般。
前頭因為盧大妞受的那些委屈,在馥娘的溫柔對待下,瞬間就消氣不少,她家都是爆碳脾氣,就算是阿奶和阿娘都沒有那麽溫柔過。
旁邊正在收拾桌子上狼藉的盧大姐聽到馥娘的話,再一瞧春紅下巴那一抹刺眼的紅,她又心虛又尷尬。
剛才大妞打了春紅,她就想要過去看看情況,春紅想還手,她著急大妞,攔了一下,沒想到春紅傷的這麽嚴重,都出血了。
她本來想關心春紅幾句,代替大妞給春紅道歉,但被春紅吼了一句,叫她不用假惺惺,她討個沒趣,縮縮脖子退下來不敢說話了,見那頭女兒哭著跑了,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又心疼她,擔心她出事,本來想要追出去,結果又被婆婆攔了一下。
安慰春紅不行,追大妞也不行,盧大姐手足無措,隻能去收拾桌子上大妞弄出來的狼藉了。
湘榆回來的很快,除了拿回來傷藥,手上還提了壺涼白開。
“馥娘姐姐,我拿了涼白開,給春紅姐姐洗傷口。”湘榆記得之前她摔跤,摔破了膝蓋,馥娘姐姐就是用涼白開給她衝洗的傷口,她說涼白開比井水細菌少,不容易感染。
雖然聽不懂什麽是細菌,什麽是感染,但湘榆一直牢牢記得馥娘姐姐的話呢。
馥娘瞧見湘榆,臉上擔心春紅的神色才稍稍緩和,露出了個笑,摸摸小湘榆的腦袋:“對,湘榆還記得呢。”
讓春紅仰著脖子,馥娘給她處理傷口,湘榆就依偎在兩人腿邊,瞧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盧大姐,小聲給馥娘告狀。
“馥娘姐姐,盧大妞罵你,春紅姐姐找她說理,羅阿婆和羅二嬸也說她,她不聽,還想要掀桌子,被春紅姐姐按住了,她就過來打春紅姐姐,然後就把小龍蝦掀了跑了!”小湘榆和馥娘告狀,把事情都說的清清楚楚的,旁邊的盧大姐雖然有心給閨女辯駁幾句,但湘榆說的都是事實,也沒有什麽抹黑大妞的話,她那張老臉漲紅了,隻覺得丟臉。
湘榆告完狀,還小小給自己邀了一下功,“盧大妞掀桌子的時候我也有按著桌子,我力氣小,還是春紅姐姐厲害,讓盧大妞動都動不了,她這才來打春紅姐姐的,後麵她把小龍蝦掀了,我把藕夾和蒸魚都端走拉!要不藕夾脆皮濕了就不好吃,蒸魚也會串味。”說到這裏時,湘榆還有些小得意,不過後麵她的情緒又低落了下來:“可惜沒把其他菜也救下來,湯都撒到上麵了。”
馥娘已經給春紅的傷口處理好了,低頭看見小湘榆這幅委屈的表情,連忙安慰她。
“沒關係,我們湘榆已經很棒了,這些菜稍微串點味也可以吃的,不會浪費的。”
經過這麽一鬧,這邊也沒有什麽心情吃飯了,雖然馥娘做的東西確實美味,可這邊的菜量和男客那邊的菜量是一樣的,後麵加菜的小炒牛肉,馥娘也炒了兩份。
可女客這邊一是沒心情,二就是胃口也沒有幾個男人的大,人數也沒有他們多,加上還有一個老人,一個孩子,幾乎每道分量大的菜都剩了下來。
馥娘又看了外麵桌上菜都空了,木匠師父的兩個徒弟已經開始啃蝦腳了,這邊馥娘問了一下堂屋女客的意思,把桌上的蒜香小龍蝦和十三香小龍蝦,裝成一份,端了出去。
後麵湘榆還捧著一盆吃吃了一點點的新疆大盤雞,這道菜比較幸運,當時放在角落裏,沒有被盧大妞掀菜波及到。
清蒸獅子頭也做好了,馥娘拿著托盤,趁熱給他們上了,一人一盞,正好盧大妞走了,馥娘再讓出自己的份,客人們包括湘榆,人人都能有份。
見到馥娘又端上來一盆小龍蝦,後麵還有個小跟班端著才動了一點的大盤雞,木匠兩個徒弟還有霍捕頭都快感動哭了,怎麽知道他們沒吃飽的。
不要說什麽嫌棄不嫌棄的,他們沒吃飽!
這三個家夥,前麵兩個是年輕又幹的體力活,所以吃的多,霍捕頭就純是個吃貨了,胃口可能還因為他是個習武之人,本來就比尋常人要大的原因。
至於桌子上另外一個習武之人?
霍捕頭表示,這就是個另類。
等到桌上一人一盞的清蒸獅子頭上來,開蓋就是撲鼻香味,霍捕頭是饞的流口水,木匠兩個徒弟則是饞的差點掉眼淚。
這個可是肉啊!前頭桌上吃肉的時候,筷子夾的多了,就要被師父白眼,沒準還要挨筷子打,可這回宋家小娘子端上來的是一人一盞的肉,這回師父可沒理由說他們了吧!
至於其他人,木匠還有王大叔、羅老二,雖然吃的差不多了,但肚子擠擠還有位置能塞下這麽一個清蒸獅子頭。
待會他們一起喝點小酒,坐著聊聊天,馥娘做的下酒菜也能全部吃光。
天色雖暗,但有燭光幾朵,對月舉杯,也別有一番風味,更何況還有馥娘做的美味下酒菜。
羅老二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馥娘,你之前做的那個麻辣豆幹呢!還有嗎?待會拿出來,我和你王大叔、木匠叔下酒吃。”聽到馥娘的回答之後,又扭頭衝著霍捕頭和柳三郎,“二位也一起嚐嚐,品品我們長安的美酒!”
霍捕頭雖然和在座的都不太熟悉,可一起搶了一頓飯,也算有點交情了,加上又聽到“麻辣豆幹”這個關鍵詞,都沒有思考幾秒。
“那就一起吃點,喝點?”
他再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柳三郎,後者用筷子夾了一塊獅子頭,慢條斯理送入口中,沒有任何反應,霍捕頭就已經明白他的心思——別來煩他。
柳三郎麵冷,羅老二也不敢上去貼冷屁股,他雖然臉皮厚,可大妞剛鬧成那樣,他就算有點小心思也要暫時歇了。
這一盞清蒸獅子頭,柳三郎也十分滿意。
因為不用和別人分菜,看陌生人的筷子炒菜一般在盤子裏翻炒。
一桌人,各個都十分滿意,獅子頭吃了一般,外麵傳來一整腳步聲,還有幾個陌生人在喊著什麽。
“頭兒!頭兒!”
一陣寒風吹過,羅老二打了個哆嗦,看看天色,“這還沒三更呢,惡鬼就出來找頭了?”
霍捕頭聽出了聲音,尷尬笑笑。
“來找我的,來找我的,我的幾個下屬。”說著丹田一沉,就坐在院裏,便聽到他中氣十足的一聲怒吼:“瞎喊什麽,在這裏呢!豆腐坊院子,全給我滾進來!”
桌上其他人,除了柳三郎之外,全部猝不及防,耳朵都被震得麻酥酥的。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霍捕頭幾個在外麵叫魂似的下屬,就帶著一身水汽進來了,頭發全部都還是濕漉漉的,一看就知道在澡堂子好好搓了一頓。
這一洗,膚色都比之前白淨了不少,從七八個黑炭頭,便成了七八個土豆子。
身上也沒有那一身腥臊臭味了,看來澡堂子賣的香胰子還挺有效果的。
幾個大小夥子也沒有吃飯,光顧著把自己洗涮幹淨了,一進來豆腐坊,就知道這家就是剛才他們聞到特別香的香味的人家。
再看他們頭,都已經在人家桌子上坐著了,麵前一堆殼子,還擺著個冒著熱氣的小盞,桌上殘羹剩菜,幾個下屬肚子立刻咕嚕嚕叫了起來,一個接著一個,一個比一個更大聲。
“頭兒……”小夥子麵上全是委屈,仿佛霍捕頭丟下他們自己去吃美食,仿佛是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霍捕頭郎心似鐵,“我給你銀子,都滾出去吃飯,七八個站這兒杵著,比柱子還礙眼!”
可惜他往兜裏摸了好幾下,啥都沒摸到,這才想起來,剛剛他為了蹭上在小房東家的這頓飯,把自己身上的五兩銀子,連帶旁邊三郎腰上的荷包都給了出去,現在隻有脖子上還掛著三個他娘子給他當護身符的三個銅板。
這可不就尷尬了嗎?
不過這幾顆新出爐的土豆子也不想出去吃飯,這陌生的城市,哪裏知道有什麽好吃的啊!
再瞧他們頭吃的這麵油肚圓的模樣,這家的菜絕對好吃!
再仔細瞅一眼,嘿!那個出了名不愛吃東西的柳三郎君桌子前麵都有幾塊殼子,一個空碟,手上還捏著筷子往嘴裏送呢!
要知道柳家這位郎君,宮廷禦宴都不見他多動幾筷子的,今天他碗裏居然還有半碗米飯,看模樣還吃了不少,這家的菜絕對好吃!
幾個土豆子內心再次發出肯定的尖叫聲,抓心撓腮地在腦子裏瘋狂想辦法,不論賣可憐還是耍手段,都想要留下來,也嚐一嚐主人家的飯菜。
馥娘方才也被霍捕頭那一聲獅子吼嚇到了,出來瞧瞧情況,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堂屋女客那桌就算菜分出去了,還是剩下不少,後頭一盞有湘榆拳頭大的獅子頭更是把所有人的肚子都填飽了。
湘榆還吃不完,分了馥娘一半。
“霍大哥,這是怎麽了?”馥娘問霍捕頭。
霍捕頭有些不好意思,他和三郎在這裏吃就已經很打擾小房東了,再加上這幾個比他還能吃的臭小子們。
“沒有什麽,他們找不到我,喊了幾身。”說著錢也不摸了,打算直接趕幾個下屬出去,讓他們自己出去找吃的。
幾個心機土豆子,聽到自家頭兒和馥娘說話,猜測她就是這家的主人,立刻擺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還恰時從肚子裏傳來幾聲堪比雷鳴的咕嚕聲。
“頭,我們好餓啊!”
“頭,我們在海上飄了幾個月,都沒吃到什麽好東西。”
“頭,你這碗裏的好香啊!能讓我嚐一口嗎?”
一個比一個說的可憐,最後一個忽略。
這幾個小夥子,要是以剛開始那黑乎乎、臭烘烘的形象出現的話,馥娘肯定不會多搭理,可現在他們剛從澡堂子裏出來,一個個都洗得水靈靈的,長相也都不醜,都是五官端正的,特別這七八個人裏麵還有兩個娃娃臉的,瞧著也就才十五六歲的模樣,放在後世也就是個初中生、高中生。
馥娘有些心軟。
“還有些剩菜,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給你們熱熱?”
哎!馥娘這一句立即就說到了所有土豆子的心坎上了!
“介意什麽,不介意,不介意,姐姐給我們吃吧!不熱也可以!”
得了馥娘同意,這幾個土豆子就和得了聖命一般,連他們頭的臉色都不看了,見著不遠處灶台上放在筷子,徑直過去,拿之前還知道問馥娘:“姐姐,這個我們能用嗎?”
馥娘能說什麽,隻得點點頭。
筷籠裏的筷子給他們幾個人還不夠分,有一個不講究的,直接擠到霍捕頭旁邊:“頭,你吃飽了吧!不吃了吧!這筷子就給我用吧!”
霍捕頭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手上的筷子已經被大逆不道的下屬抽走了,他用就用吧,還嫌棄他似得,用幹淨的衣服下擺,來來回回擦了好幾遍,真不知道他是講究還是邋遢。
更可氣的是,霍捕頭失去了筷子也就算了,這臭小子連他才吃了一半的清蒸獅子頭都端走了。
一人一口,連裏麵的白菜和湯都喝的幹幹淨淨。
這七八個人就如同蝗蟲過境,位置不夠坐,他們就捧著碗,拿著筷子站著吃,桌上零散湊湊還有半盆的小龍蝦和新疆大盤雞,等馥娘把女客那邊吃剩下的菜端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連湯都被他們拿去拌飯吃了。
見到馥娘端著新的菜出來,都還沒等馥娘開口說給他們熱熱,菜就已經被一個娃娃臉的小夥接過去了。
“辛苦姐姐,勞煩姐姐,讓我來,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