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冷

兩人說話間,付平打來電話,說讓兩人到研究院門口等他。

兩人到研究院門口時,付平已經將車開到了門口。副駕駛上坐著一個人,她和曲寂宣便自然的坐到了後座。

剛上車孟溫正在關車門,坐在副駕駛上的人便轉過身來,一手拍在孟溫的肩,“美女!又見麵了。”

這聲音來得突兀,語氣又是抑製不住的興奮,孟溫被嚇了一跳,她驚恐得像隻兔子看著前麵得付晚晚,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是啊,好巧。”

接著她下意識的轉頭看了旁邊的曲寂宣一眼,他正在看手機,完全不關心發生在她們這邊的小狀況。

這兩個人……難道是吵架了?

“什麽美女,沒大沒小的,叫師姐。”付平騰出一隻手拍了付晚晚一掌。

孟溫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就是付平晚年得子,喜愛的不行的愛子。

付平在她麵前平常隻以“你師弟”稱呼付晚晚,所以她竟然真的不知道老師給他的愛子取名這麽直白,並且理清這層關係後,她又反應過來,老師的愛子是曲寂宣的男朋友。

霎時間,她覺得內心五雷轟頂,為了掩飾內心的震驚,她伸手扶住了車門。

也不知道付平知不知道這件事。

但自己是個局外人,她在心裏想著,最好就裝作不知道了。

吃飯的地方照舊是付平常來的飯莊,這家飯莊的辣子雞做得很地道。孟溫被Z大錄取的時候來過一次,那是謝師宴,飯桌上隻有付平和師母於夢婷。師母是個喝酒曆害的,三個人說得高興的處,喝起酒來都沒個分寸,她隻記得自己悲傷的和兩人說著自己的傷心事,說道情深處,還忍不住落了淚,師母抱著她一起哭,接著就是無數次的推杯換盞,最後,據付平說三個人都喝斷了片兒。她第二天是在醒來時是在酒店,要趕高鐵,她走得急,所以到最後她也不知道那個送她去酒店的好心人是誰。

付平領著三個人輕車熟路的上了二樓的包間,於夢婷提前到點好了菜,看見四人進來是一陣怪嗲,“等等等,花都等謝了,又沒堵車。”

付平放下包,討好的賠了個笑,“學校臨時叫開會嘛。”

“肉麻死了,”付晚晚白了他爸媽一樣,坐下就動起了筷子,“快吃吧,我要餓死了。”

付平又拍了他一巴掌,“沒規沒矩的,沒大沒小的。”

“小溫,你坐我旁邊來。”於夢婷朝她招了招手,她急忙坐了過去。

吃飯到一半,於夢婷從腳邊的袋子裏拿出一瓶國酒,“飯飽要酒足,今天誰都不能跑啊,要不是你們仨在,我可舍不得喝它。”

為了配合自己老婆的熱情高漲,付平急忙開始擺放杯子,一邊放一邊朝三個年輕說,“年份原漿,我饞了好久她都不給喝。”

“別了吧,我開車,”付晚晚大口吃著肉,沒有要停的意思。

於夢婷掃興的“嘁”了一聲,倒了一杯酒遞給孟溫,“小溫的酒量我是知道的。”

孟溫苦笑的點點頭,接過了那杯酒。她都酒量其實並不算好,謝師宴那次不過是傾訴欲在作祟,她才強忍著喝了那麽多。

於夢婷轉向曲寂宣時,語氣變得和藹起來,“小曲要喝一點的哈,今天高興。”

孟溫抬頭去看曲寂宣,原以為像高嶺之花一般的人物,肯定是不入世俗的,但事實證明,天才的想法總是出乎意料,她看見曲寂宣正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接過了於夢婷手中的酒杯。

此刻她內心的分享欲突然變得旺盛,她很想拍照發給盧卉:你看你男神在喝酒了。

但她還是個有理智的人,於是隻是隨著於夢婷的響應一次次舉起酒杯,卻不敢像在謝師宴上那般隨意灑脫。

這場酒宴到了晚上十點才散,付晚晚和曲寂宣是唯一還清醒著的兩個人。

“怎麽搞?”付晚晚看著倒在酒桌上的三個人露出一個苦瓜臉。

曲寂宣將斜挎包放到身前,走到孟溫身旁,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將她從桌子上帶起來,轉過身嫻熟的將她背起,“你不是說你要開車?”

路過付晚晚旁邊時又輕飄飄的補了一句,“我們打車回去。”

“難不成還開火箭回去啊?”付晚晚有些氣惱,看著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忍不住吐槽,“重色輕友。”

夜晚氣溫驟降,隔著薄薄的T恤,曲寂宣能夠感受到背上那個人的溫度,甚至是心跳。

晚夏的風吹過,他在風中嗅到了一種能刺激荷爾蒙的味道。

他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無奈搖頭的輕笑一聲,這場景如此相似,心境卻是大大的不同。

孟溫醉得有些厲害,但她醉相很好,喝醉後從來不鬧騰。

曲寂宣沒費什麽力氣將她放到了出租車後坐上,自己再從另一邊上了車。

司機是個健談的,看到孟溫倒在一邊,而曲寂宣隻是用手撐著頭望向窗外,以為是兩口子吵架了,開口勸解,“年輕人,女同誌也不容易啊,不僅要持家生育小孩兒,還要再外麵打拚,你也得理解,主席還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咱爺們得大度不是。”

曲寂宣抬頭聽完司機這段話,不由得淺笑了一下,他轉頭看著孟溫,她正靠在窗邊,晚風吹起她的頭發,很舒適,完全不需要他做什麽,但風這麽大,她應該會冷吧。

這麽想著,曲寂宣向孟溫得方向靠了過去,伸手將她得頭帶到了自己得肩上。

“哎~這才對嘛,”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司機來了興頭,“兩位是Z大的老師?”

曲寂宣嗯了一聲,孟溫的頭發被風打到他臉上,弄得他很癢,他不停的用手去抓住那些亂飛的頭發,最後直接將它們收攏按在她頭上。

司機將他們送到了教師公寓樓下,還下車幫曲寂宣將孟溫扶下車。

曲寂宣將孟溫背上樓,進了屋將她放到沙發上,正猶豫要不要去她包裏找她房間的鑰匙的時候,孟溫的手一下將他鉗住拉回了沙發邊,她皺著眉頭,臉上微微潮紅,抓著曲寂宣的手很用力,像是怕他走掉。

“小冷,小冷……”

又是這個名字,曲寂宣記得還是幾個月前,她也是囈語著這個名字撲騰到了他身上,然後抱住他不放,輕微的潔癖讓他內心嫌棄極了,他用力推開她,她卻哭了起來,不是那種放聲撒潑,就是小聲的抽噎,抽噎到曲寂宣能感覺到她的心髒都在疼。

第二天醒來,孟溫發現自己在睡在客廳的沙發上,自己身上蓋了一條白色的毛毯,她頭痛了想要裂開一樣,伸手揉了好久才恢複,她坐起身往去包裏翻出了自己手機,一看時間已經九點多,嚇得趕忙起身去收拾。

路過付平辦公室時,她看見老師正在坐在辦公室前兢兢業業的辦公,心想薑還是老的辣啊。

到了辦公室,小馬已經去財務處,盧卉正在寫報告,轉過身看了她一眼驚呼了一聲,“你發生了什麽?一臉慘白。”

孟溫摸了一把自己的臉,苦笑了一下,找了個借口,“昨晚沒睡好。”

“我的妞,你可得保重身體啊,這接下的工作多得像坐山,你這副不堪大任的樣子令人何其擔憂……”

“那就期待盧博士打雞血高產優產,早日帶我脫離苦海啊,”孟溫將外套放到椅背上,坐下倒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她覺得頭還是很痛,伸手揉著太陽穴。

“得了吧,也就是這屆新生多,老師們帶不過來,才分了一個學生到我手上,不然以我訓詁學的研究方向,不知何日才有出頭之日啊。”

孟溫揉著額頭無奈的笑笑,像盧卉這樣的具有優秀教育背景的才女在研究院都隻能是蟄伏著,不知道值得付平來往北京跑三次的曲寂宣又是何等曆害。

中午結束工作,和盧卉去食堂的路上,孟溫看到了曲寂宣,他從付晚晚的車上下來,轉身剛好和她們對上。

孟溫能夠感覺到盧卉抓著自己的手在用力,連帶著身體也微微的顫抖,但她還是盡力克製著,以極小的幅度偏向孟溫,“曲寂宣,是他吧?是他吧?”

為了配合她,孟溫也微微靠向她,壓低了聲音,“是,正看向這邊了。”

說完才迎上曲寂宣的目光,輕輕點頭笑了一下。

“去食堂?”曲寂宣關了車門,用很隨意的語氣問道。

孟溫隻以為他也會點個頭回應以下,沒料到他自然的還追問了一句,要不是盧卉抓著她的手太用力,她險些沒反應過來,“嗯……去食堂。”

“我和你們一起,”曲寂宣點了點頭,極其自然的走到了她們旁邊,末了才補了一句,“我沒帶飯卡。”

“我帶了!我帶了!”盧卉幾乎跳起來了,她舉著手中的飯卡,那表情像是中了五百萬一樣,“曲老師用我的吧。”

盧卉的聲音和肢體動作太過激烈,滿是期待,被她挽著的孟晚也不得不偏開身體,歪著頭去看曲寂宣的反應。

但曲寂宣隻是掃了她一眼,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孟溫身上,孟溫和他對視著,明明大腦一片空白,卻像是接收到了某種訊號,她讀懂了曲寂宣眼神中的暗示,並且想都沒想就轉過頭對盧卉說,“曲老師他用過我的飯卡,這次我給他用,方便他一起還我。”

但說完,她就結舌,這是幹什麽啊,她很惆悵,為什麽自己要這麽維護他了,明明是他的事情,她也明明知道盧卉又多喜歡曲寂宣,並且隻是一個眼神的示意,她就是急忙不管不顧的跳出來為他解圍,這實在是很……犯賤啊。

所以接下來的一頓飯她像是喪失了說話的能力,看著盧卉在一旁圍著曲寂宣嘰嘰咋咋個不停,她也隻是埋頭吃飯。

“聽說曲老師又中了國家課題,真是太厲害了。”盧卉對著那盤菜挑挑揀揀,一門心思全在曲寂宣身上。

“僥幸而已,”曲寂宣話不多,吃飯也是文質彬彬、優雅的樣子。

“曲老師你就別謙虛了,年紀輕輕就博士畢業,博士在讀期間就被評為‘文城學者’,這麽年輕就取得這樣的成績,這放在國內簡直是數一數二,話說,你當時做的課題是?。”盧卉說得激動,她和曲寂宣中間隔了一個孟溫,隻能伸出頭去看著他,好像這樣才能讓曲寂宣注意到她。

孟溫煩躁的心在聽到“文誠學者”幾個字的時候,被平日積累的學術敏感壓了下去,她停頓了筷子,偏頭看向曲寂宣。

“文城學者”每十年評一次,每次評選十人,主要在國內優秀青年學者中評選,評選條件是在某一領域有重大突破。這個稱號的分量之重是國內青年科研學者的至高夢想。

但隨著時代的發展,在回顧曆史進程的過程中,哲學社會科學遇到了主客觀的瓶頸,能評上的大部分是自然科學類的學者,所以曲寂宣到底是攻破了怎樣的難題才成能被評上。

曲寂宣顯然也注意到她看過來的眼神,趁著她還沒有把頭轉回去,他淡淡的接了一句,“哲學的產生與發展都離不開人,人的問題永遠是最關鍵的問題……”

孟溫和盧卉兩人偏頭聽他講著最新的前沿動態,聽到關鍵處孟溫還打開手機備忘錄記錄起來。

她感覺自己像是上了一堂課,精彩紛呈,她甚至完全忘了她們所處的地方是嘈雜的食堂,她與他是平等的同事關係,甚至聽不明白的地方,她還舉手發問。

曲寂宣針對她的提問一一解答,針褒時貶,見解獨到,很多東西是孟溫在書本課堂上都不曾涉及的,孟溫第一次覺得自己所在研究的領域其實如此寬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