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老公
這一晚的後半夜泊瑟芬並沒有睡好, 時而睡醒扯掉新開的黑花,時而睡去做些想不起來的夢。
甚至還有哈迪斯一臉哀怨坐在她身邊看她的夢,真是不忍直視。
等到早上頂著兩個黑眼圈醒來的時候, 泊瑟芬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無法離開哈迪斯, 不然睡眠質量怎麽會爛成那個樣子。
哈迪斯也沒有好到哪裏去,雖然他經常一臉陰鬱,但是像是今天,連黑霧都充滿張牙舞爪的抓狂形狀也是少見。
一頓早飯吃得陰風陣陣,黑雲欲壓。
在這種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的氣氛下,泊瑟芬開始想念先前平淡乏味的日子,要不還是不分房?不然天天跟冰窟似的冥王共事,久了大夥都得神經衰弱。
她站在豌豆樹下揮著劍, 偷瞅著滿身可怖氣息的哈迪斯,站在幾位判官身側製定新一批死亡名單。
每次他的硬筆尖滑過莎草紙時,總能聽到一聲細微詭異的聲音,類似無望的慘叫?
哈迪斯心情得多爛,竟然逮著幾個可憐的名字折磨, 那些名字的主人也不知道會不會在死前更倒黴。
死神察覺到她分神, 用劍敲了敲種豌豆的大陶缸, 這是第一次警告,第二次警告就是直接敲她的小短劍。
泊瑟芬驚醒地繼續鍛煉自己的揮劍姿勢, 其實今天她的課程依舊是「逃命」。
不過哈迪斯沒有出門,死神在他麵前竟然沉默許久,才改為超級溫和, 超級善良的劍姿練習。
她有理由相信, 死神要真讓她繼續昨天的課程, 站在他身後一臉陰森的哈迪斯, 也會拿著劍追殺他。
冥府這「其樂融融的一家子」,啥血腥恐怖的交流方式都可能出現。
在死神憋不住的嫌棄目光下,泊瑟芬依舊自我感覺良好練習了一早上。
因為運動量大,午餐看那些油光四溢的烤肉時,竟然沒有產生排斥感。
就是吃完飯打算繼續揮劍課程時,發現哈迪斯不見了。
她還以為哈迪斯是出去巡邏,隨口問了死神一句,並不覺得自己能得到答案的泊瑟芬,低頭摸索著手繩要哪劍的時候,就聽到回答。
“哈迪斯往祭祀屋裏走去,也許是睡不到你的床,就去抱神像大腿慰藉自己了。”
泊瑟芬動作僵了一瞬,又快速恢複正常,假裝沒聽到繼續轉動手繩,尋找那把迷你的小劍。
死神語調死了般平直說:“你不嫉妒嗎?”
泊瑟芬露出個不在乎的微笑,有些含糊說:“我跟哈迪斯其實不是那種關係,都是意外,他要是恢複正常我也高興。”
死神直直盯著她,終於說:“哦……”
泊瑟芬:“……”
尼瑪的這貨是對她陰陽怪氣了吧,是吧。
死神盯著她變得黯淡的表情,本該成為他養料的負麵情緒,卻也讓他跟著不悅起來。“不喜歡,就焚燒掉那個破神像,反正做得也醜。”
泊瑟芬歎氣,“那是能救贖哈迪斯的女神,再醜也不能弄壞了。”
接著倆貨對神像之醜陋這個話題,來回論述了數回,從哈迪斯的製作技術不行,到壞心眼的死神引申到,神像主人也是個醜得不忍直視女神這種結論。
死神伸手撈著下巴,毫無波瀾地八卦著,“我看那神像的模樣倒是跟你差不多醜,你自己沒有注意到它的腳趾跟你的腳趾都是十根嗎?”
泊瑟芬不甘示弱地看著他的腳,“你也是十根,難道那神像是你自己?”
死神動了動腳趾,突然變成四十根,八個大拇指還耀武揚威地翹起來晃動。
泊瑟芬隻想問候他本人,這裏的神都不務正業,神力不用在造福人類上,就知道天天拿來膈應人。
接下來死神又逮著她與神像誰更醜展開話題,泊瑟芬毫無波動,並在暗中懊悔怎麽上次那一劍沒捅死他。
最後死神總算是認輸了,他從來沒有見過眼睛瘸成這樣的神,隻好直接攤牌:“那是你的神像,跟你一模一樣。”
就少了兩隻眼一個嘴巴,她就不認識了?簡直眼瞎。
泊瑟芬還以為死神又要捉弄她,“你不是說那是啥種子神嗎?難不成我是種子神……”
話沒有說完,就看到死神的臉色扭曲了下,身體也跟著輕微**起來,劇痛讓他眼眸渙散,他遭受到誓約反噬。
不能讓泊瑟芬發現自己的身份。
所有的抵抗都是無效的,來自哈迪斯力量凝結成的最惡毒詛咒,是冥神毫無反抗希望的最強效攻擊。
死神整張臉都疼模糊了,粘糊糊的陰影在他身上流竄,尖利地在撕開他的骨頭。疼痛讓他開始狂躁,產生廝殺的暴力想法。
這種詭異的模樣,讓泊瑟芬的劍尖忍不住對著他,似乎是察覺到他變形的臉孔後,那不詳的破壞欲。
死神卻沒有動,隻是聲音不太穩地說:“那是我對你說的謊,你細看就知道那個神像是你。至於那個什麽種子女神還是一個靈魂團,根本沒有具體的模樣。
你看自己的樣子,曲卷的長發與潤澤的容貌,纖細的手臂與的修長的腿……都與神像毫無差別。”
泊瑟芬很想再捅他一刀,這描述夠得上騷擾了。
死神完全不覺得讚美她的身體是不禮貌的,他車軲轆了好長一段讚美詞後,才說:
“以後別輕信任何神明的話,我們慣會欺騙與搶奪,也喜好用別人的痛苦來倒入愉悅自己的酒杯裏暢飲。所以隨便騙一個人傷心,是我們日常的玩樂手段。”
泊瑟芬無語了一會,就算以無恥為榮,也不用說得這麽直白,這個世界的三觀底線真低到她大開眼界。
“哈迪斯給我弄個陶製品幹什麽?”她懷疑問。
死神麵目全非的臉出現一種妖異黑暗的神情,冷白的牙齒如某種鋸人的尖刀,“因為他想吃掉你,日日夜夜都想,卻舍不得一口將你吞掉,隻好弄個沒溫度的雕像抱著,安慰那顆求而不得的可憐心靈。”
揭露哈迪斯的秘密可沒有詛咒,所以死神毫無負擔地說出實話。
血腥味從死神半展開的黑翼上散開,刺骨的死亡之風夾雜著無數哀嚎的冤魂,逐漸籠罩住她。
當他說吃人的時候,那眼神簡直陰暗到讓人懷疑,想吃人其實是他自己。
泊瑟芬對於危險已經變得特別敏感,她察覺到死神不知道什麽原因,突然開始失控,餘光看向幾位判官。
卻發現他們一臉蒼白站著,無數單薄的線條人也凝固在堆積如山的泥板前,陰氣森森地用空洞的眼神看著她。
她再一次意識到,這裏如巨大的墳墓,而這些冥神就是墳墓的鬼。哪怕他們對你友善,也不代表會一直樂於助人。
這個念頭一起,不輕易信任別人的泊瑟芬一步、三步、十幾步後退開,然後沒有遲疑轉身就跑。
將人嚇跑後,塔那都斯才擺脫了那種痛苦,她大概是被嚇到忘了懷疑自己的身份了。
早已停止幹活的幾位判官,一堆書記官跟壁畫侍從,都麵無表情看著剛作死完的死神。
會議廳彌漫著一種讓人窒息的緊張氛圍。
塔那都斯沒有受到影響地看著門外,綠色的豌豆葉子垂在他頭頂,他伸手開始摘豌豆莢,冷聲說:“還不是時候泄露她的身份。”
誓約的力量會隨著泊瑟芬逃離的渴望變淺,而失去力量。可是剛才說出種子神的身份時,誓約的反噬卻強烈到不可思議。
“還想著離開。”米諾斯輕聲將事實說出來。
死神用袍布接著豌豆莢,“會留下來的。”
所有冥神,包括沒有太多智慧的壁畫人都讚同點頭,會留下來的。
剛才也是一個很小的考驗,如果泊瑟芬毫不猶豫對故意顯露惡意的判官,伸出求救的手,那麽代表她依舊天真而柔軟。
隻有她開始懂得懷疑,產生對抗意識的時候,冥府的黑暗才能侵蝕她的神力與意識。
當她一直接受冥府的教育,接受冥府的供奉,就將會自然而然地走向他們。
死神看到泊瑟芬逃往哈迪斯所在的方向,沒有產生嫉妒心地蹲著剝豌豆莢。
門口那塊地的植物還在試種,很多都沒有結果,吃不了。豌豆是泊瑟芬暫時的蔬菜食物。
不剝多點的話,晚飯就沒有豌豆湯喝。
當她屬於哈迪斯的時候,也是屬於冥府,屬於冥府眾神的。他是距離哈迪斯最近的神,也能分享她更多。
所以死神隻想將泊瑟芬努力推到哈迪斯身邊,讓他們結合,無法分開,阻止大地之上的眾神奪走她。
泊瑟芬拎著劍跑了好一段路,發現死神沒跟上來,才確定自己大概是擺脫掉那個可怕的老師。
她腳步慢下來,開始回想是不是反應過激。
死神抽風的時候,當她看向判官,竟然覺得他們的眼神跟死神沒有任何差別。
冰冷陰森,仿佛隨時都會揭開自己表麵那層硬實的人皮,露出怪物的內裏,將她吞下去嚼巴嚼巴填肚子。
所以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轉身就離開那個地方,像是察覺到獸群來臨的食草動物,壓根不過腦,就竄往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
至於什麽是安全的地方……
泊瑟芬的腳步慢下來,站在大樓梯上,前方是長方形的庭院,而在庭院對麵,那個剛建立不久,看起來是負責祭祀的屋子,就是放置那個女神像的地方。
哈迪斯可能在這裏。
泊瑟芬握了握手裏的短劍,才認命地踏過長廊走向祭祀屋子。
她經過彩繪的牆。接近祭祀屋的大門時,就聽到焰火謔謔的聲音,薄白的煙氣彌漫在空中,都是燎嗓的木香。
她忍不住伸手揮了揮眼前的火煙,毫無防備走前兩步。而在朦朧的煙霧中,那隨著黑曜石刀劈下而彎曲的身影,是一頭健壯光裸的獸,肆意展露著最原始的野性,驟然撲入她的眼簾。
泊瑟芬渾身僵住,滿眼都是堅硬的烏木在石片的狂擊下,四處飛濺的殘屑,還有那個正在砍劈下圓木的男人。
圓厚的油銅盆熊熊燃燒著,四散的火星跳躍在那揮舞著石器刀的手臂上。
塗抹上神膏的光滑皮膚被照亮,耀眼得如一道烈火,直接衝著被煙霧熏嗓的地方燒過去,燙得心猛跳。
泊瑟芬的眼裏也彌漫起了隱秘的熱氣,那熱氣順著哈迪斯側臉的鼻梁,到達用力抿著而顯出攻擊力的嘴唇裏。
接著又到他緊繃如鞭的腰背上,還有那腰之下,那毫無遮攔透著極致雄性美的腿部。
這種大膽的**凶猛無比,狩獵著路過的無辜者。
「無辜者」——泊瑟芬覺得自己被狩獵到,一箭穿心那種。垂死掙紮都快要不好使,隻能原地躺平。
將一塊巨大的黑色木頭劈開的哈迪斯,似乎才發現她的到來,平靜地轉頭看向她。
處於道德淪喪狀態的泊瑟芬,一下就想起來禮義廉恥。
她連忙伸手捂住臉,“我走錯屋子了,我什麽都沒看到。”
“眼睛怎麽了?”放下石刀的哈迪斯轉瞬就出現在她麵前,不容拒絕地拿下她遮眼的手。
泊瑟芬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後的防線被撕開,露出某個不穿衣服的神的臉,他還故意般低頭對她低語:“是煙霧熏到了嗎?”
雙眼通紅的泊瑟芬:是被你釣到了。
早知道就留在會議廳跟死神對峙,死神跟一屋子墳墓老鬼是危險。
但是哈迪斯比他們加起來卻要可怕一百倍。
她的眼神左右橫移,心虛譴責他,“你怎麽不穿衣服?”
哈迪斯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習以為常地回應:“衣服束縛我的動作,我在做一把新的椅子,木頭比較特殊,需要威武有勁的手臂與能靈活移動的腳。我不畏冷暖變化,運動或者幹活的時候自然會脫下衣服。”
烏木是他從破敗的神廟裏拿出來的,裝滿了以前冥府崇拜者的信仰之力。
沒有遺忘之椅那種讓人喪失情緒,喪失歡樂的力量,但是改變神職的力量還是有一些。
泊瑟芬才想起自己翻閱過相關的資料,這裏的男人在割麥或者進行體育運動有時候會果奔。
所以哈迪斯砍柴不穿衣服也是正常的。
當全世界都不以光著身體為恥,就她還在高舉道德大旗的時候,她又再次隻想卷起旗子葛優躺。
抵抗太累了,不如沉淪。
她跳躍的眼神突然掠過了那個無臉的神像,火霧中那端坐著的身影,有種活過來的靈動感。
被美糊了一眼的泊瑟芬理智回歸,濾鏡也消失,終於意識到哈迪斯光著身體在神像麵前劈柴,怎麽瞅著像變態。
死神說,哈迪斯抱著神像大腿尋求慰藉。
泊瑟芬臉上的表情在不敢置信跟震撼中來回搖擺,她輕聲問:“這個雕像是我嗎?”
哈迪斯難得反應遲鈍了下,才忍不住反問:“你看不出來?”
這不是跟她一模一樣嗎?
泊瑟芬沉默了,沒臉的神像誰看得出來?而且發色都不一樣。難道這群神就不會體諒一下人類的觀察力是有極限的嗎?
等等……
“你給我做個雕像幹什麽?”
哈迪斯又可疑地沉默了,好一會才在她變得詭異的眼神下,說出了部分實話,“對著它,可以緩解我的思念焚燒之苦。”
泊瑟芬:“……”
死神的話再再次浮現出來,慰藉、焚燒、緩解揉巴在一起就化出「變態」這詞。
哈迪斯伸出手指,一小塊烏木漂浮在指尖,才接著挑能說的實話,“也能將我的愛意供奉給雕像,讓你身體死亡後,靈魂能接受我的信仰之力,有機會成神。”
不是有機會成神,而是阻止她恢複神職後直接離開。
這個神像的信仰之力隻要大過德墨忒爾的神廟。
那麽她現在的身體敗亡後,靈魂就不會直接回到大地上,而是第一時間回歸到這個神像裏。
神像不必要有臉孔,隻要她的靈魂進入,神像自然會變成她的活動之所,臉也會自動出現。
泊瑟芬從來沒有想過,不止她活著的時候,哈迪斯不放過她,連她死後的生活都預約好了。
成神是不可能成神的,她要是真倒黴催到在這個世界待到死,也隻想死後變成鬼飄回現代社會去。
可能是她沒有說出口的拒絕表達得太明顯,眼前的神難得垂下眼皮,眼尾都是喪氣的弧度。
不過行動力強悍的冥王隻是頹喪了一小會,抬手就用烏木殘碎凝結出一把小凳子讓她坐下。
泊瑟芬臉色頓時不好了,她咬牙提醒他,“你至少披件短衣。”
他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無遮無攔站著,而她坐著的時候,兩個人的姿勢多不堪入目嗎?真坐了,她拚命往上瞧的眼睛,就沒地放了。
哈迪斯在她努力轉移視線的時候,眼裏出現溫柔又得意的情緒。他享受著內心裏,那盛滿的各種因為驚豔釀成的羞怯美酒後,才放慢節奏應了聲。
展露健康的身體,也是神明追愛時一個強有力的方式。對他們來說,維持完美的身體是最需要擁有的品德。
哈迪斯隨手給自己披上黑霧織成的布料,又係上金色的腰帶,然後彎身拿起黑曜石片,麵容變得嚴肅地繼續劈木頭。
精神鬆懈下來的泊瑟芬坐在小凳子上,她以為哈迪斯越來越溫和,沒想到他是憋慌了,背著她不知道偷偷幹了多少少兒不宜的事。
她歎息了下,才伸出雙手撐著臉,一副鹹魚不怕吊梁的放棄姿態。算了,隻要日子還能過,哈迪斯不在她麵前發瘋就成,想太多會掉發的。
椅子很快就做好,每片黑亮沉重的木片在嶄新的銅釘下連接起來,剩餘的木頭都扔入燃燒的盆裏,騰燒的火更照亮了椅子的形狀。
泊瑟芬瞧不出什麽木工活的技巧,但基本的審美觀還是有的。這坐具的模樣流暢如水,精巧不俗氣,放個幾千年從土裏被挖出來,絕對是能拍出價格的那類古董藏品。
椅子做好後,她看到哈迪斯將雕像放上去,而那張古怪又可怕的石椅子,被他扔到了大火盆裏。
本不該燃燒的石頭,卻在烏木屑點燃的火裏,緩慢燒化起來。
泊瑟芬飄開的思緒重新回來,原來是為給她換椅子。哪怕再多次告訴自己,是那破爛箭造成的效果,可是感動這玩意也不懂得敲門,就毛茸茸滾進來撒潑。
讓她滿心都是綠意盎然的癢意。
給泊瑟芬換好椅子的神明似乎捕捉到什麽,伸手輕輕按著心口。他走到始作俑者的麵前,看著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臉,到嘴邊的所有話都消失了。
“你喜歡我做的椅子,我多給你做幾把。”她的情緒太柔軟,如她開的花。
哈迪斯不敢再熱情大膽進犯,隻想輕緩安撫她。
泊瑟芬其實不想要椅子,可是哈迪斯蹲下與她平視的時候,過於真誠的目光讓她拒絕不了。
她也沒多想,就說出了困擾自己許久一個問題,“你的床不舒服,要不你用木頭給我做個新床?”
哈迪斯呼吸粗重了幾分,聲音暗啞起來,“你確定?”
泊瑟芬沒有什麽不確定的,黃金床是好看。但是不舒服再華麗都白費工,她肯定點了點頭。
哈迪斯像是得到了什麽美好的承諾,黑沉的眼眸覆上一層喜悅的光輝,蒼白的臉孔也鮮活得有了少年氣。
泊瑟芬甚至不知道他在開心什麽,忍不住伸手去撥臉頰邊落下的長發,指尖碰到臉的時候,滾熱的溫度如夏日瘋長的陽光,刺到了她。
她連忙放下手,突然就想離開了。
哈迪斯卻如沒看到她的發紅的臉色,不緊不慢地恢複先前那個錙銖必較的樣子。
“我給你做張床,你也需給予我禮物。”
泊瑟芬當沒發現自己臉紅,淡定地看著他,不答應也沒拒絕。
哈迪斯沒有提過分的要求,“你給我織一匹布,裁件衣服來換。”
泊瑟芬衡量了下,雖然她不會織布。可是這裏是有負責織布的工坊的,不會多看幾下總能學會。做個衣服怎麽難不過做張床。
這生意能做。
泊瑟芬急於離開,沒有深思就點頭答應。
哈迪斯伸手將她沒有成功往後撥的長發,輕往肩後撩去,手指收回來的時候,指腹若有若無擦過她的臉。
指尖也似乎沾上了陽光的溫度。
泊瑟芬再能自我催眠都被這曖昧纏得窒息,她豁然起身,“我去挑線給你做衣服。”
說完,她扭頭就往外跑。
哈迪斯也沒阻攔,他隻是攤開手,掌心出現正在往前狂奔的小泊瑟芬,她上階梯的時候像是想起什麽,雙手捂臉蹲下,懊惱得不敢抬起頭來。
總算是記起來了。
哈迪斯嘴角忍不住勾起,不需要刻意練習的笑容自然出現在臉上。
他突然意識到,笑這種表情哪怕遺忘了千百年。當看到喜愛之人時,它就會再次回來。
而泊瑟芬已經走不動道了,她扶著牆恨不得捶自己。經過一段這個世界的風俗惡補,她看過這方麵的常識。
當有男人說要為你做張新床,那大概率是你丈夫為你打造的婚床。
當一個女人想要為沒血緣的男人做衣服,那很可能是妻子才負責的活。
所以她跟哈迪斯的對話跟求婚沒兩樣,翻譯下就是——
“哈迪斯,你當我老公吧。”
“你願意做我的妻子?”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