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報複
所有麥種、水果、香草、菜蔬都被從穀物之神嘴裏吐出的毒汁汙染了。
冥府本來就是腐爛與潮濕之地, 神靈包含惡意的怨憤與這裏的力量無比契合,所有被生機保護的新鮮食物都散發出可怕的氣味。
它們就像是沒有泊瑟芬之前,進入冥府後出現的本該麵貌。
德墨忒爾用了最簡單的方式, 撕裂了生機的力量, 讓冥府龐大粘稠的力量汙染來自大地上的種植物。
“葡萄酒也發餿了。”從儲藏酒罐的屋宇內走出來的米諾斯說。
他來到高大的冥王身後,伸手從自己的發冠上,拿下別再裝飾葉裏的硬筆,開始在莎草紙上更新食物的減少數量。
邊記錄邊說:“葡萄的生長依賴德墨忒爾的催生,哪怕有酒神用發酵的力量占據了葡萄成酒的功勞,本質還是從植物中得來的。”
所以不止新鮮的農作物腐爛,飲用酒也逃脫不了成為劇毒的命運,連剛運入冥府準備給泊瑟芬當供奉物的大麥酒也在變質。
哈迪斯站在儲藏室裏, 他麵前是連排放置的大陶甕,輕飄不詳的毒霧從裏麵流出來。
他彎身,伸手揮開毒氣探入大甕,抓住一把麥子問:“還剩下多少可用的食物?”
米諾斯看了一眼藏麥的陶甕,麥子最底層鋪著泊瑟芬生長出的花種, 而現在新鮮幹淨的花種也跟隨食物在腐敗。
“還剩下畜牧力量守護的肉類, 還有跟隨肉類產生的奶酪等物, 波塞冬海域生長的魚貝類也沒有受到影響。”
米諾斯說完後又想起什麽,將唯一還能食用的植物記錄到紙上說:“對了, 泊瑟芬親手種植的豌豆沒有受影響。”
但是對人類的身體來說,隻剩下一種植物的飲食過於單調。
特別是他們發現泊瑟芬的飲食習慣更偏向菜蔬類。
哈迪斯鬆開手, 無數黑色的麥子重新落回陶甕裏, 比起沒有遭受汙染的植物, 這些已經轉為毒藥的糧食, 其實更契合他的力量,也更容易讓他產生愉悅感。
可是,卻會讓泊瑟芬痛苦。
德墨忒爾取得泊瑟芬身上的生機之力後,為人類捧上了穀物籃子。種植帶來的豐饒培養無數的信徒,信徒舉行感激女神的慶典,建立神廟供奉祭品與信仰之力。
而這份本該屬於種子女神的供奉,被德墨忒爾竊取放入自己的四肢與內髒裏化為力量,成為了砍向自己主神的鐮刀。
還待在人類軀殼裏的泊瑟芬,無法抵抗自己信徒惡意的攻擊。
哈迪斯就算想轉換他供奉的主神,也不忍用如此粗暴瘋狂的方法奪去她的所有。
他更想成為她仁慈的教導者,將身為神的技藝一樣一樣傳授她,改變她對冥府厭惡的印象。
在情感轉換間,她身上的力量自然會溫柔地融入黑暗裏,再接受冥府的神職,從大地神明轉為半冥神,最終才徹底與他的神力**,毫無痛楚地成為坐在他王座上的冥府掌權者。
而不是,被當作一顆為德墨忒爾提供源源不斷生機,不能擁有自己意識的種子。
他當初凶狠地撕裂蓋亞的身體,將她從安全的大地子宮裏掏出來的時候,就打算獻出了公平交換原則的契約。
一旦他得到淨化,他會把自己所有信仰之力獻祭給她,讓她破殼生長出身體,成為分割世界的主神。
而泊瑟芬卻選擇了他的姐妹。
哈迪斯轉身從儲藏室裏走出去,路過中央庭院的時候突然停住腳步,他側臉微抬起眼,從黑暗的大地厚土層不停往上看過去。
神的視線化為黑霧的蛇,又變成不祥的黑鳥來到古老的綠色海洋上。
躍起的海豚與成群的魚類沒有遭受他神力的影響變成骨架,立於烏頭船上的渺小人類,沒有察覺到冥神的氣息而撒著網。
就連那藍到刺眼的天空,對他也開始展現出溫和的力量。
生機包裹著他滿是尖刺的神性,護著他從阿卡迪亞人的土地,來到陽光燦爛的三角島上。
這裏是德墨忒爾寄予厚望的肥沃之地,她用了漫長的時間讓這裏的人類崇拜敬愛她,企圖模仿宙斯的多多那聖所那樣,在這個島上建立屬於自己的聖地。
而此刻她的「聖地」已經被來自冥土的詛咒汙染了一大半,泊瑟芬親自刻在泥板上的咒語,他以信徒的身份為這段咒語獻上了豐盛的惡意。
瘟疫將奪走豐饒的神力,讓德墨忒爾建造的樂園,屍橫遍野。
而此刻站在枯萎的平原上的德墨忒爾,正低頭用一種瘋狂至極的眼神,冷酷地凝視著冥府。
她在等待包裹種子的人類軀體餓死,就能再次召喚成為一團生機的泊瑟芬。
哈迪斯化為黑鳥的視線,來到她頭頂上,鳥融化成一隻巨大的眼睛,穀物女神有所察覺仰頭對上冥王的眼睛。
兩個同代的神明此刻就像是你死我活的戰場敵人,站在決鬥場上,都露出凶狠的神性本能看著對方。
一種比任何野獸都要來得殘酷的尖銳攻擊欲,湧上彼此的眼眶裏。
人類那笨拙的自私與粗糙的惡毒,不過都是神對著自己揉捏出來的弱化泥偶,比不過神靈本身半分生動的蠻橫多妒。
看到德墨忒爾過得如此淒慘,立於黑暗中的哈迪斯,感受到塵封的情緒被撬起了波動。
那是一種愉快的得意感,就像是打敗鬣狗的獅子,踩著鬣狗的傷口看著鮮血四濺出來的痛快。
“她在我這裏。”哈迪斯麵無表情低頭看著她,說出的話是當年他墜入冥土前,德墨忒爾抱著泊瑟芬對他說的話。
而今天,他們的立場調換過來。
德墨忒爾伸手抓住泥土,憤怒地垂頭大吼出聲,“哈迪斯,我看你能囚禁泊瑟芬到幾時,她覺醒的時候一定會撕裂你。你汙染了她的神職,又妄圖改變她的力量屬性迫使她留在冥府,你在她身為神明的榮譽感上踐踏。”
神權的更迭換代都伴隨著慘烈廝殺與致命的陰謀,無數神靈為了守住自己的神權本職,都會拿起銅槍圓劍誓死守護自己的尊嚴。
而哈迪斯用的就是上不了台麵的詭計奪走了種子女神的本職,而讓她再也無法回到大地上,這對任何一個神來說都是一種褻瀆。
哈迪斯的麵容陰狠起來,他的眼睛化為青銅叉戟,用比她更惡毒十倍的姿態回贈過去。
他們同為至親,更是神力互斥的仇人。
德墨忒爾就算力量衰退,也不會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被冥神碾壓,她雙手流出黃金般的麥種,狠攥住黑戟,武器割開她的手指,也被她的手撕碎。
哈迪斯攤開的手指重新垂下,他不願意跟德墨忒爾爭鬥起來導致冥府毒氣更多,會毒死泊瑟芬種的豌豆樹。
“我就算轉換她的神職,也好過你妄圖利用她殆盡的卑劣心思。”說完,哈迪斯收回自己的視線不再理會她,轉身就往前走去。
米諾斯跟隨在他身後,親眼見證了一場神明「親切的會晤」。
他半句話都不敢吭,隻能抱緊自己懷裏卷起來的莎草紙,希望自己能在儲藏室多找出能吃的東西。
這麽生氣的哈迪斯太久沒見過,米諾斯都不適應了。
突然前方一身黑霧繚繞的冥王停下腳步,他無力地垂眸,憂鬱爬上他的眉頭。
米諾斯臉皮一跳,這是被農神刺到心裏,對種子女神產生了愧疚之情嗎?畢竟私自轉換一個神明的神職,確實是一件不光明的陰謀。
哈迪斯伸手捂著胸口,“泊瑟芬在不悅。”
米諾斯:“嗯?”
哈迪斯:“她對水果跟蔬菜的偏好更明顯。”
現在是午飯時間,泊瑟芬應該在進食,飯桌上缺少了大量的水果蔬菜導致她不開心吧。
米諾斯才反應回來,原來是為了食物而憂心,而不是布置了陰謀而不安。
他想到這裏,也覺得自己想多了,他們的神職產生的規則注定跟大地上不同,在死亡麵前,惡毒與陰謀根本不算什麽壞話。
哈迪斯為難思慮起來,“德墨忒爾不鬆手,無法從大地上找到新鮮的可食用植物。”
難道要想辦法將德墨忒爾打落塔爾塔羅斯,剝除她的植物神職位。可是就算能成功,能承接她職位的新神也要很長的時間才能誕生。
智慧女神被宙斯吞下去後,也是消化很長時間,才將神力轉到雅典娜身上。
這對泊瑟芬來說,要等到有果蔬的那一餐,估計得等到包裹她的軀殼衰老。
米諾斯倒是比哈迪斯接地氣得多,畢竟當人類很多年,一下就想到方法,“我們可以自己種植,繞開的德墨忒爾的神力。”
哈迪斯長期統治黑暗的大地,種植業跟他的職位格格不入,完全沒有想過這方麵的可能性。
“冥府需要可食用的植物種子跟陽光。”哈迪斯早就發現泊瑟芬神力溢出而生長的植物,都是野花野草。
這麽多年德墨忒爾為了得到信仰之力,將她能食用的那部分種子都掏出來種植了。
豌豆苗種更像是德墨忒爾奪去她的神力時,忘了一枚在她的靈魂裏。
哈迪斯想到這裏,黑鴉的睫毛下,一雙思慮過度的眼眸染上了柔軟的憐惜色澤。
當他的欲望開始轉為同喜同悲,患得患失,到心疼憐憫的時候,原始愛神帶給他的??勾引,也逐漸消沉隱藏起來,變成另一種深厚的愛意在他的四肢百骸裏流轉。
哈迪斯也沒有辦法去分辨清楚,哪些是愛神的蠱惑,哪些是他真實的心情。
米諾斯跟著他站在柱廊裏,聽著銅盆裏的柏木在火裏的嗶礫劈啪聲。
這點火光不足以阻擋,荒漠般無邊無際的黑暗刮在他們腳下,這是他跟哈迪斯看了漫長歲月的景色。
有時候他們沒有工作的時候,會同人類遲暮枯萎前的那段時日,安靜如石頭地凝結在宮殿門口看著蒼涼孤寂的冥府。
就像是死去多時的屍塊沒有自主動彈的念頭。
哈迪斯這塊「屍體」突然動起來,他比任何一個找到目標的戰士都要氣勢昂然,步伐大起來,直接往著自己女神的方向衝過去。
米諾斯都跟不上他的腳步,因為以前他們一起看風景的時候要看好久,等他反應回來,哈迪斯已經消失在前方的牆壁裏。
米諾斯扯了下僵硬的臉皮,費力勾起一個忘記許久的笑容。
然後拿下筆在記錄紙上隔出一個區域,上麵寫著「種植所需要的條件」。
不管是什麽條件,冥府都沒有。
米諾斯邊走邊理所當然地想著,所以隻能恢複神明的老本行,搶奪別的神就可以。
——
“你也餓了嗎?”這句話包含的怒意如果能殺豬,塔納都斯不知道慘叫了幾百次。
泊瑟芬握緊兩隻拳頭,看著自己桌上碎爛的烤肉熟魚跟豌豆糊糊恨不得錘桌子。
塔那都斯一臉死人像,用勺子隨意翻著她的食物,他擔心自己看不仔細漏了點毒液進去,泊瑟芬這脆弱的身體肯定當場去世。
畢竟大地上的神個個滿肚子黑暗的謀劃,德墨忒爾認識的神明也多,肉跟魚看不出汙染,搞不好是請赫爾墨斯用欺騙術遮蓋住變質的部分。
將食物翻得一片狼藉後,死神終於失望地確定沒陰謀,他將勺子放回泊瑟芬的陶碗裏,“我不是掛著滿身疾病禍害的人類,不吃這些充滿腥味的東西。”
泊瑟芬額頭青筋都要蹦出來,要不是實力阻止她,她一定當場打死這個王八蛋,讓他看看什麽是禍害。
她的麵條跟好不容易剝出來的豆子都被他燒了還沒計較呢,結果吃個午飯沒來得及看清楚啥菜單,這家夥衝上來就是一頓亂翻亂戳,跟野豬滾泥坑一樣糟蹋東西。
本來就賣相一般的食物,更加慘不忍睹起來。
她看著那條眼珠子都凸出來的魚,總覺得在看自己的模樣。
餓了一早上本來就火氣上頭的泊瑟芬,看死神如看惡毒男配,這家夥為了趕走她,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惡心她。
死神小眼一斜,語氣不善起來,“吃啊,再不吃我要拔劍了。”
塔那都斯覺得自己難得有了好心,提醒她不吃就會餓死。對於死人他肯定拔劍砍她的頭發,看能不能試著讓她回不了大地。
還威脅上了。泊瑟芬氣到狠狠地拿起勺子,習慣性往陶碗裏舀麥粥,結果舀到了魚湯,她也沒多想自己的食譜怎麽缺少植物主食。
畢竟廚房都被燒了,能有東西吃已經算幸運的。
完全隨遇而安的泊瑟芬吃著糊糊跟碎肉,盡量坐得距離死神遠點,看到他心情就轉陰想打雷閃電劈死他。
吃到一半的時候,侍從給她又添滿了一碗原始風味滿格的魚湯,泊瑟芬實在喝不下去,剛要拒絕的時候,蒸騰在碗口上的水汽凝固了一瞬。
四周所有聲音都靜了下去,連火上的煙氣都停下輕盈的腳步,不忍飄升。
塔那都斯是唯一不受影響的人,他蒼白的臉孔出現某種奇異的溫和表情,那雙慣於擁抱死人的手臂毫不猶豫地伸開,對著前方的黑暗走過去。
短促的寂靜後,黑暗化為實質的影子,一個與死神同樣麵貌的男人撥開寂靜的幕布走了出來,擁抱了塔那都斯。
他們像是融為一體般,連影子都交纏著。
泊瑟芬看著碗,發現熱氣重新流動了。
那個跟塔那都斯同樣模樣的神抬頭看她一眼。
與冷酷的死神不同,他的眼睛像是裝入整個世界的安寧,柔軟得如窩著貓咪團子,與他對視久了隻想蜷縮在他眼裏沉睡。
差點就睡著的泊瑟芬連忙眨眨眼,她伸手揉了揉眼皮,透過指縫時看到一張臉湊近,她沒有防備嚇了一跳立刻放下手,渾身帶著安逸的神明正凝視著她。
“泊瑟芬。”他輕聲喚她,如同在喚自己懷裏的孩子般慈愛。
被叫的人渾身一抖,純粹是被他的臉給激起了不適應,頂著一張她恨不得天打雷劈的臉,他再溫柔也無法立刻接受。
“你如傳說中那麽美麗,鮮花是你的王冠,你的力……”神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隻手啪地捂住他沒有遮攔的嘴。
死神站在自己兄弟身後,將一段沉默的話語放入他的耳朵裏——不想被扔出冥府,就不準泄露女神的身份,她現在是個人類。
這個秘密涉及到地下神與地上神的權力爭奪,死亡的力量能占據上風,是因為泊瑟芬的身體,是沉入冥者之地的屍塊,這份純粹的死氣抵抗住來自穀物之神的召喚。
睡神順勢將頭靠在死神的肩頭上,也沉默將赫拉傳遞的信息給他。
塔那都斯聽到奧林波斯那邊,打算讓哈迪斯上山去拔箭的時候就搖了下頭,他不信赫拉他們,特別赫爾墨斯跟雅典娜在一起的話,簡直就是坑蒙拐騙的最佳組合。
泊瑟芬的眼睛忍不住左轉一下,看那個突然出現的神,跟死神是雙生子嗎?又眼睛往右轉,看著死神那「深情款款」的眼神,或者是父子?
很快她的疑惑就得到解答,親昵依偎在一起的神靈分開,睡神對她恭順低頭說:
“我是夜神之子,也是塔那都斯的兄弟修普諾斯,萬物的睡眠歸我掌控,你如果無法安穩入眠請喚我的名字。”
他說完,從死神的黑色羽翼裏抽出一根羽毛,藏入一個睡眠,然後將羽毛掛到泊瑟芬的手繩上。
“這是送你的祝福,裏麵藏著美夢,睡不著的時候請撫摸它。”
泊瑟芬發現完全沒法討厭這個新出現的神靈,明明跟死神同一張臉,結果不到三分鍾就徹底讓她發自內心覺得,這是個好神。
她剛要露出感動的笑,就聽到死神非常老實提醒:“一夜摸一次就行,摸太多次你會一睡不醒。”
睡神的力量是取自死亡,賦予生靈輕微的死亡之力就是沉睡,多次撫摸睡神的力量跟自我了斷沒有分別。
感動的微笑又默默從嘴角消退,泊瑟芬突然不敢碰手繩,生怕碰到羽毛就睜不開眼直接去了,這些神就沒有一個靠譜的嗎?
她心累地收拾一下飯桌,然後將碗跟盤子疊在一起遞給侍從,還是這群勤勞的線條人看著可愛。
收拾到一半,泊瑟芬覺得陰冷的空氣燥熱起來,她剛心裏浮現一個名字,腰部驀然一熱,整個人就被拉入身後那個滾燙的懷抱裏。
黑霧化為蛇形纏繞住她的腳踝與手臂,熱意如蛇信子舔舐她的皮膚。
泊瑟芬渾身僵硬起來,試探著喊:“哈迪斯?”
哈迪斯平靜回應:“跟我同行。”
黑霧化為通道,卷著他們消失在原地。被留下的死神眯上眼靠在睡神身上,他低聲重複哈迪斯的話,“跟我同行。”
修普諾斯摸了摸他的頭發,“好的。”
這句話對神明來說,是情感深重的表現。畢竟神所承諾的同行,意味著信任與喜愛,還有為你駕駛馬車的意思。
泊瑟芬被哈迪斯塞到他的馬車上時,忍不住問一句,“我們要去哪裏?”
她對冥神的不靠譜已經有心裏陰影,不問心裏都不安。
哈迪斯握住金絲編織的韁繩,聽到她的詢問沉默了一會,終於慢慢低頭用唇瓣輕吻她的眼睛。
泊瑟芬反射性閉眼,睫毛顫抖起來,在這份緊張的黑暗中,她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被他扣住。
“我帶你去見見陽光。”
更重要的是,親自帶著她,去收刮德墨忒爾從她身上拿走的種子。
想到德墨忒爾這些年對她的壓榨,還有無底線的奪取,終於擁有情緒波瀾的哈迪斯越想越氣。
如果不帶她去報複德墨忒爾,睚眥必報小氣吧啦的冥王大人會睡不著。
泊瑟芬呼吸微窒,然後她睜開眼,就看到哈迪斯那雙帶著雀躍情緒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他似乎在期望什麽。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的眼神從無人性的殘暴,轉換為現在擁有人性的多變,卻真實可愛得多。
她忍不住點了點頭,頭上的花也跟著晃了晃,“好的,去看陽光。”
這對話,感覺像是要去約會。
哈迪斯立刻站直身體,用力甩動韁繩,幽冥的黑馬拉著車子轟隆地往大地上跑去,他身上的那種興奮,讓泊瑟芬想起了小學生外出郊遊,被放風的快樂。
跟她去看陽光真那麽開心嗎?
泊瑟芬別過臉,看著前方一片黑暗的道路,心裏自嘲般想。
如果他這個模樣不是因為愛神之箭造成的,可能她也會……開心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