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醫院裏窗明幾淨, 天花板燈光泛冷，屋外風聲疾呼。
在施璟探詢逼問下，蔣獻才支支吾吾, 簡要略述昨晚一事。他蒼白委頓的手動了動, 到底是沒敢握施璟的手, 扯住她的袖子, “我很快會解決好，沒事的。”
施璟心裏難受，暗氣暗惱。
她才是老板，發生這樣的事情應該由她去解決，蔣獻這算什麽嘛，本末倒置, 還讓她愧疚。都小腿骨裂了，一聲不吭跟著她去收了一天的車, 這要是出事了, 到頭來心疼的是她, 問心有愧的是她, 被蔣家人指責的是她。
看著蔣獻色如死灰的臉，她心如芒刺, 走到窗邊背對他。
江州市的十一月份固陰冱寒, 不少人已經羽絨服裹身。
施璟靠窗咫尺，呼出熱氣哈在玻璃窗上洇起白霧。她抬手, 指尖在白霧上胡亂指畫, 白霧隨她指腹的移動逐漸散去，窗麵恢複清晰。
蔣獻下床, 步伐一深一淺走到她身後，“施璟, 別不開心，隻是一個小風波而已。已經報警了，很快會解決好的。”
施璟眼眶泛起水霧，盯視窗外落葉簌簌的高大櫸樹，緘口不言。
蔣獻繃直了腳，移步至她身側，臉上生硬擠出笑容，“小傷，一點兒也不疼，沒你想的那麽嚴重。我今天和你出去收車時，都沒感覺到疼，要不是來醫院，我都不知道骨裂了。”
施璟目光從窗外收回，往下略視，停在他的小腿上，“非得腿斷了，你才覺得疼嗎？”
她忽然想到，當年兩人還沒畢業時，蔣獻拍戲受傷住院了，她出去逛了一天，豪橫請室友吃飯，揮霍無度。回到醫院大門外麵，看到蔣獻在寒風中為五塊錢一斤的橘子和攤主講價還價。
那時候她也愧疚了，心頭堵得難受。
“蔣獻，我討厭你。”施璟揉揉眼睛，重複四年前看到蔣獻買橘子時，她說過的話。
蔣獻心裏比腿還疼，“施璟，對不起。”
施璟吸了吸鼻子，轉過來問：“他們打了你，威脅你說，以後不讓我們去收電動車了？”
“對。”他悄悄勾住施璟的小拇指，“這事兒交給我，我會解決的。”
“手欠，別摸我！”
施璟眼睛半闔，思忖了有半分鍾左右，哀傷憋屈頓消，忽而眼睛亮起來，俏皮明亮，用力一拍蔣獻的肩頭，笑出兩顆白淨可愛虎牙，“小蔣，你老板遇到困難了，你幫不幫？”
“肯定幫啊。”蔣獻意誌堅定。
施璟推他往病**走，叫他坐下，開始動手脫他的衣服。蔣獻滿腹疑團，直愣愣盯著施璟看，欲拒還迎，故作扭捏擋著衣領，“施璟，你幹嘛呢，這樣不好吧，你男朋友要是知道的話......”
“知道又怎麽樣，誰也不能管我，快脫衣服，褲子也脫了。”
蔣獻比方才看到施璟愁悶時還要慌，耳廓紅得要滴血，被施璟扒開衣領，潮紅從胸肌漫延至鎖骨處。他配合著她脫衣服，時不時覷門口，“寶貝兒，要不咱們先把門關上吧。”
“也是哦，你快點脫，我去關門。”施璟放開他，闊步走去掩上門。
折回病床邊上，蔣獻脫了上衣，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肩膀處還破皮了，暗紅血痂尤為刺目。
他渾身騰升異樣，四年多沒有把這身子給施璟享用了，不自覺雙手抱臂，驀然羞澀，徐徐開口：“沒事的，看著駭人，其實一點兒不疼，你別擔心。”
施璟神色複雜，指尖輕輕撫過蔣獻肩膀的傷，突然道：“還好，被打的不是我，看起來好疼。”
“......”蔣獻醞釀半天的自怨自艾一溜煙兒就散了，哭笑不得，咧開嘴笑，“對呀，還好，被打的不是你。”
這話，是從心底裏真實湧現。
昨晚之後，他一直在後怕，還好當時是他自己去找修理店，還好是他一個人被打。他不敢想象，如果挨打被威脅的是施璟，他要瘋成什麽樣子。平時別人對施璟一句詆毀抱怨，都讓他暴怒。
他不敢想象，要是昨晚被打的是施璟，他的理智要坍塌到何種地步，大概是主辱臣死了。
施璟手指一戳他的腦門。
“我的意思是，還好挨打的是你，不是我。如果我被打，就可就白白挨打了。但你不一樣，你以前可是明星，雖然退圈了，但名氣和流量還是有的。這次你被打了，我們把這事兒發網上，這輿論效果和流量，得有多爆炸。”
施璟把自己的想法和蔣獻說清。
對付這些地痞流氓，報警根本不能解決問題，報警最多就是定個尋釁滋事和擾亂治安，情節重的，也就是處500元以下罰款，拘留10天以下。等他們放出來了，依舊天不怕地不怕。
施璟打算直接上報掃黑辦，掃黑辦一出來，威懾力和警局的行政處罰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但這種事情，掃黑辦也不一定能夠出手。施璟想的是，借用蔣獻當過明星自帶的流量和熱度，把這事兒發到網上，借助輿論壓力讓掃黑辦介入調查。
這樣就得犧牲一下蔣獻的麵子，得把他的傷勢拍出來，越慘越好。除去蔣獻當過明星的身份，他還是南勝集團的二公子，雙重身份壓力下，上頭肯定得把此事徹查清楚，給大家一個交代。
“以前老覺得你出去當明星拋頭露臉丟人得很，沒想到，如今這個身份還能派上用場了。”施璟按了按蔣獻身上的傷，“當然了，如果你不願意發到網上，我再另想辦法。”
蔣獻還在考慮，他更傾向於借助自己的勢力，私下解決這件事。以他家的勢力，對付這幾個地痞流氓不是問題，他完全有能力給施璟清除障礙。
施璟看出他的想法，捏捏他的手背。
“小蔣，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對，你確實有能力私下解決，讓那些人以後不再騷擾我。可那些人就是害蟲，如果私了的話，他們以後隻是不敢惹我，但他們還會去坑害別人。我們這次索性把事情鬧大，徹底擺平他們，也算是給整個行業除害，好不好？”
蔣獻知道施璟的意思，施璟一直就是這麽一個人，念著自己的時候，也會為別人著想。
不管是給動保協會、山區女校、貧困兒童捐錢，還是給村裏修橋，還是以後打算開動物園，她一直是個有大愛的人。也許會有人說她聖母，但蔣獻卻覺得，施璟時刻都在發光。
蔣獻點了頭：“好，都聽你的。”
施璟笑逐顏開：“小蔣，我的好小蔣，我以後會對你好的！快點，趁著傷還沒好，我們先拍照。”
蔣獻脫去上衣，露出一身傷痕讓施璟拍。
拍好上身，施璟又拉他褲子，“腿上還有傷吧，你把褲子脫下來。”
“腿上就隻有小腿受傷了，拍小腿就可以。”蔣獻將褲腿撩起來。
所有傷勢圖片都拍好，蔣獻坐在**穿衣服，施璟手機揣兜裏，幫他拉伸袖子。
門“吱呀”一聲開了，賀臨和蔣延一前一後進來，映入眼簾便蔣獻身子半裸坐在病**，麵紅耳赤。施璟站在他跟前，拿著病號服幫他穿，氣息怪異。
賀臨沉著臉，眸光在施璟和蔣獻之間來回遊走。
蔣延輕咳一聲，打破靜默：“到底怎麽回事？”
蔣獻簡要說了昨晚的事情，蔣延聽罷，道：“這事兒你們不用管了，我來處理。”
施璟趕緊道：“我們自己有辦法解決。”
“怎麽解決？”
施璟將自己的計劃說明。
蔣延的考慮和蔣獻之前一樣，對於這種事情，他更傾向於私了。把事情公開了，說來說去就是蔣獻和施璟出去收廢品，和對家產生衝突被堵在巷子裏打。
不管怎麽說，傳出去對蔣家的名聲都不太好。
“你怎麽想的？”蔣延轉而看向蔣獻。
蔣獻：“我同意施璟說的。私了的話，隻能讓他們忌憚我們家的勢力，但他們還是會去害別人，把事情鬧大了，才能斬草除根。”
蔣延：“隨便你們吧。”
隨後，施璟拿起手機給蔣獻錄像，讓蔣獻說出昨晚的事情。
出於以前的職業習慣，蔣獻麵對鏡頭，總是不經意間維持體麵，他抬手整理頭發。被施璟阻止，打掉他的手，“別弄頭發，就這樣，越憔悴越好，好了，我開始錄了啊。”
蔣獻麵對鏡頭，字句清晰，“大家好，我是蔣獻。11月22日晚上，我和我女朋友去城北棠雲城中村那邊回收報廢電動車......”
話一出，賀臨臉更黑了。
施璟蹙眉打斷他：“什麽女朋友，會不會說話，重來。你要賣慘懂不懂，拍了那麽多部戲，演技差成這樣。”
“好好，重來。”
蔣獻調整好狀態，重新道：“大家好，我是蔣獻。11月22日晚上，我和我的好朋友去城北棠雲城中村那邊回收報廢電動車，夜裏被人堵在巷子裏毆打威脅，渾身多處軟組織挫傷，小腿骨裂，現在根本沒辦法下床......”
拍好視頻，施璟回放著看，“可以，演技很逼真，明天就等著上熱搜吧。我都想好話題了，#蔣獻收廢品被群毆#。我再寫個舉報信，舉報到掃黑辦。”
蔣獻半躺在**，“我真不是賣慘，好疼的。”
施璟對他眨眨眼睛：“知道你疼，忍忍啊。”
賀臨站在她身側，暗中對上蔣獻的視線，能明顯看到蔣獻的囂張得意，能為施璟的事業添磚加瓦，已經成了蔣獻炫耀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