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空銀輝熠熠, 月白如晝。
施璟走在前,牽著賀臨的手,嵌著滑黑鵝卵石的石子路蒙了一紙月華。賀臨斂容諦視施璟娉婷挺秀的背影。施璟走路永遠肩膀板正, 後背繃直, 下巴微挑, 矯首昂視, 有種四穩八平的胸有成竹。
他被施璟牽著,掌心偎貼掌心,施璟手掌很熱,掌心到指尖都裹著灼灼氣焰,在烈烈爆燃他的心。牽手的觸感熱得發燙,但賀臨總覺得施璟的背影涼意漸深。
很多時候, 施璟總喜歡走在他前麵,留給他板正秀拔的背影。就算和他講話, 她也不和他並肩走, 而是轉過來麵對他, 倒退著走。
回到別墅內, 賀臨心煩意冗,對方才的問題念念不忘, “蔣獻剛才是在問什麽?”
施璟擺擺手, 往廚房走去,“我怎麽知道, 他那個人, 神經病一樣,每天說話顛三倒四, 誰知道他在跳什麽大神呢。”
賀臨握住她要打開碗櫃的手:“先去洗手,洗了再吃。”
“哦。”
吃飯時, 賀臨給她夾了不少肉菜,“怎麽把電動車放他那裏了?”
“我還沒租下廠房,現在沒地方放,隻能先放他那裏了。”
賀臨眼色沉暗,琥珀色瞳眸深得不見光,“怎麽不和我說,放我這邊來也行啊,你總是這樣,我心裏不舒服。”
施璟聽出他的意思,臉從飯碗裏抬起,莫名其妙看他,略微費解,“放哪裏?”
“就放這兒主樓外麵的花園裏啊。”
施璟眉頭微蹙,“這是你家的房子,又不是你自己的房子,放到這裏來,總歸是不合適的。”
“那放蔣獻那裏就合適了嗎?”
施璟放下筷子,賀臨的咄咄逼人叫她氣惱,“怎麽就不合適了,再說了,那房子寫的是我的名字!”
賀臨提心在口,心弦震顫,衷情的深壁固壘悄然出現微妙的裂動,他放下手裏的碗,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道:“是蔣獻給你買的嗎?”
施璟索性全盤托出:“是又怎麽樣,不光是這別墅,市中心那套房子,我之前開的卡宴!我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全都是蔣獻買的,全都是我的東西。”
賀臨半抬著眼:“所以呢?”
“我和蔣獻之間不可能完全割舍幹淨,如果你什麽都介意,什麽都要過問,那我也沒辦法了。”
賀臨臉上更暗:“沒辦法什麽?”
施璟:“沒辦法解釋,也沒辦法和你在一起。”
氣氛驟然詭譎,賀臨喉結滾動:“我也沒讓你解釋什麽。隻是你需要幫助之前,能不能先來找我,我才是你男朋友。”
“我不需要幫助,那別墅寫的是我的名字,那裏就是我的地盤,我把電動車放在我的地盤上而已,根本不需要誰的幫助。”施璟想法執拗,她和蔣獻分開了,但以前蔣獻給她買的東西還是她的,她不想割舍,也沒有理由割舍。
賀臨站起來,腳步沉重靠近,握住她的手:“這個事情沒什麽好吵的,以後我不問就是了。”
“我沒想吵,是你自己一直問。”
他按住施璟的肩膀,讓她繼續坐下吃飯:“先吃飯吧,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我們都別再提了。”
夜裏,施璟在這裏留宿,她累了一天,白天都是幹體力活兒。洗過澡一沾枕頭就睡。
賀臨輾轉難眠,側躺中,在漆黑中靜靜盯看施璟的背影。他要和施璟在一起就必須忍受蔣獻,忍受施璟住的房子是蔣獻買的,忍受她的衣服是蔣獻買的,甚至要忍受用的**也是蔣獻買的。
忍受蔣獻的無處不在,忍受蔣獻的見縫就鑽。
賀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段關係,愛情的排他性、占有欲要將他逼瘋。
接下來的日子,施璟繼續回收舊電動車。
賀臨有時候會陪她去,但也不能時時刻刻陪著,他得去公司處理自己的工作,他和施璟要走的路兩殊而行。
如果想黏在一起,就得有一個人妥協,施璟當然不可能遷就他。可他暫時也做不到擱置家裏的產業,出來和施璟回收舊電動車。
反倒是蔣獻,家大業大,但頂上有蔣延在撐著,他反而能靈活調和,騰出時間來和施璟搗騰。
幾乎每次施璟外出,蔣獻都會跟著,褪下西裝革履,換上尋常工裝,整日當起施璟的小弟。老板和小助理,穩穩落實兩人從小到大玩的遊戲。
施璟容易被捧高,容易沉迷蔣獻的油嘴滑舌,出去收車時,蔣獻故意當著陌生人的麵叫她老板,叫得施璟心花怒放。
她如以前一樣叫他小蔣,對外人稱這是她的小助理。
小時候憧憬遙想的畫麵終於成真,施璟如登春台,脾氣越來越好,對蔣獻愈發寵愛。處處維護自己的小助理。兩人收完車在外麵吃飯時,也要先問:“小蔣,你想吃什麽,隨便點。”
“都聽老板的。”蔣獻降準拿捏她的喜好,點滴甜言蜜語都戳著她的心窩子說。
“那我就自己點了啊。”施璟眯著眼睛笑,像彎月倒映暖泉。
賀臨一直都知道蔣獻在跟著施璟收舊電動車,他沒再鬧,隻問過施璟一次蔣獻現在是什麽想法,施璟心不在焉回話:“沒什麽想法啊,他覺得我收電動車有前途,就打算跟著我幹了。”
“那你以後打算一直帶著他幹活了嗎?”
“對呀,他就是我員工,你別多想。”
說句心裏話,施璟是真希望蔣獻一直留在她身邊。
這世間再沒有比蔣獻還好用的員工了,不用發工資,貼心又值得信任。她當年做二手車生意時,遇到過員工為了錢偷偷把她的客戶推給對家的事情,也見過不少低劣的手段。
要當老板,身邊有個知冷知熱,貼心窩子的助理何其重要。
施璟覺得蔣獻就是她最貼心的小助理,她從不擔心蔣獻會出賣她,從不擔心蔣獻會背叛她,從不擔心蔣獻會卷走她的錢。
這個世界上,也就隻有蔣獻能讓她這麽信任了。
她和蔣獻手牽手長大,吵過鬧過,愛過分手過,獨獨沒有背叛過對方。即便兩人的關係在外人看來扭曲荒怪。可她最信任的人還是蔣獻,是從小打到大跟在她身後,有求必應的小蔣。
“我沒多想。”賀臨淡聲道,這叫他如何不多想,這不是他能控製得了的,女朋友和她的前任天天在一起創業,卻讓他不要多想。
賀臨不知該如何找到平衡,隻能隱忍安慰自己,至少施璟沒有當麵提出分手。
施璟基本上住在市中心的倫南公館。
她每天都會和蔣獻開著皮卡車,運送電動車到蔣獻那處別墅的花園裏放著。回收的舊電動車越積越多,已經超過二十輛,新舊不一,整齊排在私人的花園中。
“老板,你什麽時候租廠房,這都快沒地方放了。”蔣獻問道,兩人剛卸下一輛電動車,蹲在花園水龍頭邊上洗手。
“我已經在看了,再等等。”
說到這個,施璟一籌莫展,憂形於色,愁慮都要溢出來。
拆解電動車,要辦這麽幾個證,《再生資源經營許可證》、《報廢機動車回收拆解資格認定書》、《危險廢物經營許可證》。
施璟這些日子接二連三往這幾個單位跑,再生資源管理單位、省級商務主管部門、環保管理部門。問來問去,各個部門的人一拖再拖,也沒告訴她到底能不能辦,隻是讓她再等等。
蔣獻幫忙打聽了下。
施璟做生意確實有眼光,回收舊電動車、開辦拆卸工廠,這個行業是約定俗成的“穩賺不賠”。表麵上看是收廢品,但是一塊非常大的肥肉,其中利益競爭激烈。
每個地方拆卸電動車的企業名額有限,受政府部門的管控。這其中牽扯到不少的利益鏈,沒有點關係的話,即便是條件達標了,也很難申請名額。
許可證的事情沒個著落,施璟暫時也不好得租廠房。
在江州市,租個適中的廠房月租金都是以萬為單位,一年起租。
施璟考慮的是,如果租了廠房,她的許可證沒辦下來,那就不能拆卸電動車。這麽多電動車拆不了,沒有任何收入,租金就打水漂了。
現在隻能是把電動車暫存在蔣獻的別墅外麵,一邊繼續收車,一邊打聽許可證名額的風聲。
施璟鬱鬱寡歡:“是我沒考慮周全,之前以為這種證按照流程就能辦下來,沒想到還有名額限製。”
蔣獻道:“這種事兒,沒點關係走不通,要不咱們送點禮?”
施璟坐在花園水泥台上,隨手扯過一根狗尾巴草叼嘴裏,“討厭死了,為什麽這麽麻煩!我不想送禮,也不想請他們吃飯。有多少個名額,就不能明明白白的公布嗎,非得這麽遮遮掩掩。”
“別咬這個,髒。”蔣獻拿下她嘴裏的狗尾巴草,放自己嘴裏叼著,“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的,人情關係這也是門學問。”
“這門學問一點兒意思也沒有。”施璟把麵前幾株波斯菊掐得七零八落。
“要不交給我吧,我家這邊人脈廣,說不定能有門路。”蔣獻輕輕挪著腳,往她身邊靠近了些,施璟最近風裏來雨裏去的,人都瘦了一圈,他心疼得要命。
施璟悶聲道:“再等等吧,我明天再去遞交一次申請,先看看情況。”
經營許可證辦不下來,但施璟的收購生意卻漸入佳境。
她做事積極,到處發傳單,所有可以收購舊電動車的網站,都有她的身影。服務態度好,回消息快,上門收車也快。
她從不刻意壓價,不帶電瓶的車,她都是以100元的價格收。帶電瓶的整車,按照新舊價格為200元到300元之間。不像其他商販,費盡口舌壓價,100元的車能壓到50元,200元的車能壓到150元。
口碑漸好,施璟利用短視頻的風口,經營了自己的賬號。
每天至少一條收車小視頻,標題以自我調侃為主,“收廢品第一天。”“早上起來第一個問題,今天去哪裏收廢品?”“攤牌了,我就是收廢品的。”
視頻播放量日漸上漲,最高一條點讚過萬,有了這個宣傳口,找施璟收車的人越來越多。
施璟也發了愁,蔣獻那棟別墅前麵的空地都放不下了。
蔣獻提議道:“要不先放禦蘭紫園那邊去吧,我爸媽上個月已經去澳洲了,現在家裏隻有我哥在住。”
施璟遲疑不定:“你哥那個人看起來很凶,他會不會有意見?”
“他再凶,那套房產我也有份兒,放幾輛電動車怎麽了。”
“那行,就放幾天,要是許可證還辦不下來,我們就先暫停收車。”施璟一門心思都放在創業上,什麽陳芝麻爛穀子的兒女情長,在她這兒都排不上號了。
她開著皮卡車,帶上蔣獻和三輛新收的電動車,開往蔣家的禦蘭紫園。
蔣延從公司回來時,下午六點。十一月份了,天氣轉涼,秋風蕭瑟,別墅外頭的私家花園隻留下一小片萎靡的月季。
五菱榮光皮卡車停在月季旁側。
施璟脫掉衝鋒衣,藍灰色毛衣袖子卷到肘部,她站在車廂裏,吃力扶起一輛外殼褪色嚴重的舊電動車,往踏板上推。蔣獻站在空地上,和她配合上下接應卸車。
施璟一邊推車,一邊大聲提醒蔣獻:“你過來這邊接,可別把你哥的花撞壞了,不然他罵我們怎麽辦。”
蔣獻還沒開口,蔣延從後方走過來,昂貴皮鞋踏在草皮上,他淡聲道:“沒關係,幾株月季而已。”
施璟站在車廂裏看下去,有些不好意思。這裏也是蔣獻的家,但蔣獻很少回來這兒,總讓她覺得這裏是蔣延自己的地盤。
“你們這是?”蔣延又問道。
蔣獻先說:“我和小璟在回收舊電動車,廠房還沒租下來,收來的車沒地方放,暫存在這裏幾天。”
見蔣延不回話,施璟以為他不讓放,覷他的臉色,也看不出他的情緒,她癟癟嘴,對蔣獻道:“小蔣,那我們重新找地方吧。”
蔣延抬過頭仰視車上的施璟,笑容很淺:“就放這裏吧,沒事。”
施璟害臊,催著蔣獻道:“還不跟你哥說聲謝謝。”
蔣獻也看向她:“謝什麽,快放下來吧。”
施璟順著斜塔踏板,把電動車放倒推下去。蔣獻在下頭接,車子扶起來,推過去立停在那幾株月季邊上。
蔣延摘下勞力士金表,放進口袋,卷起袖子道:“要我幫你們嗎?”
“不用,我們兩個自己弄就好。”施璟連忙道。
蔣延長腿一跨,上到車廂裏,和施璟並肩站立。幫她一起把另一輛舊電動車扶起來,讓其順著踏板滑下去。
蔣獻心裏發怪,把滑下來的車扶好後,道:“哥,你下來這裏接,我上去和施璟卸下來。”
一共就三輛車,卸了兩輛了隻剩下最後一輛,施璟道:“哎呀,馬上就好了,你還上來幹什麽,好好在下麵待著。”
蔣延把最後一輛車扶起,提醒蔣獻:“小心點。”而後將車順著踏板推了下去。
蔣獻熟練在下方扶起車,推到一旁停好。
施璟從車廂裏跳下來,朝後退幾步,給蔣延讓出位置,讓他跳下來,得了人家的幫忙,施璟也是個明事理的,自己笑著和蔣延道謝:“哥,謝謝你了,等我去把廠房租下來,就過來把車帶走。”
“沒事,不著急。”蔣延道。
施璟正要帶蔣獻出去吃飯,天蒙蒙下起秋雨。她又跑進車裏,取出一張防雨布罩在三輛電動車上。蔣獻過來幫她,兩人將三輛電動車遮得嚴嚴實實。
蔣延在後頭道:“留下來吃飯吧。”
蔣獻扯了扯施璟的袖子:“下雨了,就在這裏吃吧。”
“那好吧。”
施璟和蔣獻在外跑了一整天,饑腸轆轆。這段時間都在外頭的小餐館應付,這會兒桌上飯豐盛,二人不由得大快朵頤。
施璟吃得跟小倉鼠似的,吃著自己碗裏的,還不忘了照顧蔣獻,把一盤紅燒肉推到蔣獻麵前,“小蔣,你吃這個,這個好吃。”
蔣獻嘴裏吃得香,心裏更甜。
蔣延也沒吃幾口,坐著喝了幾口涼茶,波瀾不驚看著他們,待二人吃得差不多,他才問道:“蔣獻,你打算一直和施璟回收舊電動車了嗎?”
“嗯,但公司的事情我也沒落下呢。”蔣獻舀了一碗排骨湯,放到施璟麵前。
蔣延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遊走,又問:“你們兩個是和好了嗎?”
施璟驀地抬起頭來,方才想起,她還有個男朋友呢,這些日子都快忙忘了,“沒有呢,我和蔣獻就是一起創業而已。”
蔣獻有點頭疼,施璟怎麽還不和賀臨分手。
這都好幾天沒聯係了,有這樣談戀愛的嗎?
他一麵渴盼施璟和賀臨就這麽繼續不聯係下去,最後自然而然地分手。一麵又心疼施璟,怨恨賀臨對施璟不好,這麽多天不主動聯係女朋友,這是什麽賤男人。
吃過飯,施璟要回家,蔣獻也和她一起。他習慣先送施璟回到家,他再自己打車回南山路的別墅。
路上,施璟開著車,他伸手往她口袋摸,“手機借我玩一下。”
施璟沒拒絕,這段日子出去收車,她和蔣獻的手機都是互換著用,兩人似乎回到以前的日子,彼此坦誠得沒有半點隱私。
她知道蔣獻經常看她的微信聊天,她也不介意,她也看蔣獻的。
蔣獻點開施璟的微信,點進賀臨的聊天界麵,施璟和賀臨最後一條消息是在三天前,賀臨問施璟要不要回去吃飯。施璟說她得去收車,過幾天有空了再聯係他。
蔣獻靠在座椅靠背,又點進施璟的朋友圈,胡亂翻看,問道:“你和賀臨都三天沒聯係了,他該不會是想分手了吧?”
“三天了嗎?”施璟愣住,時間過得這麽快。
“對呀,情侶間三天沒聯係,這不是很奇怪嗎?”蔣獻笑得春風得意,覺得自己是施璟的男閨蜜,這個身份可比男朋友高級多了。
“奇怪嗎,還好吧。我以前不是也經常不回你消息嗎。”施璟不把這些事放心上。
蔣獻回想起大學那時候,施璟除了問他要錢,很少回複他的消息,“這能一樣嗎,我和別人又不一樣。我倆知根知底的,太熟了,回不回消息也不影響感情。”
他偏頭一直看施璟的側臉,“對了,你到底什麽時候分手。說好的,分了我們就複合。”
“幹嘛要分手,我跟他處得好好的,又沒吵架又沒矛盾。”
蔣獻頭往後仰:“矛盾大得很,我就問問你,如果賀臨的前女友回來了,還天天跟他黏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出去幹活,這個前女友還能隨便看他的手機。你能受得了嗎?”
“他沒有前女友。”施璟道。
蔣獻笑容更盛:“我是說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賀臨,按照這個情況,你會不會考慮分手?”
施璟也跟著笑出聲:“為什麽要分手,有我這樣的女朋友多好,漂亮勤快,說話又搞笑。我的天啊,我太優秀了,我都要愛上我自己了。”
前方路口堵車,施璟把車停下來。蔣獻突然往她這邊湊,猙獰地齜牙咧嘴,咬牙切齒,像個叢林猛衝而出的野獸,“施璟,真想親你一口!”
“滾開,少惹我。”施璟想了想,又道,“你幫我給賀臨發個消息,就說下個星期去他家吃飯。”
蔣獻在手機上打下幾個字,扭頭問:“帶我一起去嗎?”
“老板出去約會,你一個助理跟著幹什麽?”前方路通了,施璟把車開起來。
蔣獻在和賀臨的聊天界麵上,按照施璟的意思,發送了一條消息:“下個星期去你家吃飯...”,故意在句末打了三個小點,這不是施璟的打字風格,希望賀臨能夠發現。
賀臨回複得很快:“好,你想吃什麽?”
蔣獻拿著手機問施璟:“他問你想吃什麽?”
施璟:“說隨便做點就行。”
蔣獻在手機上給賀臨回複:“隨便...”
第二天,兩人照常去收車,是在城北的城中村。賣家住在挺深的巷子裏,施璟把皮卡車停在外頭街道,和蔣獻一起進入巷子,收車很順利。
把電動車推出來放進車廂裏,施璟進入駕駛位,擰開車鑰匙,剛把車開起來就發現不對勁兒。兩人一起下車查看,發現皮卡車左側後輪紮了四五個釘子,氣都快放沒了。
“奇怪了,什麽時候紮的釘子?”施璟蹲下來,愁眉苦臉。
蔣獻隱約覺得不對勁兒,前幾天他和施璟也來過這個地方收車,把皮卡車停在外頭時,車頭被撞了,保險杠、車燈、後視鏡全爛了,施璟隻好開去修理店修了一番。
他們那時候打過電話報警,但因為是監控盲區,查不到是誰撞的,隻能自認倒黴。
施璟用手扒拉了一下輪胎上的釘子,道:“不能開了,這樣開太危險,得找人過來換輪胎才行。”
她拿出手機看附近有沒有修車店,看到了一家,對蔣獻道:“小蔣,你在這裏看著,我去那邊的修理店找人過來幫忙。”
蔣獻環視修理店的方向,修理店在城中村一條幽深的巷子,“你在這裏等著,我去找修理店。”
“好吧,你快點啊,這幾天怎麽這麽倒黴。”施璟重重歎氣。
蔣獻順手整理了一下她頭上的黑色毛線帽,“外麵冷,你去那兒的奶茶店等我,我快去快回。”
“行,你快去吧。”
對於危險這塊,蔣獻向來比施璟敏銳,他越往巷子裏走,越能感覺到潛伏在暗中的陰森。還沒走到修理店,本就昏黃黯淡的路燈“哢噠”一聲,徹底黑了。
有人從後頭朝他背上打了一悶棍,腦袋猛然間被套上個黑袋子。
有個粗啞嗓音道:“前兩天剛撞了你們的車,你們是一點兒也不長教訓啊!做生意之前,都不打聽打聽門路,有你們這麽搶人飯碗的嗎?以後不準在江州市收電動車了,知道不?”
蔣獻後背疼得厲害,掙紮著剛要起身,又被人踹倒在地,那人咬牙道:“臭小子,讓你們以後別在這裏收電動車了,聽到沒?”
蔣獻分辨著幾個淩亂的腳步聲,朝後退了幾步,迅速扯下頭上的黑布。那幾人拿著鋼棍就往他身上打,“還不知死活!不是誰都能收電動車的,你不看看這地方歸誰管。”
巷子漆黑一片,蔣獻稍稍緩過勁兒來,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為首的人用鋼管指著他:“別管我們是什麽人,叫你們以後別收電動車了,聽到沒?”
一旁人又要踢他,蔣獻迅速奪過他的鋼管,朝他腿上砸。
幾個大漢見蔣獻如此不上道,一窩蜂上來要製住他,嘴裏罵罵咧咧。
“你可別以為報警有用,不就是進去蹲幾天嗎,我們這群人隔幾個月就蹲一次。告訴你,你們要是還敢繼續收車,下次就不止紮輪胎這麽簡單了!”
幾人拳打腳踢圍毆蔣獻,蔣獻練過專業格鬥,身法利落,一對多居然也沒落下風。
眾人見蔣獻身手如此厲害,心裏也發怵,各自後退了些,繼續下威恐嚇:“今天就隻是揍一頓,老實點,以後不準再收車了,聽到沒!”
蔣獻嘴裏暈開血腥味,手背摸了一把唇角,“你們哪條道上的?”
“別多問,記住了,以後不準再收車,不然有你們好看的。”
蔣獻看向幾人離開的方向,風衣口袋裏手機響起來。是施璟的電話,他接起,笑意湧現:“老板,怎麽了?”
施璟道:“小蔣,還沒找到修理店嗎,我看導航上就在那條巷子盡頭啊。”
“這家修理店關門了,我現在回去,我們找別家吧。”
施璟:“好吧,那你快點回來。”
蔣獻脫下風衣,擦掉嘴角的血跡,將沾滿泥塵的風衣抖了抖,翻過來搭在胳膊上,小跑著離開巷子,很快回到皮卡車旁邊。
施璟也沒有進奶茶店,一直站在車邊等著。看到蔣獻過來了,怨聲道:“你好久,你每次走路都很慢,該讓我去的。”
“這邊導航數據不準的,還得繞路呢。”
施璟拿出手機看,“你總是找借口。”
她慢慢把車開到另一處安全空地,啟動警示燈,在車子後方放上三角警示標誌。取出備胎,施璟打算自己換。蔣獻覺得大晚上的,視線不清,自己換萬一技術不嫻熟,可能會出危險。
攔住施璟,聯係了新的修理店人員過來。
等了半個多小時,修理人員才趕到。輪胎倒是換得很快,十五分鍾就搞定。
施璟重新把車往回開,注意到蔣獻太對勁,顴骨處好像有淤青:“小蔣,你臉上怎麽了?”
蔣獻摸了摸自己的臉,故作輕鬆,“沒什麽啊,剛才蹭到灰了。”
他知道這事兒應該告訴施璟的,可紮根的溺愛心理,又讓他無法開口。他不想讓施璟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不想讓施璟知道他受傷了。
光是經營許可證事情,就已經讓她頭疼了,他不想再讓施璟知道這些陰暗麵。
他怪誕地希望,施璟的世界都是美好的,他想幫她將所有的荊棘都踏平。
回到市中心的房子,蔣獻生怕那些人會來騷擾施璟,離開前,對她道:“你該和賀臨聯係一下了,讓他過來給你做頓飯,不然真要分手了。”
“你對我的感情生活這麽上心幹什麽?”
“何止感情生活,我對你哪方麵不關心?我可不想看到你失戀,到時候受影響了,不帶我創業了怎麽辦?”他腿上挨了幾打鋼棍,這會兒陣陣作痛,有些站不住,往後靠在皮卡車的車身。
從伸手從施璟口袋裏拿出她的手機,熟練解鎖,打開微信,“我給賀臨發消息了啊,讓他過來給你做飯。”
“隨便你吧。”她撿起地上的楓葉,捂在手裏揉。
蔣獻在手機上打字,用施璟的語氣給賀臨發消息:“今晚來我這裏吧,餓死了,想吃你做的飯。”
賀臨回複很快:“我現在過去。”
蔣獻將手機遞給她,“好了,快上樓吧,太冷了。”
“嗯,你也快點回家,明天我們繼續去收車。”
目送施璟進入單元樓了,蔣獻麵容肅然,眸色沉沉,翻開通訊錄,撥通一個電話,“小李,查一下城北棠雲城中村那邊都有哪些人專門回收舊電動車,注意查清楚他們的案底。”
李特助道:“好的。”
賀臨從自己家帶了菜過來,到了施璟家就直接開火做飯,兩人閑聊著,賀臨問:“你明天還去收車嗎,我有空,陪你一起去吧。”
“好啊,一起去吧。”施璟走到廚房,看著賀臨,“你說情侶間之間,好幾天不聯係,很不正常嗎?”
“你覺得呢?”賀臨反問。
施璟:“我覺得挺正常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有那麽多話要聊。”
賀臨對她笑了笑:“我都行,你覺得怎麽舒服就怎麽來,不用刻意為了維持感情而聯絡,那樣很累。”
蔣獻回到南山路的別墅,到浴室脫了衣服,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肩膀還破皮了。他找出醫藥箱處理傷口,點了外賣,吃完就睡。
第二天一早,先是去了一趟警局,找到自己在警局任職的朋友,簡單說了一下情況,讓他們幫忙處理。
從警局出來,收到施璟的消息:“賀臨今天也要和我一起去收車,你要去嗎?”
“肯定去啊,等我,我現在去找你。”
施璟:“懶鬼,快一點,不然不等你了。”
收車的時候,蔣獻一直覺得左腿小腿發痛。他強撐著沒當回事,跟著施璟忙活了一天。直到晚上,把一輛舊電動車推上車廂時,終於是撐不住,腳下踉蹌,從車廂摔到地上。
施璟嚇了一跳,過來扶他:“怎麽這麽不小心,你是不是不舒服,今天看你臉色一直白得嚇人,哪裏不舒服?”
“沒有,估計是太冷了,有點小感冒。”蔣獻一手撐著地,就要站起來。
賀臨從今早就看出不對勁,蔣獻的腿肯定是有問題,他繞過皮卡車,走過來問道:“你的腿怎麽了?”
“沒怎麽,崴了一下而已。”
“崴腳了?”施璟眼睛瞪大,她按住蔣獻的手,直接將他褲腿往上扯,小腿上一片青紫,十分駭人,都腫起來了,“你怎麽弄的,怎麽不和我說?”
“不小心磕到而已,擦點藥就好了,沒那麽嚴重。”蔣獻放下褲腿,擋著不讓施璟看,上前把車廂後擋門關上,“回去吧,天越來越冷了。”
施璟把車鑰匙給賀臨,“小賀,你先幫我把車開回禦蘭紫園那邊,我帶小蔣去醫院。”
“不用去醫院,我沒事兒,不用管我。”蔣獻執意要往副駕駛走。
施璟拉住他,惱怒道:“你怎麽這麽不聽話,我讓你去你就去,幹嘛要和我對著幹?”
“我一點兒事都沒有,幹嘛要去醫院。走了,先回去,肚子餓死了。”蔣獻低著頭說,不敢看施璟的眼睛。
施璟將他拉回來,掰過他的下巴,緊盯他的臉,“你這臉也有傷,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小心磕到了。”蔣獻別過臉,不讓施璟看。
施璟攔住出租車,堅決要帶蔣獻去醫院,叫賀臨先把皮卡車開回去。
一通檢查下來,蔣獻小腿居然骨裂了,她在病房裏,氣急敗壞拉扯蔣獻的衣服,看他肩上、背上的青紫,眼眶通紅,“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不和我說!”
“沒事的,一點兒也不疼。”蔣獻拉住她的手,溫熱掌心不輕不重地揉搓她的手背。
“別跟我說不疼,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麽?”施璟又惱又難過,眼珠子轉了轉,“是不是昨晚發生的事,你去巷子裏找修理店時,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