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施璟哼哼唧唧攥住手機不願放手,在胸前壓了個枕頭,趴著繼續打遊戲,頑劣乖戾得可怕。

她是被慣壞的孩子,也是被寵壞的愛人。

蔣獻撩起她的長發,奪過她手機,掐滅屏幕丟在一旁,“別玩了,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

施璟轉過頭,無名孽火湧如山,怨氣滿腹,兩眼陰翳,狂躁暴戾抓著蔣獻的頭發發脾氣,在他身上又撓又咬。蔣獻沒辦法,手機還給她,她才偃旗息鼓繼續躺著打遊戲。

“還睡不睡覺?”他溫熱掌心覆在她背上,恨鐵不成鋼的,不輕不重拍了一下,“施璟,你真的要廢掉了,知道不?”

施璟注意力全放在遊戲上,充耳不聞。

蔣獻扯去身上的背心,伸手把壁燈調成暖光。

半夜施璟終於舍得丟掉手機......不過很快,她突然抓住枕頭哭嚎,淚珠直入鬢角,哭聲悶哀,可憐兮兮的。

蔣獻捧著她的臉,低頭吻掉她斷了線的淚珠,“寶寶,怎麽了,怎麽哭了?”

施璟眼泛水光,往他手臂上狠狠抽一巴掌,罵道:“蔣獻,我的腰斷了,好痛。”

“怎麽可能斷。”蔣獻將她翻過身,讓她趴著,兩隻手按在腰窩上輕揉,“是肌肉疼,還是骨頭疼?”

“不知道,哪哪兒都疼。你個畜生,我腰好痛,斷掉了。”施璟嘴欠,素質不太高,喜歡罵人,蔣獻習以為常。

他去找來活絡精油,給施璟按了一會兒腰,又貼了筋骨膏,她總算是安靜下來。“還疼嗎,要不去醫院看看?”他也躺下,把她抱在懷裏。

施璟又玩起手機:“不去,心煩。”

放心不下,翌日一早蔣獻就起來,打算帶施璟去醫院看看。施璟賴在**不睜眼,直到蔣獻答應下個月給她雙倍生活費,給六十萬,她才冷嘲熱罵去洗漱。

趁她洗漱期間,蔣獻熟悉利落地收拾家務,把施璟亂扔的衣物整理好,哪些要幹洗的,那些可以機洗的,都得一一分類。

不誇張地說,蔣獻自認為施璟是他接觸的人以來,性格最糟糕的一個,愛慕虛榮,貪圖享受,遊手好閑,假大空。

她嬌生慣養,即使現在家中破產了,還是改不了嬌縱的毛病,天生就需要人伺候,讓她把衣服放進洗衣機,好像能要她的命。

這麽多年來,衣食住行全得蔣獻鞍前馬後照料。

剛上大學去學校報道時,蔣獻送她去,她坐在椅子上打遊戲,蔣獻一個人忙裏忙外幫她鋪床,收拾行李箱。那時大一,兩人還沒搬出來同居,她也從不洗衣服,每天換下來的衣服用袋子裝好,次日一早提到宿舍樓下給蔣獻,讓蔣獻拿回去幫她洗。

施璟洗漱好,兩人出發去醫院。

她靠在門口熟稔地抬起腳,讓蔣獻幫她穿鞋。蔣獻蹲下,自上而下抬眉看她戾氣濃稠的眼。他知道,是他把施璟寵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他嚐試把施璟拉回正道,可無濟於事。

如今這雞飛狗跳的下場,是他罪有應得。

來到醫院,檢查了一番拍了腰椎CT,是腰椎勞損,蔣獻驚慌問道:“醫生,她還這麽年輕,怎麽會腰椎勞損?”

醫生扶起眼鏡:“病人是不是經常躺在**玩手機?”

蔣獻:“是,經常這樣。”

醫生:“按她這個情況,就是躺**玩手機引起的,躺著玩手機會增加腰椎負擔,血液循環不暢,就引起腰椎勞損了。不過也不嚴重,回去後用精油按摩,每晚熱敷,慢慢養著就能好了。”

“謝謝醫生。”

收好檢查報告,蔣獻牽著施璟出來,道:“跟你說了多少次,別總是躺**玩手機,對眼睛不好,對腰也不好。”

“煩死了,我自己不知道嗎,你非得天天嘮叨。”她甩開蔣獻的手,小跑向電梯,大清早還沒有護士來電梯裏值班,她迅速按下關門鍵,把蔣獻丟在外頭。

蔣獻暗自歎氣,隻能等下一趟。

他在門診部樓下的取款機前找到施璟,施璟取了三十萬現金,正往LV手提包裏裝,他搶過施璟的包,打開數錢,“昨晚你不是剛花了二十萬嗎,這錢是哪裏來的?”

施璟笑意張揚囂張,抬起的手腕晃了晃,腕上18K玫瑰金密鑲鑽石的手鐲,在陽光下眩目灼灼,“我把你的表賣了,什麽破表,隻賣了三十三萬。”

“你真的是!”蔣獻一咬牙,怒氣填胸,終究還是舍不得罵她,半晌隻憋出一句,“你真是太不懂事兒了。”

施璟油鹽不進,步伐輕盈朝前走了幾步,扭過頭對蔣獻勾手:“快跟上呀,小蔣。”

她喜歡叫蔣獻“小蔣”,這是自小到大樂此不疲的遊戲。

她自視甚高,常想象自己是富可敵國的大老板,蔣獻是她的助理小蔣、司機蔣師傅、保鏢小蔣,是從不敢忤逆她的臣子。

蔣獻一手提著她的挎包,一手牽著她,“取這麽多現金做什麽?”

“我要回家一趟,得給姥姥姥爺,還有村裏的幾個孩子發紅包?”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衣錦還鄉,回村裏裝大頭,施璟喜不自勝,嬌俏的眼尾都要飛起來。

“發紅包用得了三十萬?”蔣獻也惱了。

施璟從小便展現出極其驚人的花錢天賦。

剛生下她不久,父母忙著創業,把她交給鄉下的姥姥姥爺帶,等她四歲了才接城裏來。因愧疚,父母對她溺愛嬌養,幾乎是言聽計從,狠命砸錢補愛。

施璟上幼兒園時。

從家裏拿了兩萬現金,分成一千塊一遝,她發明了一種叫“拋糖果”的遊戲。她傲得很,叫孩子們圍著她轉悠,她往空中一次性拋飛三顆糖,誰接住糖,她就給誰一遝錢。

若有人一次性接住三顆糖,她就把書包裏滿滿當當的現金都獎勵給人家。

老師剛以為她們隻是在玩遊戲,看到滿地的紅色紙鈔,才驚了,匆忙打電話給施璟父母。

父親於東祥到校後,笑著和老師道歉添麻煩了,摸摸女兒的臉,不輕不重說了句“小鬼頭,不懂事兒。”,沒舍得嗬斥她。

施璟小學就知道家裏保險箱的密碼,她喜歡玩錢,一遝一遝拿出保險箱的現金裝在書包。別的孩子書包裏是課本和文具,她書包裏永遠鼓鼓囊囊裝著一堆錢。

跟誰玩得好,就往書包裏掏出錢給人家。小小年紀就知道給小費,去超市買巧克力,書包裏扯出幾張大鈔,得意洋洋說不用找零錢了。

和施璟玩得最好的,當屬蔣獻,但她從不給蔣獻錢,因為蔣獻反過來給她錢。蔣獻知道她喜歡錢,幼兒園起就把自己零用錢、壓歲錢都給施璟,讓施璟玩。

一切跡可循,她一塌糊塗的金錢觀,是父母和蔣獻養的蠱。

*

兩人回到大平層,施璟開始換衣服,裏頭一身黑色女士西裝,外麵披著長至膝彎的皮大衣,走到蔣獻麵前,“小蔣,好看嗎?”

“跟個買保險似的。”

蔣獻拿著手機安排工作,他下個星期得進組,還有個小品牌找他拍推廣視頻。他得問問能不能在進組之前拍,想盡快拿到錢,如果施璟真要給動保基金會捐款,他得提前備錢。

不然施璟胡攪蠻纏鬧起來,他真招架不住。

“你懂個屁。”施璟回衣帽室,戴上墨鏡,手臂夾著小皮包出來,她心情不錯,“小蔣,我們該出發咯。”

避免被人認出,蔣獻戴上口罩和帽子,收好手機起身,摸了摸施璟的腰,“腰還疼嗎?”

“疼死了,以後就癱瘓了。”

蔣獻瀲灩鳳眼勾起笑意,“調皮。”

“走了。”

大一下學期施璟家裏破產後,父母搬到鎮上,開了一家水果店。日子雖不如以前富足,但也能過日子。每個月給施璟三千塊生活費,對於廣大在校大學生來說,三千塊一個月完全夠花。

但對揮霍無度的施璟,三千塊是太倉一粟,遠遠不夠。她大學這幾年,基本都靠蔣獻養著。

從市裏回到施璟老家鎮上,坐高鐵隻需四個小時,開車差不多八個小時,施璟偏偏不願坐高鐵。她要自己開車,開上個月剛賣的卡宴,得風風光光開回家,光宗耀祖。

她窩在副駕駛睡覺,蔣獻目不斜視開車,在高速上疾馳。

從早上十點,開到下午六點,總算回到鎮上的水果店。

一月份了,天黑得快,密厚的雲層凍僵似的裹著天空,捂住天邊可憐的餘光。朦朧霧氣嫋嫋繚繞,擋住山坡枝葉凋零的密林。

施璟拎著小皮包,踏著一雙黑色小皮靴下車,色舞眉飛頂著寒風跑進水果店,“媽,爸,我回來了。”

店裏空無一人,清新的果香盈於室內。

片刻後,姥姥施長英從偏門抱著幾盒包裝精致的車厘子出來,“哎呀,小璟,你回來了呀。”

施璟扭著成功人士的步伐,上前抱住兩鬢斑白的老人,“姥姥,想我沒有啊。”

“想,想死你了,小璟都在忙什麽,好久沒回家咯。”她放下車厘子,拉開塑料椅讓施璟坐。

施璟從包裏拿出厚厚一遝錢,“姥姥,這是我給您的紅包,您收好。”

“喲,這麽多錢,你不是還在上學嗎,哪裏搞來這麽多錢啊。”施長英掂著手裏分量不輕的錢,心有餘悸。

施璟按住她的手:“您收著,這是我孝敬您呢,我現在創業了自己當老板開公司,賺大錢了。”

“大學生還能創業呢?”

施璟沾沾自喜,毫不羞愧地口若懸河:“能,怎麽不能,高校都支持大學生創業,還重點扶持呢。我如今啊,也算是衣錦還鄉呢。”

姥姥年紀大了,沒讀過書,不懂這些,也跟著高興:“好好好,小璟有出息了,姥姥心裏高興。你小時候太皮了,姥姥總擔心你長大後吃虧,如今自己當大老板,姥姥也就放心了。”

蔣獻提著幾個禮盒進入店門,摘下口罩,“姥姥。”

施長英看過去,“哎,這不是小蔣嗎,哈哈哈,你是我們家小璟的男朋友吧。”

蔣獻正欲回話,卻被施璟打斷。

施璟拔高聲音道:“不是,他哪裏是我男朋友,他是我的秘書呢。我現在當大老板了,他是我的員工,在我手底下辦事,我給他開工資呢。”

施長英驚愕十分,磕磕絆絆道:“小蔣,小蔣那樣的家世,又考了那麽好的大學,現在給你當員工?”

“當然了!”施璟挑眉看向蔣獻,耀武揚威的,“小蔣,你說是不是?”

蔣獻硬著頭皮頷首:“是,姥姥,小璟現在可有出息了,是我老板呢。”

施璟這話也不是鬧著玩。

她真心不想對外承認蔣獻是她男朋友,打心裏覺得蔣獻當明星拋頭露臉丟人,直播賣貨也丟人。她想要的男朋友,應該是隻手間翻雲覆雨,身家百億的幕後大老板,分分鍾幾百萬上下。

即便她靠蔣獻養著,她還是嫌棄他——她被縱容得惡劣缺德,是蔣獻自食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