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施璟心跳得飛快, 咚咚咚,直震入鼓膜,她能夠清晰聽到胸腔裏躍騰的聲音。急張拘諸, 掌心泌了細汗, 翹首以盼的, “哥, 可以嗎?”
她被寵在象牙塔裏長大,隻會花錢,缺乏社會經驗,生活步調大半是紙上談兵。
她知道蔣家的南盛集團財勢非比尋常,但無法確定,她把支票數額全部填滿, 蔣延會不會真的給她這麽多錢。
10個億,這不是鬧著玩的。
10億元, 把全國圈養的大熊貓包下來都沒問題。
之前去大熊貓基地時, 聽工作人員說, 國內現在圈養的大熊貓也就500多隻。10個億, 完全夠認養全國現存圈養的大熊貓了。當然,前提是政府官方同意的話。
她真有10個億, 還用得著每天催蔣獻給錢嗎。
什麽蔣家的分手費, 到時候她直接反向給蔣獻分手費,給他一個億, 叫他別纏著自己。自己留下九個億, 大別墅住著,勞斯萊斯、法拉利、邁巴赫每天換著開。給村裏修座懸索橋都沒問題。
施璟一顆心懸在半空中, 上下難定,試探、期待、惶恐地看著蔣延。
想要試探, 按照南盛集團的財力,是否真能一擲千金,拿出十億元當分手費;暗自期待,這驚天餡餅砸到自己頭上,她該怎麽接;又惶恐不定,怕其中有詐。
蔣延手背青筋微凸,指尖輕點桌麵,盡力維持自己的儒雅隨和。考究的笑意姍姍來遲勾在嘴邊,淨白俊臉覆了層處變不驚的得體。
原本在他的打算裏,是給施璟五千萬,外加之前談過的那套1.4億的別墅,這是他定好的最高價格。
不料施璟出其不意,在支票上填滿了9,這叫他猝不及防——這人是真敢填啊。
蔣延不動聲色扶了一下眼鏡,疏離冷冽的眼眸透著精明,放鬆了肩頭,稍微往前躬身,拿過支票看了看,笑道:“怎麽想的,全部填的9。”
施璟不太高興,從蔣延的怪裏怪氣中,大致能猜到這筆錢是拿不到了,語氣再沒之前那麽殷切,甚至有點責備的意味:“不是你讓我隨便填的嗎?”
蔣延後知後覺地笑,笑聲清亮,“對,是我讓你隨便填的。”
“所以你能給我這麽多錢嗎?”施璟瞳仁重新放光,抱了點毫末的希望。
“這麽說吧,10億的現金,現在讓我直接轉給你,這還是有些困難。”他站起身,從自己的位置走出來,站到施璟身後,不著痕跡將手搭在她椅子的靠背。
字句清晰接著道:“不會有哪個人直接將10億現金白白存入銀行,我的身價不止10億,但這裏頭涉及到投資、房產、股權之類。”
施璟感到他身上渾然天成的壓迫感,連他身上清爽的雪鬆香水味,都有沉鬱的刻薄。為了轉移注意力,她挑起桌上的支票把玩,裝得滿不在乎。
“跟我有什麽關係,反正你又不給我錢。”
“施璟,你把錢想得太簡單了,我問你,如果我現在給你十億,你要怎麽處置這筆錢?”蔣延俯身,朝她湊近了些。
“放在卡裏,然後一直玩咯。”她無所謂道。
蔣延看她立體漂亮的側臉,道:“如果你一直把錢存在銀行,遇上通貨膨脹,財產隻會縮水。但如果你拿去投資,錢就能生錢,你今年有十億,明年就有可能有十五億,甚至翻倍。”
施璟素來花錢都是直接利落地花,什麽固定產流動產,股票基金的,她一點也不感興趣,直截了當道:“別跟我繞這些圈子,我笨,聽不懂,你就說,這支票能不能給我兌現?”
“非常抱歉,不能一下子給你轉十億。”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張卡,放到施璟麵前,“不過我可以給你這個,黑金卡,之前你見過的,可以拿去隨便刷。”
施璟拿起卡看了看,去瑞士滑雪時,蔣延給了她這張卡。後來回國後,蔣獻吃醋,又把這張卡拿回去還給他哥了。
“用這張卡當分手費?”施璟問道。
她其實覺得不太劃算,這種卡她可以無限刷,但隻能用於吃喝玩樂的消費,不能轉賬到另外的卡,如果想取現金,還先和銀行申請。重要的一點,如果蔣延不想讓她消費了,可以隨時把卡凍結。
把卡凍結,這不就是拿捏住自己的命脈嗎。
施璟不情願讓人拿捏自己,花個錢還得受製於人,束手束腳花得不痛快,那還不如繼續壓榨蔣獻。
雖然每次向蔣獻討債,他都支支吾吾,但最後還是乖乖交錢。
當初她要在市中心買大平層,蔣獻躺在**說沒錢,最後還是東拚西湊買了;她要買法拉利,蔣獻怨天怨地,第二天還是把他自己的奔馳賣了,給她買法拉利;她要買勞斯萊斯,蔣獻口口聲聲說沒錢,還是去找蔣延要股東分紅來買了。
這麽相比之下,施璟覺得蔣獻的價值,比黑金卡要大。黑金卡可能會被凍結,但蔣獻的價值取之不盡。
蔣延繼續拋出誘餌:“除了這張卡,還有那套1.4億元的別墅,以及南盛集團1%的股份。”
“才1%?”施璟麵露鄙夷,果然蔣家的摳門是一脈相承的,給個分手費拖拖拉拉,談半天沒談攏,最後還弄個股份出來,還隻是1%。
蔣延又笑起來,手依舊搭在她座椅靠背上。
“這麽跟你說吧,按照南盛集團現在總市值,你要是現在拿1%的股份拋售,差不多能套現40億。如果你把這1%的股份留在手裏,光按我們集團上半年的股東利潤分賬,你躺著就能拿8千萬。”
被蔣延這麽一說,施璟又搖擺不定,扭頭看向蔣延的臉,“那個,我能不能先回家和蔣獻商量一下?”
“給你黑金卡、別墅、股份,這是分手費,你要是還回去和蔣獻商量,你們這手還能分得了嗎?”
施璟蹙眉,沉思半晌覺得不對勁兒。
“黑金卡你有權限凍結,別墅你說是贈予,但還是不太靠譜。至於公司的股份,你是集團的老板,萬一你從中做手腳不給我分紅,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嗯?意思你還是不願意和蔣獻分手?”蔣延俯身低頭,和她有個淺短的對視。
施璟直直盯著蔣延的眼睛,忽然明白了,“這不對啊,怎麽到頭來,好像變成你養我了。你讓我和蔣獻分手,還給我公司股份,那我和他以後不是更加扯不清了嗎?”
蔣延直了身,垂眸迫視她,“以後和蔣獻扯不清的,不是你和蔣獻,而是,你和我。”後麵三個字,像含了把軟鉤,稍縱即逝在施璟心上撓了下。
她想起蔣獻說過的,蔣延喜歡她,徑直開口問:“哥,你是不是喜歡我?”
蔣延不否認。
施璟羞於和他對視,別開臉,莫名其妙打了個寒顫。
心裏暗暗得意,她先前以為自己這花錢如流水的缺德性子,沒幾個人受得了,也就隻有蔣獻願意縱容她。現在,蔣延也喜歡她——
也不知道該說這兄弟倆是天生的勞碌命,還是說她是天生的富貴命,金錢這是自己長腳了,跑上門來粘著她。
見她還有所猶豫,蔣延不再掩藏,直盯她清亮明眸,薄唇輕啟,“施璟,離開蔣獻,以後花我的錢。”
“你是想和我在一起?”施璟不會打啞語,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嗯,或許我們可以試試談個戀愛。”他字斟句酌地說,臉上依舊冷傲。
施璟好像被他的眼神鎖住,說話總是不自覺盯著他看,脊背發僵,抿了抿嘴唇問道:“那如果我不和你談戀愛,你還給我花錢嗎?”
“你說呢?”
“我不知道。”施璟手指扣著桌沿,執拗又頑劣,莫名其妙道,“之前蔣獻和我說,萬一有一天我和他分手了,他也會繼續給我錢。”
她站起來,將椅子往後推了推,兩隻手無規律地比劃了下,邏輯不太通順地跟蔣延講道理。
“你知不知道,蔣獻給我花錢,不是因為我是他女朋友,他才給我花的。隻是因為我是我,所以他才給我錢。”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和蔣獻之間怪誕的養育關係,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再次對上蔣延的目光,試圖讓他明白自己的話。
“如果我跟你談戀愛了,你才給我錢花,那叫包養。但蔣獻沒有包養我,他隻是養著我,就算我不跟他在一起了,他還繼續給我錢的。”她著急起來,麵頰在迅速發燙,“你能明白我說的話嗎?”
蔣延捋順邏輯,點點頭,“明白,你的意思是他隻是養著你,不是包養你。”
桌麵的18k鍍銠黃金鋼筆不知怎麽,倏忽滾落在地。
蔣延彎腰撿起鋼筆,穩穩當當放回桌麵原位,又對施璟的說法存疑,道:“施璟,你確定蔣獻對你,真的不是包養嗎?”
施璟急於辯解,耳朵又熱了,“不是,不是包養,就是養,跟我爸爸媽媽養我一樣。”
蔣延:“不可能的,沒有誰會像父母一樣養著另一個人。你可以試試看,如果你和他分手了,他還會不會給你花錢,你和別人在一起了,他會不會繼續養你。”
“不是的,才不是包養。”施璟覺得包養這個詞難聽,拿起自己的手提包,繞開他就要出門去。
“施璟,這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蔣獻就是在包養你。我跟你打個賭,如果你跟他分手,他還願意給你花錢的話,我把這十個億給你。”他撚起填滿9的支票,兩指夾著對她揚了揚。
施璟走路時腳底像被燙著了,步履慌亂無律。她不自覺地自我安慰,固執己見,自言自語嘀咕了句,“才不是包養呢。”
離開南盛集團總部大樓,開著勞斯萊斯來到步行街。
已經四月份了,太陽高踞頂空,江州市的春天熱得迅速,豔陽照得街道樹的葉片像漂了一層油,潤著滑膩的綠光。
施璟還沒買/春裝,穿的還是冬季毛衣,熱得她臉上蒙了層暖潮。
她每個季節都要買新衣服,去年的從不會重複穿,基本上都讓蔣獻拿去捐了。不過也不排除,蔣獻偷偷拿去當二手貨賣了,給自己存私房錢。
來到迪奧品牌專購店,買了一件白色羊毛混紡針織開衫,兩萬六千元;一套山羊絨米色長袖兩件套,五萬三千元;一件蕾絲麵料半身裙,一萬七千元......
買了衣服,總得買鞋子,春天有春天的鞋子;還得再買首飾,春裝該搭配春裝的飾品。逛了兩小時,發覺蔣獻進組前給她那張三十萬的卡,都不夠刷了。
她在店裏,等著付款一對18K金珍珠母貝耳環,需要九萬二,發覺卡餘額不足,服務員麵帶職業笑容,把卡還給她,“女士,這張卡餘額不足呢。”
施璟拿過卡看了看,“等一下啊。”
她找出手機給蔣獻打電話,打了兩次都是無人接聽。她氣急敗壞,臊紅了臉,繼續打,第四次時對方終於接了。但對方不是蔣獻,而是蔣獻的經紀人齊溫。
齊溫道:“蔣獻還在拍戲,有段在水裏的武打戲,在水裏還沒上來,有事嗎?”
“我,我......”施璟躊躇著,不好意思表露自己的困境,堅持道,“接個電話也不行嗎,你把手機給他,說我有事找他。”
“你找他什麽事?”
施璟瞥了一眼店員,往旁邊挪了幾步,“你別管,你讓接電話,我有十萬火急的事兒。”
“要錢?”自從蔣獻進娛樂圈後,齊溫就帶著蔣獻,他一直知道施璟的存在,也知道蔣獻進娛樂圈是為了賺錢給施璟花,也知根知底施璟吞金獸的作風。
“不是要錢,你別問了,快把手機給他。”施璟著急地催。
“等會兒。”
手機那頭傳來稀稀疏疏的響聲,又有水花相撞的嘩啦聲。
俄頃,聽筒傳來蔣獻的聲音,他似乎很累,聲音都是虛的,還顧及著不敢讓人聽到,壓著音量,“寶貝兒,怎麽了?”
“你在幹什麽?”施璟問。
“拍戲啊,還能幹嘛?”
施璟嘴唇動了動,默了十幾秒,在蔣獻即將問話時,她才開口不太熟練地關心:“你拍戲累嗎?”
蔣獻受寵若驚,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抑製不住笑聲,“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啊,包養了你這麽多年,你這個白眼狼總算是良心發現,學會心疼人了啊。沒事兒,不累,一點兒也不累。”
隻是逗笑的一句話,卻直刺施璟朦朧的獨立感。
她當即紅了眼睛,淚水在眼眶打轉,豆大的淚珠直接砸落。緊咬嘴唇望了一眼店員,羞於在店裏情緒失控。
於是徑直跑出店外,一下便哭了,哭腔沒由來的凶猛,“你道歉,蔣獻,你給我道歉!”
蔣獻在手機那頭慌了,“寶寶,怎麽了,怎麽哭了,到底怎麽回事?”
“我不是被你包養的,你說錯話了,我才沒有被包養,你快給我道歉。”她不敢在大街上哭得過分,強壓住衝撞的楚楚委屈,肩頭可見地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