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佟佳氏處是個溫柔鄉, 皇上去她那兒已經有些時日了。
宮裏宮外差不多都在流傳與德妃神似的小佟佳氏興許能取代德妃，成為宮裏最受皇上寵愛的妃子，芷嫣聽了這話也暫且當作笑話看待。
這寵愛不寵愛的, 哪能是一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 若小佟佳氏真的受皇上寵愛，那為何至今還是一個庶妃的位子, 而且她這個年紀還不至於到失寵的地步，等真正失寵了再傳這些話也不遲。
隻是芷嫣將事實認得很清楚, 別人就不那麽清醒了, 小佟佳氏仗著自己得寵的勁頭, 硬是將宮裏不少妃子的寵愛都攔截了, 甚至於到了每逢皇上去各宮主位的日子都蠢蠢欲動。
佟家兩姐妹都很是得意，一個有寵一個有權, 仿佛人生幸事之事都到了頂峰。
芷嫣有時去了禦花園，小佟佳氏還刻意候在那兒，與她一般款式的簪子上麵的流朱輕微晃動, “喲, 德妃娘娘還真是難得出來一趟啊，看來是沒了皇上寵愛閑著呢，不像妹妹整天忙的很……”
沒等她話說完, 芷嫣麵色淡淡，從她身邊走過, 仿若這人不存在似的, 氣得小佟佳氏在原地將手邊的幾株花給打散。
她還以為小佟佳氏很是厲害呢, 這種耀武揚威的手段算什麽？
當然她幾個孩子都替她感到不忿, 憤憤然小佟佳氏的不識趣。
胤祥努起鼻子, 凶巴巴道：“額娘, 那人壞。”
“額娘，你不要生氣，瑚圖裏替你報仇！”瑚圖裏緊緊握住拳頭，眼裏的氣焰洶洶，恨不得出現在小佟佳氏麵前打人。
和吉裏也非常生氣，連一向最喜歡的牛奶都不想喝了，拽著姐姐不知到了何處嘰裏咕嚕一陣子，然後兩姐妹非常同步的哼了一聲。
為了融入兄弟姐妹裏，剛睡醒一頭霧水的胤禵也暈沉沉的瞪了地麵一眼。
芷嫣忍不住笑了，“劉嬤嬤，你告訴他們這些幹什麽，一個個的，本宮一根手指頭就能將他們欺負倒地。”
“娘娘，可不能這麽說，小主子們關心您，奴才不得不說啊。”劉嬤嬤這算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雖說娘娘心裏是有自己的謀算，可眼下被一個小小的庶妃欺負也不是一回事。
芷嫣抱起最輕的那個娃子，“你們給額娘好好的，別惹事，額娘沒事的。”
胤禵下意識蹭了蹭額娘，瑚圖裏看著眼饞了，也緊緊貼上去，不一會兒芷嫣身上就掛滿了幾隻貓。
一隻抱手，一隻抱脖子，一隻在懷裏，還有一隻握住弟弟的手，當作是和額娘貼貼了。
芷嫣鬆了鬆和吉裏抱她脖子的手勁，又將瑚圖裏抱她手臂的位置往下移一移，最後麵將胤禵放下，讓胤祥陪他玩，應付這麽多小孩還真不容易，這可是大夏天啊，熱的要命。
“三阿哥也快到成親的日子吧。”接下來也到胤禛的婚事了。
她不在意小佟佳氏的事，小佟佳氏得罪的何止她一人，宮裏每年都有不少妃子出現，但偏偏沒一人能真正奪了她的寵，就算她真的有一天沒有寵愛了，皇上也會看在孩子的份上過來永和宮，就比如現在的惠妃榮妃。
她根本不帶怕的好吧。
正好在小佟佳氏招仇恨時，她可以處理完宮中諸事，像是胤禛的婚事、五公主的婚前教養，還有十三和十四即將到上書房的安排，這麽多事，她是半刻都閑不下來了。
先從五公主的婚事開始吧。
五公主今年已經十九歲了，前麵隻有一個姐姐頂著，而且在去年，也就是康熙三十年時三公主就已經受封為和碩榮憲公主，是年就下嫁漠南蒙古巴林部博爾濟吉特氏□□袞，那年也正好是十九歲，放在同一個年齡段，五公主也大概是今年下嫁了。
芷嫣將幾個娃娃遣散，讓瑚圖裏和和吉裏到別的地方玩，胤祥和胤禵這陣子也被她叫到另一處，在上學堂之前，她存心讓兩兄弟處好感情，到時可以在阿哥所相互扶持，就像胤禛和胤禩一樣。
隻是在芷嫣看不到的地方，幾個小家夥聚到一塊，嘰裏咕嚕又商䒾㟆量了一通，然後鬼鬼祟祟借著身邊幾個小太監打掩護，偷偷溜到禦花園裏了。
芷嫣將布貴人叫過來，以及成長的亭亭玉立的五公主。
兩母女過來似是已經預料到主位娘娘想要做什麽了，一個個的都一聲不吭，簡直以為避開這些事就能讓自己免除母女分離的可能。
芷嫣簡直要被氣笑了，“布貴人，你可不能就不開口啊，光逃避有什麽用，五公主遲早是要出嫁的，本宮今兒就和你商量起這些事了。”
布貴人磨磨唧唧了一會兒總算開口道：“娘娘，皇上還未下旨，說不定皇上會讓五公主多留兩年——”
“這不太可能。”芷嫣直截了當將這點指出來，“連皇上最為寵愛的和碩榮憲公主都在去年下嫁了，布貴人你以為五公主就不用了嗎，本宮先跟你說好，當初讓你多多注意五公主的性子，就是為了今日這事做準備，皇室的公主是不可能不出嫁的。”
不出嫁的結果比出嫁的還要難過。
芷嫣緩了緩語氣，“本宮也有兩個女兒，屆時兩個女兒也得出嫁，你以為本宮不理解你的心情？隻是我不跟你說清楚這些事，你怕是至今都磨磨蹭蹭的不肯配合。”
布貴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婢妾知道的，隻是一時半會婢妾還舍不得女兒。”
“可是讓五公主早日做好準備，到時五公主也能早些適應那兒的日子不是嗎？烏林珠，你說是這個意思吧。”芷嫣看向從進屋開始就沒有開口的五公主。
小姑娘對未知還是有些怕的，隻是身為皇室公主的覺悟還是有的，她輕輕點了一下頭，“德額娘，我知道了。”
芷嫣抿了下唇，“既然知道了，內務府那邊會準備出嫁的東西，烏林珠你不用怕，興許到時能求得皇上讓你回京看看你額娘呢。”
兩母女都點頭，看來是做好心理準備了，芷嫣心也放下一大半了，她的目的自始至終也隻是讓五公主做好準備，嫁到那裏後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她是插手不了這些政事了，但是從小看到大的小姑娘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吧。
隻要活的時間夠長，求得新皇進京的機會也不是不可能。
解決完布貴人母女倆的問題後，接著就是兩位小阿哥的問題了。
十三早就到了上學堂的日子，隻是那時身子有些弱，她才刻意留多半年，直到現在十四也差不多到上書房了，於是她就想著將兩人安排到一起，好相互照顧。
胤禛和胤禩兩兄弟處得好，雖有時候打打鬧鬧的，但隻要是兄弟，哪有隔夜仇，這點放在十三十四身上也是相通的，隻是正當芷嫣想喚來兩位小阿哥時，隻見家桃將急急忙忙過來說七公主八公主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在禦花園闖禍了。
在聽到頭一個七公主時，芷嫣臉色還維持平靜，隻在在聽到十四阿哥時，饒是她平時多冷靜，都不由目露凶光了，好啊，全員到齊，這群小崽子又給她闖什麽禍了！
她平時就不該放養這幾個孩子的！
“快帶本宮過去。”芷嫣深吸一口氣，涼涼道。
天涼了，這幾個孩子也該挨揍了！
……
……時間倒退到半個時辰之前，那時芷嫣正叫來兩母女說著私己話，四個小崽子已經偷溜到禦花園了。
瑚圖裏麵色沉重，指著裏麵一個打扮得光鮮亮麗的美人道：“看見沒，那是欺負我們額娘的壞人。”
她那時趁著幾個兄弟姐妹睡著了，偷偷跟額娘一起出來，結果就看到這人欺負額娘了——竟敢在額娘背後惡狠狠看人，還揪花！
和吉裏狐疑的看了一眼七姐，又看了一眼小佟佳氏，決定在這個特殊的時候不追究七姐姐偷跑的行為，在麵臨敵人的時候，她們永和宮的人總會同仇敵愾的。
胤祥配合的點點頭，“要爺去揍她嗎？”
胤禵回過神來，發現幾個姐姐兄長說的是欺負額娘的壞人，吹了吹小拳頭，對著小佟佳氏哼了一聲。
和吉裏冷靜道：“咱們不能去揍她，皇阿瑪和額娘會生氣的。”
“別忘了我們之前想的法子，分頭行動。”
瑚圖裏頭一個應和，“和吉裏說的對，咱們得小心一點。”
胤祥看向一旁的弟弟，擔心他因為剛醒來的狀態不對誤了事，再三吩咐道：“胤禵，你還記得剛才的話嗎？”
胤禵點了點頭，作為一個乖巧懂事的小阿哥，哥哥姐姐們的話自然是要記得牢牢的。
首先開始行動的是瑚圖裏和和吉裏。
這幾個阿哥公主在禦花園有一陣子了，注意到他們的人也不少，隻是有些妃子怕得罪這幾位主子都不敢刻意上前打招呼，畢竟宮裏的阿哥公主金貴的很，要是摔著碰著了，可不是德妃一人會找她們算賬，還有皇上等著她們啊。
但小佟佳氏並非很在意幾位阿哥公主的存在，加上他們差不多都是德妃所出的，就更不以為意了，自己嫡姐可是宮裏的皇貴妃，她背靠佟家，還頗受皇上寵愛，等熬過一段時間後，皇上給她封位就是可想而知的事了。
她嫡姐起初不也是庶妃的地位。
隻是隨著兩位公主的靠近，她就越來越疑惑了，德妃的女兒接近她幹什麽？
疑惑之下，小佟佳氏忍不住讓身旁的宮女擋在她們前麵了，“七公主八公主，你們想幹什……”
還沒說完這句話，小佟佳氏就眼睜睜看著兩位公主被宮女“挨”著了，然後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地。
恰逢此時，借口七姐姐和八姐姐被欺負的兩個小阿哥哭喪著臉引領著剛好出來散步的皇阿瑪過來，然後非常眼尖的看見小佟佳氏的宮女將兩位姐姐推倒的那一幕。
一瞬間，兩位小阿哥都發出震耳欲聾的哭聲，就跟死了爹一樣。
康熙匆匆忙忙讓梁九功安撫人，然後看著地麵上被欺負倒地的兩個女兒，一時間臉色都變了。
……再然後就是幾人當麵對峙了，還有太醫匆匆忙忙趕來給兩個小公主看身子，結果啥毛病都沒有，小佟佳氏為此急得哭了出來，不停辯解自己是不可能謀害兩位公主的。
康熙頭疼之極，到現在他哪能看不清楚這幾個孩子是故意誑人的，隻是他的孩子哪能是有錯的，有問題的隻能是小佟佳氏，於是他肅著臉色，讓小佟佳氏回她宮裏了。
小佟佳氏憋屈之極，楚楚可憐的眼神一直看著帝王，希望帝王能夠辯明真相，給熊孩子們一個教訓，隻是帝王眼睛看都不看她一下，還讓她回宮。
她隻能憋屈的一步三回頭，慢慢回了承乾宮。
康熙深吸口氣，“梁九功，還不快將德妃叫過來。”這事他得扯清楚了，好端端的幾個孩子非要誑人幹什麽。
這也是芷嫣為何被家桃叫過來的緣故了。
幾人都到了乾清宮坐下。
芷嫣麵無表情，問道：“你們這是想幹什麽？是不是以為額娘不會打你們了？”宮裏的娘娘不能碰，她不知道將這話說了多少遍，怎麽就沒一人聽呢！
幾個孩子頭一次被額娘用這種嚴肅的表情盯著，一時間既委屈又可憐的哭起來。
瑚圖裏抽抽搭搭道：“是瑚圖裏的錯，額娘不要生氣，瑚、瑚圖裏隻是看見壞人欺負額娘了，才、才想欺負回來她的。”
和吉裏也哭的眼睛腫腫的，“不是姐姐的錯，是我想的主意，也是我將弟弟們叫過來的，額娘要打就打我吧。”
胤祥從剛才到現在都止不住哭聲，“我也有錯，胤禵什麽都不知道的。”
胤禵本來還哭得不太起勁的，見他們都哭了，也就隨心所欲放縱哭聲了，“胤禵也有錯！”
“所以說，你們都是為了額娘出氣才故意這麽做的？”
芷嫣聲音冷硬，環視了孩子們。
瑚圖裏用力的點了點頭，隻是還是哭的好慘。
芷嫣歎了一聲，這種情況下她怎麽可能還用冷硬的聲音質問幾個孩子，她一把攬住了幾個孩子，挨個摸頭，“額娘知道了，以後可別做這種事了，額娘又不是任人欺負的。”
“知道了。”“嗯嗯。”四個小阿哥小公主都埋在額娘懷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抽咽著。
從方才開始皇上就沒說過話，芷嫣低聲道：“皇上，是妾身錯了，妾身沒有教好他們，還冒犯了佟佳妹妹，妾身會向佟佳妹妹賠罪的，隻求皇上不要介意幾個孩子犯下的錯，妾身願意受罰。”
康熙沉聲道：“愛妃何錯之有，是朕沒有注意到愛妃受了委屈，還讓幾個孩子在為愛妃抱不平。”
“皇上？”芷嫣詫異極了，皇上這時候不是會譴責她沒有教好孩子嗎？怎麽還會站在她這邊。
康熙心情還是挺複雜的，這幾個孩子雖然做錯事了，但也是出於孝心，他怎麽可能會譴責，他更在意瑚圖裏說的那個欺負，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小佟佳氏就是頂了熊心豹子膽了，宮中高位豈由她隨意欺辱。
要是換個人他可能就不會相信了，可愛妃性子不愛管閑事，小佟佳氏是真的有可能做出這種事，他尋思著過陣子小佟佳氏的嬪位也別想要了，就算是他的表妹又如何，哪裏比得過與他夫妻共處了十幾年的愛妃。
芷嫣低下頭，“不管怎麽說，妾身這邊都有錯，皇上，妾身這陣子就回永和宮不出來了，趁機將幾個孩子教好，妾身給皇上告退了。”
無論如何先將罪攬過來再說，免得皇上秋後算賬，哪天想起自己和孩子不好的地方心生不滿。
和吉裏癟了癟嘴，“和吉裏給皇阿瑪告退。”
“瑚圖裏/胤祥/胤禵給皇阿瑪告退。”見此，幾個孩子也像和吉裏一樣將焉巴巴道。
康熙沒有阻攔她們走，愛妃心裏一定是內疚極了，他得想個法子將這事擺平，話說回來，這幾個兔崽子還真是遇到了一個好額娘，做錯事了還能被好好安慰。
康熙心裏才不會承認自己有幾分羨慕的，隻是這種母子情在宮裏極難得，就連他也少有，他才稍稍多看了幾眼。
當然，小佟佳氏的事是得處置了，再怎麽著，小佟佳氏都不能對高位無理，往這方麵一想，果然是被縱得野心大了，康熙神色微斂，看著有幾分可怕。
佟家有一個皇貴妃還不足夠嗎？還真念著再出一個高位？
這種蠢蠢欲動之下藏著什麽，康熙比誰都清楚，隻是過去都還不當一回事罷了。
可如今想都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