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李四看幾人都不心動, 於是又壓著聲音蠱惑了兩句,“我和你們說哦,這可是好東西, 你們可一定不要錯過。”
程冬冬圓臉僵了僵, “你看我們像是需要的人嗎!”
李四看了他圓潤的嬰兒肥臉, 好像是不需要, 他扭頭看向容貌最精致好看的檀越, “你……”
“我們也不需要。”寧遠搶著答了一句, 免得這人強塞老板幾十個大腰子, “你慢慢享用。”
“我也想,可白醫生不讓我吃。”李四的話音裏透露出幾分遺憾,“你們真不要?炒著、烤著味道都很不錯。”
“他們不需要, 你留著自己用。”白蘇說話時飛快瞄了眼檀越幾人, 她給檀越他們都把過脈,各個都是潔身自好的人, 不過檀越身體虛,倒是可以補補。
安靜坐在窗邊的檀越被白蘇的視線掃過, 後背不由繃直了一些, 他不需要!真的!
秋雨紛紛, 天色昏暗,白蘇沒注意到檀越的小動作, 隻覺得他還是吃藥補吧, 光靠食補也不行, 她轉頭看向李四,“東西再好, 也過猶不及,你悠著點。”
李四也沒想到會吃出問題, 不好意思地低聲詢問:“白醫生,我這病還有得治嗎?我老婆都開始笑話我**了,她說咱倆夫妻生活不和諧,以後可能跟我離婚。”
白蘇捏了捏眉心,她不是很想聽中年男人的私房話:“……你腎陰虛是比較嚴重,補足腎陰津液就好了。"
“怎麽補啊?繼續吃腰子嗎?”李四尋思著自己吃了也沒多大效果,還是軟趴趴的。
“吃藥。”白蘇問了問李四的狀況,確認有腰膝酸痛,下肢寒冷、小便不利等情況後,給他開了附桂八味丸,“這個做成丸子吃,吃十天後應當就見效了。”
“謝謝白醫生。”李四撓了撓個胳膊,“白醫生,我皮膚瘙癢問題怎麽辦?”
“你這是吃多了腰之導致血燥,血燥就是容易出現皮膚瘙癢、風疹,濕疹等問題,自己搞點清熱瀉火的茶喝幾天就好,或者你可以在外麵藥店買一盒皮膚病血毒丸來吃,不過得和喝藥的時間錯過一兩個小時。”白蘇怕串了藥性,所以沒有開清熱下火的藥,“自己去買個膏藥止癢。”
李四點點頭,“那我什麽時候來取藥?”
“傍晚吧。”白蘇讓何信去稱藥,一會兒再給他做。
“行,那我晚飯後再來取。”李四離開之前又瞅了兩眼檀越幾人,“真不要?要的話我晚上給你們送來。”
程冬冬嘴角抽抽:“……”
你人還怪好心哩。
“不要就算了。”李四轉身就走,嘴裏還嘟囔一聲,“真是不識貨。”
白蘇一言難盡的搖搖頭,讓何信程冬冬兩個去抓藥做藥丸,她將剩下的奶茶一飲而盡,有些涼了,但喝著還是香甜的。
喝完奶茶,暫沒病人進來,白蘇推著一小推車藥材走到一排排藥櫃之間,將抓空的藥屜一一補足。
“我幫你。”無事的檀越跟了過來,看她拉開的抽屜上寫著當歸,於是將寫著藥材名的袋子遞給白蘇,“當歸。”
白蘇低頭看著他遞過來的當歸,笑著接過來,抓出一半放入藥屜裏,“那你幫我再拿下黃芪和桂枝?”
“好。”檀越從推車裏拿出黃芪和桂枝,“我看前天才補過這兩個。”
白蘇嗯了一聲,“這兩天風寒濕熱的比較多,桂枝發汗解肌自然用得多,黃芪補氣血當歸黨參這些基本上每天都要補一批。”
“川穹也用完了。”說話間,白蘇拉開旁邊的藥屜,發現川穹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檀越將川穹遞給白蘇,“你很喜歡用這個藥。”
白蘇嗯了一聲:“對啊,上行頭目,下行血海,是活血祛瘀、通經活絡最好用的一味藥,一般這類病基本上都能用它。”
她說完回頭看向檀越,有些詫異問:“你怎麽知道我想用的?”
“我看你開的腰酸腿疼的方子裏都有。”檀越有空時會來醫館,自然就看到了。
沒想到檀越隻幫她整理了幾次,就觀察到了,遺傳了長相,也遺傳了天賦嗎?白蘇輕聲感慨:“你真的很有天賦。”
不是天賦。
隻是潛意識的開始關注白蘇相關的所有事。
檀越藏起小心思,“那我同你學?”
“好啊。”白蘇並不當真,淺笑著指著小推車上的藥材,“前兩天跟著我學了幾種藥材,應該記得仙鶴草、續斷吧?幫我拿一下?”
檀越轉頭看向小推車,裏麵有二十幾種藥材,有五六種是沒有貼標簽的,他從角落裏拿出兩包很熟悉的藥材遞給白蘇,“給。”
白蘇看他拿對了,“真記住了?”
檀越遲疑著點了下頭,他看著小推車裏的藥材時,腦中就下意識的跳出了相應的名字,大概是記住了吧。
他輕輕揉了揉有些脹痛的額穴,好似有什麽東西想要衝破出來。
白蘇將藥裝好後扭頭看來,發現他在揉額頭,“又不舒服嗎?”
“沒有。”檀越放下手,“我在想這些藥叫什麽名字。”
“記不住也沒關係。”反正也不是真的要學,白蘇又將剩下的藥材陸陸續續的往藥屜裏放。
檀越停在後方,目光柔柔地望著白蘇纖瘦背影,時不時給她遞一下藥,配合得好,好似做過成千上萬遍。
周老三妻子馬月進來時剛好看到兩人配合默契,好奇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梭巡了一圈,而後笑著眨了眨眼,“白蘇,孩她爸這兩天咽喉炎上火,我想給他買點**、金銀花泡水喝。”
白蘇問道:“確定是咽喉炎嗎?”
馬月點點頭,“確定,他前兩天吃酒席,一直大魚大肉的,還喝了不少酒,回來就發炎了。”
“那給你拿木蝴蝶吧,這可以治一切喉火上炎。”白蘇走到另一排的藥櫃前麵,從寫著‘千張紙’的藥屜裏抓出一小把薄如蟬翼的木蝴蝶遞給馬月,“我記得周三叔腸胃還行,用這個泡水喝吧,別放太多,不然容易拉肚子。”
“誒,謝謝你啦。”馬月問道:“多少錢。”
“不用,拿回去喝吧。”白蘇說話間,一陣風吹進來,將藥屜裏的木蝴蝶都吹了出來,一片一片的,像是下雪了。
白蘇急忙去抓藥,一片一片的撿回來,但還有好多落在了檀越身上頭上,烏黑短發配著幾片木蝴蝶,宛如簪了一朵花,配著他精致的臉龐,有些像雌雄莫辨的小娘子了。
白蘇腦補出羞羞答答的小娘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眉眼彎彎的像月牙兒。
檀越將落在膝上薄毯上的木蝴蝶撿起遞給白蘇,抬眸看著她笑眯眯的眼睛,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笑什麽?”
“你頭上還有。”白蘇笑著去幫他拿下頭上的木蝴蝶。
檀越也抬手想去拿掉,不經意地握住了白蘇纖細的手,光滑細膩的手背傳遞出熱量,如同熔岩似的灼燙了手心。
他壓著情緒收回手,抱歉地看向白蘇,“我……”
被握住的白蘇怔了兩秒,見他收回了手露出了抱歉的神情,不知道怎麽的,對著他這張臉就生不起任何厭惡,“沒事,你看不到,我來拿就好。”
檀越抬眸,目光柔柔看著白蘇,輕聲說了一句好。
視線觸及,白蘇不知怎麽的心有點亂,她飛快移開視線,快速拿掉檀越頭上的木蝴蝶,拿走後立即轉身放回了藥櫃裏,嘴裏還有些嫌棄的嘟囔一句:“木蝴蝶太輕了,容易飛跑。”
檀越望著白蘇躲避的背影,早就**起波瀾的心底又多了一些水花。
白蘇放好木蝴蝶,轉頭看著他春風拂麵的清雋臉龐,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推著小推車急匆匆的往後院走去:“藥補好了,我把這些送回去。”
檀越沒有跟上去,壓下心底的旖旎慢慢移動到窗邊,隔著窗欞望著外間朦朦朧朧的細雨,嘴角慢慢又上揚許多。
白蘇回到後院將藥材放好,然後站在屋簷下,望著淅淅瀝瀝的雨水,輕輕拍了拍臉頰,讓自己稍微清醒一點點,不要生出太多別的心思。
何信從製藥房出來就看到小師姐在拍臉,快步走上前去:“小師姐?你怎麽了?”
“有點困,我讓自己清醒一點。”白蘇找了個借口打發了何信,重新走回了醫館大堂裏,看著窗邊的檀越,她正遲疑要不要開口時,外間有人撐著傘冒著雨進來了。
“白醫生,我們帶孩子過來針灸。”譚雲袖和彤彤媽媽帶著孩子進來,進來後小心拍拍孩子頭上飛到的雨珠,“本來想等雨停的,可看著越下越大了,還是隻能冒雨過來。”
白蘇立即走過去,拿紙巾給兩小女孩擦擦頭發上的水珠,“馬上十月了,降溫有點明顯。”
“對啊,今年天氣奇奇怪怪的,明明夏天熱得半死,結果九月一到降溫又這麽迅猛,簡直是兩個極端。”譚雲袖給女兒攏了攏小外套。
“媽媽我不冷。”西西牽著不會說話的彤彤走到針灸處的椅子上坐上,非常熟絡的脫掉雨鞋、撩起褲腿,“白蘇姐姐,快幫我們紮針,我們要快快好起來。”
“晚上還疼嗎?”白蘇問道。
“她沒怎麽喊疼了,偶爾還抽兩下,但她睡著了也沒啥感覺。”譚雲袖揉揉女兒軟乎乎的腦袋,“白醫生,應該很快就能好吧?”
白蘇摸著脈象,先天稟賦虧損的情況有所好轉,“治好不寧腿不是終點,將身體完全跳轉回來才是,再吃一個月藥再看。”
譚雲袖點點頭,那就再等等吧。
彤彤媽媽忍不住也問:“那我們家彤彤呢?”
白蘇幫同樣是早產稟賦不足的彤彤摸了摸脈,“最近胃口好一點了吧?”
彤彤媽媽點頭:“好多了,每天跟著她西西姐姐跑來跑去,可能累著了,吃得多了,睡得也好了。”
“繼續這樣保持,恢複是遲早的事情。”白蘇揉揉兩個小家夥的腦袋,又一人給了一顆健脾開胃的山楂糖,然後才開始紮針。
兩小孩都習慣紮針了,一點都不怕疼,湊在一起叭叭叭著,但都是西西說,彤彤聽著,聽得開心時就會捂著嘴巴無聲的笑著。
趁著孩子紮針,彤彤媽媽也找白蘇看下病,“白醫生我這兩天老覺得腳底有些疼,網上說是穿多了高跟鞋,但我最近都穿的平底鞋,而且基本上沒怎麽走動。”
白蘇問道:“是腳底哪個位置?”
彤彤媽媽脫掉鞋襪,大概指了指右腳大腳拇指往下的一大塊區域,“在這兒,我看網上說腳底有各個部位的反射區,我這兒疼可能時有甲狀腺問題。”
腳底確實有各個部位的反射區,白蘇打量起彤彤媽媽的臉頰,眼瞼下有些青黑,“最近睡眠不太好?”
彤彤媽媽點了點頭,“確實沒怎麽睡好。”
白蘇給彤彤媽媽摸了摸脈,脈象沉細,發現她肝脾都有些問題,“別想那麽多,也別給自己太多壓力,身體要緊。”
彤彤媽媽很擔心,“因為壓力大影響到甲狀腺了嗎?”
“我摸著沒有實證,你可以去醫院檢查一下。”白蘇頓了頓,“不過我認為是你心情不好,壓力太大,經絡有點淤堵。”
“我不去醫院了,我聽白醫生你的。”彤彤媽媽現在是絕對信任白蘇的。
白蘇點頭,“那給你紮幾針吧,回去後放鬆心情,多找點事情轉移注意力,你的狀態也影響你女兒恢複的進度。”
彤彤媽媽深吸一口氣,“我努力。”
“我就說沒啥大礙的。”譚雲袖拍拍她肩膀,然後坐在一旁等三人針灸。
兩個小朋友隻需要紮十五分鍾,很快就紮完了,兩人在醫館裏玩起了捉迷藏,“白蘇姐姐,你來找我們好不好?”
看著兩人水汪汪的大眼睛,白蘇沒有拒絕,“好。”
“那你閉上眼睛數二十下。”等白蘇閉上眼睛後,西西拉著彤彤藏到檀越背後,小小聲但實際很大聲的對檀越說:“好看叔叔,我們躲你這裏,你不要告訴我白蘇姐姐哦,等下我給你糖吃。”
“……”檀越嘴角抽抽,醫館裏的人都聽見了。
白蘇聽著西西拿糖收買檀越,嘴角不由上翹,西西你的悄悄話也太大聲了。
西西看檀越沒說話,就當他是答應了,於是拉著彤彤蹲在檀越的輪椅背後,然後朝白蘇喊了一聲可以了。
白蘇睜開眼就看向檀越,檀越歲月靜好的坐在窗邊,昏暗的光線勾勒出他瘦削臉龐,下顎弧線流利,恰到好處的英挺。
飛快移開視線,隨即落到輪椅後麵,一眼就看到了西西小姑娘撅著個屁股一直往裏麵擠,還時不時的嘟囔一句:“彤彤你進去一點點,白蘇姐姐會看到的我的。”
她用力擠了好幾下,直接將彤彤給擠到了外麵,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彤彤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又可憐。
白蘇裝作沒看見,往其他方向轉去了,“你們藏在哪裏呀?我怎麽找不見你們呢?”
彤彤見狀,立即爬起來,又抱著西西蹲好,這回就是兩個小家夥都露了半截身子在外麵,時不時扭兩下,可愛到犯規。
白蘇瞧著喜歡得很,怎麽有這麽可愛的小女孩?
檀越偏頭看了眼兩個小家夥,眼底也蘊滿了笑意。
白蘇繞了兩圈才放輕動作走向檀越,朝他身後的兩個小家夥說道:“找到你們啦。”
西西瞪大眼:“白蘇姐姐你才找到我們,你好慢啊。”
白蘇笑著點點頭:“那我下次努力快一點。”
西西扶著輪椅站了起來,小心拍了拍手掌,“白蘇姐姐我們再來。”
白蘇剛想應好,門外有快遞送到,她轉身去簽收了快遞,一共兩個,一個是律師寄過來的東西,還有一份是陸問寄回來的。
白蘇打開律師寄來的調解結果,之前起訴的有結果了,直播造謠者公開道歉和賠償,對這個結果,她不太滿意,滑跪太快了,收買王強那兩人咬死也沒牽扯出其他人,這將她後麵的計劃都堵死了。
“真是便宜他們了。”程冬冬也看了兩眼,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有人指使,可偏偏毫無證據。
“小師姐,這是什麽?我幫你拆。”何信拆開另一個快遞,裏麵有一大包藥材,上麵的包裝袋上印著杏林堂的標記,“小師姐,你怎麽又買了?還有好多種藥。”
程冬冬也忍不住說道:“這膏藥加幾副藥估計得上萬,師父你有錢也不能亂花啊,實在不行給我花也行?”
檀越不覺得白蘇是有錢沒地方花,他看著杏林堂的膏藥,想起之前醫館派人來購買的事情,“是這個膏藥有問題?”
“是有些不對勁。”白蘇輕聲將自己的猜測告訴幾人,“我就是想再確認一下。”
聽到她說的話,檀越幾人臉色都變得凝重。
程冬冬更是直接開罵,“臥槽,這麽不要臉?和某些不要臉的國家一樣,什麽都偷啊!”
經方,一個家族的傳承,如果師父家的經方是被杏林館偷走,那不止偷走了白家的心血,還偷走了白家的榮耀和財富,“真他媽惡心!”
何信聽師爺說過祖傳藥方遺失的事情,知道小師姐一家因為沒了藥方後麵自學起來有多難,眼窩裏泛起一圈紅暈,“小師姐,他們太壞了!”
“太不要臉了!”程冬冬以前聽人說杏林堂醫術精湛、各項全能,其中以治跌打損傷最為厲害,他以前還很佩服想去醫館做事,沒想到竟是偷的!他氣得連罵了幾句,“師父,必須拿回來。”
“我也隻是猜測,沒有證據。”白蘇看著這包好的治不同病症的藥材,雖然改動了許多,但還是能看出原本的基礎方,和爺爺背下來的那幾個有點相似。
隻是相似,但沒有直接證據,她翻遍了爺爺的手記,完全沒有找到相關蛛絲馬跡,甚至連家裏和杏林堂有什麽恩怨都不清楚。
“……那就便宜他們了?”程冬冬咽不下這口氣。
白蘇也咽不下:“當然不會,我讓陸問另外寄了一份樣本去檢測。”
何信有點茫然,“檢測什麽?”
記住了那兩味藥材的檀越一聽就懂了,“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白蘇看他猜到了,也沒否認,“嗯。”
檀越詢問:“什麽時候有結果。”
白蘇知道他不會往外泄露,所以回了一句:“大概還要等幾天。”
檀越輕聲提醒:“確認後先查一查來源,別讓他有了準備。”
白蘇也是這麽想的:“他們的秘方藥膏都是藥廠製作出來的,我請人去調查了。”
“如果是真的,應當不好查。”檀越輕聲將自己所知的杏林堂的事告訴白蘇,“據說杏林堂已有二百餘年的曆史,最開始隻是一個小醫館,六十多年前忽然發跡,短短十年間將醫館開到了全國各地,三十年前還開了藥行,最近這十幾年又投資開了藥廠並迅速擴張。”
檀越語氣頓了頓:“杏林堂的沈老今年已近九十,已經不怎麽管事,已經全權交給了後麵兩代傳承人,不過最小一代傳承人並沒從醫,反而更喜歡經商,藥廠就是他的手筆,找你買藥方的就是藥廠的人。”
白蘇知道,是沈陵泉。
檀越借著這機會,又同白蘇說了一些深的:“他們的藥材生意做得很大,基本壟斷了國內大半的中藥材,許多藥材都是從國外進口。”
白蘇默默將這話在心底轉了一遍,朝檀越感激地道了聲謝:“謝謝。”
“沒事。”檀越讓她別放在心上,“這些也是他們幾大中醫世家的人幫我治腿時了解的,還有一些在寧遠那兒,我讓他拿給你。”
白蘇考慮片刻後點了點頭,沒有拒絕檀越的好意。
很快她拿到了關於五大中醫世家的相關資料,比老黎給她的詳細許多,她從中得知杏林堂、春和堂最初都是開在B城的。
當時白氏醫館也開在B城,隻是在七十多年前因為某些事搬來了這個偏僻小鎮。
太多巧合了。
白蘇膽戰心驚,一整夜都沒睡好。
隔天,秋雨依舊。
天又冷了一些。
白蘇穿了一件綠鬆石色的寬鬆毛衣,將她皮膚襯得越發白皙,嘴唇有點點白,看起來氣色不大好。
於是難得的淡淡的塗抹了點唇釉,還紮了個高高的丸子頭,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
“白醫生,你今兒沒有挽頭發?這樣看著像個年輕學生。”崔非媽媽仔細打量了幾眼,越看越喜歡,隻可惜兒子不爭氣,不然她都厚著臉皮去問問白醫生想找什麽樣的對象。
“忽然換個發型。”白蘇打起精神,朝崔非媽媽笑了笑,“你們稍等一下。”
“不著急。”崔非媽媽坐回位置上,和其他人閑聊起天氣,“下雨天出門太不方便了。”
“我們昨天想等雨停再過來針灸,結果一直下個不停,今兒實在沒辦法,隻能冒雨過來。”膝蓋疼得厲害的大爺揉了揉變形的骨頭,“風濕真的折磨人。”
旁邊的瑤瑤抿著嘴,輕輕按了按自己的天氣預報腿,她也疼了整整一晚上,實在忍不住就早早的過來了。
白蘇拿了針過來,運氣紮針下去後風濕神經痛的幾人瞬間就覺得膝蓋上的寒凝被一股熱流衝散了,一下子就沒那麽疼了,“好好好,真好!”
陳金見狀,也主動求紮:“白醫生,我脖頸也不舒服,也給我紮幾針吧。”
喉癌的章大爺拿了個保溫杯走進來,“小白醫生,我也有點風濕疼,你也給我順道紮一下吧?我兒子給錢了的,可以一並紮的吧?”
白蘇無奈地嗯了一聲,她針灸是按次算的,不是按部位。
因為昨天下雨許多人沒來針灸,今兒早上過來的人就明顯變多,白蘇打起精神給大家複診,暫時將杏林館的事情壓在了心底。
針灸完後,看診的病人就躁動起來。
之前來過的腎炎患者張繼秋進來了,同他進來的還有一個男人,男人臉色有些灰暗,眼睛也有點發黃,身體消瘦,看起來也是渾身病態。
“白醫生,太謝謝你了。”張繼秋進來後就朝白蘇鞠躬道謝,聲音高揚,語氣激動,“我就吃了你幾付藥,水腫消失了,血壓也恢複正常了,尿液也從淡紅轉為清亮了!”
白蘇伸手給他把了把脈,浮滑的脈象平穩了許多,“確實好了不少。”
“對啊,我就吃了幾付藥就好轉了,醫院醫生都震驚了,他們都覺得是機器出了問題,不相信我是吃中藥恢複的。”張繼秋激動得大聲說道:“咱們老祖宗傳承了幾千年的東西果然有用!”
“你才知道有用啊,我們早都知道了。”其他人聽到張繼秋的聲音,忍不住回一句,“中醫很好的,白醫生醫術更好,你以後多給白醫生介紹病人過來。”
“我介紹好幾個了。”張繼秋對白蘇說道:“之前有個酒精肝的病人,也是我們病友,他說他這幾天喝了藥已經沒有惡心想吐的感覺了。”
“我這個朋友聽我們說了後,也立即跟著過來找你治病。”張繼秋指了指身側的臉色蠟黃的朋友,“他是我之前病房的病友。
這個病友叫魏才,今年四十來歲,患有肝硬化,他朝白蘇虛弱的笑了笑,“白醫生,我掛號了,是二號。”
“好。”白蘇嗯了一聲,先給張繼秋繼續開藥,“再吃半個月,穩固一下。”
張繼秋應好:“我也是想再開一些藥。”
白蘇開了藥遞給何信去抓藥,然後開始幫魏才把脈,左關上部肝明顯非常澀滯,而且有明顯氣滯血瘀不通暢,“目前有什麽症狀?”
“惡心、食欲不振,有時候按著有點疼。”這些話魏才和醫院說過很多次,非常熟練的說了出來,他原本有肝炎,一直在看醫生,也一直小心防護著。
但後來還是慢慢發展成了肝硬化,目前處於肝硬化早期,已經有惡心、食欲不振、肝功能異常等狀況。
醫生說隻要好好治療,代償期變成失代償期的幾率不大,但魏才很擔憂,因為他之前是好好配合治療的,結果還是從肝炎變成了肝硬化。
在醫院裏他總是忍不住想很多,身體一天比一天瘦,和癌症晚期米啥區別了,醫生讓他回家換換心情。
回家他出去溜達時看到張繼秋很精神,打聽後得知他在白蘇這兒治病,於是今天也跟了過來,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吧,“小白醫生,我這種還有得治嗎?”
“你好好配合,還是有希望的。”白蘇摸著魏才的脈象,結合他的舌苔以及各方麵的回答,判斷他有脾胃不和、肝鬱氣滯血瘀、濕熱寒凝等問題,情況還是比較複雜的。
“隻要有用,你怎麽讓我配合都行。”魏才今年也就四十歲,還沒活夠的。
“那就每天來針灸和吃藥。”白蘇讓魏才坐到針灸區域,並讓他脫掉上衣,先針灸了明黃穴、明黃穴、其黃穴,另外還紮了木鬥穴、木留穴等,這些都是治療肝病的位置。
紮針後,魏才感受到一股熱流在身體裏滑過,有點慌:“誒?好奇怪?我怎麽感覺有氣流?這對嗎?”
“很正常的,白醫生是高人,她紮針你都能感覺到氣感。”旁邊經常來針灸的病人都對此見怪不怪,“紮不出氣感的針法都不行。”
“這樣啊。”魏才還以為白蘇紮錯了呢。
“放心吧,我們天天來紮,效果好得很。”針灸的人裏好幾個病人都是從春和堂轉過來的,能證明其中的區別,“而且還便宜。”
有點懵的魏才在大家安撫聲中慢慢平靜下來,感受著那一股氣流的方向,最後好像移到了肝髒區域,令他覺得沒那麽惡心難受了。
等魏才針灸完,白蘇給他開了藥,用的傷寒論裏的芍藥甘草湯為基礎方,加減配方後能養血斂陰、柔肝止痛、利水化濕。
除了喝的藥,白蘇還開了一個貼神闕穴的藥,用漢防己、萊菔子、地龍、砂仁磨成粉貼在肚臍處,這個地方是任脈要穴,能補精、氣、神、血,還能化氣利水。
所以白蘇開了這個方子外貼,專門去去魏才身體裏的寒凝。
何信看了藥方,小聲問白蘇:“小師姐,肝硬化為什麽要去水啊?”
白蘇和他解釋:“因為我們身體內的結塊基本上都是水濕、血瘀、氣機糾纏在一起,慢慢形成了硬結,肝硬化也是差不多的道理,用這個藥方活血化瘀、利水化結。”
程冬冬點點頭,“血不利則為水,水不利則為血,如果能把經絡裏的血瘀、濕濁清除掉,腫瘤囊腫什麽的也能消除掉。”
何信也想起了這句話,心底默念兩遍後點點頭,“濕氣血瘀太多就是不好,我們晚上煮薏仁赤小豆米飯吧。”
“你看著弄。”白蘇將藥方遞給了兩人去抓藥,又繼續給後麵的人看診。
後麵進來的是一個老年癡呆的老太太,走路都顫顫巍巍的,茫然的張望著四周,確認不熟悉後便開始哭鬧喊著要回家。
“你別喊,我等下就回家。”老太太被女兒半摟著坐到椅子上,女兒氣喘籲籲地對白蘇說道:“小白醫生,隻是我媽,今年七十歲,老年癡呆已經七八年了。”
“現在基本喪失了生活自理能力,跟個小孩一樣,一不留神還會抓自己的排便物。”女兒大概是被母親折磨得生活失去了希望,“我們將她送去養老院,可一進去就哭,一哭就生病,把我們折騰得要死不活不說,還得多花一筆錢。”
“我們現在治好請護工到家裏照顧,但……”女兒想著被母親糊滿髒汙的牆壁,麻木且疲憊的歎了口氣,“我前兩天看我們小區業主群裏的人說,她帶父親來這裏看了小腦萎縮,效果還行。”
“老年癡呆也有小腦萎縮的病症,你能治小腦萎縮,應該也可以治老年癡呆吧?”女兒蘇小玉不要求母親能恢複如常,但至少有基本辨別能力,她實在不想回到家揭開鍋蓋時看到鍋裏有一坨便便。
“情況太嚴重也沒辦法的。” 白蘇摸著蘇小玉母親的脈象,脈象很複雜,舌苔暗紅還有瘀點,有明顯痰濁淤阻,另外肝腎脾都陰虛火旺,痰濁虛火上擾傷心神,同時髓海也的確萎縮不足,“你家老太太已經八年了,針灸吃藥也得很長一段時間,另外我看她髒氣也將絕了,你多多注意一下吧。”
蘇小玉不太懂,“什麽意思?”
白蘇看著瘦削的老太太拿著桌上的紙巾、筆往地上扔,她沒有阻攔,輕聲提醒道:“簡單說她的髒器老化嚴重,可能支撐不了太久了。”
“……”蘇小玉怔了怔。
怔楞過後臉上又露出一抹輕鬆,如果不會再折騰太久,對母親、對她們都是一件好事,“大概能撐多久?”
白蘇說道:“最多半年吧。”
“針灸治療,倒是能延長一些時日。”
半年啊。
還這麽久?
蘇小玉失望地歎了口氣,“那算了吧,我帶她回家,好好安享最後的時光。”
白蘇看她已經為雙眼懵懂的老太太做了選擇,於是不再勸說什麽,她隻能幫願意治病的人治病。
“謝謝白醫生。”蘇小玉沒有再讓白蘇開藥,直接帶著老太太走了。
她一走,醫館裏的眾人沉默地歎了口氣,“有時候總想著養兒防老,但能防個啥啊。”
“健健康康還好,若是生病了,兒女拔氣管最快了。”
一些年輕人則努力描補:“也不會,我們認識很多多兒女都是好好孝敬父母的,父母生病都跑上跑下,花多少錢都願意治的。”
“這種人還是少。”老太太老大爺們想了想,決定等養好身體後就拿錢出門旅遊,至少在死前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在大家暢聊風濕腿疼治好去哪裏玩時,巷口又有幾輛車開了過來。
精神矍鑠的古老爺子下了車,指著前方空寂的小巷,雨幕中的小巷想得古樸又幽靜,“就是前麵了。”
車上又下來一個大爺,拄著拐杖,手有些抖動,旁邊還跟著兩個中年男性攙扶著,大爺看了眼青磚黛瓦的巷道,“小古啊,你極力推薦的醫館就在裏麵?”
“對,那大夫年紀雖然不大,但醫術特好。”古老爺子抬手比劃了個請的姿勢,“金老,我們進去吧。”
一邊往裏走,古老爺子一邊介紹:“這裏雖然偏僻,但是調養身體的好地方,我之前租的院子還空著,都收拾得很幹淨,回頭您就住那院子。”
“好。”金老拽著拐杖顫顫巍巍的往裏走。
白蘇看完一病人,剛喝了口水就看到古老爺子笑眯眯地走進了醫館,她朝古老爺子笑了笑,“你老怎麽今兒有空過來。”
“我陪人過來,順道找你把把脈。”古老爺子將孫女給自己預約的號給白蘇看,“能帶一個嗎?”
白蘇頷首說可以,剛說完就看到一個中年男人扶著一個大爺顫顫巍巍地走了進來,大爺打量了醫館幾眼後便走到椅子上坐下。
大爺坐下後打量了白蘇一眼,渾濁的眼底有些好奇,但並沒有懷疑之色,他稍稍正了正衣擺,才主動和白蘇打了聲招呼:“白醫生你好。”
“你好。”白蘇看著老爺子渾身氣勢,瞧著比古老爺子還厲害一些,她輕輕點了點頭,“你想看哪裏?”
“我手抖,前段時間查出患了帕金森。”老爺子自我介紹了一下自己姓金,然後抬起手給白蘇看,雙手顫抖得厲害。
金老爺子前段時間因為手抖診出了帕金森綜合征,這個病一開始就是雙手震顫,然後慢慢波及雙腿,情況嚴重後陸陸續續出現嗅覺減退、四肢麻木的情況。
因為發現及時,及時幹預治療了,目前金老爺子勉強還可以自己行走,但醫生說隻能緩解,不能根治,後期還是會變得嚴重,而且還可能變成癡呆。
金老爺子尋找大夫時,從古老爺子這兒得知了白蘇的本事,本來想讓白蘇上門看診,但得知檀家人在這裏治療之後,想想便還是親自上門了。
“我目前症狀還隻是手抖得厲害,雙腿還能走動,但未來不知道何時會變得更嚴重。”金老爺子收回手,扶著拐杖:“小白醫生,勞煩你幫我看看,我這毛病有得治嗎?”
“我先給你把脈。”白蘇撩起袖子,為金老爺子把了把脈,脈象弦滑,舌紅還有淤斑,明顯是肝氣不平、陰虛有熱,另外體內還有瘀阻。
一般肝腎陰虛就會導致風邪內動,導致頭暈身顫,筋脈失養,比如太疲憊後會手抖,都是這類情況。
而帕金森的肝腎陰虛更嚴重,還伴有明顯氣血瘀阻,“剛生病,情況還算好,針灸和吃藥一起。”
金老爺子看白蘇這麽有信心,心底莫名也覺得靠譜,按照白蘇說的坐到角落裏去針灸。
白蘇給他針灸了腎關、複溜、明黃穴,剛紮下去後金老爺子就覺得手抖得沒那麽厲害了,精神也好了一點點。
金老爺子滿意的點點頭,難怪小古一直極力推薦他過來,還提醒他別輕視她,的確很不錯!
等針灸完,白蘇給他開了一個比較獨特的藥方,九香蟲、水蛭、全蠍、川楝子,藥方簡單,但各個都是猛藥,既可以補腎助陽、疏解肝氣,也可以活血化瘀,效果很好。
金老爺子拿著藥,看著裏麵拇指粗一根的螞蟥、蠍子,忽然覺得手更抖了:這帕金森好像不治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