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老黎是藥材批發市場做生意的, 對裏麵首屈一指的李氏藥行和沈氏藥行還算比較了解。
他說兩家藥行都有開醫館,好藥材一般都供貨給他們自家的醫館,藥材好, 藥效好, 病人反饋好, 名聲自然也起來了。
老黎說李家的春和堂以針灸聞名, 而沈家的杏林堂以經方得名, 其中最有名的是一個治風濕類的秘方, “我聽說早之前杏林堂也隻是名不經傳的醫館, 後來因為研究出秘方,治愈了不少人,隨後才一躍成為五大中醫世家之一。”
“這麽巧。”白蘇心想難怪了。
一切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我也是聽說的, 我才活了幾十年啊, 他們也都至少一二百年的傳承了,具體怎麽的我也不太清楚。”老黎知道的也是明麵上的, 至於內裏他沒有那麽大的人脈。
“多謝了。”白蘇和他道了謝,隨後在網上又查了查。
一側紮針的檀越注意到她微變的臉色, “出什麽事了?”
白蘇低頭看著杏林堂的介紹, “聽說了一些巧合的事情。”
檀越看著桌上阿姨提前擺進來的飲品和小食:“沒有那麽多巧合。”
白蘇是讚同的, 但她有些不理解的是上輩子,那時的她沒有從醫, 也沒有如今藥王穀藥方, 隻為了圖人參嗎?一隻人參也沒那麽大**吧。
秋風瑟瑟, 吹進屋內,檀越握拳抵唇輕咳了兩聲。
咳嗽聲將白蘇的思緒拉回來, 她讓寧遠關好門窗,將屋內開上暖氣, “今兒秋分,入秋了,要注意防寒。”
關好了窗,就看不見窗外月光了,屋內燈光暖黃,倒也將白蘇關切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
檀越心情不錯的應了一聲好,今天的針灸好像也沒那麽疼了。
白蘇偏頭打量著檀越,“笑什麽?不疼啊?”
“這會兒不是很疼。”檀越斂眸看著雙腿上搖搖晃晃的銀針,“今天好像酥麻又往下了一點點。”
“很快雙腿也會有知覺的。”白蘇將做好的一罐膏藥放到桌上,“這個新膏藥裏加了消腫止疼的藥,效果會更好一些,腿上也可以塗抹一些。”
“多塗抹一些,用完了我再做。”白蘇交代一聲,然後取了銀針便起身回去了。
檀越頷首,坐在輪椅上望著白蘇離去的背影,朦朧月光下那烏黑頭發瞧著也如夢中一般,如墨如瀑。
“檀先生?”寧遠小聲提醒了一聲,老板你收斂點。
檀越收回視線,揉了揉發脹的眉心,“將藥端來。”
寧遠忙端了藥給檀越,看著他喝下後又幫他塗抹膏藥,“今兒給您厚厚塗抹一層?”
檀越看著白蘇新送來的這一罐膏藥,有些不舍得用:“很浪費。”
“但白醫生讓多塗一點,多塗一點興許知覺能快些恢複。”寧遠將白蘇的話重複了一遍,然後暗示了一句:“您不是想快些站起來嗎?”
檀越垂眸,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塗吧。”
“誒。”寧遠利索的幫檀越塗抹雙腿和後背,等全部塗抹完檀越渾身都散發著濃鬱藥味,宛如一個藥人,但他卻不覺得難聞,反倒覺得藥香好聞。
白蘇回家後,手機忽然響起來,是陸問打來電話求助的:“師父~~我同學忽然高燒不退,吃了退燒藥一直沒效,我想給他紮針,但我害怕我紮錯,你能幫我看著點嗎?”
“什麽原因的發燒?”白蘇接起陸問的視頻通話,直接詢問道。
陸問快速說著劇情:“他昨天下午打球回來出了汗,然後又淋了雨,上午開始不舒服,這會兒就發起了高燒,已經快四十度了,我怕他燒成傻子。”
“那直接紮,我給你看著。”白蘇盯著陸問給同學紮了曲池穴、合穀穴以及大椎穴,三針下去五分鍾後,他同學就開始退燒,燒得通紅的臉頰也逐漸退熱。
“我去,他降溫了。”其他同學拿下發燒同學額頭上的冷敷毛巾,摸了摸這同學的脖頸位置,再三確認後說有效了。
“好快。”其他同學也驚呆了,“大郭你能聽見我們說話了嗎?”
原本燒糊塗了的大郭唔了一聲,有氣無力地說道:“口渴……”
“師父,他退燒了。”陸問高興得不行,“可以取針了嗎?還是必須再等十幾分鍾?”
“再等等。”白蘇提醒陸問,“你盯著一些,他這是外邪入體,一定要盯著他出汗,不然還會燒起來的,要是一直沒出去葛根湯給他吃,顆粒也行。”
“誒,謝謝師父~”陸問連忙讓同學去買,“師父,那我先掛了,一會兒有情況我再和你說。”
白蘇嗯了一聲,剛要掛斷忽然想起一個事兒,“你回頭請你朋友幫忙去杏林堂買一付藥,之後再寄回來給我。”
陸問知道杏林堂,臉上的淤青還是拜他們所賜的,他立即會意了:“保證完成任務。”
交代陸問後,白蘇掛掉電話回屋休息,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清晨,小雨朦朧。
但針灸、拿止疼貼的人卻還是雷打不懂的過來了。
“白醫生,我兒子今天自己扶著牆壁站起來了。”崔非媽媽一進醫館就激動地嚷嚷起來,“還走了兩三步,但就是不太穩,還得我扶著才行。”
“慢慢來,再有半個月應該就能自己慢慢走動了。”白蘇幫崔非把了把脈,下身經絡通暢,隻剩下少量瘀阻,“恢複得不錯。”
“都是白醫生你的功勞。”崔非媽媽激動抹眼淚,兒子的情況真是越來越好了。
“我們家老太太現在也能自己抬手拿東西吃了。”趙老爺子指了指中風後的妻子,之前口鼻歪斜,渾身動彈不得,現在能自己吃東西了,說話也正常了。
“真好。”後麵跟著崔非媽媽、趙老爺子、劉香她們過來治中風偏癱、小兒麻痹的其他人露出羨慕的神色,“白醫生,我們家什麽時候才能大好?”
崔非媽媽安撫大家:“你們別著急,我們都針灸了快兩個月,我兒子才能站起來走幾步的,你們才剛來,再等等別著急。”
“你們才針灸三天,等半個月再看看有沒有明顯好轉。”白蘇拿著針,為這些人一次性針灸上,然後定好時間,半小時後讓程冬冬給大家取針。
白蘇定好時間,然後出去按號看診,率先進來的是一對母女,女兒大概七八歲的年紀,是坐著輪椅進來的,腰間要掛著導尿管。
三十多歲的女人麵容憔悴,聲音也很沙啞,瞧著很久都沒睡好過:“白醫生,我們是特地從外地趕過來的,勞煩你幫我家小孩看看,她還有沒有站起來的可能。”
崔非媽媽好奇打量著女人,“你就是網上問我那個媽媽吧?”
“對,是我。”陶小欣忙點頭,她是在一些中醫交流群裏看到白氏醫館的,然後又在網上搜了搜,在看完崔非康複的視頻後就決定連夜買票帶孩子過來看看了,“我早上看到你發視頻說你兒子能站起來了。”
“對,能站起來了。”要不兒子這會兒紮著針,崔非媽媽還會讓兒子起來走兩幾步驗證給陶小欣看,“你看到視頻就知道他最開始眼嘴歪斜的,現在全都恢複正常了。”
陶小欣打量著崔非,崔非現在臉上如常,雙手也正常的拿著手機在玩,“真好啊。”
崔非媽媽幫白蘇打著包票:“你既然找過來了,那就好好相信白醫生,好好配合白醫生,肯定能治好的。”
“我先看看。”白蘇示意陶小欣將女兒推到她的身側,然後幫看起來神色很陰鬱的小女孩把了把脈,小孩脊髓損傷,導致督脈經氣痹阻或虛損,督脈損傷則會影響手足二陽經,從而導致全身機體陽氣失運,也導致癱瘓了。
和檀越的情況類似,但沒那麽嚴重,白蘇問道:“是出了什麽事故?”
“她是跳舞被老師壓著下腰,然後摔著了,當時送去醫院後發現是脊髓損傷。”陶小欣提起舞蹈班的老師時,就忍不住咬牙切齒,“我女兒一直喊疼,說壓不下去,結果還被無良的老師使勁往下壓,結果就變成了這樣。”
其他帶孩子的媽媽們紛紛出聲:“這什麽破舞蹈班啊,這麽沒職業素質嗎?壓不下去還硬壓?”
抱著女兒坐在一旁的譚雲袖詢問道:“是不是不夠專業?我女兒去的舞蹈班老師就不讓孩子硬壓,每次都是讓小朋友盡力而為,如果不行就別做。”
“就是小區附近的興趣班,可能是不專業。”陶小欣非常懊悔,不應該圖方便就送過去,應該送去市區找專業舞蹈老師。
其他媽媽:“這種興趣班的老師很多都不夠專業,經常聽見出事故,我們老家那小地方就有類似的情況,被強壓著拉筋、下腰最後導致脊椎拉傷、斷裂的癱瘓的。”
陶小欣真的後悔,家裏條件還可以,也不是去不了更好的地方,但因為她覺得太遠了所以就選擇了家附近,她說著說著眼裏蘊滿了淚水:“是我對不起她。”
崔非媽媽:“你別著急,聽白醫生的,白醫生厲害著呢,她可是連車禍癱瘓的病人都要治好了,肯定也可以幫你孩子恢複的。”
白蘇皺起眉,“你別那麽誇張,檀先生還在緩慢恢複治療之中,還沒好呢。”
崔非媽媽碰見過幾次檀越,每次瞧著他都比之前精神許多,所以認定檀越恢複是遲早的事情,“白醫生你別謙虛,你這麽厲害,肯定能治好的,我兒子現在都好了。”
“白醫生,我真的相信你。” 陶小欣紅著眼告訴白蘇,“醫生說正常人下肢肌力在五級,我女兒被害成了二級,二級就隻能用手扶著在**艱移動,醫生說她情況比較嚴重,康複恢複的希望很渺茫。”
“我不想她後半輩子隻能坐輪椅。”陶小欣滿眼希望的看著白蘇:“我看崔非他們也差不多是二三級,他們現在都能站起來了,我女兒針灸治療後肯定也可以的,對吧?”
“先試試吧。”白蘇沒有給陶小欣打包票,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給陶小欣太多希望後萬一又治不好呢?
不過白蘇這麽說,病人都自動忽略了,就直接將白蘇當成了救世主,“白醫生,我女兒未來就拜托你了。”
“……”白蘇無奈地歎了口氣,實在要這麽說就說吧,“還有其他哪裏疼嗎?”
陶小欣搖頭,“沒有,就是胃口不好。”
“她脾胃功能沒問題,隻是鬱氣不暢,心情不好胃口自然也不好了。”白蘇仔細給小女孩再摸了摸脈,督脈影響到了腎,腎陽略有些不足,這是脊椎損傷都伴有的狀況。
“針灸吧,和崔非他們一樣每天過來針灸。”白蘇取了銀針帶著小女孩送到到隔間裏做了檢查,小女孩雙腿有一點點知覺,但肌肉收縮艱難,比崔非情況差一些,但比檀越情況好一些。
“平時要多給她按摩活動,不然雙腿會萎縮的。”白蘇看著小孩細瘦的雙腿,提醒了一番陶小欣。
陶小欣說:“我平時每天幫她按的。是不是我沒有按到位?”
“有可能,你要麽好好學一學,要麽找個專業的護工。”白蘇看檀越雙腿就沒有明顯萎縮,情況還算不錯。
白蘇說完給小女孩針灸,主要是針灸督脈以及雙腿,和檀越所用的穴位一致,唯一的區別是沒用銀針,也沒有運氣太多遍,小孩子身體受不了。
等全身都紮上針後,陶小欣就守在旁邊,柔聲詢問女兒:“豆豆,你覺得怎麽樣?”
因為是普通細鋼針,小孩沒有覺得很難受,有知覺的地方覺得有點暖和,“媽媽,上麵舒服,下麵有點點不舒服。”
豆豆指了指下半截腰椎的區域,“有一點點疼。”
陶小欣忙問白蘇:“白醫生這是什麽原因?”
旁邊的女病人說道:“有感覺是對的,沒感覺你才該發愁呢。”
白蘇點了點頭,“她之所以疼是因為經脈淤堵,通經活絡後就好了。”
她說著走出去給豆豆開了活血化瘀、通經活絡、健脾補腎、養血柔肝的藥,“她想好得快這個藥就得用年限高一點的,所以價格有點貴,一定要堅持喝。”
陶小欣知道是白蘇偏心自家小孩了,忙道謝。
“沒事,每天都過來針灸。”白蘇將藥方交給何信去抓藥,然後繼續為後麵的人看病。
後麵來的也是一對母女,不過年紀就大了一些,女的大概三十來歲,母親則頭發花白,大概六十多歲了。
母親扶著女兒,小聲對女兒說:“腳下是平的,往右邊走五步就到了。”
女兒手裏拿著盲杖,輕輕的敲著地麵,慢慢摸索著走到椅子處坐下。
白蘇看著這個年輕的女人,雙目無神,目光全失,“眼睛這樣多久了?”
“一年了。”女人將拐杖放好,小心將手放到桌上。
“怎麽變成這樣的?”白蘇拿起她的手放到脈枕上,仔細為她診脈,脈象沉微,關、尺脈尤其,肝腎兩虧。
“一年前發生了一件事,隨後就變成了這樣。”女人聲音很輕,輕得恍如隨時會被風吹走,“兩年前我家三歲的小孩被人販子拐走了,當時很著急很擔心,一直哭,之後眼睛就不舒服了,隨後我前夫還因此責怪我,爭吵過後我便成了這樣。”
她聲音很輕,像是輕描淡寫,但把脈的白蘇能感受到她身體內的肝氣鬱火熊熊燃燒,不停烤炙著她的雙眼。
旁邊帶孩子來針灸的彤彤媽媽立即抱緊女兒:“那你孩子現在找回來了嗎?”
女人周琴搖搖頭。
周琴母親無聲的抹了抹眼眶,“白醫生,我兒子看直播時聽到主播說你能治眼睛,所以我們專程從市區過來的。”
白蘇好奇:“那個主播?”
“我們也不知道,是我兒子打聽來的,他說那個主播眼睛做手術後有後遺症,不敢看陽光,在你這兒針灸了四五次,現在就能見光了。”老人家也不懂這些,反正就是聽兒子說靠譜後便帶著女兒過來了。
一聽怕光,白蘇就知道是徐小明了,“我看你女兒的眼睛主要是急火攻心導致的,平時應該有腫痛、流淚、口苦、耳鳴之類的症狀?”
周琴點點頭,都有的,“一直都很上火,長潰瘍這些。”
老人家一聽,頓時心急了,“你怎麽沒和我說啊?”
“你每天也很累了,我忍忍就好了。”孩子丟了以後,周琴眼睛也出了問題,前夫一家就開始嫌棄她,沒過多久就離了。
離婚後回到了娘家,好在父母、弟弟沒有嫌棄她雙眼失明,還好好照顧她,一有時間就出去發傳單尋人,但她私心裏是覺得愧疚,因此這種小事能不說就都不說了。
老人家用袖子抹了抹眼眶,“你這孩子……”
旁邊的人看著這一幕紛紛歎氣,一邊心疼女人,一邊痛罵渣男。
周琴沉默著沒吱聲,但蘊滿淚水的眼眶卻寫滿了委屈和痛苦,如果可以,她希望用前夫的命換回自己孩子。
白蘇察覺到周琴脈象急劇跳動,輕輕拍拍她的手背,“你一開始眼睛應該還能看到光,是吧?”
周琴點頭,能看見一點點白光。
“就是因為你肝火一直這麽旺盛,虛火變實火,熱毒熏眼,才導致你失明的。”白蘇看著周琴臉色的鎮然完全裝不下去了,輕聲提醒:“我知道經曆這樣的事情,是很難走出來,但你要放寬心,恢複了視力才能去找孩子。”
周琴雙眼驀地紅了,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滾落,“我一直想的,但是我實在做不到。”
“我知道,想和做到是一回事,尤其是你整日待在家中定然更會想東想西,我給你開藥。”白蘇先取針幫周琴針灸了眼睛,再開了附桂八味湯。
何信瞄了眼附桂八味湯,“冬冬,這方子瞧著溫陽補腎的?”
程冬冬靠近看了看,仔細想了想師父的思路,“應該是肝腎兩虧導致熱毒上行吧,補腎養肝,把精氣肝血調回來了,熱毒也自行消散了吧。”
何信覺得有道理,“還是小師姐想得多,換作是我大概直接清熱解毒。”
“我也是。”程冬冬拿著藥方去抓藥,他如今在醫館裏待了二十餘天了,對藥房裏六七百種藥材的位置了如指掌,抓藥明顯快多了。
除了周琴是因徐小明的直播過來的,下午、隔天又有眼疾的人陸陸續續過來,有想考飛行員的高中生,還有為了救人不慎摔落導致顱腦受傷、行動不便、雙目失明的消防員。
除此之外還有梨子、古月推薦過來的女生病人:“白醫生,我患有甲狀腺結節。”
麵對紮堆過來的病人,白蘇都仔細幫忙看了,因病情類似,開的藥方也大同小異。
“謝謝你們又幫我推薦。”等白蘇忙完後和古月、徐小明他們專門道謝了一聲。
“白醫生,我隻是提了一句,是他們自己來的。”徐小明嘿嘿笑著不敢居功。
白蘇知道他們這些人號召力是很強的,“謝謝了,待會兒給你抓一付養生茶,免費送你。”
養生茶?
徐小明最近喝藥都醃出藥味兒了,實在是不想再喝養生茶了,苦著臉哀求:“白醫生,養生茶就算了,你實在要感謝,不如請我喝奶茶吧。”
白蘇說道:“奶茶添加劑太多了,不建議經常喝。”
“唉。”徐小明飛快轉動著眼睛,很快落在白蘇漂亮的眼睛上,一臉可憐巴巴的說道:“要不白醫生請我吃火鍋?我一個人在這裏吃火鍋都沒伴兒。”
白蘇正想說話,檀越恰好被寧遠推著進來,他輕咳一聲,將白蘇的注意力拉了過來:“風寒了?”
“沒,隻是這兩天喉嚨有些幹癢。”檀越說道。
“春夏養陽,秋冬養陰,秋天多喝水潤肺。”白蘇說著起身去抓了幾顆羅漢果包起來給檀越,“再配點梨一起,止咳潤肺效果挺好。”
同時她還給徐小明抓了養肝明目的茶,給還在醫館裏的針灸的周琴幾人抓了點能調經止痛的當歸四物茶。
檀越拿著羅漢果,“我等下讓阿姨去買點梨。”
“不用,倉庫裏放著不少,我給你拿一些。”白蘇讓寧遠推著檀越去後院。
徐小明望著一起走進去的幾人,目光沉了沉,“同樣是病人,怎麽他還能進後院?”
“檀先生住隔壁的,關係比較好。”程冬冬解釋道。
徐小明懊惱得很:“早知道我也住到隔壁好了。”
程冬冬上下打量了徐小明一眼,想得倒美,你就算住在隔壁師父應該也不會邀你進去的。
在他看來,師父對檀先生是不一樣的,不是見錢眼開,也不是見色起意,很奇怪的感覺。
回到後院的白蘇從房間裏搬出了一整箱梨子,“現在想吃一個嗎?”
檀越聞著梨子散發出的淡淡清香,“這個梨子應該不酸吧?”
“不酸,上次給你煮的桂花梨茶是最後從樹上摘下來的,所以才有點酸,前麵的品相都很好。”白蘇拿刀削了一個遞給檀越,然後又削一個遞給寧遠。
寧遠不好意思要,“白醫生你自己吃,我自己來。”
他拿了個梨子,拿邊上削去了。
白蘇隻好自己拿了梨子,坐在梨樹下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口感酥脆清香,汁水甘甜,味道很好,“你拿回去直接吃也行,和羅漢果煮也行,多喝點,別把肺氣咳沒了。”
檀越這會兒身體如同漏勺,但這段時間吃的藥都在疏通經絡、活血化瘀,怕影響藥效,其他部分都不敢放重藥。
檀越點頭應著好,配合得像個好學生。
白蘇就喜歡這麽配合的病人,“秋三月,早臥早起,肺氣才能得以舒展。”
檀越聽著覺得有道理,輕聲念著:“早臥早起,與雞俱興,使誌安寧,以緩秋刑,收斂神氣,使秋氣平,無外其誌,使肺氣清。”①
坐在樹下啃著梨的白蘇怔住,錯愕看向一側的檀越,“你在念什麽?”
“早臥早起,與雞俱興……”檀越遲疑著重新念了一遍。
白蘇神色怔忪地打量著背出黃帝內經這一段內容的檀越,心底隱隱有些期待:“你怎麽會這個?”
檀越也不知道怎麽就脫口而出了,他看著白蘇眼中的神傷,心底莫名有些牽動:“之前做圖時有看相關的內容,應該是那時記下了。”
“這樣啊。”白蘇清潤的眸子裏浮出一抹失落,她點了點頭,扯出一抹笑,“你記憶真好。”
看著她眼中的失落,檀越忽然想起中秋那日的事情,剛想開口何信從外麵跑了進來,手中還抱著一個箱子,“小師姐,有你的快遞,好像是陸問寄回來的。”
“你先回去忙你的,我去處理快遞。”白蘇起身去看快遞,“何信,幫檀先生搬兩箱梨子過去。”
“誒。”何信轉身就跑去幫忙搬梨子,抱起來後看檀越還在原地,於是催促著他快些走啊,送過去他就回來看陸問寄了什麽。
檀越心底無聲歎了口氣,隨後推著輪椅回了隔壁。
回到隔壁後,何信將梨子放到桌上就打斷離開:“檀先生,我回去了啊。”
“等下。”檀越讓寧遠給何信去取一些他喜歡吃的蛋糕。
“這多不好意思啊。”何信赧然憨厚的笑笑,但雙腿卻是停了下來。
檀越不動聲色詢問:“你來醫館多久了?”
何信回答:“五年了。”
檀越隨口問著:“中醫很難吧。”
“不是很難,是超級難,我光學認藥、製藥就學了四年。”何信真的覺得太難了,“還好師爺和小師姐不嫌棄我。”
檀越問道:“以前也是跟著白蘇學嗎?”
“不是啊,一直跟著師爺,小師姐回家時才會跟著她一起學。”何信回答道。
檀越抬眸,眸中目光深邃:“你沒有其他師兄師姐?”
“沒有,小師姐家是家傳,她這一代隻有她一個。”何信解釋了一句,“我是師爺看著可憐才收我的。”
檀越斂了斂眼眸,沒有嗎?
為什麽她會叫人師兄?
這時阿姨拿著下午剩下的蛋糕回來,交給何信,“白醫生喜歡抹茶的,你別吃中間這一份。”
“誒。”何信道了一聲謝,提著蛋糕快步回了隔壁院子,“小師姐,檀先生又給了我蛋糕,你看看有好幾塊,阿姨人真好,還記得小師姐喜歡什麽口味的。”
白蘇拆藥的手一頓,側目看向何信帶回來的小蛋糕,心底輕輕歎了口氣。
程冬冬看傻子一樣的看著何信,真是個笨蛋。
白蘇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繼續拆開藥,裏麵有普通的藥材,還有一種膏藥,膏藥聞著裏麵川穹、草烏、附子、芸香等藥材。
程冬冬也湊近聞了聞,啥都沒聞出來,全是藥味兒:“師父,這是那個杏林堂的風濕藥?效果比咱們好還是不好?”
“當然是我們的好。”白蘇聞著藥膏,藥方挺精妙的,但少了幾味藥,藥效少一半。
“難怪眼紅我們。”程冬冬又看了看上麵貼的價格,頓時吸了口氣,“沒咱們的好,他這麽點還賣五百塊?師父,你就是不夠奸商。”
“適當就行。”白蘇放下藥膏,心底琢磨著這幾位藥,恍惚地覺得有點熟悉,是用甘草附子湯改的嗎?但又不太像。
捧著蛋糕在旁邊吃著的何信眼巴巴望著白蘇:“小師姐,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中醫藥方大同小異。”白蘇一時間想不起來,隻能將藥膏放回去。
程冬冬讚同,“還是得靠辯證。”
“師父,那咱們還搭理他們嗎?”
“先看看吧。”白蘇覺得有點熟悉,但暫時想不起來,隻好先讓何信將東西收起來,“今晚先做膏藥吧,明兒周末,預訂來取膏藥的人很多。”
“誒。”何信三兩口將蛋糕吃完,就開始準備開始磨藥材了,三人一晚上準備了兩千份,也就是三鍋的分量。
兩千份聽著多,但第二天醫館一開門,就賣出去了不少,還有人預約著下午過來取。
白蘇讓何信和程冬冬給大家取膏藥,她則挨個挨個的針灸,一次性紮了三十個人。
全部紮上後她便又開始看診,排在前麵的是一個五六十歲的大爺,走路搖搖晃晃的,明顯看得出軀幹重心不穩,步態紊亂得像是喝醉了酒。
旁邊的兒女小心攙扶著他往裏走,“爸,小心一點。”
等扶著老人坐下後,他女兒朝裏麵針灸的崔非媽媽笑了笑:“白醫生,這是我爸,我們是看見崔非媽媽視頻過來的,算是他們家的粉絲。”
“我們看到崔非的情況一天比一天的好,所以也想著帶我爸過來看看。”說話的女人也姓崔,名叫崔清,她指了指老父親,“我爸上半年時發現走路老是摔跤,握物無力,去醫院檢查說沒有腦瘤這類的病變,就是單純的小腦萎縮。”
因為發現及時,及時幹預治療了,目前崔大爺勉強還可以自己行走,但隻能緩解,不能根治,後期還是會變得嚴重,“現在還隻是動作不靈活,走路不穩,嚴重後會大小便障礙、記憶裏嚴重衰退、生活無法自理。”
崔大爺點點頭,“對。”
說話間覺得喉嚨難受,輕輕吞咽了一下,但因為這個動作忽然嗆咳起來。
崔清連忙幫父親拍著後背,幫他順一順氣。
白蘇看崔清動作熟練,“平時都是你在照顧嗎?”
崔清點頭:“對,我大哥大嫂工作忙,我算是個家庭主婦,所以平時就是我來照顧父親。”
“最近我父親記憶力減退許多,我擔心他變成老年癡呆,所以叫了我大哥回來一起想想辦法。”
旁邊的男人是崔清的大哥,名叫崔高,他解釋說道:“其實我們一直在找名醫治療,還去了春和堂,裏麵的大夫說髓海不足,要補腎益髓,針灸了一段時間,但效果不太明顯。”
白蘇沒想到會從病人口中聽到春和堂,“他們醫術挺好的。”
崔清點頭:“是挺有名的,但看病講究個緣分。”針灸一次還八百,但效果卻一般般。
其實大夫說了很難治,但他們始終不甘心吧,所以又打聽了其他名醫,其中也看到了白氏醫館,他們綜合比較覺得還是先找大醫館再試試看,但恰好看到白氏醫館的新聞以及反轉。
越抹黑說明越有真本事,平庸小醫館根本不會招人妒忌,所以他們直接略過其他醫館來找白蘇了,“白醫生,我父親的情況還有辦法嗎?”
“其他大夫說的也沒錯,的確需要補精益髓。”白蘇給崔大爺把著脈,脈象沉濡微弱,身體機能退化嚴重,肌肉鬆弛且還在顫動,五髒六腑功能衰退,脾腎虧虛尤為明顯。
“腎主生髓,腎陽虛弱,精氣不足,精氣無法供養腦髓。”白蘇同崔大爺解釋了一句,“之前針灸吃藥應當也是在為你補精氣,但精氣陽氣虧損嚴重,不是幾天能補回來的,而且你父親年紀大了,本身身體機能也慢慢衰退。”
從辯證來看,白蘇認為春和堂大夫是沒有錯的,隻是崔家沒有耐性,也不願意接受這個必然的結果。
崔清也覺得自己有些急躁了,“但我看網上都說你針灸效果好。”
白蘇有內力加持,但沒做解釋,而是直接說道:“萬物生長是有規律的,有些東西用完了就是沒了,我能做的是針灸刺激它恢複一點,慢一點使用,沒辦法讓他和年輕人一樣。”
崔高崔清兩兄妹都聽懂白蘇的意思,“那還是請你幫忙針灸和開藥試試吧。”
“行。”白蘇取出銀針幫崔大爺針灸,小腦萎縮需要針灸百會、四神聰、風池等穴位醒神開竅、 補益腦髓,另外再針灸內關、三陰交等穴位滋補肝腎,除此之外還加了督脈上的命門穴。
腳底湧泉穴可以補腎陰虛,那命門穴補腎陽就最厲害了,針灸這兒強腎固本,強好了氣血自然慢慢就旺盛了,氣血一好身體就好,身體好就不容易衰老了。
白蘇給崔大爺針灸上後,又給他開了經方補髓丹,補髓生精,和血順氣。
過來治骨折的病人問道:“白醫生,這個補髓丹能治老年癡呆嗎?我爸也是腦萎縮後變老年癡呆了,平時都認不得人了。”
白蘇頷首:“一般腦髓不足的都可以用。”
“但最好把脈辯證後再看開藥,有些用量需要加減。”
病人應著好:“我這就給他掛號帶來他。”
白蘇點點頭,將藥方遞給崔清後繼續給後麵的人看病,後麵進來的是老熟人張穎。
看到本該在家養胎的她進來,白蘇還有些詫異,“你怎麽來了?不舒服嗎?”
張穎臉色有點僵,有些無奈的看了眼跟著進來的婆婆。
跟進來的婆婆直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壓低了聲音問道:“白醫生,你醫術這麽好,應該能把出她懷的是男是女吧?”
白蘇:“……”
她會,但不想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