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紫癜?什麽是紫癜?”劉叔有些懵, 活了五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病。

“紫癜就是紫斑,一種皮下出血。”白蘇看向程冬冬, “可知道這個?”

程冬冬點頭, “中醫內科學有學的, 《醫宗金鑒》裏說皮膚出血曰肌衄, 《外科正宗》也有說感受四時不正之氣, 鬱於皮膚不散, 結成大小青紫斑點, 色若葡萄。”①

“我們老師說一般分為過敏性紫癜和特發性血小板減少性紫癜,過敏性的還分了好幾種,小孩子很常見的。成年人也有, 大部分是免疫力方麵導致的血小板減少。”②

“那我這病該怎麽治?”劉叔是挖草藥的, 會自己治風寒上火之類的病,但不會治療紫癜。

“免疫力在咱們中醫來說就是稟賦不足、陰陽不和、髒腑功能失調等氣虛、陽虛問題, 所以還是得從這方麵入手。”程冬冬說完看向白蘇,邀功似的問道:“對吧師父?”

白蘇笑著嗯了一聲, “那你給劉叔把脈看看, 開什麽方子。”

“誒。”程冬冬立即幫劉叔把脈, 脈搏細細長長的,軟趴趴的, 感覺像沒吃飽飯似的, “脈細無力, 氣血不太好。”

脈細無力大多是溫病,就是氣血引起的各種問題, 程冬冬又細細感受了下,好像右關脈尤為明顯細, “右關脈是脾和胃,是脾胃引起的?”

白蘇聽著他小聲嘀咕,轉頭讓何信也試試,何信也感覺脈象細細弱弱的,但更多的就摸不出來了,不過他學著師爺以前的樣子,觀察著劉叔的臉,劉叔麵色蒼黃,神疲乏力,於是又問了問他的症狀,聽到他說食欲不振後也推測是有脾胃方麵的問題。

白蘇點頭,“你們倆最近也在互相把脈看經方,你們倆自己開開藥試試看?”

程冬冬按照自己的脈象情況開了歸脾湯,方子是按照自己背下來的,何信也用了歸脾湯,兩人大差不差吧。

白蘇重新給劉叔把了把脈,脈象細弱無力,確實有脾胃方麵的症狀,不過她還根據脈象推測出劉叔半個月前染了風寒,“你風寒還沒好徹底,手腳有點涼。”

“對,八月去山裏挖草藥時淋了一場雨,又可能是不小心弄傷了手,回家後燒了好幾天,這兩天還有點咳嗽。”劉叔輕輕咳了一聲,喉嚨上還有點痰。

白蘇看脈也差不多,感冒發燒是誘因,主要還是在於脾陽腎陽都不足,於是就用歸脾湯加減配方,另外還加了少量紫草,紫菜有毒,過量會對肝髒有影響,但用得恰到好處就能除菌抗病毒、消除紫瘢。

白蘇寫好藥方遞給程冬冬去抓藥,兩人對著藥方一頓研究,“明明是同一個基礎方,但師父開的看起來就更好。”

“慢慢來,你們好好學以後也會精通的。”劉叔以前也常來醫館賣草藥,經常看到白蘇跟著老白醫生身邊學把脈、開方、抓藥的,那時候她還沒這兩人年紀大。

程冬冬笑著應是。

給劉叔開完藥,差不多就是晌午了,掛的號已經看完,白蘇便回後院去準備午飯,何信和程冬冬兩個則去清洗送來的藥材,全部洗幹淨後再切段晾曬到院子裏。

晌午陽光很好,萬裏無雲。

院子裏裏外外都曬滿了草藥,一進入醫館就聞到新鮮草藥的味道。

午後過來針灸的突發性耳聾的闞秋聞著濃鬱的藥味,覺得腦袋暈暈的:“白醫生,你這兒藥味怎麽又更濃了?”

“醫館裏的藥味不濃就是假藥了,等會兒出去就好了。”白蘇給他針灸,“你這兩天覺得怎麽樣?”

“我耳朵能聽清楚一些了,但還是有點耳鳴。”闞秋覺得可能還要多針灸幾天。

白蘇仔細幫他針灸,“這個療程針灸完應該就差不多了,再把剩下的藥喝完就好。”

“我也這麽想的。”闞秋說話間手機忽然亮了一下,他打開看了看,有些猶豫忐忑地對白蘇說道:“白醫生,我認識一個人,她患有梅尼埃病,也是耳朵不舒服,旋轉性眩暈、耳鳴、耳悶反複發作,你能幫她看看嗎?”

白蘇打量起他,見他提及時聲音是上揚的,“女朋友嗎?”

“不是。”闞秋紅了臉,不是女朋友,但確實喜歡她。

“她沒有掛到號,但今天提前過來了。”

白蘇笑了笑,“你讓她過來吧。”

“謝謝白醫生。”闞秋以為白蘇不會同意。

白蘇也是看眼緣、看心情,反正自己的醫館自己說了算,她小等了片刻,闞秋說的女孩子就過來了,瞧著不到三十歲,烏黑頭發隨意披在肩頭,襯得秀氣的臉更加溫婉了。

說話也是溫溫柔柔的,給人印象挺好,白蘇給這女孩子把了把脈,脈弦滑而數,舌紅苔黃膩,心中痰火雍阻,“最近很上火?”

“最近是挺上火心煩的,還有點惡心想吐。”王婉婉最近工作繁忙,身心疲勞,忽然就感覺頭暈耳鳴了,去醫院檢查說是梅尼埃病,“最近有在用倍他司汀、糖皮質激素之類的藥物,但沒有很好的效果,反而覺得右耳聽力明顯下降了一些。”

醫生說實在不行就做手術,切斷前庭神,但她查了,失敗率挺高的,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動手術。

王婉婉在和闞秋聊天時得知他也患上突聾,兩人一起吃藥治病關係就近了許多。

前幾天闞秋說想來找中醫試試效果,她怕沒效果就沒過來,但看他針灸兩次後聽力就恢複了一些,立即坐不住的匆匆趕了過來,“白醫生,醫院的醫生說梅尼埃綜合症無法完全根治,用藥隻能控製暈眩,但我們中醫傳承千年,博大精深,應該有法子的對吧?”

“從你脈象辯證來看,平時饑飽勞倦,損傷了脾胃,聚濕生痰,痰火上擾至耳。”白蘇告訴王婉婉,“清陽不升,濁陰不降,養養脾胃。”

王婉婉聽不太懂,隻抓住了最後一句,“我脾胃確實不好,經常飽一頓餓一頓,因為工作原因,經常冰咖啡續命。”

“生冷傷脾胃,脾虛百病生,你脾胃積寒,津液失和,自然會上升影響到耳朵。”白蘇看尼埃綜合症狀的病因也是淋巴水腫、積水導致的,描述方式不一樣,但殊途同歸,“先給你針灸,再給你開藥方。”

白蘇給王婉婉針灸了百會穴,百會穴治頭暈目眩效果最好,另外再針灸了其他耳穴,針灸結束後王婉婉就驚喜發現暈眩好了許多,“我覺得好多了。”

“有效就好。”白蘇又給王婉婉開了溫和脾胃清、降濁逆的藥,“明天繼續過來針灸。”

“誒。”王婉婉扭頭看向闞秋,眉眼彎彎,溫柔如春風,“那我們明天一起過來?”

“好啊,你想上午來還是下午來?”闞秋拿出手機和她解釋,上午下午各有一個時間段是統一針灸的,其他時間也可以來,但就是會耽擱白醫生的工作,“我們上午吧,早點針灸完還可以去附近山裏、河邊轉轉,他們好多人在山上撿蘑菇。”

“好啊,聽你的。”王婉婉也跟著闞秋一起預約了明天早上的針灸。

闞秋又說:“我住的民宿還不錯,應該還有房間,你要不要一起住那兒?房子後麵有一片果林,裏麵好多石榴。”

王婉婉點頭,“等下去看看。”

一旁的白蘇聽著兩人的互動,又看到闞秋眼裏是藏不住的溫柔,嘴角也不由勾起一抹幅度,哎呀,年輕人呐。

她收回視線,剛一轉頭就恰好看到檀越坐著輪椅迎著光過來,陽光落在他白皙臉頰上,泛著淡淡的光暈。

白蘇眉梢一彎,朝檀越打了聲招呼:“你過來了?”

“阿姨在研究新小食,我給你送來。”檀越將腿上放著的盒子放到白蘇身前的桌上,“院裏的石榴結得好,放壞了可惜,阿姨就做了石榴布丁。”

白蘇看著盒子裏裝著六小杯石榴布丁,最底下用鮮紅的石榴汁打底,中間一層白色的牛奶布丁,上麵再鋪上一層石榴布丁,上麵還放著幾顆新鮮石榴點綴,紅寶石一般,還散發著淡淡香甜。

程冬冬湊了過來,“哇,這也太好看了吧。”

何信也是眼前一亮:“檀先生,你家阿姨怎麽什麽都會啊?”

“學了就會了。”檀越拿起鋪滿了石榴的一個布丁遞給白蘇,“嚐嚐。”

白蘇接過滿滿的一杯布丁,拿起銀色小勺舀了一勺放嘴裏,入口Q彈嫩滑,酸酸甜甜,味道還挺好。

她想和檀越說味道不錯,抬眸間恰好對上檀越溫和柔軟的視線,如同窗外溫熱的陽光照落下來。

白蘇心底跳了下,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剛才的闞秋的眼神,她忙扭頭看向已經結伴離開的闞秋和王婉婉,兩人說說笑笑的,臉上都帶著相似的笑。

“不好吃?”檀越詢問。

白蘇收回視線,遲疑的又看了檀越一眼,看他神色如常後莫名的鬆了口氣:“沒有,好吃的。”

“檀先生,我們也覺得很好吃。”何信和程冬冬喜歡得很,還想再來兩個,“小師姐,你還要嗎?剩下的我們分了?”

白蘇看了眼剩下的三個布丁,將第四個遞給檀越,“你送過來的,再不吃就被他們倆分掉了。”

檀越拿起幹淨的銀色小勺,嚐了嚐阿姨的手藝。

“剩下兩個你們吃。”白蘇將剩下的推給何信兩人。

“誒。”兩人又各自拿了一個,高興地捧著去另一邊吃去了。

白蘇捧著石榴布丁,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你的膏藥是不是快用完了?”

檀越頷首:“今晚用完就沒了。”

“那得重新做一些,現在你後腰恢複了一些知覺,止疼化瘀的藥得多加一點了。”白蘇吃完布丁,起身去後院裏取藥材。

檀越也跟去了後院,走到院裏時發現院子裏曬滿了藥材,他的輪椅沒辦法穿過去,隻能停在屋簷下的空地上。

餘光看見旁邊的草藥,順手幫忙翻了翻,翻草藥時又順手將裏麵誤入的野草扔了出去,一切都做得較為順暢。

端著杯子進去清洗的何信恰好看到檀越扔東西,立即上前:“檀先生,你在扔什麽?”

檀越看著地上的葉子怔了怔,“抱歉,我……”

何信撿起看了看,和簸箕裏的藥材不一樣,“啊,是野草啊,肯定是程冬冬切藥材的時候沒注意。”

“野草?”檀越看著自己丟出去的幾片葉子,是野草?他怎麽做到剛好撿出野草的?

“檀先生你運氣真好,隨便撿撿都撿出了野草。”何信又扔掉了幾片野草,隨後同檀越豎起大拇指。

“什麽野草?”裝了一簍子草藥出來的白蘇隻聽到何信在說什麽野草。

“就是檀先生……”何信剛想說檀越撿野草的事情,外麵就傳來程冬冬喊白蘇出去看診的聲音,“師父~病人找你。”

白蘇見有人找自己,沒再追問何信,將簍子裏的草藥遞給何信,“去泡好,晚上給檀先生做膏藥。”

“哦。”何信抱著藥簍子進製藥房去泡藥,等泡上出來又看到檀越扶著額頭,“檀先生你頭又痛了?我去叫小師姐。”

“沒事。”檀越阻止他,忍著脹痛的腦袋,“麻煩推我回去。”

“噢噢,好。”何信連忙推著檀越回了隔壁,交給護工後折回醫館裏。

白蘇看他一個人進來,有些詫異,“檀越呢?”

“檀先生好像有點頭疼,我送他回去了。”何信走到桌子旁邊坐下,有些操心起來,“小師姐,檀先生頭疼連你針灸也沒辦法嗎?”

白蘇怔了怔,“他又頭疼了?”

“對啊,剛才瞧見他揉著太陽穴了。”何信小聲說著,“檀先生這病沒法好了嗎?”

“他最近後背恢複一些知覺,是疼得比較明顯。”白蘇也不知檀越是什麽緣故,明明腦中淤血已經散了,怎麽還會疼?

對上檀越,治愈率超高的白蘇都有點不自信了,他是她開醫館以來遇見最難治的病人了。

“我晚點去問問。”白蘇收回思緒,繼續給眼前的病人看診,來的是個中年男人,患有酒精性肝炎,是患有腎炎的張繼秋介紹他過來的。

張繼秋如今吃完了三付藥,腎炎的情況有所好轉,已經過來複診過,他聽說後也找了過來,“白醫生,我現在還不算嚴重,就是有點腹脹、惡心、嘔吐的情況,其他倒是還好,醫生讓我戒酒和用護肝的藥物,說是輕症可以逆轉。”

“但我喝了三十年的酒,真不是一天兩天能戒掉的。”鄭大龍很無奈,“我看張繼秋現在都有所好轉了,我這種你應該也可以治吧?”

“我隻是喝酒,也不抽煙,那些人天天抽煙都沒得肝病,我就完事下班二兩酒咋還得肝炎呢。”鄭大龍覺得命運真不公平。

白蘇輕聲說:“這說不好,我給你把脈看看情況。”

有些人雖然愛抽煙,但他沒有陰虛血虧淤濁等問題,就不容易生大病,有些人什麽都不碰,五髒六腑功能失和就容易生病。

白蘇幫鄭大龍把脈,脈濡,浮而細軟,左關尤為細弱,且有實證,另外舌苔白膩,有明顯的食欲不振等情況,肝虛濕濁內阻於脾胃,“你運氣還挺好,及早到醫院發現了,要是真等到肝衰就完了。”

鄭大龍笑著說對:“也是運氣很好。”

“我之前老惡心難受,一直覺得是胃不舒服,所以去檢查胃,結果檢查發現是酒精肝炎導致肝腫起來頂到胃了。”

“有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肝脾本身有濕熱,堆積在裏麵,自然會難受。”白蘇拿出銀針,“先紮針,再開藥。”

鄭大龍沒有意見,早就聽張繼秋說白蘇針法了得,“紮吧。”

“撩起褲腿。”白蘇給鄭大龍紮了大腿內側的明黃穴、明黃穴、其黃穴,專門平肝熄風、調理脾胃,對肝硬化、肝炎、消化不良、白細胞症等病症效果都很好。③

值得一說的是這個穴位也對梅尼埃病頭暈、帕金森、舞蹈病也都有一定效果。

白蘇給鄭大龍針灸完,他就覺得心口的惡心好了許多,“白醫生,我好了?”

“哪有那麽快,有時間天天過來針灸。”白蘇提筆給鄭大龍開了小柴胡湯,裏麵加減了一些藥材,對肝炎效果挺好,“你先吃三付,惡心嘔吐完全止住後再換藥方。”

“那我明天再過來。”鄭大龍從隔壁縣城開車過來也就兩小時,離得不遠,而且家裏是開小超市的,時間也寬裕,“明天我就點預約針灸就行了吧?”

“對。”白蘇將方子遞給他,轉頭開始叫下一個病人,病人剛進來外麵就傳來求助聲音,“白蘇,能插個隊嗎?我家孩子忽然不好了。”

白蘇朝外看去,是巷口餐館老板夫妻倆,他們抱著五歲的兒子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白蘇和已經坐下想治腿的病人說了一聲,便去查看孩子的情況,小孩身體不由自主的弓起來,兩腳時不時的搖動,像是抽風了似的。

餐館老板朱衝問白蘇:“白蘇,我兒子是不是羊癲瘋了?”

“不是。”白蘇注意到小孩不是在抽搐,身體是弓著的,像是非常僵硬,沒有發熱,也沒有出汗,這症狀有些像剛痙。

旁邊等著的病人瞧見後說道:“有點像腦膜炎。”

這個病人大概六十來歲,以前是個護士,年輕時在醫院工作過幾年,見過有因沒有疫苗而得了腦膜炎的孩子,症狀就有些類似。

老板娘江眉第一時間覺得不可能:“腦膜炎?我家孩子打過疫苗的。”

病人說道:“有可能疫苗沒起作用,你趕緊送醫院吧,這病發起來很嚴重的。”

“還能沒有作用?”江眉困惑的看向白蘇,“白蘇,我家孩子真是這個病?”

白蘇頷首,“我瞧著是剛痙,也就是腦膜炎。”

“那病不是會發燒嗎?我家孩子沒發燒。”江眉說著孩子的情況,“他就是覺得渾身疲憊,沒什麽力氣,中午從學校回來後連午飯都沒吃,就一直躺著睡覺,等我們忙完收拾好廚房,他就這樣了。”

“隻能說還沒變得嚴重。”白蘇摸著小孩的脈象,脈浮數,口渴咽痛,邪犯衛氣,“之前是不是生病發燒了?”

“對,七八天之前感冒了。”江眉連忙說道:“當時去診所打了一針就退燒了,回家後一切都很正常,今天忽然就這樣了。”

白蘇又問:“之後就沒出汗了是吧?”

江眉點點頭,“沒錯,之前發燒汗也不多。”

“這麽說吧,如果感冒發燒了,你身體一出汗,很快就能好,如果沒有出汗,把汗憋在身體裏反而會高燒不退,甚至出現更嚴重得情況。”白蘇頓了頓,“之前病好都是假象。”

“我就說這幾天他出去玩怎麽都沒怎麽出汗,我還覺得不出汗不用換衣服,可以偷懶一會兒了,沒想到……”江眉懊悔至極,自己要是多注意一點,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對了白醫生,早上孩子起來說有點疲倦,不想去學校,我以為是他偷懶,腦膜炎就是會沒力氣對吧?”

江眉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她下午還想趕兒子去學校,可他一直昏睡著不動最後才放棄的,“我差點害死他。”

“別著急,我開一副藥。”白蘇直接開了一個葛根湯經方遞給何信,“趕緊抓一付熬出來,大火。”

與此同時,白蘇拿出銀針給小孩針灸百會、風府、大椎等穴位,紮下去一分鍾小孩角弓反張的情況就緩和了下來,身體還有點僵,但在紮針後的十五分鍾內慢慢柔和下來。

一直緊繃著神經的江眉夫妻倆看著沒再弓起身體的兒子,緩緩鬆了口氣,“白蘇,他好了。”

白蘇重新給小孩把了把脈,浮細的脈稍微有力了一點點,但外邪還憋在胃裏的,需要葛根湯將其泄出去。

恰好這時何信將第一道藥熬了出來,小心端著送了出來,一路上不停的吹著氣,盡量讓葛根湯涼下來。

白蘇聞了聞碗裏的藥,時間短了一點,藥效差了點,但還湊合吧:“喂給他吃。”

江眉拿著勺子舀起湯,一邊吹一邊喂,花了幾分鍾才全部喂了進去,喂進去二十分鍾後,小孩兒身體開始大汗直冒,兩分鍾後衣服都濕透了。

朱衝連忙脫下自己的外衣放到兒子的後背處,“他出了好多汗。”

“出汗是對的,將風邪泄出來就好了。”白蘇說著又給小孩把了把脈,脈象已經逐漸恢複正常,脈軟而快速,“差不多了。”

江眉鬆了口氣,輕輕拍拍兒子的胳膊,“邁邁?”

一直昏睡的小孩邁邁這時也睜開了眼睛,有些疲憊地說著:“媽媽我餓。”

“餓了啊?媽媽給你買麵包。”江眉讓丈夫去隔壁小賣部買點吃的過來,朱衝買了草莓三明治和一包牛奶,插好吸管後就遞給兒子。

邁邁這會兒有力氣了,捧著牛奶和三明治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旁邊幾個等待的病人都親眼見證了他從昏迷不醒到恢複食欲,兩眼放光的看向白蘇,“白醫生,你太牛了,簡直就是神醫!”

白蘇謙虛說道:“沒那麽厲害,就是剛好對症了而已。”

“你太謙虛了,我覺得你比網上說的厲害多了。”病人直接稱呼白蘇為白神醫,“你也太牛了,網上那些人竟然還說你是徒有虛名,我看他們各個都是眼瞎。”

“有些人還說不來,不來正好,我們才能掛到號。”

“你想得美哦,我蹲了兩天才搶到今天下午的號,願意來的人可多了。”

“白醫生這兒的病人就沒斷過,我覺得說不來的和來的都不是同一批人,真正想看病的人根本不會被網絡那些不好言論影響。”徐小明這會兒才過來針灸,聽到大家這麽說也插了幾句話。

白蘇喝了口水,朝帶著墨鏡的徐小明開了句玩笑:“你怎麽這個時候才來針灸?錯過時間得等明天了哦。”

徐小明連忙道歉,“我中午說午睡一會兒等兩點過來的,結果一覺睡到了四點,白醫生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行吧,再給你一次機會。”白蘇取出銀針,“今天覺得怎麽樣?”

“我在室內可以不用戴墨鏡了,室外還是得戴上才行。”徐小明取下眼鏡,眨巴著眼睛說道,“也不能直視陽光。”

抓完藥的何信和程冬冬也過來觀摩,一人手裏拿了個小銅人:“正常人也不能直視陽光啊。”

徐小明看著兩人手裏都拿著銀針,總感覺隨時要紮自己幾針:“你們別這樣,我看著害怕。”

“別害怕,我們不紮你,我們就觀摩觀摩。”程冬冬壞笑著拿著銀針在徐小明麵前晃悠了幾下,讓你前幾天還懷疑我師父!

老實本分的何信沒有嚇唬徐小明,就看著小師姐的動作,學著往小銅人身上紮,平補平瀉,輕輕撚轉刺激經絡,“冬冬,我紮一下你的睛明、太陽、風池?”

程冬冬默默移開了一點,“……你是不是想謀財害命啊。”

何信小聲說道:“我們互相練習嘛。”

“我覺得咱們還是先練習紮脖子以下吧。”程冬冬不想讓何信紮自己的腦子上的任何一個地方,畢竟下半身紮癱瘓了師父能補救,眼睛紮瞎了就真的沒辦法了。

白蘇含笑聽著兩人的對話,幾人感情倒是越來越好了。

給徐小明針灸完,差不多已經到六點,白蘇看掛號的病人都看完了,外麵也沒有急需過來看診的人,於是就收拾收拾準備關門。

剛準備關門,白蘇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律師打過來的,他說警察已經抓到了那兩個收買王強的人,兩人都是無業遊民:“那個叫方小勇的人的確和方大力屬於隔了三房的親戚,但方小勇說是看不慣你搞營銷、害人才這麽做的,和其他人沒有關係。”

白蘇好笑:“這話誰信啊?”

律師:“調查到錢是他自己的,沒有其他直接證據證明是方大力做的,而且方大力最近幾天在國外。”

處處都很合理,卻處處都違和,白蘇輕聲對律師說道:“不如直接找找方大力和杏林堂的問題吧。”

“可以。”律師頓了頓,“你之前說不追究王強,那我就隻做其他幾人、以及那些無良媒體的起訴書了。”

白蘇說好。

掛掉電話,程冬冬好奇,“師父~這件事到此就結束啦?”

“沒有直接線索,暫時先這樣,其他律師會處理。”白蘇發消息給老黎打聽沈氏藥行和杏林館的事情。

“什麽都交給律師真好,不用自己出麵。”程冬冬覺得師父也挺厲害的,“換作是我,我估計還得去網上吵一通,師父就不一樣了,直接把所有人都告了。”

“有什麽可吵的,解釋又沒用,反而傷肝。”白蘇不是擅長爭執的人,這種事情就交給專業的人處理好了。

程冬冬想想也是,“那我也看了。”

“我也不看了。”何信也附和了一句。

白蘇不解的看向兩人:“你們倆還在看?”

程冬冬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我怕人家誤會我們醫館,影響咱們的口碑。”

白蘇點點頭,“那你解釋了,故意抹黑的人改變口碑了嗎?”

程冬冬沉默了片刻,然後搖頭說沒有。

“明明都反轉了,有些人還在玩梗、還在堅持中醫無用的認知。”

“所以說啊,他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病人,他們就是故意惡心人的,真正的病人才不會人雲亦雲的去附和。”白蘇覺得沒必要和這種人解釋什麽,她的口碑都是病人們帶來的。

何信想起崔非媽媽以及其他幾個病人的評論區,在這些人的評論下絕大部分都是好的,“好多人還是幫咱們說話的。”

“不過還是不多。”程冬冬聽著隔壁王婆婆他們的動靜,“要是王婆婆她們也會上網罵人就好了。”

“想啥呢,可比老太太們氣得高血壓。”白蘇讓兩人別再多想,等著收錢就是。

律師晚上就將起訴書寫好遞交法院了,要求道歉和賠償,直播造謠幾人以及剪輯一半做噱頭的無良媒體也收到了消息,一臉苦狀,一個小醫館竟然會起訴?還請的是頂級律師?

以前遇到的人都是氣得哭,然後網上發聲澄清,之後他們可以引一波熱度,之後對方要是出什麽事也和他們沒關係,是他心理問題,反正最後還能再吃一波人血饅頭。

這個小醫館竟然沒有注冊賬號澄清,甚至連個公關文都沒有,直接就發傳票,要求賠償名譽損失一百萬,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白蘇在藥王穀待久了,性子也平和,處事方式自然也很溫和,就普普通通起訴一下就好了。

“活該!”古月早就看到了關於醫館的新聞,明明已經有了真相,但這些媒體為了賺錢卻完全沒理會沒道歉,反而置頂引來更多話題度,“真是大快人心!”

“我得去轉發一個。”古月用自己幾十萬的賬號將被人透露出來起訴消息轉發了出來,另外還單獨做了一個視頻推薦白氏醫館,之前怕引來黑粉中傷醫館,但現在醫館看已經火了,發一個也沒關係。

古月發了出去,直接光明正大的推薦:“需要中醫的可以去哦。”

她朋友梨子的甲狀腺結節好像小了一點,因此也轉發了一下,“推薦。”

原本就去過醫館的古月粉絲在評論區嗷嗷叫:“你們幾百萬粉絲的人就別推薦了,我已經掛不到號了!!”

“掛不到號+1,腰椎滑脫急需小白醫生救命。”……

白蘇並不知道律師效率那麽快,還在網上引起了一波熱度,她此刻正在給檀越針灸。

皎皎月光下。

白蘇坐在檀越身側的位置,為他針灸腦後的穴位,烏黑的短發間,隱約可見淡淡的淤血。

白蘇扶著他的額頭,用了最細的銀針小心翼翼的往後腦處紮,“疼了就說。”

“還好。”檀越抬眸看著身側的白蘇,月光落在臉上,頎長睫毛落下一層厚厚剪影,緋紅嘴唇微抿,神色嚴肅,瞧著好像她也很疼似的。

“是我疼。”檀越忍不住出聲。

“……”白蘇聞言笑了起來,“我知道啊,隻是覺得我這個大夫醫術還是差了一點,你疼了這麽久,我卻一直沒法根治。”

檀越讓她不要妄自菲薄,“已經很好了,是我這問題太奇怪了,每次疼了就會做夢。”

白蘇好奇問道:“你做夢做什麽了?”

“很模糊,有些記不清了。”檀越恍惚好像夢見白蘇了,但好像又不是,夢裏的人穿著奇怪的白衣。

“好吧。”白蘇歎了口氣,如果師兄在,大概早將他這個疑難雜症治好了,“你是我開醫館以來治過最難治的病人了。”

檀越聞言笑著說了一聲抱歉,“慢慢來便好,我不著急。”

門口的寧助理歎了口氣,老板你可別為了多和白醫生相處就不想恢複了啊。

白蘇聽到歎氣聲,揚起眉梢:“你不著急?我看寧助理急得要跳腳了。”

“我不急,我是愁好多蚊子。”寧遠連忙否認,還用力拍了一下胳膊證明一下自己說得是真的。

白蘇笑著嗯了一聲,“晚上蚊子是挺多的。”

她轉頭看向檀越,剛想說可以包一點驅蚊包掛門口,手機忽然響了一下,是老黎發來的消息。

白蘇打開看了看,看完後眉頭微蹙,沈家是靠治風濕起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