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養屍之地(六)

蘇暮臨不是凡人, 所以他的嗅覺很敏銳。

在踏進廟宇的那一刻,原本空中散發的那一股常年不見日光的黴味一下子就淡了很多。

不同的地方會散發出的味道就不同,所以蘇暮臨一下子就察覺, 這裏已經不是方才所在的地方了。

“小河大人!”他第一個叫的就是宋小河, 扯著嗓門在屋中吼。

沒有人回應。

蘇暮臨也很快意識到, 這裏隻有他自己一人。

可是他平時就膽小, 哪經得了這種嚇?於是嚇得抱起頭來, 找了個角落蹲下。

他心想, 沒事的, 反正小河大人和沈溪山那個惡人可以解決所有問題,他隻需要好好躲起來,等事情結束就好。

在廟中找來找去, 也隻有那尊天女像前麵的一張桌子下麵可以藏人。

桌上鋪了一層紅布, 長長地垂下來,將桌下給擋嚴實了。

蘇暮臨就跟作賊似的, 抱著頭往地上滾了幾圈,鑽進了桌下, 將紅布往下扯了扯, 躲好。

才剛蹲下沒一會兒, 房中就響起了腳步聲。

腳步很輕,若不是蘇暮臨的耳朵出奇地靈敏, 怕是壓根就聽不見。

他心裏發怵, 將自己縮成一團, 期盼著那腳步別靠近這裏。

然而事與願違,腳步聲還真就朝著蘇暮臨貼近, 像是緩慢地走到了近處,緊接著, 麵前的紅布下麵就出現了一雙靴子。

是一雙黑色的鬆葉紋長靴,鞋底沾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正正停在蘇暮臨的眼前。

他盯著這雙鞋,覺得很是眼熟。

還不等他細想,麵前的紅布突然就被一隻手給撩起來,然後就見謝歸蹲在地上,用眸色溫和的眼睛好奇地往裏看。

正與嚇得縮成一團的蘇暮臨對上視線。

“呀,蘇少俠,你怎麽會在此處?”謝歸的臉上浮現訝異的神色。

蘇暮臨哪曾想這倒黴的病鬼也會在這裏,還被他看見了自己如此膽小的模樣,頓時有些惱羞成怒了,“我見這桌子有蹊蹺,鑽進來仔細瞧瞧,你打擾我做什麽?”

謝歸被這麽一凶,倒是不生氣,笑了笑說:“我看見地上有一串腳印通往桌下,所以想看看是何人躲在此處。”

“都說了是探查,不是躲!”蘇暮臨一邊生氣地叫喊,一邊從桌子底下鑽出來。

泥人還有三分性子呢,再膽小的懦夫,也有嘴硬要麵的時候。

蘇暮臨說:“你這人,回回都很倒黴,跟你在一起準沒好事,你為何會在此?”

對於蘇暮臨這樣惡劣的態度,謝歸很是無奈,顯然他並沒有應對這樣明顯惡意的經驗,摸了摸鼻尖說:“我也不知為何,隻是方才踏進廟之後,就來到了這裏。”

蘇暮臨冷哼了一聲,說道:“是你自己拖著一副病軀非要進來,若是等會兒遇到什麽危險,我可不會管你。”

謝歸自覺拖了後腿,頗為不好意思道:“定不會給蘇少俠增添麻煩。”

“你知道就好。”

蘇暮臨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老好人,脾氣溫和,仿佛與誰都交好,實際上等你真的遇上了什麽危險,或者是與誰起了衝突,這種人也隻會站在中間當個和事佬,兩頭講和,根本就不會站在你這邊。

所以在蘇暮臨的眼中,謝歸這種人完全沒有結交的價值,更何況他還有個那麽惹人厭煩的師弟,於是看見他那張笑臉就十分討厭。

廟中除了二人之外什麽也沒有,於是蘇暮臨幹脆也不躲在桌子底下了,就在廟中亂轉。

他仔細看了看天女像,又將周圍的門窗都瞧了一遍。

光是聞味道,他就知道當下幻境的時間,恐怕是很多年前了。

天女像完整,沒有碎裂的痕跡,所以時間至少是在那場天女之怒降臨之前。

蘇暮臨一時拿不準眼下該如何,是出去,還是繼續待在廟中。

猶豫不決間,他合十雙手,衝天女像拜了拜,低聲嘟囔道:“天女大人,有怪莫怪,我可不是故意闖進來擾你清淨的,你要是覺得我煩了就直接放我離開這個幻境吧,我生平沒做什麽壞事,是一個非常善良正直的人。”

說著,他頓了頓,回頭看了站在窗邊的謝歸一眼,又小聲道:“若是你太過生氣非要拿一人開刀,就去找窗邊那個病癆鬼,反正我看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蘇少俠。”謝歸突然出聲。

蘇暮臨正在說人壞話,難免心虛,被突然這麽一聲嚇得差點蹦起來,回頭沒好氣道:“做什麽!沒看到我在拜天女嗎?”

“抱歉打擾蘇少俠。”謝歸很是誠懇地道歉,並說:“隻是,外麵好像有人來了。”

“什麽?”蘇暮臨皺眉,隨即耳朵一動,果然聽到了腳步聲正在靠近。

不是一人兩人的,而是紛雜的腳步疊在一起,是很多人,正在往這座廟而來。

“躲起來。”

沈溪山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嚇得宋小河差點從桌子上摔下去。

她也想去看看橫梁上的字,奈何身量不夠,即便是學著沈溪山站在桌子上也看不到。

“怎麽了?”宋小河問。

“有人來了。”沈溪山說:“別吱聲。”

宋小河什麽都沒聽到,周圍一片寂靜。

況且沈策與她並不在一處地方,她不明白沈策為何會突然告知她有人來了。

等了片刻沒有任何變化,但宋小河還是心裏慌慌的,幹脆踩著天女像爬上了橫梁,整個人都趴上去,緊緊抱住,說:“是什麽人?有多少啊?我會不會有危險。沈策,你在哪裏?你怎麽會知道我這裏有人來了?你是不是,其實就在我附近?你能來找我嗎?我一個人在這裏真的有一點點害怕……你不要不說話啊,你弄了這個什麽什麽咒不就是讓咱倆時常保持聯係的咒法嗎?你為何如此冷漠?”

“共感咒是在緊急時刻能夠與你聯係的東西,不是為了讓你把我吵死。”

麵對宋小河的喋喋不休和控訴,沈溪山仍然平和。

風涼話也好,嘲諷也罷,隻要宋小河能聽到他的聲音,心裏的害怕就會減少許多。

畢竟在一個陌生且充滿著未知危險的環境裏,獨身一人和有人陪伴的區別可太大了,尤其是對宋小河這種時時刻刻都不能一個人待著的人。

“這是幻境。”沈溪山聽得出宋小河現在陷入了害怕的情緒之中,如若不製止,她的嘴就不會停下,他的耳朵更得不到清靜,於是耐心解釋道:“是有人在廟上下的保護結界,我們在踏進廟時,就掉入了這個幻境之中。”

“不僅是你我,蘇暮臨那邊恐怕也是這樣,這是同一個幻境,所以我這邊能看到的,在你那邊同樣也有。”沈溪山總結道:“暫時沒有危險。”

宋小河大鬆一口氣,“這種話你就應該早點說啊。”

沈溪山不搭理她這句抱怨,又安靜下來。

於是宋小河就又閉上眼睛,去看沈溪山的視角。

他所坐的位置與宋小河是一樣的,所以往下看的景象也大都相同,隻不過沈溪山這裏更幹淨一些,他用了清塵訣將橫梁掃了個幹淨。

他麵朝著門的位置,一動不動。

“你說的人呢?”宋小河撓了撓有點癢癢的臉,耐不住地問。

“來了。”沈溪山應了一聲。

話音剛落下,廟門一下子就被推開。

隻見最先踏進來的是個強壯的中年男子,他隨手揮了揮散在空氣中的灰塵,隨後一招手,喚了身後的人跟進來。

而後就有人陸續進來,雖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看上去都是男子,且他們手中還都拿著東西。

數量約莫有七八個,但這隻是進廟的。

宋小河瞥見門外也站了不少人,那就不止是男子,還有許多女人和小孩,也不知道在議論著什麽,說的話都交織在一起,像蚊蟲似的嗡嗡響,宋小河一句都沒聽清楚。

那七八個男子走到廟中央,有人喚了一聲村長。

喊的正是第一個踏進來的中年男子,隻見他從身後一人手中接過一個籃子,打開蓋之後,拿出了三根長香,隨後掏出火折子點燃。

這大概是村長帶著全村的人來給天女上香祭拜的場景。

看到這裏,沈溪山忽而身形一動,竟直接從橫梁上跳了下去。

宋小河原本看得正仔細,被這突如其來的視線變動嚇一大跳,壓低聲音道:“你這是幹什麽?”

“別吵。”沈溪山一麵說著,一麵朝那村長走近。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所有村民都好像是完全看不見他一樣,沒有半點反應,照舊做著自己的事情。

村長點燃了香,捏在手中向天女像拜了三拜,而後插在了桌上的香爐中。

如此站得近了,於是這些村民之間說的話,宋小河也能跟著聽清楚了。

“村長,幾時動手?”一人問。

“且等等。”村長緊緊盯著香,仿佛很是緊張。

幾人便不再說話,靜靜等著,眼看著那香一點點地燃燒了,燒至一半時,忽而斷裂了,隨之火也熄滅。

村長的臉色猛地一變。

其餘幾人也麵麵相覷,不知道在顧忌什麽,隻道:“這……村長,這下如何是好?”

廟中沉靜了片刻,那村長再抬眼時,眸色一厲,說道:“顧不了那麽多了,動手吧。”

其他人應了一聲,紛紛將手中的籃子放在地上,然後從中掏出了東西來。

宋小河定睛一看,就見有人拿了鋸子,有人拿著油瓶,其餘都是些錐子,錘子之類的東西。

而後所有人一同上前,左右將天女像給圍住。

宋小河怔怔地看著,忽而一陣清風穿進廟中,似乎將外麵的聲音給帶了進來。

於是一瞬間,那些原本像蚊蟲一樣嗡嗡的低音變得無比清晰。

“那香好像是燒斷了,是不是……”

“哎,別瞎說,可能是被風吹斷的,今日不是風大嗎?”

“你說這天女像在咱們村裏供奉了那麽多年,這突然給砸了,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你知道那幾個遊商出了什麽價嗎?這個數啊!”

“一百兩?!”

“少了!整整一千兩!”

“喲,這麽多銀子啊?便是給村裏每戶都分,每家也能分到不少吧!”

外麵議論不休,裏頭的人卻已經給天女像擦好了油,劃分好了區域,開始上釘子了。

宋小河在這一刻明白了。

哪來的什麽暴風雨,卷起了年久失修的屋頂,吹倒了天女像?

分明就是在這晴朗之日,村民為了那些銀錢,一同下手,分割了這尊天女像。

“就讓他們這樣毀了天女像?”宋小河開口問。

沈溪山立即就察覺了宋小河的意圖,緩聲開口:“你可以動手阻止。”

這隻是前半句,但宋小河沒聽完,就在釘子快要敲入天女像的前一刻,一下子跳了下去,大喝道:“住手!”

她正正落在天女像旁,同時她將腰間的木劍抽出,用木柄狠狠朝那將要下手的村民擊去!

就在這個刹那間,村民手中的釘子被擊飛,他吃痛地喊了一聲,緊接著,原本看不見宋小河這個外來之人的所有村民,在這個時候突然將臉朝著她。

他們的麵容原本是正常的,可看見宋小河的瞬間,他們的眼睛開始急劇變化,瞳孔像被戳破的水囊一樣,黑色極快在眼中渲染,眼白很快就消失了。

眼睛本就是能夠體現人心的東西,一旦有了任何變化,那股陰邪之氣就會猛烈地溢出來。

於是所有的村民也就變得麵目猙獰起來。

“但是此處為幻境,結局已定,你做不了任何改變。”

沈溪山用平淡的語氣,慢慢將後半句說完。

“你是何人?竟敢壞我們的好事!”那村長厲聲質問。

場麵一時間變得尷尬起來。

蘇暮臨還躲在柱子後麵,心裏早已把謝歸翻來覆去罵了上百遍。

原本這個該死的病癆鬼突然說有人來之後,蘇暮臨也很快聽到了腳步聲,於是二人就在柱子後躲了起來。

蘇暮臨不想跟他站在一起,於是跑去了對麵的柱子。

不過現在蘇暮臨知道了,這是一個非常錯誤的舉動,早知道這病癆鬼會發瘋,他就應該直接把他敲暈,或者找根繩子綁起來,塞在桌子下麵。

那些村民進了廟點了香,然後就開始對天女像下手,準備用工具將木像分解。

就是在這個時候,謝歸毫無征兆地跳出去,揚聲喊了句,“且慢。”

於是場景就變成了現在這樣,所有村民開始妖化,用一雙妖不妖,鬼不鬼,連蘇暮臨這個非人族看了都忍不住打抖的眼睛,盯著謝歸。

謝歸卻像瞎了似的,看不見這些村民的妖化,勸道:“你們如此對天女像不敬,是會惹怒天女的,屆時天女降下懲罰,你們村中之人都會遭殃。”

蘇暮臨若不是怕那些妖化的村民,簡直想指著謝歸的鼻子破口大罵。

不知道這寒天宗的弟子是裝傻還是真蠢,看不出這是幻境。

這裏所呈現的幻象,不過是重演多年前發生的事情罷了,根本就不可能再改變結局。

他的勸阻,沒有一點用。

“用不著你多管閑事,快滾!”那村長揮手,粗聲罵著謝歸。

謝歸卻十分不識時務,堅持地站在原地,努力勸道:“諸位且聽我一言,這天女像真的不能砸。”

蘇暮臨的手指在柱子上扣來扣去,心裏罵聲不止。

這病鬼真是嫌自己活得太長了,難怪就長了那一副短命相,人家都叫他滾了,他還極其沒有眼色地杵在那裏,這不是純找死?

“你們應當誠心供奉天女,時常來祭拜上香,再將廟中破舊的地方修繕,打掃幹淨,如此才能保得村中所有人的安寧。”

謝歸仍舊固執,說著說著,就張開雙手攔在天女像前。

他的身體比之先前在酆都鬼蜮裏消瘦很多,如枯瘦的骨架,有些撐不起寬大的衣袍了。

病弱至此,就連蘇暮臨都能一根手指撂倒,很難想象他還敢這般膽大,攔在這群妖化的村民麵前。

有一種找死的狂妄。

村民果然勃然大怒,身體的妖化越來越明顯,身上的肉迅速幹癟下去,皮膚被墨汁染過一樣,堆疊起一層層的褶皺來,連那一口牙也變得尖利。

在極短的時間裏,從凡人變成了妖邪的模樣。

妖化的村長抬起鋒利無比的爪子,劈臉朝謝歸的天靈蓋抓去。

就這麽一爪子,絕對能一下子將謝歸的腦殼揭起來。

謝歸仿佛在這時候才知道了害怕,匆忙用雙手結出那一丁點的,極其微弱的靈力,試圖阻擋著凶戾的利爪。

千鈞一發之際,他的身體猛然被撲倒,巨大的慣力讓他狠狠摔在地上,往旁邊滾了幾尺才停下來。

這一跤摔得狠,還被重重壓了一下,差點就去了謝歸的半條命。

他震驚地轉頭,就見蘇暮臨正從地上一躍而起,手裏緊捏著一張白紙符籙。

“蘇少俠……”謝歸怔怔道。

“別跟我說話!”蘇暮臨快要被這個蠢人給氣死,一點都不想理他。

謝歸趕忙從地上爬起來,衝他作揖致謝,“多謝蘇少俠出手相救。”

“如若不是怕你死在這裏,出去之後讓小河大人傷心,我才懶得救你。”蘇暮臨咬牙切齒道:“你這個病癆鬼,還不躲遠點!再死了我可不管!”

謝歸又被罵了,但無言反駁,隻好跑去柱子後麵藏起來。

麵前七八個妖化的村民將目標鎖定在了突然衝出來的蘇暮臨身上,同時發出一聲嘶啞的怪叫,然後手腳變為四肢一般,先是在地上撐了一下,繼而往地上一蹬,猛地跳起,朝蘇暮臨攻去。

好在這幾個月蘇暮臨在仙盟也沒有瞎玩,是認真學習了符籙的,倒不至於遇到危險時任人宰割。

他將白紙符籙夾在雙指之間,一邊躲著攻擊,一邊飛快地念動口訣。

隨後將符猛地扔出,大聲喝道:

“焚!”

火焰從黃紙符籙中洶湧迸發,幾乎是貼著幾個妖屍的臉爆開,空中立即翻滾起灼熱的氣浪,將想要衝上來的妖屍衝得四散開來。

但是那火隻在妖屍身上燒了那麽一會兒,很快又熄滅了,似乎沒有造成傷害。

“這是什麽火符?”

沈溪山大概是正在看宋小河這邊的景象,看見她施展了火符,於是提出疑問。

“是鍾氏的火符,上回在鬼蜮裏沒用完的,下山後我一直帶在身上。”

宋小河往地上一滾,在躲避妖屍攻擊的同時抽空回答。

沈溪山嗤聲,滿是不屑道:“檔次很低,無法對妖屍造成傷害。”

“那怎麽辦?”宋小河幾個後翻,拉開與妖屍的距離,往玉鐲裏翻了翻,“還有些是蘇暮臨畫的符,應該不會比鍾氏的好到哪去吧?”

符籙無用,隻能暫時放棄。

宋小河在旋身躲避攻擊時,將腰間的木劍抽出來,一下就擋住衝她側臉抓來的利爪,尖利漆黑的爪子無比長,盡管被她用劍抵住,卻還是險些刺到她的眼睛。

這些妖屍的力氣極大,宋小河必須雙手持劍,才能與其力量做短暫的抗衡。

她雖然劍招有不小的進步,但實在太缺乏實戰經驗,幸而她反應無比迅速,加上身姿輕盈,在七八個妖屍的圍攻下,也能勉強保全自身沒有受傷。

可妖屍的攻勢迅猛,且感知不到疲倦,如此輪番上陣,就算是宋小河隻閃躲,精力也消耗得厲害,開始氣喘籲籲。

“沈策!”利刃朝宋小河的心口抓來,她往後一個下腰,同時一腳蹬在妖屍的胸膛上,借力後翻好幾下,拉出老遠的距離,喊道:“你快來救我!”

“最後再試一下,若是不行,我就拆了這廟。”沈溪山說:“你把劍收起來。”

“幹嘛,看我不順眼那麽久,終於找到機會教唆我送死了?”

宋小河問。

雖然嘴上如此說,卻還是將木劍別回了腰間。

“雙手結印,催動靈力往心口匯聚,心中默念先前我教你的法訣。”

沈溪山的聲音傳進宋小河的耳朵裏。

她意識到這是他引導自己催動業火紅蓮的力量。

於是她念動法訣,隨後就感覺到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在心口攢動,讓宋小河在頃刻間平靜下來。

沈溪山說:“把口訣念出來。”

這個口訣指的其實就是法術的名字——萬法萬咒,皆有其名。

在初級學法階段,甚至要大聲將法術的名字喊出來,以此更能夠順利地釋放法術。

宋小河並沒想過那麽快學會業火紅蓮,所以都還沒來得及認真想過名字。

但到了這種關頭,也根本沒有時間容她細細想,腦子裏閃過的步時鳶先前跟她說過的話。

隨後就脫口而出:“煉獄八寒。”

“春風不度玉門關——”

一切都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宋小河念出口訣的刹那,妖屍的利爪隻離她的身體僅僅三寸的距離。

下一刻,滔天的寒風自宋小河的結印中爆發而出,化成一股強悍的力量,將四麵八方圍來妖屍猛地衝飛出去,狠狠撞在各麵牆上,發出巨大無比的聲響!

牆麵立即發生崩裂,裂痕飛快地蜿蜒向上,連帶著柱子也發出“嘣嘣”的聲響,整座廟宇開始搖晃。

“沈策!”宋小河驚叫一聲,喜上眉梢,一下子高興地蹦起來,“你看到沒!我成功了!我用出了煉獄八寒的力量!”

“嗯。”沈溪山自然是看了個清清楚楚。

饒是平日裏對盟中弟子修習極其嚴厲,鮮有誇讚的天才少年,也在此時道一聲:“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