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河回山(一)

這個任務是青璃上仙親自交給沈溪山的, 並囑咐他絕不可走漏半點風聲。

因為日晷神儀在六界之中的名聲實在是響亮,神器中蘊含的力量更是無法想象,一旦傳出消息必定會引起動亂, 來爭奪此物。

跟沈溪山一同前往酆都鬼蜮的還有兩個天字級的獵師, 另有甲級獵師若幹, 除了沈溪山之外, 其他人都不知道此行任務的真正目的。

但這樣的配置過於高了, 明眼人一下就看出問題, 所以即便是消息封鎖得很好, 沈溪山一隊人依然被盯上了。

其中除了人界仙門之外,還有不少妖族的勢力,一路上都對沈溪山的隊伍虎視眈眈, 即便是他出手解決了幾個, 仍是甩不掉他們。

在前往酆都鬼蜮的路上還算寧靜,真正的變故是從進入鬼蜮之後開始的。

當初進鬼蜮時, 沈溪山將人分為四隊,在鬼蜮之中匯合時人員就少了許多。幾個時辰之後, 隊內不少人開始妖化, 長出了怪物的模樣, 不能言人語,也找不出妖化的原因。

一開始妖化的人還能保持人的神智, 時間一長, 他們開始迷失自我, 從癡呆到凶戾,最後完全變成了妖, 開始襲擊仙盟的人。

沈溪山見狀,便帶人將妖化的人殺盡, 至此,仙盟的隊伍人數隻剩下一半。

進了鬼蜮城之後,由於此地多年不見人氣兒,魔神立馬就尋著氣味兒找來,當即就吞吃了所有人的魂魄。

但沈溪山是例外。

魔神無法在他活著的情況下直接抽取他的魂魄,看出他魂體泛著金光。

據魔神自己所言,這種魂體帶金的凡人,是命格裏有仙緣,遲早登上仙途,所以魂魄吃起來既是大補,又絕頂美味。

沈溪山便以自己的魂魄為賭,與魔神做了交易,讓魔神將其他人的魂魄還回來,其後放他們進入紅蓮境。

紅蓮境內無一生靈,凡是靠近者皆有進無出,魔神認為沈溪山進去之後便是必死無疑,於是答應了交易,隻等著他死了之後再去撿魂魄吃。

一行人還算順利地踏進了紅蓮境。

彼時還未被陣法封印的紅蓮境威力極其凶猛,但凡踏入境地的生靈便會在眨眼之間凍得皮開肉綻,全身血紅,像是一朵朵紅蓮在身上綻放似的。

沈溪山將青璃上仙所教的陣法布下,夥同其他人一同運起靈力催動陣法,將寒氣一點點逼退。

陣法啟動之後,業火紅蓮的力量當真被限製。

業火紅蓮被封印之後,沈溪山並未急著帶人進去,而是領著人隱蔽身形,折返鬼蜮城。

他知道那幾方妖族勢力正藏在暗處蠢蠢欲動,耐心地等待著時機。

仙盟的人本就折損了一半,加之先前被吞魂魔神吞了魂魄,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而其他勢力若是動手,定然會集中敵對仙盟,一場廝殺在所難免。

沈溪山並不懼怕那些妖族,隻是覺得應對一批又一批的襲擊頗為麻煩,還得時時刻刻防備著。

於是他想了個主意,帶著人找到了一批不知從哪個小門派來的人。他們不知這裏是什麽地方,莽撞地闖了進來,被吞魂魔神吃了魂魄,全部變作毫無神智的空殼。

沈溪山讓所有人將仙盟宗服拿出來,給那些空殼穿上,其後再分一滴精血給空殼染上氣味兒,複刻容貌。

一批假的仙盟隊伍就誕生了。

為了提高可信度,沈溪山還特地將自己的佩劍留給了空殼,讓他們去迷惑其他跟蹤者的眼睛。

後來可想而知,這批假的人的確騙過了其他人的眼睛,並且盡數被殺,後來被夢魔拖進了山洞當做樹根的養料。

沈溪山一眾人進入紅蓮境之後,必然遇上了在其中盤踞的鳥翅猴身妖怪,他們展開了一場搏鬥,由於鳥翅妖怪實在是太多,殺盡太費力氣,眾人采用避退戰術。

闖過妖窩之後,他們進入紅蓮境的腹地。

這地方寒冷無比,連那妖怪都徘徊卻步,眾人趕忙祭起靈力保暖。

至此,才是他們真正踏上了死亡之途。

等到他們發現紅蓮境會吸取他們的靈力時已經晚了,好不容易頂著風霜和凍僵的屍體來到了河岸,眾人才發現無法渡河,必須要滾熱的鮮血澆灌石盤陣法開啟紅蓮階梯才能安然過去。

然而這些人的加起來的血液都不夠,再耽擱下去隻怕所有人都要被凍死,可已經走到了此地,誰又甘心再原路折返,更何況外麵還有個吞魂魔神等著。

事情在這裏陷入了僵局。

沈溪山也是在這時發現了他們陷進了一個陣法之中。

還沒等他找到破陣之地,一場滔天的火焰平地而起,灼熱的溫度在頃刻間達到頂峰,一眨眼就能將活生生的人燒成灰燼。

沈溪山在烈火中感覺到自己的靈力被逐一封鎖,最後在熾熱的火海之中暈倒,再次醒來,便是在鬼蜮外了。

現在想來,他大概是被蘇暮臨背出鬼蜮的。

蘇暮臨本身就不像是人族,他雖然氣息隱藏得很好,但太清楚鬼蜮之中的事,身上也有妖銀,應當是跟著他身後一路去了仙盟,學著他裝成了外門弟子。

重新進入鬼蜮,單憑他被封印了靈力的凡軀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所以沈溪山又重新回到仙盟。

隻不過轉述給宋小河時,他用了非常簡短的描述,且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事情,也沒說大火之後的事。

可僅僅是這簡簡單單的三言兩語,沒有任何誇張的修飾詞和抑揚頓挫,宋小河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他們都說你死了。”宋小河很是不忿地告狀,“內門的所有人,還給你掛白幡,辦喪事,隻有我相信你還活著。”

沈溪山想起她跟人爭論時那倔強的臉,溫聲道:“多謝。”

“不必謝,你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回去可要好好休息。”宋小河道:“每回我練功累著了,我師父都會給我煮雞湯喝。”

沈溪山低眸看著她,低低應了一聲,作為回應。

他從小到大,麵對過很多人的示愛,看過太多滿臉情態的少女。

但宋小河站在他麵前,這臉上,眼睛裏,卻是坦坦****的,一點看不出有什麽少女情愫。

“那我就先走啦。”宋小河第二次主動提出了離開,衝他揮了下手,然後一轉身,就走了。

“宋小河。”沈溪山叫住了她。

宋小河已經走出十餘步,聽了聲又停下腳步回頭望他,那雙明亮的眼睛隱在夜中,看得不分明。

“我會告訴所有人是你救了我。”沈溪山道。

這是她應得的。

“不必。”宋小河卻說:“我救你不是為了讓別人知道我救你,而是我想救你。”

“這是你我之約。”她說。

而後宋小河晃著腦袋,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沈溪山原本以為她會像之前一樣,十分坦率地向他表達喜歡,訴說愛慕,然後再向他索取些什麽作為回報。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宋小河隻拿走了她的玉葫蘆。

她甚至主動離去。

沈溪山又搞不懂宋小河了。

她辛辛苦苦走了這一遭,什麽都不圖嗎?

宋小河拿回了玉葫蘆,回到房中捧著臉傻笑了一晚上。

心心念念的小師弟,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一百倍。

他語氣輕緩柔和,眼中總帶著幾分淺淺的笑意,不顯得過分親近,卻也不是拒人千裏的冷漠。

尤其是宋小河跟他對視的時候,總感覺自己的心髒馬上就要敲破胸膛跳出來。

從來都是宋小河站在遠處觀望他,今夜兩人麵對而站,宋小河將他的輪廓看得更加清楚,於是心裏的喜歡就更盛,光是說幾句話,甜蜜就彌漫在整個心尖尖上。

宋小河笑著笑著,又歎了口氣。

偏生是這樣的人修了無情劍道,於是不管站得有多近,都不會有任何一人能夠近身。

宋小河從來不是貪心的人,她清楚沈溪山不會動心,情愛於他來說是絕對無用的東西。

“小河大人,你怎麽了?”蘇暮臨蹲在旁邊仰頭看她,見她又是傻笑又是歎氣,不由擔憂起來。

宋小河看他一眼,問道:“你有喜歡的人嗎?”

蘇暮臨飛快地回答:“我特別喜歡小河大人。”

宋小河誇讚道:“嗯,你是個非常忠心的狗腿子,但是我說的喜歡不是這種,而是你心裏會記掛著的那個人,不是因為她的身份,而是你就喜歡她那個人。”

蘇暮臨認真想了一會兒,說道:“我非常喜歡我阿姐。”

宋小河一聽,就知道蘇暮臨根本理解不了她所說的喜歡,於是道:“洗洗睡吧。”

當晚宋小河睡得很沉,甚至都沒有做夢。

隻是睡得迷迷糊糊時,突然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且抓著她的肩膀搖晃。

宋小河被叫醒,迷迷糊糊一睜眼,才發現自己竟然在睡覺的時候走出了房門。

蘇暮臨這些日子習慣了睡在宋小河的門口,所以第一個發現了宋小河夢中出遊一事,抓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晃醒。

“小河大人,你要去哪?”蘇暮臨滿頭霧水,“為何閉著眼睛走路?”

宋小河比他更奇怪,睡得好好的,結果一睜眼發現自己赤著腳站在門外。

她撓了撓頭,考慮到自己情況特殊,覺得可能是身體裏的龍神之魂作祟,便沒有深究,擺了擺手又回去睡了。

這一覺就睡到了天亮。

宋小河起來之後才反應過來昨夜的事,禁止了蘇暮臨再蹲在她房門口睡覺。

蘇暮臨雖然麵上不大情願,但是絕對遵守小河大人的命令,不敢有異議。

朝陽初升,仙盟一行人終於踏上返程。

沈溪山覺得靈船速度慢,於是自己禦劍先行一步,隻有與他交好的孟觀行與他同行,其他人一律乘靈船而歸。

啟程這日,萬裏晴空,立夏時節已過,空中的風又了燥熱的感覺,人間進入夏季。

宋小河坐在甲板上,蘇暮臨半蹲在她身邊,二人享受著溫和的夏風。

來時匆匆忙忙,生死未卜,前路凶險。

回去時就悠閑許多了,且吃喝管夠,宋小河的日子舒坦極了。

有時靈船還會停靠補給,餘留半天的時間,宋小河就拉著蘇暮臨進城去閑逛。

隻不過宋小河貧窮,而蘇暮臨全是拿不出手的妖銀,二人便是隻逛不買,遭了不少白眼。

回程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待到了仙盟,宋小河踏上回滄海峰的山路時,看著周圍熟悉的風景,才有了一種旅程結束的感覺。

如今才想起來她是偷了師父的寶貝偷跑下山的,死到臨頭了,才啃起手指頭,知道害怕了。

蘇暮臨道:“小河大人且放心,哪個不長眼的東西若是敢動大人一根汗毛,我必定與之拚命!”

宋小河跳起來給他一拳,“那是我師父!不準你對他不敬!”

蘇暮臨捂住腦袋。

二人一前一後,踏著縱雲石階回到滄海峰的後山。

宋小河與師父所居住的地方十分簡陋,統共就幾間房屋。

其中宋小河的寢房在東側,隔壁就是浴房。梁檀的寢房在西側,還有書房,和膳房。

當中是一個大院子,有一棵四季常開的櫻花樹,其他則是師徒倆自己倒騰的菜苗花苗之類。

院子是一圈竹籬笆圍著,一眼就能看見院中有沒有人,房門是不是在敞著。

宋小河踮著腳伸長脖子往裏看,就見房門緊閉著,籬笆門也拴住了,師父似乎不在家。

她大鬆一口氣,歡喜地笑起來,帶著蘇暮臨回去。

這裏沒有多餘的房間給蘇暮臨住,宋小河想起來師父之前為了養雞,親自砌了一個二層高的石磚雞窩,隻不過後來那些雞不願意睡他砌的窩,於是一直閑置著。

宋小河就將那地方指給蘇暮臨,說道:“你晚上就睡那吧。”

蘇暮臨見狀,也十分歡喜,朝宋小河連連道謝。

宋小河去了書房,將之前從師父這裏偷走的東西又放回去,隨後回到自己的房中。

走了三個月,房間依舊是幹淨整潔的。

宋小河沒那麽多華貴的衣裳,好看的首飾,整個房間因為東西少而顯得格外寬敞,東西兩麵牆上都開了窗子,是以不管是早上還是傍晚,隻要開著窗她的房中就有陽光。

山上的風清涼,穿堂而過,掛在窗框上的玉鈴鐺就發出清脆的聲響,就像是宋小河從未離開一樣。

她沐浴淨身,換了件常服,在房中等了好久也不見師父回來,就爬上床去睡覺。

日落了,月亮升起,蘇暮臨摸索了屋中的燈,一一給點亮。

梁檀回來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家中燈在亮著,立即加快了腳步往回趕。

氣衝衝推開院門走進去,就看見一個模樣白俊的少年站在簷下,懷裏正抱著一盞八麵琉璃燈。

燈光明亮皎潔,將整個院子都照亮了。

少年站在簷下愣愣地看著他。

梁檀也愣了一下,怒容一收,疑惑地看著他,“你是何人?為何在我院中?”

“是小河大人帶我來的。”蘇暮臨說道。

“小河大人?”梁檀的聲音一下子提高,“宋小河呢,人在何處?”

話音一落,東邊傳來撲通一聲響,梁檀聽到後立即邁開步子跑過去。

宋小河原本睡得迷糊,一聽見師父的聲音就立即爬起來,翻窗子準備逃跑。

梁檀抓她已然十分熟練,直奔窗子而去,將正在翻窗子的宋小河逮了個正著。

“師父——”宋小河拖長了聲音喚他。

“你還知道你有個師父?!”梁檀大怒,拿著竹條就要去追打她。

宋小河吱吱哇哇地逃跑,梁檀在後麵追,師徒二人繞著大院子跑。

蘇暮臨站在當中,不怕死地勸道:“師父,你就放了小河大人吧,她這一路甚是艱辛,險象環生,幾次都差點喪命!”

梁檀就連他一起罵,“哪來的狗腿子!再囉唆我連你一起揍!”

蘇暮臨不怕挨揍,大步上前,追在梁檀身後喊,“你揍我吧!別打小河大人!”

宋小河在前麵跑,蹦起來誇他,“蘇暮臨!我的好兄弟!”

給梁檀氣得七竅生煙,指著她道:“逆徒,給我站住!”

三人在院中繞大圈,你追我趕,吵吵鬧鬧,喧嘩到了半夜。

最後還是老胳膊老腿的梁檀累得先停下,追得滿頭大汗,一邊扶著籬笆一邊罵宋小河。

那竹棍舉了又舉,最終還是沒能落到宋小河的身上。

宋小河倒是一點也不感覺累,還在一旁勸道:“師父,您年紀大了,千萬別傷到筋骨。這段時間我下山去,心裏可惦念您了!有時候想您想得覺都睡不好,半夜閉著眼睛都往外跑呢!”

最後半句倒也不算是瞎話。

蘇暮臨趕忙在一旁附和,說小河大人如何想念師父,如何向別人誇讚師父多麽多麽厲害雲雲。

二人站在左右,你一言我一語地哄著梁檀,兩耳齊入,梁檀的氣也消了不少。

“你還知道念著你師父?我道你覺著我老了不中用了,偷了我的東西另尋師門了呢。”梁檀用鼻子哼了一聲。

宋小河還能拿捏不準師父的脾氣?聽這語氣立馬就知道師父消氣了,趕忙搬了椅子上去獻殷勤,“師父你坐。”

“都是我這當徒弟的不孝順,才會讓師父傷了心,你那麽好,除非我眼睛瞎了才會另尋師門!”宋小河道:“我此番下山是為了曆練,將來變得厲害了,也能給師父長長臉!”

“你當我不知?”梁檀冷笑一聲,“你就是奔著沈溪山那小子去的!”

宋小河嘿嘿一笑,並不反駁,“救小師弟也不耽誤曆練嘛。”

“你拿走的那些東西呢?”梁檀問。

“都放回原地了。”

“那玉葫蘆……”

“葫蘆完好無損!”宋小河知道玉葫蘆是師父的心頭寶,立馬跑去書房拿出來,遞給梁檀。

梁檀接過去,蘇暮臨就捧著琉璃燈在旁照明。

他拿著玉葫蘆,低著頭一寸一寸地從左看到右,見上麵的的確確沒有任何劃痕破損之後,才鬆了一大口氣。

宋小河主動坦白道:“師父,裏麵的雷我用了一次。”

梁檀的手摩挲著玉葫蘆上的雕文,眸光深邃,慢慢說道:“你出門在外,遇到危險懂得催動法器防身,也不算傻。”

“隻是這裏頭的神雷,用一點少一點,用完了,可就再也沒有了。”

話中是無限的惋惜。

“無妨,日後我學會了九天神雷的召喚術,再給填進去就是!”宋小河拍拍胸脯,自信許諾。

“就你這麽個笨蛋腦子,等我躺進棺材板裏,也不知道你有沒有能耐學會用符籙!”梁檀往她頭上敲了一下。

他收起玉葫蘆,站起身往膳房走,說道:“你平安回來,過錯便不究了,日後不得再偷偷下山,知道沒?”

宋小河連忙道:“知道!”

“先吃飯吧。”梁檀說。

宋小河歡歡喜喜地跟上去。

吃飯的時候,梁檀詢問了蘇暮臨的來曆,聽說是外門弟子之後,便讓宋小河明日將蘇暮臨再送去外門。

內外門的階級森嚴,未經過考核和測驗是不允許進入內門的,梁檀也沒有資格擅留。

在聽說宋小河給蘇暮臨指了個雞窩當他睡覺的地方時,梁檀還給了宋小河一筷子。

當晚,蘇暮臨在梁檀的房中打地鋪睡了一覺。

次日一早,宋小河就帶著蘇暮臨去外門。

一路上他都悶悶不樂,還有好幾次都抹著眼淚哭,宋小河就告訴他外門每隔四個月都有一次考核,隻要通過考核就能進入內門。

讓他努力修煉,爭取通過內門考核。

蘇暮臨說:“小河大人,你當初那麽弱,要是參加內門考核指定是去不了內門,為何還成了內門弟子?”

這話戳了宋小河痛處,於是攥著拳頭打了他一頓。

二人邊走邊鬧,來到外門之處,宋小河想著許久不見孫玉珍,便跑去了諸事閣找她。

孫玉珍老遠就聽見宋小河一邊喊著珍娘一邊往這裏邊跑,擱下手裏的筆往前迎了兩步,待她走近了,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無法無天的丫頭,竟然還敢瞞著你師父下山去。”

“珍娘怎麽知道?”宋小河驚奇地問。

“昨日你師父聽說仙盟的人回來,特地在此候著接你呢,還聽說了有一部分人犯錯被關押,他特地追去關押牢山詢問其中有沒有你,奔波到日暮沒尋到你才回去。”孫玉珍道:“你師父年紀大了,你也不知讓他省點心。”

宋小河心道難怪師父昨日不在家,原來是跑來外山找她了。

她摸了摸被孫玉珍指尖點的地方,笑道:“我已經好好跟師父認錯了,保證再也不會有下次!”

孫玉珍疼愛她,並無苛責,說了兩句就帶她去吃東西。

宋小河怕膽小的蘇暮臨在外山受欺負,便跟孫玉珍說了一聲,要她稍微關照一下。

而後又賴在這裏蹭吃蹭喝,到了太陽落山才回去。

宋小河邊走邊玩,等回到滄海峰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她捧著夜光珠走回家。

走到近處,就看見院中燈火通明,站了不少人。

師徒倆的小破房子裏從來沒有這般熱鬧的時候,想來是有客前來。

熱情好客的宋小河立即小跑回去,推開籬笆門,嗓門響亮地喚道:“師父!是誰來咱們家做客了?”

她聲音清脆,這麽一喊,所有人便同時朝她看來。

宋小河站在籬笆邊上打眼一看,最先看到的是坐在其中的沈溪山。

他穿著一身赤黑交織的常服,長發散在肩頭,織金的耳飾若隱若現,一抬臉,那雙含著笑意的眸子朝她看來。

翩翩如仙。

宋小河頓時沉迷他的美色,沒注意旁邊的人。

梁檀衝她使勁咳嗽兩聲,打斷她癡迷的神態,說道:“小河,過來拜見盟主。”

宋小河回神,轉眼一看,就見沈溪山的旁邊坐著一位身著青衣的年輕女子,其容貌倒不是多麽出眾,隻是神情從容,氣度雍雅,正微笑看著宋小河。

這是實打實的神仙,青璃上仙。

也是仙盟三門之首的盟主。

宋小河欣喜地走上前,躬身行禮,“弟子宋小河,拜見青璃上仙。”

燈盞的光落在宋小河的臉上,將她的眉眼描繪得清楚,青璃細細地看著。

她有一張十足漂亮的臉蛋,彰顯著十七歲少女的蓬勃旺盛,身量也算不上高挑,衣著樸素,顏色倒是純粹鮮豔。

尤其她有一雙極為出挑的眼眸,像是潑墨而成的畫,每一處落筆都反複斟酌,以至於她的眼睛充滿著靈氣。連帶著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從頭到腳,所有地方都充滿著特別。

“不必多禮,此番前來,是有事要尋你。”青璃轉頭看向旁邊人:“溪山。”

沈溪山站起身,一抬手,拿著一個雪白的卷軸,遞給她,“這是仙盟令。你此番前往酆都鬼蜮救了我,經過仙盟高層議會商定,記你大功一等,破格錄入仙盟,你拿著此卷去前山報到,可自選派別加入。”

宋小河一聽,杏眼立即睜得圓圓的,“當真?”

沈溪山唇角一彎,“自然。”

“哇——”宋小河將卷軸接過來,高興地撲進梁檀懷中,舉著手道:“師父你看!你快看,你看見了沒!我終於能進仙盟了!”

“我還沒老到眼睛不中用。”梁檀知道宋小河生平唯二癡心的妄想,一是進入獵門,二是與沈溪山相識相知。

她肖想多年,如今成真,自然是高興的,於是也揉了揉她的腦袋,低聲道:“盟主麵前不得失禮,先去謝過。”

宋小河又轉身對青璃,笑嘻嘻道:“多謝盟主大人!”

再將目光轉向沈溪山,聲音稍稍收了些許,說道:“也多謝沈獵師。”

沈溪山麵上仍是輕笑。

心裏卻道宋小河也不過是有賊心沒賊膽罷了。

背地裏一口一個小師弟的叫他,從不避諱旁人,現在到了他麵前,反而恭恭敬敬地叫一聲沈獵師。

看起來倒是個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