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還記得你們讓我撕掉的遺囑嗎?
馬路上, 所有現場幹部嚇得麵部失色往後退,現場過來看熱鬧的群眾,扭頭逃跑, 大人們驚慌的反應,嚇哭了孩子, 孩童的哭啼聲夾雜在女同誌的尖叫之中。
公安從樓裏衝出來, 厲聲止喝,卻也不敢太過於上前, 生怕激怒拿著火柴汽油的人。
混亂尖叫之中,還有興奮至極起哄的歡呼。
地上的老人孩子, 二樓卡在邊緣要跳河的人們, 得意於他們想出來的辦法徹底嚇住了這群平時羨慕仰望的幹部。
沒人能拿他們有辦法,全都怕他們, 被他們的手段徹底壓製, 毫無還手之力!
“滾!滾出去!”
“衝衝衝, 嚇死他們!”
“他們不敢動, 哈哈哈, 一群狗熊慫包!!”
正當場麵焦灼到了極點, 幹部們與公安不敢輕舉妄動,現場群眾嚇得心髒都要跳出來, 平安裏的人氣勢高漲到極點的時候, 水琅就這樣被推到了中間。
得意, 驚嚇,震怒, 憋屈, 歡呼, 混雜的氣氛全都戛然而止, 時間停頓在這一刻。
水琅踉蹌後站穩,眼前出現一雙沾著泥土的綠色勞保膠鞋,順著鞋往上看,是一桶汽油,一根燃燒快盡的火柴,然後是一張興奮到血管凸起的臉,他的得意與興奮,也因為突然衝出來的她,僵住了。
接著,火柴燃盡,燒到了男人的手,他顫抖了一下,扔掉火柴,人也清醒了過來,“呲啦”,又點燃了一根火柴。
“啊————!!!”
火柴亮起的那一刻,周圍醒了過來,婦女們驚叫出聲!
現場氣氛頓時比之前更加驚惶。
所有人都覺得下一秒就要看到慘劇發生,幹部們與公安們不再往後退,但也更不敢輕易上前了,因為當下真的有一條人命擺在火線上!
而拿著汽油的男人精神明顯比之前還要瘋狂振奮!
汽油男再次叫囂起來,舉著火柴送到水琅麵前,“你想當英雄?想阻止我?來啊,敢動我一下,我就立馬把洋火塞到油桶裏!”
周光赫剛開車趕到,就聽到婦女哭喊的驚叫聲,遠遠看到馬路中央,一個小姑娘站在神情癲狂,張牙舞爪的男人麵前,立馬打開車門下車往前衝。
離得近了,看清楚小姑娘是誰後,瞳孔頓時一縮,心髒驟停,下一刻,體內潛能瞬間激發,奔跑地速度能趕上剛開來的越野車。
“不要啊!!放過她吧!”
“小姑娘快跑!!!”
群眾越叫,樓上要跳河的人就越興奮,他們無比期待看到馬路中央的小姑娘嚇到哭,哭得越大聲越好,最好是嚇到尿褲子,邊尿邊哭,這樣才能達到殺雞儆猴的最大效果!
“怕了?哈哈哈哈哈!”汽油男看到水琅麵無表情,就像是打了一百斤興奮劑似的,血脈噴張,“你們這群慫貨,不是想當英雄嗎!來來,我給你機會,上來啊,動我啊!阻止我啊!我給你們立功的機會!!”
“啪——!”
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再次讓驚慌得意到極點的氣氛,戛然而止。
群眾的哭喊聲被突然切斷,掛著眼淚,張著嘴,呆滯看著。
樓上興奮地要跳河的人,振奮高舉的手臂,依然高舉著,臉上的興奮也依然僵著,隻是眼神變得跟現場人群一樣呆滯。
幹部公安們下意識屏住呼吸,眼神震驚。
他們的視線,全都聚焦在剛甩完巴掌的水琅,以及被甩了巴掌,渾身就像是被雷劈了,從頭發絲到腳趾都僵直住的汽油男之間。
偌大的露天廣場,沒有一點聲音。
連屋頂上的白鴿,樹上的麻雀,都靜止住,沒有一點聲音。
“不好意思,剛才滿足你要求的時候,過於用力,帶起了一陣風,把你的火柴熄滅了。”
水琅眼神平靜,從汽油男手上抽過火柴盒,抽開裏盒,隨意拿起幾根,對著盒子側邊的紅皮摩擦,“呲啦” 一聲,瞬間點燃,遞過去,“多補你幾倍,夠嗎?”
點燃的火苗,就舉在汽油瓶上方,中間距離不足幾厘米,隻要火星稍微掉了一點下來,就能將汽油桶瞬間點燃。
周光赫驟然收住腳步,心髒狂跳著。
現場的婦女們嚇到雙眼發黑發暈,卻不敢動。
幹部們,公安們,躺在地上的老人孩子,二樓要跳河的人,身上每一寸肌肉都緊繃到**。
視新聞為命的記者,躲在角落,舉著相機的手瘋狂顫抖著,卻不再敢按下快門鍵,生怕快門聲嚇到了火苗,現場頓時陷入火海屍山。
汽油男頭皮都要炸了,渾身汗毛直立,汽油桶不受控製“咣咣鐺鐺”晃了起來,雙腿頓時發軟,膝蓋不自覺下彎。
“要滅了。”水琅將火柴往前遞了遞,燃燒通紅的火苗,吞噬木柴的速度很快。
眼看著被燃燒過的火柴棒彎曲發黑,搖搖欲墜,汽油男立馬抱著汽油桶,顫抖著雙腿往後退,怒喊一聲:“不要過來了!!!”
驚慌至極的尖叫,輪到了地上的老人孩子,樓頂上的人反應過來後,全都像是被鎖住了嗓子,麵色驚惶,一動不動。
“是不夠,還是太多了?”水琅舉著火柴往前一丟。
“啊——啊啊——————啊啊啊!!!!!”
現場膽子小的看著一團火苗丟下,支撐不住早已就要暈厥的身體,眼前一黑癱在地上。
膽子大的,沉穩的,心髒與靈魂全都嚇得蹦了出來,汗珠子如同傾盆大雨般往下落,完全忘記呼吸。
汽油男摔倒在地上,失聲慌叫,眼看火苗落在了身上,雙腿蹬著地,雙手亂撲,屁股下麵濕了一地,直接嚇到失禁。
看著水琅的眼神,再沒了之前的得意與興奮,而是充滿了驚恐,比見了鬼還要高一百倍的恐懼,能動的肢體,都在用吃奶的勁動著,遠離她。
“哢嚓哢嚓!”
快門聲不斷按著。
水琅走上前,在汽油男失去理智的尖叫聲下,拿起他身上的汽油桶,走向後麵還坐在地上的老人孩子。
在她動的那一瞬間,小孩子們就已經嚇得張嘴大哭,老人們還賴在地上。
心裏雖怕,但卻篤定沒人敢動他們,就是最大的幹部們來,對待他們這些老年人,都得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有個好歹。
何況一個小姑娘!
他們可不是李大腦袋,居然被一個她嚇退,還尿了褲子!
她再有膽子,也不敢拿他們怎麽樣!
“嘩啦!”
一桶汽油潑在了地上。
老人們頓時瞪大眼睛,震驚看著水琅,驚得已經忘記動了。
全場的人都被水琅的動作嚇住,完全忘了反應。
“你想幹什麽?!!!”
“你敢對對對對我們動手?!!”
“她才不敢,動一下,我就躺到她家裏去,這輩子都睡在她家!”
“啊啊!汽油流過來了!!”
“她拿火柴了!”
“呲啦。”
一根火柴再次點燃,還在嘴硬的老人瞬間嚇得頭發都豎起來了,還想張嘴威脅,就發現水琅根本不給他們機會,火柴直接丟在地上。
“轟————”
一根火柴落在地上,火舌頓時吞噬地上的汽油,火勢迅猛,朝著老人們追去。
“啊啊啊!!!瘋子!!!!”
“啊啊啊啊——!!!燒到我了!!!”
現場所有人都沒料到水琅會這麽做,不論是幹部領導們,還是公安們,這一瞬間全都被嚇到頭腦空白,腦海裏頓時響起完了。
出大事了!!!
“救火!!!”
“救人!!!”
公安幹部門,現場看熱鬧的群眾們,反應過來的,全都朝著火場衝去,拎盆的,拿桶的,簸箕,花壇,連暖水瓶都抓起來,往蘇州河衝去灌水過來熄火。
現場的人,此時才真正體會到,什麽才是真正的驚慌,什麽才是真正的混亂,哭喊聲,尖叫聲,呐喊聲,嘈雜在一起,每個人都被嚇到頭皮發麻。
混亂之中,製造混亂的水琅,等火熄滅了之後,走過漆黑的馬路,來到一群本來躺在地上擋路,現在癱坐在地上,驚魂未定的老人麵前。
老人們抬頭看到水琅,立馬嚇得渾身哆嗦,一個個全爬起來就往後跑,跑到覺得安全的地方,才滿臉驚慌看著水琅:“你還想幹什麽!!”
先前仗著自己年齡大,沒人敢碰他們的底氣,全都被水琅嚇沒了,硬擠都擠不出一丁點來。
這小姑娘就是個瘋子!
瘋子!!!
早在火柴扔下去的那一刻,這些躺在地上“哼哼”的老人,就撒丫子跑得比兔子還要快,水琅打量了一圈,確定沒人有事,對著平安裏大門抬了抬下巴,“我要進去,你們繼續攔?”
老人們聽了,立馬往後退,咽著口水,心驚膽戰看著水琅:
“你進唄,誰誰攔著你了!”
“我,我們又沒攔你,你愛上哪就上哪!”
水琅指了指衣服上的工牌,“我是房管局的工作人員,也不攔?”
“管你是誰,你你,你趕緊走!”
“你進,你進去,你趕緊進去,別來我們這邊就行!”
“你別過來,別再過來了!離我,離我遠一點!!!”
老人們全躲著水琅,不要往前走一步去攔她了,連原地都不敢待,水琅停住腳步,他們都還在不斷往後退,而且還不敢抱團在一起。
以前抱團一起,來一個嚇一個,來一群嚇一群。
在這個小瘋子麵前,他們要是抱團,隻會被團滅了!
水琅不再看他們,往平安裏走去。
二樓樓頂,一群要跳河的小年輕,發覺水琅是衝著他們來的,頓時嚇得直哆嗦,互相看著,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要跳河?”
水琅從樓梯走到樓頂。
周光赫緊跟其後。
“你你你,你想幹什麽?!”
“你再過來,你再動一下,我們就跳下去了!!”
“我要跳了!你再過來,我真的要跳了!!!”
“不是說,往平安裏踏一步,就跳嗎?”水琅一步一步往前走,“我離你們最多還有三步,在我到之前,腿沒拿上來的……”
壓根不用三步,話隻講到這裏,一群小年輕已經“嗖” 地把腿收回來,並從樓頂邊台跳下來,老老實實排隊站著。
誰敢跟她橫啊!
李大腦袋還在馬路上尿褲子,嚇得打哆嗦呢。
平安裏最大招牌戰力老年隊,也已經嚇得離平安裏十幾米遠,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到老祖宗從墳裏爬出來一樣,恨不得磕一個,求她趕緊走。
他們要是不下來,不用懷疑,肯定一腳把他們踹飛到河裏去了!
水琅走到頂樓邊台,看著下麵成百上千張呆滯的臉,盯著剛才被推出去的圈子,居高臨下仔細看了一會,“許副局長,邱副局長,可以進來了。”
許副局長:“……!!!”
邱副局長:“……!!!”
總局領導走過來,眼神讚賞:“這位勇士是你們局的人?”
許副局長/邱副局長兩臉震驚中帶著懵逼,懵逼中帶著自豪,自豪裏帶著激動:“是的!!!我們局裏的人!!!”
總局領導抬起雙手,鼓著掌。
“啪啪啪啪啪————”
現場瞬間掌聲雷動,膽子小的,膽子大的,心髒還沒平複下來的,全都抬起手鼓掌。
有水琅在,平安裏的人,全都老實了,開始的危機被徹底解決。
雖然過程驚險又危險,差點把人心髒都嚇出來了。
但大家發現現場,除了尿,沒有一個人受一絲傷,流一滴血,就看出來了,水琅是有把握,是有理智的,完全不是亂來,頓時崇拜打從心底湧現出來!
“老許,你眼光果然準。”
如此混亂嚇人的場麵,這麽多尋死覓活看上去像是癲狂的人,幹部們公安們全都被拿捏,不敢輕舉妄的場麵,換了誰上去都會被嚇死。
邱副局長稍微代入一下自己,麵對第一個汽油男,心髒立刻不由自主開始發顫。
這怎麽能不讓人崇拜,敬佩水琅的勇氣,麵對危機的鎮定,與處理危機的能力。
看著邱副局長一臉敬服,許副局長本來鼓累了的手,再次來了勁,鼓地“啪啪”作響,看著高高站在樓頂上的水琅,差點就老淚縱橫了。
他果然沒看錯人!
這才第一天上班,都還沒發揮出她真正的實力,就在這麽重要的場合裏,在這麽多的群眾,這麽多的總局領導麵前,給局裏立功了!
“水琅,快下來,小心點,不要摔著了!”
水琅回頭,看著眼底擔心快要溢出來的周光赫,勾勾嘴角,“下去吧。”
周光赫點了點頭,但沒有走,一直等到水琅走過來了,才跟在她後麵,護著她下去。
樓梯走到一半,四周被遮擋,視角盲區,無人能看到的地方,後背突然被包裹住,強烈而有力的心跳,穿透她的身體,在這一秒,兩顆心仿佛貼在了一起,但也就隻有這一秒,很快便鬆開。
“沒事,不用擔心。”
“……嗯。”
水琅一走出平安裏,剛才歇下去的掌聲,又響了起來。
“水琅同誌,今天真是多虧了你。”邱副局長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看著水琅眼神充滿了讚賞,“要不是你,我們現在還僵持著,不,是不知道還僵持多少天,耽誤進程,幸好你跟來了。”
許副局長在旁笑成了一朵花。
柳德華對水琅豎起了大拇指。
林厚彬眼神複雜,臉上還殘餘著驚慌,他還以為這個新來的,是仗著背景關係,才對他那麽橫,沒想到她是骨子裏就天生橫,心底頓時產生了慶幸,慶幸早上他沒做的太過分。
肖可梅癡愣著,被嚇得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豎起了大拇指。
“邱副局長,今天幾個帶頭鬧事的人,我們帶回所裏了。”周光赫看向許副局長,“房產局這邊,也需要過去幾個人,配合我們了解詳細情況,另外,前兩天鄔善平的事,有了新的證人,需要水琅過去配合調查。”
“好的好的,那我先過去,邱副局長,你留下來處理情況。”許副局長點頭,“水琅,那你就別回局裏了,一起去派出所吧。”
水琅盯著許副局長後麵的人,看了幾眼,轉身離開。
“李華,你來開車。”
“啊!可是周隊,我才剛學會不久,沒怎麽開過呢。”
周光赫直接把鑰匙丟給他,拉開後車座的門,讓水琅坐進去後,自己也跟著坐到後座。
車子開起來,水琅偏頭,看著他像是不敢呼吸似的,覆住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拍了兩下。
剛想拿走就被反握住,箍得她發疼。
卻沒喊出來。
過了一會兒,他還沒鬆開,隻是往中間挪了,兩人的手正好藏在駕駛座後麵。
前麵的李華突然叫了起來:“嫂子,你真是太行了,把我們都嚇傻了,哦不是,是把周隊都嚇瘋了,我頭一次知道人用兩條腿能跑得那麽快,幾輛摩托車追都追不上,還好你沒事。”
水琅看向周光赫,發現他麵色如常,隻是嘴唇看起來少了點血色,手掌發燙,“我心裏有數,提前看透了那些人的真實想法。”
“人的情緒是不斷變化的,尤其是精神看上去有很大問題的,情緒更是瞬息萬變,一旦有個意外就完了,嫂子,你下回可不能這麽做了。”李華一臉後怕,“你這是在要周隊的命,他快嚇死了。”
水琅低下頭,看著他青筋浮起的手背,抬起另一隻手,去撫摸那些青筋, “富貴險中求啊。”
手的主人突然笑了,手掌握得不再那麽緊繃,指腹下的青筋慢慢平緩下去。
“鄔善平的母親,弟弟,現在就在所裏。”周光赫提前告知詳細情況,“已經拘留三天,鄔善平咬死了自己沒有亂搞男女關係,鄔善誠帶著結婚證過來,為其證明,洋房裏的主人間,是他在住。”
水琅抬起頭,“偽造證件?”
“這件事很嚴重,但目前法律上還沒有出現這條罪名,就連我們所,都是首次出現過這種案件,還要接著調查申琇雲偽造的證件,在哪些場合使用過,才能最後定罪。”周光赫擰著眉,“不過知青辦那邊已經確認,當年申琇雲確實是以一家人的名義登記,由你下鄉,讓鄔琳琳躲過去,現在,鄔琳琳將麵臨強製下鄉。”
水琅隨著車身顛簸搖晃,靜靜思考。
偽造證件,這個年代確實沒人敢這麽做,國家很多法律法規都是在恢複高考,改革開放後,在社會治安動**之下慢慢補全。
“如果有人保,是不是也拘留不住申琇雲?”
周光赫搖頭, “不會,你在房產局鬧得很大,這件事當天我就直接上報了總局,目前,也不會有人敢來保。”
水琅想到鄒家,也想到了黑市。
申琇雲這些年憑借黑市,不可能沒有幾個人情在手。
當年那些人,現在不知道升到了什麽位置,一旦查起來,是推卸責任,還是力保她,都未可知。
“鄔善誠力保鄔善平,沒了亂搞男女關係的罪名,他沒離婚,也沒再婚。”周光赫擔心看著水琅,知道她的想法,是不可能將那些房子財產分給這位父親,“他估計得得逞了?”
水琅輕笑出聲,“我等著他出來,遛狗玩兒罷了,正在興頭上。”
看著她眉間的自信,周光赫臉上出現笑容,“他母親不是善茬,鄔善平雖然可以出去,但是鄔元燁殺人未遂,隻要你不私下處理,他是一定得吃幾年牢飯。”
車子已經進了複茂派出所的院子,水琅直接打開車門,下車後“砰”地一聲甩上車門,大步流星往大廳走,用行動回答了他。
“嫂子長得跟紅樓夢裏的林黛玉似的,性格比十個王熙鳳還要厲害呀!真沒看出來。”李華趴在車窗上,連連咂舌。
周光赫聽了,嘴角勾著,看著小姑娘纖弱而颯爽的背影,“她是水琅。”
“琅兒!”
一進大廳,一個老太太滿眼熱淚,就跟孫悟空從被壓了五百年的五指山下出來,朝著唐僧奔過去的樣子差不多。
除了年紀大了,不能像猴子一樣一蹦三跳。
水琅頓住腳步,站在老太太麵前。
“你是琅兒!”老太太抓著她的手,親熱哭著:“你真的是我的琅兒!”
水琅抽回手:“老太太,你認錯人了。”
老太太準備的一大缸眼淚,就等著水琅點頭,叫聲奶奶,就噴湧出來了,完全沒想到水琅會突然來個這樣的反應,頓時被眼淚憋得胸悶氣短,沒法繼續哭下去。
“你是,水琅?”
又是一道遲疑的聲音傳來。
水琅看過去,一個與鄔善平長相一模一樣,知識分子氣質。
但不是這個年代下放的知識分子,像幾十年後的大學教授,衣著簡譜,灰色襯衫,灰色褲子,全都熨燙地沒有一絲褶皺。
乍一看,還以為就是鄔善平本人。
鄔善平也有知識分子氣質,前提是他能裝得住,一旦情緒失控,暴露骨子裏的下限,兩人就不像了。
鄔善誠眼睛濕潤,“你和你母親,真的長得一模一樣。”
水琅淡淡道:“你跟你大哥,長得也是一模一樣。”
鄔善誠瞳孔頓時微微顫抖,“你……”
“琅兒!”老太太再次撲上來,要抱住水琅。
水琅往旁邊站了站,老太太立馬衝了出去,要不是周光赫進來扶了一下,得摔個大馬趴。
老太太轉過頭,一臉委屈看著水琅,“琅兒,你小時候跟奶奶最親,現在,是連我這個奶奶也不要了,是不是?”
水琅走到一旁的長椅坐下,“那得看你今天幹什麽來了。”
老太太一聽有希望,眼淚頓時閃著光,走過去坐在水琅旁邊,“奶奶聽說你回來了,就是來看你的,琅兒,你回來了就好,這些年你受苦了,總算熬過去了,我們一家人也總算團圓了。”
“是受苦了。”水琅揉著腦袋,“這次回來,比小時候還要苦,鄔元燁居然想殺我,我到現在都沒緩過來。”
老太太準備好的台詞,還在肚子裏,沒上喉嚨,就被水琅給搶了,好半晌沒說出話來,“怎麽可能,那都是鬧著玩,你們可是有血緣的親人。”
水琅從牆邊突然拿起紅色的滅火器,就往老太太頭上砸。
鄔善誠瞬間衝上來護住母親的頭,臉色大變,瞪著水琅,“你瘋了嗎?!”
老太太嚇得軟了身子,顫抖著手指,指著水琅,“你,你想幹什麽?”
“我們可是有血緣的親人,你怕什麽,鬧著玩罷了。”水琅拎著滅火器,“我又不是鄔元燁,會把這東西直接朝著你甩出去,巴不得把你砸死。”
“你!”
老太太指著水琅,氣到嘴唇發抖。
“你怎麽會變成這樣!”鄔善誠一臉心痛看著水琅,“如果你母親還在,看到你這樣舉止粗魯,會很痛心!”
水琅冷笑一聲,“你這坨狗屎,也配提她?”
“你!”鄔善誠瞳孔顫動著,看著類似一生難忘的臉,終究是不忍指責。
“媽。”
突然,憔悴得雙眼發黑發青,胡子拉碴的鄔善平走出來了。
老太太急忙抬頭,哭得更是真情實感,撲了過去,“平兒,你怎麽被糟蹋成這樣了!”
鄔善平接住母親,正想說話,看到了水琅,頓時怒氣衝天,“你這個狠毒的丫頭!居然把你弟弟也送進牢裏了!”
“弟弟?”水琅抬眼,“你不是就隻有我一個女兒?我哪來的弟弟。”
鄔善平氣勢僵住,哽著喉嚨說不出話。
“堂弟也是你弟弟啊!”老太太扶著大兒子的手,回頭,看見一堆人走進來,發現有很多眼熟的人。
這些人是大兒子的同事!
想到水琅也在房管局上班了,老太太立馬哭出聲,“我們鄔家就這麽一個男孩,你這麽緊抓著不放,我們豈不是要斷了根!”
水琅看著停頓腳步的一群同事,“你們鄔家斷不斷根,關我水家什麽事。”
“你!”老太太發覺出這個孫女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你怎麽會變得這麽冷血!即便你不姓鄔,可你身上終究是留著鄔家的血,以後你嫁到別人家,有元燁在,才有兄弟做你的後盾,你這樣無情,就不怕以後無依無靠嗎!”
“嫁到別人家?”水琅看了眼周光赫,“我招女婿,不嫁到別人家,不就得了。”
“招婿?”老太太突然臉色一變, “那怎麽行!”
水琅假裝疑惑,“為什麽不能行?你大兒子不也是給我媽招女婿,我為什麽不能行。”
房管局的人全都驚訝看著鄔善平,現在才知道物鄔主任是入贅的。
鄔善平鐵青著臉,前半生一直為這件事抬不起頭,瞞了這麽多年,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被揭露出來!
水琅突然又道:“沒記錯的話,還是腆著臉,爭著搶著,主動送上去的。”
鄔善平猛地抬頭,震驚看著水琅,下意識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水慕晗都不知道這件事!
老太太與鄔善誠也一臉震驚看著水琅,後者除了震驚,眼神裏還多了希望。
房管局的人,頓時又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沒想到這件事裏還能有瞬間引起大家興趣的東西。
鄔善誠往前走了兩步,顫抖著手,“你,你是不是,你是聽誰說的這件事?”
“反正你不能招婿!我不同意!”老太太出聲轉移大家的注意力,“琅兒,奶奶是為了你好,馬上就要返還財產了,你拿著那麽多的錢,一個大男人,能給人上門當女婿,除了打著你財產的主意,不會有幾分真心,到時候把你錢騙光了還是小事,說不定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老太太說了一半,發覺大家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兩個兒子的頭也都被大家看的埋進脖子裏了,臉色頓時一白,才發現因為心虛轉移話題,轉移到什麽上去了,立馬又找補:“像你爸這樣的,沒幾個。”
話音落下,發現大家眼神頓時更怪異了,還有一種恍然大悟似的,點著頭,鄙夷看著她和兩個兒子。
老太太:“!”
她不是這個意思!!
“確實。”水琅看著鄔善平,“你真是一個明白人,自己兒子對兒媳婦做過的事,絕對不能讓孫女也經曆一遍,我現在相信你是為我好了。”
老太太百口莫辯,老臉通紅,本來是想當著房管局同事的麵,破壞水琅的名聲,拿捏她,讓她不得不鬆口,放過元燁,結果沒想到把她,把大兒子的名聲徹底破壞了!
“你別胡說!!!”
鄔善平半條命差點氣沒了,他還等著去局裏登記洋房,剛把亂搞男女關係的名頭脫掉,現在又多了一頂上門女婿謀奪原配財產的帽子,他要是再去登記,不就坐實了這個名頭!
“爸!”
鄔琳琳虛弱的聲音,突然傳來。
水琅轉頭,看著她被思想教育了幾天,同樣憔悴的臉,“你叫誰呢?”
鄔琳琳腳步一頓,看了看鄔善平,又看了看鄔善誠,再看了看房管局同事們發亮的眼睛,最終看向鄔善誠,“爸,你來了。”
鄔善誠聽了不但沒有一丁點高興,臉色還沉了下去,但看著母親警告的眼神,從嘴縫裏擠出一個“嗯”。
鄔善平差點把牙咬碎,這是第一次聽到自己孩子管別人叫爸,想到以後在外人麵前,兩個孩子都不能實心實意的管他叫爸,臉色頓時鐵青。
與此同時,想到了這次為自己犧牲的老婆。
老婆為了自己要坐牢了,兩個孩子為了自己,管別人叫爸了。
都這樣了,還要個什麽名聲!
下午,不,現在,現在他就要去登記!
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孩子,鄔善平理智又回歸了,看向水琅,“現在我有資格登記另一半了,你知道了嗎?”
水琅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然後呢?”
“我們鄔家就這麽一個男孩。”鄔善平深吸一口氣,“元燁就是你奶奶的命,隻要你去跟公安說,不是殺人未遂,隻是鬧著玩,放他出來,我可以不登記,財產全是你的。”
說完,鄔善平再次覺得自己有急智,這麽一來,他不但甩掉了謀奪原配財產的帽子可以甩了,還多了孝順的名頭。
除此之外,水琅要是答應了,她會背上為了錢六親不認的冷血名頭,要是不答應,那就更好了。
水琅嘴角勾著,“我不可能饒過想殺我的人。”
“你這個狠心的丫頭!”
老太太兩眼一黑,就要昏過去,鄔善誠急忙上前抱住母親。
鄔善平眼底出現了笑意,但麵上不顯,“我本來不打算去登記了,這是你逼我的,你六親不認,我也不會讓你得逞,我現在就去房管局登記!”
老太太又清醒過來,抓住大兒子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鄔琳琳想親眼看著水琅受打擊,也想親眼看著登記成功。
為了這份財產,鄔琳琳人生大變,親爸不能說爸了,得管別人叫爸。
親媽被犧牲,要坐牢了。
親弟弟也被關在牢裏。
鄒凱完全不理她了。
現在,隻有得到房子和巨款,才能讓平息鄒家的震怒,保住她和鄒凱的親事。
才能運作關係,把她媽救出來,讓她免於被強製下鄉。
如果沒有錢,這一切就都完了!
還好,不可能再出意外。
水琅什麽招都使了,都不能攔住爸爸,這一半財產,他們是拿定了!
“阿哥!”
申琇雲被公安帶到審訊室,看到了鄔善平,立馬含著淚水叫道:“我和元燁,在等你。”
鄔善平滿眼心疼看著為自己犧牲的女人,使勁點了點頭。
兩人心有靈犀,申琇雲讀懂了丈夫的意思,這是在告訴她,他沒有放棄她,絕不會讓她白白犧牲,拿到財產以後,就接她出去過好日子!
水琅輕笑出聲,“你們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鄔善平收回眼神,看著女兒臉上的自信,眉頭緊皺,“你又想耍什麽花招。”
“當時,你們讓我撕遺囑。”水琅看著扒著審訊室的門不肯進去的申琇雲,“這件事忘了嗎?”
鄔善平當然沒忘,但當時不知道政策,除了是未雨綢繆,為了保險起見,也是怕有一天水琅從北大荒回來爭奪到手的財產。
現在人都回來了,站在這裏了,他也做好了隻拿一半的思想準備,遺不遺囑,作用都不大了。
“財產是國家返還給房主還在世的繼承人,不會返還給已去世的戶主,政策隻認在世的人,所以,即便你媽留了遺囑,但不能作數,我是她的丈夫,是第一繼承人,照樣有資格去登記。”
看著水琅笑意微微消失。
鄔琳琳暢快大笑出聲:“想不到吧!哈哈哈,你再能算計,也沒想到政策會是這樣吧!這次,不論你耍什麽花樣,都沒用了!”
站在審訊室門口的申琇雲也大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又有什麽忽略的地方,原來是當時為保周全,讓水琅撕掉的遺囑,早在此前,丈夫就一再確認過政策,國家不會認遺囑,隻認法定繼承人,心裏重新燃起了希望,這些天的苦終於不是白受!
老太太臉上也布滿了笑容,有了錢,什麽就都好辦了,這些什麽公安,還不都是看錢的貨色,到時候肯定上趕著巴巴地把孫子送回家。
鄔善誠皺著眉,歎了口氣,對水琅勸道:“你也不要太在意了,你媽留下的東西,你還是可以拿到一半。”
周光赫皺著眉,擔心看著水琅。
鄔善平看著水琅不說話了,知道她沒辦法了,頓時感覺呼吸都順暢了,藏了很久的得意,重新顯露在麵上,“走,我們現在就去登記。”
“立遺囑人:水從騫,我年事已高,特立遺囑如下:本遺囑所涉財產為位於複南路2號的洋房,建築麵積1125.25平,位於複茂路與淮海中路交叉口三層商鋪,總麵積1274平方米,以上房屋及我所持有滬興木廠,盛祿毛紡廠,大信煙草公司,永誠米廠,永嘉醫療用品廠,茂華印染廠的股權份額。”
水琅嘴角依然勾著,看著鄔善平驚恐的眼神,繼續慢悠悠道:“全部由我的外、孫、女、水、琅、壹、人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