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身世
◎我從沒有派人去殺過他們◎
老夫人臉色一變, 卻是立刻道:“我沒有,那些山匪隻是意外,我從沒有派人去殺過他們。”
慶王妃冷笑著沒有應對, 一時竟連宋庭元都不說話, 等著老夫人解釋。
老夫人道:“我若真要動手, 神不知鬼不覺一碗藥下去豈不更好,何苦要繞那麽大一個圈子?也不怪你們懷疑我,這兩年衍兒也是如此疑心我的, 但我隻知清者自清,這些無稽之談根本不用解釋, 不是我幹的,我又要如何自證?”
口說無憑, 慶王妃等自然是不信的,裏頭的宋錦看看衛瓊枝, 見她臉上連怒色也無, 心下奇怪, 又恨衛瓊枝沒個氣性好沒意思,便還是透過珠簾往外麵探看。
珠簾晃動, 老夫人也瞥見了,倒問了一句:“宋綾就在裏麵吧?”
宋庭元這時回道:“是風。”
老夫人本來想著把衛瓊枝叫出來說話才好, 這孩子是有點傻的,比慶王妃好對付得多,說不準見了她說上幾句, 她心一軟便說得通了, 但眼下分明衛瓊枝就在裏麵, 慶王府卻不會如此輕易就讓她見到人。
老夫人一想起關在獄裏的裴衍舟便心如火焚, 話語中更帶了些殷切, 繼續道:“我宜陽做過的事就是做過,沒做過就是沒做過,當初是我豬油蒙了心,對宋綾百般相逼,但那與衍兒無關,我也更沒有派人去殺過她,我倒也不怕,任憑你們王爺去查便是。”
慶王妃道:“是要查。”
她說完便抱著孩子起身,往裏走去了,見了衛瓊枝隻道:“你出去見她。”
這時宋庭元也已經進來,相較於慶王妃,他有些欲言又止,但還是說道:“姐姐與她好好說便是,我們都在裏麵等著。”
衛瓊枝點點頭,便朝外麵走去,其實她倒是等得有些不耐,雖然慶王妃也是想為她出一口氣,但總歸是要見到老夫人,又何苦與她廢話那麽久。
老夫人也已經失了耐心,她緊緊盯著裏頭的動靜,衛瓊枝方一出來,她便朝著她的眼睛瞧去,但這一眼卻叫老夫人心中希望落空一半,她的眼中已有了與從前不同的神采,那還剩昔日半分的懵懂天真。
怪不得裴衍舟哄了她這麽久都沒把她哄好,反倒還往宮裏去了。
老夫人收斂回心神,努力使自己臉上笑意盈盈,但對著衛瓊枝又實在親切不起來,自己還未開口,卻聽衛瓊枝已經說道:“老夫人今日來不會隻是見見我們那麽簡單。”
“方才我也與你母親說了,想必你在裏麵也聽見了,之前不是不來見你們,而是不能那麽倉促,”老夫人搖了搖頭,真話鬼話摻著說便更是無奈,“但眼下我也是為了衍兒,這才連夜過來。”
衛瓊枝默了默,很快便道:“我有什麽辦法。”
裴衍舟一半是替了她才進去的,老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一開始她聽說老夫人來訪,還以為是來給她的寶貝孫子興師問罪來的,沒想到她竟然還低聲下氣起來。
也不算很低聲下氣,但比起衛瓊枝記憶中那個老夫人來,今日卻大不相同。
老夫人輕輕歎了一聲氣道:“我也不是無知婦人,衍兒的事我根本不會怪你分毫,說不準就是蔣端玉故意衝著他去的,反倒差點連累了你,我們侯府的情形你是知道的,我是實在沒了辦法。”
她已經是快年紀六十的人,這會兒本該早就歇下了,卻為了孫子奔波,甚至求到了她看不上的人的麵前,活了這大半輩子也實在荒謬。
衛瓊枝不由想起那夜麗妃陷害皇後和裴衍舟,這其中一定有蔣端玉的手筆在,也不知裴衍舟到底是為何才得罪了他,包括皇後也是,不過或許也是她天真,朝堂傾軋哪有得罪不得罪的。
見衛瓊枝似是有些微出神的樣子,老夫人定了定神便繼續道:“其餘的事,我也不求你什麽,若你父親肯幫,那我感恩戴德,若幫不了,也是情理之中,隻有一件事,須得你開了口才行。衍兒的父親不僅不願為他去走動,隻想著換了一個世子一了百了,也不會牽連了侯府,可我卻怎麽都不會允他的,虎兒是衍兒的骨肉,若是衍兒真的出事,也該由他來繼承,你把虎兒給我抱去了侯府,衍兒的父親自然就明白了,也不敢再動那個心思。”
這事是極好辦的,老夫人甚至都沒有求衛瓊枝說通慶王去救裴衍舟,但衛瓊枝聽後蹙了蹙眉心。
她私心下是絕不願意自己的孩子與榮襄侯府再扯上關係的,也從來沒有過要讓虎兒去認祖歸宗的想法,她生的孩子就隻是她的,是她自己願意生願意養,和旁的事情都沒有關係,而且從虎兒一開始生下來,他的身份就沒有明示過,就連慶王府中知道底細的人也不多,慶王夫婦還備著兩手準備,若她今後的夫婿願意接受這個孩子,那便讓孩子跟著她去,若不能接受,便由慶王認下虎兒做庶子,隻說是外麵生的。
如果按照老夫人的請求,這回直接把孩子抱到榮襄侯府去,那虎兒的身世便極有可能瞞不住了,她也就更難脫身了。
老夫人又道:“我明白你的顧慮,但虎兒終歸是侯府的血脈,我也不要多的,隻抱他去一日,明日傍晚前便給你抱回來,不過是讓衍兒的父親絕了他不該有的心思。”
衛瓊枝原本麵對老夫人隻是側著身子坐著,並不願意去看她,眼下竟聽到老夫人聲音中的顫抖,便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燭光下,果然見到老夫人一雙矍鑠的眸中似是有水光。
“你要怪我什麽都可以,我隻求你此番再救一救衍兒,否則侯府就要散了。”老夫人說著,便要向衛瓊枝跪下。
雖論輩分她與老夫人是平輩,但衛瓊枝怎麽能受得起老夫人這一跪,連忙起身把她扶了。
老夫人若說榮襄侯府,那和衛瓊枝是沒有分毫關係的,侯府就算沒了也與她無關,然而裴衍舟這回有一半是為了她才推出去頂罪的,雖然不知他為何一句話都不為自己辯駁,但衛瓊枝也知道毀了霧隱的人應該不是他。
從前的事一碼歸一碼,衛瓊枝討厭他歸討厭他,就如老夫人所言旁的事不多要,要了衛瓊枝也沒辦法去做,但這件事卻做不到冷眼旁觀了。
衛瓊枝思忖再三,才道:“虎兒我可以給你,但我有一個要求,侯爺是知道虎兒身世的,老夫人說隻是給他看看,擺明了告訴他他想的事沒戲,所以知道的人自己知道也就罷了,不能讓侯府其他不相幹的人也知道虎兒的事,就算知道了,也照樣和從前一樣,不許往外說出去。”
老夫人舒出一口氣,眉心終於舒展開來,連連點頭道:“好,好,我答應你,我心裏也有計較,絕不會先把虎兒的身世外傳,這你放心。”
衛瓊枝聞言便朝裏麵望了一眼,慶王妃已道:“元兒把人抱出去。”
宋庭元抱了虎兒出來,才這麽一會兒工夫,虎兒已經睡著了,衛瓊枝貼過去親了親他的小臉,老夫人便上前來親自把虎兒從宋庭元手中接過。
宋庭元道:“夜裏風涼,老夫人還是趕緊回去,也免得吹壞了虎兒。”
老夫人點點頭,又向裏頭坐著的慶王妃道了一聲謝,腳步卻又有些遲疑:“衍兒的事……”
說到底來要虎兒是其一,其二老夫人又怎麽可能不想著讓慶王府撈裴衍舟一把呢,借著孩子的事放軟了態度,大家才都好說話。
“我會向父親再提。”宋庭元一邊說著一邊親自將老夫人送到院外。
等他回來,衛瓊枝還是在那裏坐著,一桌子佳肴因為老夫人的到來已成了殘羹冷炙,慶王妃和宋錦這時也已經出來,宋錦吩咐人重新去做了熱菜上來,慶王妃臉上則還有些不高興。
宋庭元也一同坐下,想了想最終還是對衛瓊枝道;“有一件事他沒告訴你,我本來也不打算說的,但到了眼下這般田地,說與不說也沒有什麽區別了。衍舟確實私下讓一支禁軍侍衛加緊在你附近巡邏,他是怕你出什麽事,也並非像蔣端玉所說的那麽嚴重,南衙禁軍又豈是他能調動得了的,不過是憑著私交想護住你一二。”
衛瓊枝一愣,她先前也聽到過這話,但沒當一回事,隻以為是蔣端玉故意陷害,就和那日鳳儀宮的事一樣。
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放在以前自然無事,然而蔣端玉已然逼得那樣近,裴衍舟難道就不知道他這麽做很可能會被拿住把柄嗎?即便沒有霧隱一事,也很有可能被蔣端玉大做文章。
但衛瓊枝沒有問出來。
到了第二日,老夫人果然親自把虎兒送了回來,裴碩和趙氏也跟著一同前來,既有虎兒在,裴碩絕了念想,倒還忌憚慶王府在裴衍舟身後,便隻能聽了老夫人的話,前去各處為裴衍舟奔走疏通起來。
衛瓊枝抱了虎兒回房,等把虎兒哄睡之後,她靜靜地坐著看了一會兒虎兒,便起身去了慶王書房,對慶王道:“父親,我想再進一次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