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姐姐

◎當初的衛瓊枝隻是個傻子◎

衛瓊枝回到慶王府之後便被王妃趕著去歇了一會兒, 竟是一覺睡到了入夜。

清風苑那邊來了人請她過去,說是晚膳擺在了王妃那裏,讓衛瓊枝過去用膳。

衛瓊枝到了之後才發現, 慶王倒是不在, 但是宋錦和宋庭元卻都在。

宋錦不提, 宋庭元是衛瓊枝不想看見的。

她沒那麽圓滑的性子,一家人可以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上回宋庭元對她出言不遜, 她也和宋庭元吵了起來,反正她忘不了。

宋庭元前些日子一直被慶王關著, 據說這兩日才放出來,但衛瓊枝不覺得他會對自己改觀, 最多是學會掩飾了。

不過她不在乎,他不喜歡她, 她也不喜歡他。

衛瓊枝一見到宋庭元後立刻便臉色不佳, 自顧自在另一邊坐下, 慶王妃也沒什麽辦法,隻能先給她夾了菜。

宋錦見狀便道:“好了, 哥哥姐姐都不要再賭氣了,一家子人和和氣氣才是正經, 咱們這樣的人家,若是拌了幾句嘴便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傳出去叫人笑話。”

衛瓊枝也不想知道宋錦說的是自己還是宋庭元, 自小不是一起長大的生分才是正理, 況且幼時生長環境相差實在太大, 是她和他們格格不入。

宋錦說完, 慶王妃便馬上剜了宋庭元一眼, 宋庭元皺了皺眉,先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然後他又給衛瓊枝倒了一杯酒。

衛瓊枝眼看著酒滿,等倒完都沒有去拿的意思,直到宋庭元向她舉了酒杯,她也無動於衷。

“姐姐。”宋錦小聲地叫了她。

衛瓊枝隻對著宋錦抬了抬眼皮子,示意自己聽見她叫她了,但是對宋庭元還是假裝沒有看見。

“好了綾兒,”慶王妃終於出言道,“你父親打過他也罵過他了,以後他不敢再這麽跟你說話了,你就原諒了他這一次。”

衛瓊枝從前傻習慣了,便有些一根筋,若換了別人順著台階也就下了,但她卻不。

衛瓊枝道:“他不敢,我也不敢。”

在她的認知裏,既然是慶王對宋庭元又打又罵,那宋庭元也隻是畏懼慶王,並不是真心對他說過的話感到後悔。

他連話都沒有一句,說明他還是覺得他是對的,畢竟站在宋庭元的立場上,衛瓊枝於他而言隻是一個分別了十幾年的姐姐,而裴衍舟是他的至交好友,她汙蔑了裴衍舟,若一味隻向著她反而說明這個朋友不是真心的。

隻是宋庭元說出來的話實在太難聽,衛瓊枝不能接受。

她撇過頭去。

宋庭元臉色一僵,更不願意說話了。

慶王妃又瞪了一眼宋庭元,宋錦這時也走到一旁拿出一個錦盒遞給宋庭元。

宋庭元拿過錦盒,默了半晌才打了開來,裏頭放著一塊鑲了羊脂玉的金項圈,一看就是小孩子戴的。

宋錦道:“這是哥哥親自去吩咐了工匠做的,今日才拿過來,姐姐看看,合不合心意。”

宋錦伶俐,故意沒說是給誰的,讓宋庭元自己說。

於是宋庭元便道:“送給虎兒的。”

既是送給孩子的東西,衛瓊枝也拒絕不了,她接過來看了看便收好放在一邊。

但是姐弟二人除此之外還是無話。

宋庭元方才那杯酒還沒敬完,他也不再繼續,終於明白衛瓊枝的棘手。

他不過說了她幾句,她就記在了心裏,和他比起來,裴衍舟又要厲害十倍百倍,要再讓衛瓊枝回頭怕是難了。

以宋庭元所見,即便是霧隱如今毀了,衛瓊枝回到家來,讓她乖乖嫁給裴衍舟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眼下裴衍舟身陷囹圄。

慶王妃歎氣道:“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是同父同母最親的血脈,以後父母不在了,你們要互相扶持幫助,否則父母怎麽能安心呢?”

“綾兒從小沒和你們一起長大,但她也是你們的親姐姐的,你們待她生分我也不說你們什麽,但日後再有什麽事,你們都要在心裏想一想,”慶王妃正色,眼神從三個兒女的臉上一一滑過,“若你們自幼一處大的,還會不會如此去做,如此去說。”

宋庭元的臉色終於慢慢白了起來。

姐姐對他來說,一直隻是記憶中一個蒼白的印記,他隻知道姐姐是因為他才走失的,父母便常常因此憂慮難過,於是他也日漸有了負罪感,長大一點後隻想著逃離這個家,以此來懲罰自己犯下的錯。

衛瓊枝的出現,其實和這個印記是割裂的,在她出現之前,宋庭元想不出姐姐到底是什麽樣的,於是放在心裏憑吊,她出現之後,宋綾和宋庭元心裏的印記成了兩個人。

所以他才可以理直氣壯地指責衛瓊枝,一則是因為他認為是衛瓊枝錯在先,二則是他沒把衛瓊枝當作他一直認為的姐姐。

慶王妃的話,才一下子將宋綾和衛瓊枝之間的裂縫拉近,殘酷地使二人合而為一。

若宋庭元真的把衛瓊枝當作姐姐,他那日的指責還說得出口嗎?

若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宋錦遭受了衛瓊枝曾經遭受過的一切,宋庭元根本不可能忍受,就算是裴衍舟,他也一定會去找他問個清楚。

宋錦在旁邊小聲地安慰著慶王妃什麽,衛瓊枝隻垂下眼不說話,人是正坐著,但樣子和慶王妃還有宋錦比起來,總是帶著一點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怯懦,總是對這裏的一切帶著小心翼翼的探尋。

宋庭元終於再度捏起了那隻酒杯,迎上去碰了碰衛瓊枝放在桌上的那隻:“姐姐。”

衛瓊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邊又是慶王妃殷切的目光,在宋庭元喝下那杯酒之後,她也便拿起酒喝了下去。

宋錦便笑道:“那金項圈我見了都喜歡,這就讓人把虎兒抱過來,試試合不合適。”

慶王妃連日為了衛瓊枝的事操心,眼下人已經從宮裏出來,倒是舒心了一些,便也想著看看外孫開心開心,便立刻著人去抱了來。

孩子的到來,一下子便衝淡了方才這裏的尷尬氣氛。

衛瓊枝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虎兒,不看見他還好,一看見便把他往懷裏抱進來,宋錦趁機把金項圈直接給他戴了上去。

虎兒的小手指抓了幾下上麵的瓔珞,對金燦燦亮閃閃的東西很是感興趣。

一時慶王妃直誇虎兒聰明,眾人又玩了一陣,慶王妃便道:“讓乳母抱著一邊坐著,我們才好吃酒說話。”

正要讓人把虎兒抱下去,外麵忽然來報,說是宜陽郡主來了,慶王妃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

“不見,”她道,“這麽晚了我們都歇了,讓她回去。”

衛瓊枝和宋錦不說話,隻剩衛瓊枝懷裏的虎兒在咿咿呀呀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話。

宋庭元看了衛瓊枝一眼,這才道:“母親,把宜陽郡主請進來吧,她一定是為了衍舟的事情來的。”

“你父親不在,見我們也沒用。”慶王妃道,“先前她是什麽態度,硬是不肯來看一眼,我和你父親都沒讓她來賠罪,難道竟還是她對不成?她來又如何,難不成是要來找綾兒的麻煩?”

但慶王妃說是這樣說著,卻也沒再攔著宋庭元讓人把宜陽請進來。

衛瓊枝見狀便讓乳母把虎兒帶走,慶王妃卻伸過手把孩子抱了過來。

她讓宋錦陪著衛瓊枝去裏間坐著,並不出門,自己抱著孩子和宋庭元就坐著在原先用飯的地方,也不另換地方,另換見客的衣裳。

不多時,老夫人入到裏麵來。

她一眼就看見了慶王妃手中的孩子,孩子已經一歲多有點大了,一雙眼睛滴溜溜轉著,長得有六七分像裴衍舟。

老夫人開門見山直接道:“王妃,我今日前來是想求王爺能為衍兒想想辦法的,也想來見一見宋綾和虎兒。”

慶王妃馬上道:“王爺能有什麽辦法。”

老夫人見了慶王妃的態度,其實早就心頭火起,但奈何這是求人,求人就沒有不難的,隻能忍下。

唯一好在慶王妃肯見她,就說明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宋庭元讓老夫人入了座,老夫人又歎了一聲氣道:“我知道先前的事情是我做得太過於冷硬,但撇開先前的事,我對宋綾這孩子其實並沒有多大意見,遲遲不來慶王府看他們,也隻是因為沒還沒想好要怎麽處理這件事,貿然前來反而怠慢了他們母子。”

衛瓊枝在裏麵坐著聽著,老夫人不愧是老夫人,在榮襄侯府那麽獨斷專行說一不二的人,上回還來鬧過那麽一回,她如今竟還彎得下腰,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明明自己不願意來卻被她三言兩語說成怕輕慢,讓人無法再說什麽。

慶王妃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掂了兩下懷裏沉甸甸的外孫,才慢悠悠道:“我們怎麽敢當得起‘怠慢’二字?綾兒是我們的女兒,她的事我們自然會看顧,倒難為你這麽不喜歡她,還拉下臉麵來看她。”

老夫人早知道慶王妃的話不可能好聽,她做好了準備,臉上笑意未變,竟走過去拉起虎兒圓乎乎的小手道:“這就是虎兒吧,原來已經長這麽大了。”

孩子肉肉的手捏在手裏,老夫人心裏倒真心實意生出了幾分悔意,當年也是她做事太過,先前明明是想好的可以讓衛瓊枝生下孩子,怎麽就事趕事話趕話的非要把她從侯府裏頭趕出去,甚至還動過讓她落胎的心思。

如今時過境遷,老夫人慢慢也想通了,不是非要林家那個丫頭不可,林家本就已經開始敗落,往後倒還要讓侯府去幫扶著林家,何苦當初非在她一棵樹上吊死,這才是真正的當局者迷。

當然這些話,老夫人隻是心裏想想,萬不會再說出來,那會兒就算不要林嫻卿了,也不代表她就能看得上衛瓊枝,當初的衛瓊枝隻是個為了妹妹被衛芳兒坑騙的傻子,讓她生下孩子可以,其他的事想都不要想。

但是她不說,不代表慶王妃就會放過她,慶王妃輕輕撥了一撥,就把虎兒的手從老夫人那裏拿開,皮笑肉不笑道:“宜陽,你可別忘了那時你怎麽對綾兒他們趕盡殺絕的。”

作者有話說:

過幾天要去看亞運會比賽所以這幾天一直在瘋狂存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