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求情

◎你便進去陪他◎

慶王沒想到今日衛瓊枝的膽子這樣大, 竟連蔣端玉都敢對上,正要給她使眼色,示意她別說話了, 卻聽皇帝道:“德寧, 你若是如此為裴衍舟打抱不平, 你便進去陪他,朕成全成全你們兩個如何?”

此話一出,慶王一下子變了臉色, 他心中其實早就已經不悅,早先便說好了不為難衛瓊枝, 可到頭來卻還是關了她在宮裏,那些花匠也不過是略受些罰, 衛瓊枝是她的女兒,何至於此?

眼下衛瓊枝雖也有些為裴衍舟分辯的意思, 但也隻是說出自己所知道的實情, 既然霧隱如此重要, 重要到要關了衛瓊枝,又把裴衍舟下獄的地步, 像林司簿這樣可疑的人,無論她用意為何, 也該仔細審問一遍才是,衛瓊枝並沒有說錯。

可皇帝卻當著他的麵羞辱了衛瓊枝,就算衛瓊枝和裴衍舟二人之間說不清楚, 就算他有意去做這門親事, 也不該在這樣的場合下, 說得如此輕佻。

慶王沉住氣, 忍著不讓自己去看蔣端玉。

到底是誰從中作梗, 簡直一目了然。

隻可惜如今已實在拿蔣端玉沒有辦法,自小皇帝身邊伴著的人便是他,皇帝最信任依賴的人也是他,如兄如父,竟不似天子與臣子,慶王也隻能恨自己獨善其身,又因女兒的事情沒了心思,這才使得蔣端玉獨大,等察覺不對時已失去製衡蔣端玉的機會。

那邊慶王妃已然拉住女兒,替女兒向皇帝求饒道:“陛下恕罪,綾兒隻是小孩子家家不懂事,這才胡亂說話,她說什麽都當不得真,我和王爺這就領著她回家去。”

皇後見狀也連忙道:“德寧郡主這段日子在宮裏也累了,是該好好回家去歇一歇,慶王與王妃便先下去罷。”

於是衛瓊枝被慶王妃半扶著上了車輦,她後頭倒沒再多說什麽話。

不自量力的道理她還是懂的,既然自己沒辦法與對方去抗衡,那不如先閉嘴。

車輦在宮道上緩慢行駛,路過一處時忽然滿了下來,慶王妃心煩意亂,隻想趕緊入宮去,便問:“何事?”

外麵道:“是宜陽郡主。”

慶王妃輕輕哼了一聲,掀開一旁的簾子向外麵看去,宜陽郡主的車輦已從她們身邊而過,想來是得知裴衍舟出事,便入宮來向皇帝皇後求情。

一時慶王妃也道:“趕緊走。”

帶著衛瓊枝回到慶王府,先著她沐浴更衣驅除身上晦氣,才讓她去歇了。

***

老夫人不出一個時辰便很快又回到了榮襄侯府,趙氏已苦苦等著,一見她回來便忙問:“怎麽樣了?”

麵對這個空有一張不再年輕的好皮囊的兒媳,老夫人本就不願與她多話,眼下便更不想了,徑直回了壽寧堂坐下,倒還喝起了茶。

趙氏不敢再多問,唯恐老夫人不高興,心裏卻急得差點哭出來,於她而言,夫君不頂用,兒子便是她的天,兒子被下了獄,那就是天塌下來了。

老夫人放下茶盞,這才問她:“你們侯爺呢?”

“已經早就去說過了,”趙氏終於忍不住擦了擦眼淚,“侯爺怕是什麽事耽擱了,還沒過來。”

“可帶了什麽話過來?”

趙氏搖了搖頭:“沒有。”

“哐當”一聲,老夫人掀翻了自己方才喝過的那盞茶,怒道:“再去請!出了這麽大的事,他當爹的卻不見人影,綁也要把他綁過來!”

老夫人一發火動怒,底下的人不用吩咐,聞風而動,立刻便去找裴碩了。

趙氏聽了心裏更加難受委屈,雖她自嫁進來開始便和老夫人不對付,但她也明白自己立不住又擔不起事,這個家有一大半是靠著老夫人才撐起來的,如今兒子都出了這麽大的事,裴碩不說想想辦法,竟然連麵都不出了,實在令人心冷。

有了老夫人發話,裴碩很快便請了過來,這會兒正是快到掌燈時擺飯的時候,裴碩也煩,便隨便找了一個姨娘,在她的房裏用飯。

看著老夫人鐵青的臉色,裴碩也知道自己這回做得過了,沒等老夫人開口,自己便道:“母親恕罪,衍兒的事兒子也很憂心,隻是不料母親入宮這麽快便回來了,自己心下煩悶,便先找了一處地方用飯,隻打算等用了飯之後再來母親這裏商議事情。”

老夫人聞言冷笑起來:“我沒給你吃飽飯,讓你缺這一頓飯吃了?商議,我告訴你,衍兒這次凶多吉少了。”

話音剛落,趙氏已然癱倒在地,被丫鬟扶了坐下,哆嗦著唇一句話都說不出。

“怎會如此?”裴碩忙問,“兒子聽說不過就是宮裏懷疑衍兒弄壞了那個什麽花而已,最多關上幾日也就罷了,怎麽會如母親說得這般厲害?”

老夫人道:“陛下不肯見我,皇後也不見我,最後是皇後身邊的宮人悄悄給我遞了個信出來,是那個蔣端玉刻意將此事鬧大,是他要衍兒死。”說著便把在宮裏打探到的消息都說了出來。

裴碩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程度,他原先隻以為是小打小鬧,皇帝發完火消了氣便好了,幾朵異國獻上來的花,又能嚴重到哪裏去,不成想聽老夫人一說,花隻是個引子,真正目的竟是衝著裴衍舟去的。

正廳內隻剩趙氏的啜泣聲,裴碩煩得不行,但也沒心情斥責她,半晌後對老夫人道:“要不兒子去求一求蔣端玉?”

“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蠢貨!”老夫人一聽裴碩的話氣得倒仰,“你真不知道這段日子陛下時常傳了衍兒入宮訓斥的事?沒有蔣端玉從中挑唆,衍兒怎麽會如此被陛下所厭惡?就是這樣的人,你竟然還要去求他?”

裴碩被老夫人罵得抬不起頭,便索性坐下,揉著額頭道:“莫不是衍兒平日裏得罪了他,這才不放過衍兒。”

老夫人長歎一聲:“那你打算怎麽辦?”

“求蔣端玉也行不通,”裴碩道,“若是衍兒真為了娶那丫頭而毀了花,那……換個世子也就罷了。”

趙氏嗚咽一聲,徹底哭了出來。

裴碩瞪了她一眼:“你教出這樣的兒子,這些年不求他安安分分了,他倒是給侯府惹了多少麻煩出來?你自己說!”

從兩年多前裴衍舟傷了腿開始,裴碩便起了這個心思,隻不過後來裴衍舟好了,便就又不提了,如今事情處理不了,還惹上了蔣端玉,倒是送上門來的好機會。

裴碩繼續對老夫人道:“兒子知道衍兒是母親一手養大的,兒子也不是不心疼他,可眼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既得罪了蔣端玉,陛下也對他有了嫌隙,這又下了獄,先不說救不救他,便是侯府也有可能被他連累,不如先趁此時與衍兒撇清了關係,另立世子,擺出個態度來,先保下榮襄侯府再說,衍兒那邊就慢慢想辦法救他。”

“侯爺,衍兒也是你的親骨肉,你不能如此狠心啊!”趙氏哀嚎一聲,撲倒在裴碩腳下,“求求你救救他,若你不救他,衍兒就真的完了!”

裴碩虛虛拉了趙氏一把,沒拉起來也就算了,隻是看了看老夫人,見她沒有說話,便稍稍放心了一些,看來她也不是不讚同自己的話。

裴碩道:“不是不救,隻是事緩則圓,不能先與蔣端玉對上。”

三人一時都不語,許久之後,老夫人才命人拉起趙氏,又對裴碩道:“你先回去罷,晚了,去用飯罷。”

裴碩心下一鬆,又說了幾句話安慰老夫人,便連忙告退了。

趙氏更覺悲涼不已,裴碩完全不管就算了,本來就是把他請來想辦法的,他竟想幹脆把世子換了,這無異於把她和裴衍舟打入十八層地獄。

最令趙氏感到害怕的還是老夫人,那時裴衍舟半身都癱了,老夫人也沒流露出過要換世子的意思,大半都是趙氏自己疑心她要偏著三房讓三房的孩子出繼給裴衍舟,可眼下裴碩說出要換世子,老夫人竟然一句話都不說。

難道老夫人也是這樣想的?

趙氏此時才真正後悔自己嫁給裴碩,她娘家不顯,隻是普通官宦人家,便是她這麽多年在侯府裏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也沒個娘家人為她撐腰,若是換個說得上話的,怎麽也不能讓裴碩把話說得那麽輕巧,當初她要是嫁個門當戶對的,也不會如此。

趙氏才自憐自艾了一陣,忽然腦中靈光一現,竟讓她生出幾分急智來,對老夫人道:“老夫人,不行,不能換世子,衍兒是長房嫡孫,可他如今也是有兒子的人了,就算是衍兒死了,爵位也該是虎兒的,否則便是亂了禮法綱常!”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聰明了一回。”

“老夫人的意思是……”

“替我備下東西,我要去慶王府一趟。”

趙氏麵上一喜,身上忽然便有了力氣,連忙下去準備,不消片刻便收拾妥當,倒回來又同老夫人道:“母親先前沒去過慶王府,如今遇事了才去求,慶王府那邊難免把母親看低了,或是那邊也不高興,不如我去。”

“你是怕我去慶王府壞了事,”老夫人一語便戳穿了趙氏的小心思,“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麽拉不下臉的。”

趙氏愣了愣,老夫人已經轉身回房換衣,準備出門了。